第061章 半峰天路
七位掌门知道苏青强大,是隐居在蓬莱岛的仙人。
仙人嘛,一定厉害。
但究竟如何厉害,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绞杀上门挑衅的七派精英,没有亲眼目睹。挥袖将他们送至青洲,超出了武道的概念。老祖们领衔的顶尖强者们覆灭,更是没有哪个人能说得清。
他们敬,他们畏,他们怕……
但在内心的最深处,依然有那么一丝丝疑惑。
蓬莱之主,有多厉害?
乾洲和青洲的情况不一样,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模式。凡事都是拳头大的有理,习惯从武道视角去观察。也有武者飞升的传说,对仙人的认知完全基于武道。
苏青所展示的力量,一直都是超概念的,是不能理解的层次。
不过这次,他们能理解了。
铁剑斩出一道剑气。
不闻声响,不见霞光。平淡无奇,犹如清风。
这样的剑气,几位掌门能做到,修为再低些的也能做到,甚至做的更好。
但后面的,没人能行。
剑气飞的很远,落在了另外一座山峰上。
山峰飘起。
就像被风卷起的落叶,就像点过水面的海鸟。
轻柔,自然,灵巧,不显丝毫的笨重。
虽然那是一座山。
被一剑斩飞了的山峰。
断口平滑的不像话,就像镜面一样平整。
包括飞起来的那一截断峰,甚至都没有碎土草屑散落。
不是用什么法力包裹,而是尚没有被斩的自觉。
甚至让人觉得,其实还可以重新粘合,绝对完美的不会被发现。
望着飘起来的半座山峰,七位掌门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他们能够理解的力量方式,但超出了心理的承受能力。
“梦吗?”
不知道是哪一个喃喃出声,但所有人都发自内心认同。
至于其他的人,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未看到仙人出剑,只看到山峰突然飞起。
双驼山这个名字,可以变成历史了。
此刻尚无人意识到,现在其实只是开始。
不是单纯的赠礼,更要留下印记。
仙人留痕,岂能一剑了之。
苏青持剑的右手背到身后,左手转向飘起的半座山峰。
半峰受到牵引,忽悠悠的飘了过来。
“不好!”
“砸过来了……”
几个人本能的想跑,可下一刻又止住。
有了声音。
飘浮的山峰开始碎裂。
不是崩碎,是有规律的分解。
就像一个精巧的工匠,不声不响的挥动斧凿。将那座山峰,打造成需要的样子。
伴随着哗啦啦声响,碎裂的山体在空中化作一条石路。一端从断峰处延伸,一直落在苏青脚下。
半峰如镜,天堑通途。
……
与此同时,地圣乾洲南部,地下深处。
岩浆翻腾不息,烈火熊熊燃烧。一座石台浮在岩浆上面,正中间摆放着一口大鼎。大鼎正下方有一个孔洞,炙热的火焰从里面冒出。肆意的舔舐大鼎,将底部烧的通红。
一个干尸似的老人瘫在大鼎旁一动不动,垂着头就好像死掉了一样。可是鼻呛却又时不时流出热气,似乎在缓慢的呼吸。
突然,岩浆突然鼓荡起来,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来了……”
干尸似的老人身体抖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桀桀桀桀……这算什么……本以为你会开心的。”嘶哑声音一阵怪笑。“你毕竟,的仇人来了,你可以报仇了。”
“他不是我的仇人……”老人的声音很虚弱,“我的仇人,是你……”
嘶哑声音再次怪笑起来:“人族忘恩负义,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甚至烈剑山庄,都是我给的。”
“那是你骗了我,骗了我们所有人……”老人抬起头,干尸似的面孔狰狞无比,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恨意。
“诱使我向他出剑,让烈剑山庄万劫不复……不……你让整个地圣乾洲万劫不复……不能显于人前,藏在阴暗中谋算。你是漂泊的亡魂,是不见天日的恶鬼……呜……”
溅起一道岩浆,如鞭锁抽在老人身上。
“不要太放肆。”嘶哑声音道,“本座已经有了新的代言人,你是否存在已无必要。看你有几分炼丹天分,才出手救下你的命。如果总这样不识抬举,你会比死还惨……”
老人没再说话,但脸上在笑,虽然笑的很难看。
“你笑什么?”嘶哑声音有些不悦。
“刚才你说过的,他来了……”老人幽幽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了解你这们个层次。但我看见过你,也看见过他。我知道,你在害怕。你留着我,不是用我炼丹,而是……”
“够了!”嘶哑声音似是有些愤怒了。“区区人族的蝼蚁,你懂什么。你们,都是蝼蚁……”
岩浆越发的躁动不安,如海浪般的飞溅。沸腾的热浪火焰中间,一只血红的眼睛若隐若现。
双驼山。
“嗯?”苏青若有所感,望向南方。
岩浆瞬间平息,嘶哑的声音不见。只剩下老人虚弱的笑声,回荡在炙热的地下洞穴。
“妖族。”
苏青沉吟片刻,回身将剑递还严真。
严真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发现拿不起来。
铁剑已有灵性。
被仙人用来斩山,不愿再为凡驱。
“疏忽了。”苏青将剑抛起,没入断峰的中央。“若将来有人能将剑拔出,可到蓬莱寻一份机缘。”
严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多谢仙君所赐,北海剑派上上下下,定当谨记在心。”
其他几个掌门也要叩拜,但被苏青拂手阻止。
“尔等另有机缘,无需在此叩拜。”
六大掌门大喜过望,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一剑斩山,仙人留痕。只要能参悟出一丝一毫,都必然是受益无穷。
且不说北海剑派有着不俗底蕴,即便是完全一穷二白。只要有这半峰天路在,未来又怎会差了去。
若是有人拔出那铁剑,所得机缘更是超出武道概念。
这样的机会,他们也有!
本来就归心似箭,想要回去看看自家门派。现在这种急迫心情,更是达到了顶点。
苏青没有在意这些人的感受,感知着方才那一剑带来的东西。
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剑,本身并没有什么。
重要的是,留下了印记。
地圣乾洲的迷雾,已经驱散一块。
在识海之中,地圣乾洲已经掀开一角。就像一张满是迷雾的地图,大概打开了七分之一。神识释放出去,已可以探寻到很远。
随便扫了几眼,苏青收回神识。
看不清才想探究,能看清就无所谓了。就像在北域青洲之时,如果不是生出感应,基本不会去观察他人日常。甚至连蓬莱岛上的种种,都懒得去关注理会。
至于方才察觉到的那个意志。
同样不用太在意。
是蛆虫便踩死,是猛兽便搏杀。
已经决定做的事情,不会为任何因素而改变。
圣人算计,天帝强权。
而我是逍遥的仙,凡事由心不由天。
……
双驼山有奇景,半峰平坦,石栈云连。山光壮丽,气象万千。传古时双峰,仙人剑断其一,取残峰架路,谓之半峰天路。
第062章 行人间路,仙人在前
数日后。
一辆马车在路上缓缓前行,后面跟着几个步行的老人。
整个地圣乾洲就像一个勺子,不像北域青洲那般方正。面积也小上很多,大概只相当于青洲一国。
不知道是不是结界的缘故,灵气要更加精纯一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乾洲武道程度才胜于青洲。灵禽灵兽之类,也更容易出现。
北海剑派所在方位,是勺子柄末端的位置。在半峰留痕之后,附近的一些区域都可以感知。
到处都有厮杀和鲜血,刀剑碰撞不绝于耳。
几位掌门点评地圣乾洲乱世,一点都没有说错。不过百姓们似乎都不奇怪,早已经习惯那些刀光剑影。
除了风土人情之外,别的和青洲没差别。无论山水还是动植物,有九成以上是重合的。
苏青没什么兴致去了解人文地理,但这些路却是不能不走。
行人间路做人间事,方可在乾洲留痕。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腾不得云。寻了车马自驾,行路做事算是两全。
只是这行路的队伍,着实是有一些怪异。
往哪里去不是掌门们决定,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去哪。
就秉承一个原则,跟着苏青的车走。
马车去哪里,他们去哪里。明明是自己回家,却跟着外人盲目溜达。看着不太合理的事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别扭。
除了行路方向外,队伍本身也奇怪。
车夫轻摇马鞭悠然,车厢里空空无人。本可坐在车上的几个人,跟在马车后面步行。
苏青不并介意做车夫,掌门们却没有乘车的勇气。
坐仙人的车架?
这不是有多大胆子的问题,而是得看你有没有那么大脸。
另外,随行也并非七人,严真留在了双驼山。
虽然并不情愿。
……
时间倒回数日之前。
“恭喜严掌门啊,北海剑派未来可期。”
“就不打扰严兄悟道了,我等这便告辞。以后有机会,可要让我往半峰一观……”
“哪里哪里,其实我也不急。多年的情义实在不舍,严某愿意和诸位再同行一段时间……”
众人要走,严真也不想留。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严真很是鄙视。
“老严,你怕没这么惦记我。方才我等观仙君出剑,你必是不想错过其他机会。想着仙君再次出手时,能够一睹其风采吧。”
“嘿嘿,大家共处三十多年,哪个还不知道哪个。重建门派不是一朝一夕,不差多耽误些日子。”
严真也算坦荡。“实不相瞒,方才观仙君出剑,我已经有所得。若是再看一次,说不准就能突破三转。”
徐初平摇了摇头。“门派重建不着急,可你不怕仇家再上门么?门人弟子可以隐藏,但半峰天路可藏的住?”
“这……”严真语塞。
“严兄其实不必为难,你跟我们去没用。”徐初平道,“仙君那一剑我只记得风采斐然,个中真意已想不起半点。你若和我们去,只怕是一样结果。”
经此一提醒,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对啊,我也想不起了。”
“怪哉怪哉,怎么会忘呢?”
“哎呀呀……”
“谁人缘法谁人得,严掌门还是守家吧。”
众人唏嘘离去,严真顾及半峰天路,终是没有跟着走。只站在山顶,幽怨的望着众人离去。
……
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的旅行方式,在严大掌门的怨念之中,到了第二个目的地。
回燕一刀流所在,回燕镇。
苏青将车停在路口。
“一路走来,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唯有回燕镇能看到许多炊烟,实在是难得。”
“当年没少笑话胡兄,缩在小镇里太过小家子气。却没想到如此乱世,反而守住了基业。”
“那是你没看懂,一刀流可从来没小过。名义上只是开个武道场,可镇中人人习武。无论男女老幼,都能算是门派中人。”
几个掌门啧啧赞叹,胡非则是心情不太好。
“我说几位,你们跟我过来做什么。老楚也倒罢了,去青衣楼算是顺路。可是侯老,黄松子道长,你们来我这里应该是绕远了吧。门里的事情,就不担心么?”
“太久没回来了,老夫随便转转认认路。”
“是啊,反正已经耽搁三十六年。如果门里真出了事,贫道也不差这几天……”
几大掌门一本正经,眼睛偷瞥着苏青。
不是他们想着跑地图,而是这心里还是放不下。
徐初平和严真说的那些话并非妄语,确实是记不起苏青出剑的样子。
只是和仙人伴游这种事,平时打着灯笼也是找不到的。
就算悟不到什么,侍奉在身边也很不错。
再退一步说,能看到仙人展露威严,普天之下几人能有这种福分?哪怕只和人吹嘘,也是极为难得的谈资。
唯一不开心的,反而是胡非。
因为仙君一旦留下贺礼,他肯定和严真的情况差不多。想继续跟着出去浪,可又不敢不守家。
回家的人不带路,到家的人不开心。
“胡兄,你就别不平衡了。”徐初平道,“既然回燕镇没什么事情,你就快点回去见见你的徒子徒孙。然后……我们也好继续赶路。”
“好吧……”胡非又望了一眼苏青。“可是仙君,没动啊。先前在双驼山时,他老人家可是和严真一起上的山。”
马车停在岔路口,苏青靠在车上老神在在。望着遥远处的一片湖泊,似在欣赏风景。
“这都不懂?”白鹤门黄松子道长说道,“北海剑派是在双驼山上面,仙君这才跟着上山。你家门都在眼前了,当然没有必要跟你进去。”
胡非恍然大悟。“对对,仙君上山后就在树下没离开过,然后直接斩了山。这么说的话,现在仙君所在的地方……”
“明白了就快去吧。”黄松子催促,“拖得太久,说不准仙君就走了。”
胡非用力点了点头,对着苏青行了个礼,然后快步奔回燕镇走去。
“道长,了不起。”徐初平叹,“连我都不敢揣摩仙意,你竟然能猜透仙君心思。”
“贫道随便说说的,总不能让老胡一直耗着。”黄松子淡定的回了句,然后走到马车近前,稽首鞠躬,一脸的忏悔。
“仙君,小道并未擅自揣测仙意,只是与老友胡言几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您能够原谅。”
徐初平无语,其他几人瞪眼。
“有点卑鄙。”
“有胆色。”
“干的漂亮。”
“善。”
……
村来贵客,两人争先请宴。客立村口观景,一人对另一人言,客去汝家,可先回备酒。村人欣喜而去,言者遂引客往己宅。
第063章 草芯,人心
回燕镇。
街道上停着十多辆大车,一群人正在忙着装车。有青壮有妇孺,孩子也在搭手,忙的热火朝天。
“大家伙手脚都麻利点,明天就是交货的日子,今天必须把车装完。”一个三十多岁的灰衣汉子擦了下汗,大声招呼着众人。
车上的货物都是一些小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看上去应该很轻,孩童都能搬动。
“看来日子还是艰难。”胡非叹了口气。
所谓回燕一刀流,其实就是回燕镇里,一家名叫一刀流的武道场,核心弟子总共不到百人。弟子都是从镇子上挑选,不禁止他们将功夫教给家人,只要不传到镇外就行。
时间一久,回燕镇人人会武,少有人从事生产,大多做些押镖之类的营生。周围城镇为寻求庇护,按月上缴贡金。
地圣乾洲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基本都是各大门派划分地盘。回燕镇这种生活方式,算是一个整体的缩影。
现在做生意说明以往的营生干不下去,不得已才另谋出路。当然更重要的,镇民都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时常吃不饱饭。
“老爷爷,你从哪来啊?”
一个小女孩注意到胡非,好奇的打了个招呼。
胡非答。“从很远的地方来。”
小女孩问:“你来做什么?”
胡非看小女孩很瘦,越发的心疼,蹲下身子道。“当然是回家啊,这里是爷爷的家。”
大人们也注意到胡非,一个年轻妇女跑过来一把将孩子拉走。几个青壮也拿出兵器,跳过来挡在了前头,领头的灰衣汉子更是厉声喝问。
“你是哪来的?不知道回燕镇是双龙帮的地盘吗?”
胡非皱了皱眉。
他能理解这些人的警惕,毕竟现在世道很乱。可双龙帮是个什么东西?回燕镇何时成了他们的地盘。
正想出言询问,旁边车上的一个箱子没放牢固,滚落了下来。摔开了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胡非随便扫了眼,瞳孔猛的一缩。
“蒲金草?!”胡非一把抢起,又打开几个箱子,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竟然全是剥了皮的草芯,你们不知道草皮有剧毒……”
胡非戛然而止。
这时他才发现,镇民们的手指都泛着黑黄。不光成年人,孩子甚至都有。
蒲金草是地圣乾洲的一种草,草芯呈现金色,可以用来熬制药物。但草皮有剧毒,草芯又很脆弱,只能用手剥取。虽然有药可医,但对身体伤害极大。
“你这老头别乱翻,这是双龙帮要的货。到时候交不上,全镇人都会倒霉。”
“要是过路,有客栈歇脚。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别说闲话了,大家赶紧干活……”
镇民们看出胡非没恶意,态度缓和了许多。除了几个青壮还提防的站在附近,其他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哎?这个箱子分量不对啊。”灰衣汉子在搬箱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问题,打开一看顿时就怒了。
“这是谁家交上来的,怎么只有一半?”
几个人凑过去一看,发现小箱子里只有稀拉拉的一层草芯,根本就没有装满。
“诶,这两个箱子也是……”
其他人又发现了两个半空的箱子。
“谁家的!”灰衣汉子大怒。“箱子上不是有名字吗?看看是谁家交上来的。”
“我,我家的……”是之前那个小女孩的母亲。
年轻妇人很是慌张。“不对啊,我是装满了的,怎么可能只有半箱?”
“什么装满,事实摆在这呢!”灰衣汉子一肚子火气。“这不是你一家的事情,而是全镇人的事情。”
“如果双龙帮因为这事找茬,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就是啊,这不是害大家吗……”
镇民们也愤怒起来,纷纷指责妇人。
“我知道……可我真的装满了啊。”年轻妇人哭了起来。“为了这些草芯,我和小妮连觉都不敢睡,白天黑夜的剥。昨天晚上二嫂子还还帮我检查来着,确实满了啊……”
“哎呦,我只是随便看看,可没看清。”一个圆脸妇人打断。“没交够就没交够,事实摆在这呢。但也别埋怨了,还好发现及时,补上就好。”
“你家的呢?”灰衣汉子察觉不对,怀疑的看向圆脸妇人,“等等,前几天我去你家,没见多少草芯……”
“我早就干完了啊。”圆脸妇人眼神有些飘忽。“都装箱了,就去小妮家帮忙,不行啊。”
灰衣汉子转身对年轻妇人问道:“你家剥的草芯,有什么记号没有。”
年轻妇人摇头。“都一样的,哪有什么记号。”
“有记号。”小女孩插嘴进来。“娘把手剥破了,有的上面沾了血。虽然小心擦过,但没完全擦干净。”
圆脸妇人脸色变了,斥责道:“沾了血怎么能往上交,你们这不是害人吗?”
灰衣汉子不言语,从车上翻出箱子。不顾圆脸妇人阻拦,全部将其打开。
一层层的白色草芯间,隐约可见些许暗红。
“我,我手也破了……”圆脸妇人举起手晃了一下,感觉不对又连忙缩回
只有比较淡的黄色,不同于他人手指颜色那么重。
镇民们都明白了,一个个愤怒不已。
“你怎么能拿别人的?大家谁不是拿命来换啊。”
“刚剥完草,手指都是黑的。可你的手……”
“偷拿就偷拿了,竟然还瞒着。你能瞒过镇里人,能瞒过双龙帮那些人吗?”
“太过分了。”
“你……”灰衣汉子更是气的哆嗦,抬手就要抽过去。
圆脸妇人惊叫着躲开,哭嚎起来。“你干什么,这又不能证明什么。谁说我偷了,你们没证据。手指颜色不对怎么了,我恢复的好不行吗……我们当家的死了,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小妮家就不是孤儿寡母吗?你……”
“好了好了,先别吵了。大家赶紧搭把手,先把差的补上。其他的事情,过了这关再说。”
镇民们在那争吵的厉害,胡非则感觉一阵悲哀。
往日回燕镇不敢说民风淳厚,却见不到这种卑劣事情。而更加悲哀的是,害友邻的缘由,竟然只是为了自己能苟且的活下去。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有家叫一刀流的武道场。”胡非黑着脸问道,“有没有武道场的人在,老夫有话要问。”
众人脸色一下就变了。
“什么一刀流,没听说过。”
“你快走吧,以后别随便乱说话……”
镇民们都很慌张,似乎听到什么禁忌。
就在胡非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有老人隐隐认出了这个不速之客。
“诶?这个人好像是胡掌门啊?”
“是有点像,但年纪大了些,胡掌门正当壮年啊。”
“你老糊涂了,都几十年,当然会变。”
“胡掌门,真是您吗……”
“是我。”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老人,胡非脸色青的吓人。“劳什子双龙帮,在什么地方?”
“镇外东湖。”有人答。
胡非一怔,想到苏青。
认出胡非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整个镇子都沸腾了。
“原来您还没死……”
“呜呜,镇子有救了……”
人群山呼海啸,镇民激动莫名。
被镇民们围住的胡非,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原来仙君等在路口,是因为我没有去对地方。那黄松子为什么说……可恶,死老道,坑我!”
……
村有匪患,纳粮免死。妇窃邻米,土石充之而缴,以求己安。匪见怒,忿而屠村,妇亦未免。长者曰,人祸甚于天咎,私心险于人祸。
第064章 馒头和石头
胡非从回燕镇走出,手里拎着一把金刀。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人,拿着兵器气势汹汹。
黄松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找他来算账。
胡非瞪了黄松子一眼,确实很想找这牛鼻子说道说道。如果不是苏青站在那里没走,八成真就抡刀上了。
不过现在他不想搭理,有真正的敌人等着他去解决。
“几位,让你们见笑了。”胡非走到近前。“我这里的情况,并不比老严那里好多少。”
严真的北海剑派几乎被人杀绝,就剩下几十个老弱病残。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那些战死之人也不乏死的壮烈。
回燕一刀流正好相反,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可活下来这些人,完全就是活受罪。
始作俑者双龙帮是新崛起的帮派,两个帮主来路不明,但应该是有旧怨。杀掉反抗的精英弟子之后,留下了其他人的命,充当他们的仆从。
早些年还好一些,日子虽然清苦,但勉强能够度日。可自从三年前开始,就越发艰难起来。
据说大帮主和人比武受了伤,需要蒲金草来疗伤。所以让回燕镇采集,剥皮抽芯当做月例。
镇民们尝试过拒绝,或者消减一些数量。双龙帮的回复很简单,直接出手杀人。
如果胡非再晚回来几年,回燕镇只怕也难再有活人。多半都是中毒死,死的会很窝囊。
“我现在要去找那些杂碎,想请诸位在此帮我掠阵。如果有外人进镇子,还请帮忙出手拦下。”胡非很诚恳。
“我不怕什么双龙帮,但担心有人通风报信。耍调虎离山的手段,对镇子里的人下手。”
“没问题,胡掌门尽管去。”黄松子大包大揽。“贫道就守在这里,一只鸟都别想飞进镇子。”
“那就多谢道长了。”胡非皮笑肉不笑。
“胡掌门。”一个镇民忍不住问道。“这几位就是您请来的朋友吗?”
“不是请来的,自己跟来的。”胡非道,“尤其是那个老道士,死皮赖脸的非要来,自然得让他做点事。”
几位掌门表情纠结,镇民们却不敢当真
胡非没和镇民们说这些年去了哪里,只说想找双龙帮报仇的可以跟他走。不去的人留在镇子里,镇外有几个朋友可以护他们周全。
镇民们大多很好奇。
能和胡非做朋友,能是一般人吗?
之所以呼啦啦出来这么多,一部分是想跟着去报仇,另一些就是想看看都是什么朋友。
“前辈好。”
“见过诸位前辈……”
一群人连忙上前打招呼,对苏青则没人在意。在所有人眼里,那都是个车夫。
当然也有机灵的问了胡非一句。
“马车上那位是您朋友吗?”
“不是!”胡非一哆嗦。
谁有资格和那位做朋友,你是不是怕我死的不够早。
一看胡非那样子,众人都明白了。
没错,就是车夫。
回燕一刀流的当家人,又怎会和车夫做朋友。
只有之前在镇里和胡非打过招呼的女孩,一直在好奇的在那里打量苏青。
“看什么呢?”年轻妇人问。
“娘,我看那个人,车上坐着的那个。”小女孩指着苏青。“长的好好看呢。”
“好看?”年轻妇人一脸怪异。
在年轻妇人的眼里,那就个普通的随从,邋里邋遢的车夫。
但是在小女孩的眼里,玉冠羽衣姿容清冷,宛如天人降临凡尘。坐在车上的样子,就好像一幅画似的。
“傻妞子,眼睛花,拿着牛粪当鲜花……”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跑出来,到小女孩面前一边做鬼脸,一边起哄的乱唱嘲弄。
女孩伸手去打,男孩敏捷的躲开。女孩回来,男孩又来招弄。女孩不想再理会,男孩就捡石子往女孩身上丢。
年轻妇人很是无奈,对圆脸妇人道:“二嫂,让你家那个别再闹了。老掌门正和客人说话,看着多不好。”
“就你事多,孩子玩也这么多话。”圆脸妇人还在为刚才的事气愤。“告诉你,那些草芯就是我的,压根就没偷你的。”
说完也不在理妇人,继续往几个掌门身前挤。
那几位身份一看就是不简单,凑凑近乎没准就有什么好处。
两个孩子追追打打,跑到马车的附近。小女孩没了力气,扶着车轮喘粗气。
苏青也在看这个女孩。
自从来到地圣乾洲入世行路,这个女孩是第一个能看到他本相之人。
咕~~
女孩肚子响了一声。
“饿了吗?”苏青掏出个馒头,先前在双驼山老人送的那个。
女孩眼睛亮了下,点了点头。但没有伸手接,而是想了想,问道:“你有几个?”
“一个。”苏青答。
“那我不要了。”女孩摆着手。“给了我,你就没了。”
苏青正待说话,突然心头一动。
左手虚握,气雾缭绕。
同一时间,蓬莱岛。
小蛇潜在泉水里窜来窜去,两只老鹤生气的在水边追啄。
水底一颗卵石突然飘起,从双方中间飞了出去。
蛇与鹤都吓了一跳,看着那块卵石没入虚空。
小蛇迟疑了下,嗖的潜入水底,死死缠住一块大石头,颇为忌惮的望向顶峰杏树。
两只老鹤叫了两声,飞回窝里闭目假寐。盖在腹下的几颗蛋动了动,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如此。”苏青摊开手掌。
手上的雾气散去,卵石出现在掌心。
在蓬莱消失,在乾洲出现。
“你看,我这还有一个。”苏青对女孩伸出手。
左手石头,右手馒头。
女孩笑。“那是石头,不是馒头。”
苏青看着女孩。“那么,你想要哪个?”
女孩怔了下,瞅着石头和馒头,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现在她感受不到饥饿,但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求。那个看似普通的石头,似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我能帮她选么?”
小男孩跑了过来,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苏青。
苏青瞅了男孩一眼:“你想怎么选?”
“当然选石头。”男孩伸手抓起卵石塞到女孩手里,一本正经道,“馒头几口就吃没了,石头可以一直留着。而且你看着石头这么好看,正好适合爱美的女孩子。”
“嗯……”女孩捧着卵石出神。“是挺好看的。”
“不过我嘛,就得选馒头了。”男孩猛的将馒头夺走,抓着快速跑开。“哈哈哈,傻妞子,笨死了。石头你拿着玩吧,馒头我吃喽……”
男孩跑远后又停下,故意对着女孩使劲咬馒头。
女孩看都没有看,只继续瞅着石头出神。
“他也没算说错。”苏青道,“一刻饱食,一世长久。不过你这一世多长,要看你成年之后的造化了。”
女孩似懂非懂,石头隐隐冒出凉气。小手上的青黑色,一点点的褪去。
……
两童腹饥,旅人赠馍。一童拒,言收之旅人无食。另一童抢夺,饱食笑另一童痴愚。旅人复赠石,言饱食不如一世。石显神光,祛百毒,乃神物。
第065章 挖角
回燕镇的镇民们有点迷。
正围着几位大佬在那众星捧月,可大佬们突然间都不说话了。胡老掌门本来说两句话就要走,也突然站在那里发呆。
顺着大佬们的视线望去,才发现他们是在看车夫。
尤其是一手馒头一手石头,让女孩做选择的时候。几个大佬更是眼神都不一样,全都屏住呼吸在那看。
镇民们不了解怎么回事,但被弄的也挺紧张。下意识的跟着屏住呼吸。等到最后憋不住的时候,就跟拉一堆风箱似的,都是呼哧呼哧的声音。
“那个女孩是你的女儿吧?”胡非观察力敏锐,第一时间就从人群中找到年轻妇人。
“是……”年轻妇人有点紧张,以为做错了什么。
“你养了个好孩子。”胡非一脸微笑。“待我扫平双龙帮,必然要重开武道场。到时候记得把孩子送来,老夫收她做亲传。”
“真的?”年轻妇人一脸惊喜,其他人面露妒忌。一些上了年纪的镇民,更是不敢相信耳朵。
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六年,但一刀流武道场的名声犹在。哪怕是年轻一辈,也时常听老人说起武道场的风光。
武道场只从镇子上收徒,但不代表就好进。每三年选拔一次弟子,每次招收名额不限。但至少要选拔两三次,才有可能有一个人被选上。
结果不仅直接给了特招名额,竟然还许诺要收来做亲传弟子。
可既然要收,为什么现在收?如果真的看中了天赋,刚从在镇子里时就应该说的。
方才情况的都看在眼里,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考验。
“老掌门。”圆脸妇人凑过来赔笑道,“您看我那个儿子怎么样?他挺心善的,刚才就是闹着玩。而且您不觉得,他挺机灵的么……”
“滚!”胡非眼睛瞪的溜圆。“信不信老夫揍你!”
心说你那孩子何止是机灵,简直太他么机灵了,竟敢从仙人手里抢东西。当娘的卑劣,孩子更是不学好。
圆脸妇人被吓坏了,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胡非狠狠的淬了一口。
若不是有双龙帮的杂碎托底,把这女人掐死的心都有。
小女孩这时跑了过来,惊喜的喊道:“娘,娘,快让我看看你的手,我能帮你治病了。”
年轻妇人正那高兴,顺势抓住女儿的手。“什么治病呀,你别玩了。孩子,我和你说,老掌门……”
话还没有说完,年轻妇人就愣住。
手上的黑青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甚至连粗糙皮肤都没了,白嫩的就像少女一样。
“你们看你们看,小妮娘的手……”
“还有脸,变白了!连褐斑都没有了……”
其他人看到后都惊呼起来。
“我说能治病吧。”小女孩得意洋洋。“你们谁还想治?”
话音未落,一群人涌了过来。
“我我我……”
“小妮,给婶子看看。”
“我的老寒腿能治治看吗……”
“别急别急,排好队……”
小女孩吆喝着大家排队,左手捏着石头,右手一个个的摸手。
圆脸妇人也混在其中,可小女孩看到后一扬下巴。“下一个。”
“啊?”圆脸妇人有些尴尬。“妮子,你可不能这样啊。往日里我对你那么好……”
“你对我才不好。”小女孩气哼哼,“你在这,我就不医了。”
圆脸妇人急了,正待发作,被其他人推了出去。再想往前挤,也被其他人拦住。
“草芯的事还没找你,有什么脸在这让人家治病。”
“谁说不是呢,要不要脸……”
小女孩能治疗所有人的毒病,众人又怎会容忍为她影响。
圆脸妇人又气又憋屈,一不留神看到自家的熊孩子,扯过来就打了一巴掌。“都是你,怎么那么笨。好好的石头不要,要什么馒头……”
熊孩子被打的哇哇跑,圆脸妇人在后面追。
“妮子……”年轻妇人想劝。
“娘,这个你得听我的。”小女孩提前打断。“我不是小心眼,实在是她太坏。现在都不知错,就在那乱撒气。她什么时候认错,我什么时候给她医。要是不认错,我就不理她。”
年轻妇人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再做声。
胡非看着女孩越发满意,只是现在也不好套近乎。因为苏青已经上了马车,奔湖心岛方向去了。
“不许抢啊,这是我徒弟。”胡非警告的瞪了几位掌门一眼,飞快的追了上去。
有拿着武器的镇民,也连忙在后面跟上。
治病可以等,报仇不能错过。
看着胡非跟着马车跑远,几位掌门有了行动。
“小姑娘啊,你愿不愿意做贫道的徒弟啊?”黄松子笑呵呵的走到小女孩面前。“贫道那里有许多美丽的仙鹤,可以带你去天上飞呢。”
“牛鼻子一边去,人家小女孩和你做道士?再说仙鹤也不算什么,我那里有更好的。小姑娘,跟我走吧……”
“天上有什么好玩的,风那么大。好孩子,跟爷爷走吧。爷爷那里什么都有,没有的也给你抢回来。”
“小妹妹,别听他们的,你拜我为师。我那里全是女孩,你会交到好多朋友……”
几大掌门不在乎女孩的石头,而是在乎女孩本人。
这是蓬莱之主看重的人。
收个徒弟又不少块肉,这买卖怎么都不亏。
至于胡非是亏还是不亏,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
东湖,湖心岛。
一座水寨建在岛上,四通八达头角峥嵘。湖面倒映着尖尖棱棱的影子,乍一看就像水里藏在什么怪兽。
双龙帮总舵。
“大哥,我回来了。”
水寨中央大厅,主位放着两把虎皮椅。最大的那一把上,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光头大汉。一个三十多岁的壮硕汉子走进大厅,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双龙帮两大帮主,孟氏双龙。
“兄弟,这趟怎么样?”孟家老大问。
“那还用说啊,当然是大丰收。”孟家老二道,“只是去转了转,就都乖乖的交了钱。本以为会有厮杀,没想到这么轻松。”
孟家老大微微一笑:“自从把刘家五虎灭掉后,这片已经没人能和咱们抗衡了。兄弟辛苦,一会好好泡个澡。明日就有新的蒲金草过来,旧的今天用不完就扔了。”
孟家老二奇怪:“大哥,你的伤不是好了吗?怎么还泡这玩意?难道是复发了?”
孟家老大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我和关正交手是三年前,蒲金草的药效又好,早就已经没事了。不过拿蒲金草泡澡着实舒服,是真有些上瘾了呢。”
“原来是这样。”孟家老二也笑了起来,“扒那玩意容易中毒,日子久了只怕回燕镇那些人撑不住。”
“哼,要的就是熬死他们!”孟家老大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当初咱爹不过是杀了镇子里两个普通人,就被一刀流的人追杀四年多,最后死在胡非手上。我就要他们全镇的人陪葬,祭奠爹的在天之灵。”
孟家老二点了点头。“只恨那胡非失踪,要不然咱们兄弟手刃仇敌,那才叫痛快。”
“话不是这样说。”孟家老大摇头道。“胡非是仇人不假,但更是元神二转高手。咱们两个只是一转,即便联手也难赢他。”
“胡非若是还活着,已经是个糟老头子,还用怕他?”孟家老二不以为然。
“现在也没几个二转,根本没什么人能威胁到咱们。要我说啊,咱们就该北扩,把那个破北川派给灭了。连元神都没有,还占着那么多地盘。”
“正因为咱们势大,才要稳重一些。”孟家老大摇头。“想吃掉北川派随时可以,但必然引起青衣楼的不满。上次干掉刘家那几个,郭楼主就不太高兴了。”
“青衣楼……”孟家老二磨了磨牙。“帮里几个香主都是元神境,整体实力咱们不比青衣楼差多少。等哪天咱们兄弟二转,就灭了他们!”
“不是那么简单的。”孟家老大摇头,“且不说姓郭的背后还有人,关键是青衣楼底蕴非同小可。当年的七大派,就青衣楼和十三坞保存最完整……”
兄弟两个正在交谈,突然同时停下,望向远处某个方位。
有人闯寨。
……
村人筑墙,路人赠玉,镶角固美。引众邻羡妒,生觊觎之心。趁村人外行,扛镐齐出,挖角互夺。
第066章 看我这一刀
岸边横七竖八,湖里起起伏伏,到处都是倒下的双龙帮帮众。
有的死了,有的活着。
看着那个狂暴的老人,活着的人也是肝胆俱裂。
所有人都是见面倒,没人能撑上两招。普通帮众也倒罢了,可其中还有两元神境的香主。即便是两位帮主出手,也不可能这么轻松。
此人到底是谁?
“交给你们。”
胡非踏水奔大寨而去。
拿着武器的镇民们走出,各个脸上带着仇恨。
胡非是刻意留了手,活着的那些人只剩一口气。
如果换成以前,哪怕是刚回乾洲时,胡非也会选择亲手把人杀光,就像严真屠戮北川派那样。
就算不直接杀过去,也必然先要调查一下。弄清双龙帮是怎么冒出来的,两个帮主又是什么来头。
但是和苏青同行这段时间,胡非自觉境界提高了很多。
不是武道境界,而是思想境界。
收拾这些草芥根本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收拾的足够漂亮。在蓬莱之主面前有个好表现,这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胡非潇洒的踏水而行,眼神一个劲斜着瞟。
视线所及之处,一辆马车停在岸边,蓬莱之主站在车前观望。
之前赠了北海剑派一份礼物,那是提前就和严真说过的。但是这次和他过来,却一个字都没提起。
胡非担心贺礼没有北海剑派的好,也担心仙君太忙把这事忘了。可让他主动开口,又不敢张嘴。便只能努力用优秀的表现,尽可能的展示自己的存在。
很快到了水寨正门,双龙帮的两帮主已经等在那里。后面还有许多拿着兵器的帮众,一个个凶神恶煞虎视眈眈。
“原来真是你们两个。”望见双龙帮的两个帮主,胡非一眼便认了出来。
回燕一刀流的仇人不少,但有威胁能力的并不多。头号怀疑目标就是这兄弟两个,结果还真是猜对了。
他们的父亲是江洋大盗,杀了回燕镇的两个人,当时还不是掌门是胡非奉命追杀。最后将目标击杀的时候,两兄弟就在旁边。
那会两兄弟还是少年,但已经有了相当不俗的实力。正常来说会斩草除根,但是胡非选择手下留情。更放下话,让他们来找自己报仇。
后来这哥俩还真的来了一回,被胡非再次击败。那次本来想过干脆杀掉,不过被俩人跑了。
“当初不该放过你们。”一看是这俩手下败将,胡掌门信心更是蹭蹭的涨,唰的亮了个架势。
“今日,我不会再放虎归山!”
孟氏兄弟有些愣,看不懂在这摆什么造型。但两人都认出是胡非,心中惊惧也是货真价实。
“你不是死了吗?”孟家老大脸色铁青。“郭楼主说过,你们都被蓬莱之主杀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三十六年两世为人,说死过一次也算不错。”胡非问道,“你说的郭楼主是什么人?”
“青衣楼楼主。”孟家老大道。
“哦?”胡非不由得笑了,戏谑道。“看来老楚比我运气好,竟然有传人接班。”
“老楚……楚业?!”光头男子瞬间想到一个名字。
当初七大掌门同时失踪,现在胡非都回来了,那么其他人……
“兄弟,不能和他交手。”孟家老大咬了咬牙,低声道,“找机会跑。”
孟家老二一怔。“大哥,没必要吧。一个糟老头子,就算是二转又能如何,咱们未必没有胜算。就算真的不敌,再走也来得及啊。”
“如果只是一个胡非,不是不可以拼。就算打不过,再走也来得及。”孟家老大目露忌惮,“可万一是那七人都回来,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七人?哪七人?呃,你是说……”孟家老二下意识的问了句,随后便突然想了起来,脸色一下就变了。
当年江湖鼎盛高手如云,七大掌门都能稳坐七巨头的位置。现在武道没落强者凋零,如果真是那七人回来……
“跑就不用想了,跑不掉的。”胡非拔出金刀,继续烘托气氛。“你可以试试,如果你们敢把后背背对向老夫这把刀。”
孟家老大满脸堆笑。“胡大侠,瞧您说的,我们哥俩哪敢和您动手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吧。”
“是啊是啊,当年又不是没打过。”孟家老二也嬉皮笑脸起来,“我们都是小辈,您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认输?可以。”胡非道:“先自废武功,不要让我动手。”
“这……”兄弟两个互相看了看,似乎很是挣扎纠结。
“罢了,保命要紧。”
“大哥……”
兄弟两个似是下定决心,双掌运足真气,拍向自己的天灵。
可就在马上要打上的时候,兄弟两人同时转换身形。四掌猛的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轰的一声打向胡非。
“老东西,受死!”
孟氏兄弟配合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意图。
气浪滔滔,带起湖水。形成一堵巨墙,碾碎水寨廊桥,当头向胡非罩下。
“早知道你们来这手。”胡非早有防备,斩出一道刀风。
看似轻飘飘的,实则早已酝酿许久。
刀风数十丈,将水墙一分为二。激散的刀气,将四周削的七零八落。两个兄弟帮主,更是直接飞了出去。实力弱些的弟弟,甚至直接被斩断一只手掌。
换成其他的元神二转武者,兄弟两人联手还能较量较量。可胡非是三十六年前就已经成名的高手,入世修行之后更是登峰造极。
再加上为了好好表现,这一刀是全力以赴。
只是一个照面,就分出了胜负。
胡非跳过去金刀一摆,干脆利落的斩断二人跟腱。
之后又是一声厉吼,真气以声波的方式四散,将企图逃跑的双龙帮帮众尽数震翻在地。
确认没有漏网的,自我感觉表现也不错。胡非拎着两个俘虏,来到马车面前。
“仙君。”胡非恭恭敬敬的行礼,厚着脸皮问道:“方才我那一刀,您看怎么样?”
“没看见。”苏青道,“在看风景。”
“……”胡非很蛋疼。
“你们两个,应该不服气吧。”胡非看向两个俘虏。“我把你们跟腱接上,再打一次?”
兄弟两人一脸黑线。
……
武者与人斗,误伤敌筋,言接而续战。敌忿而不从,败不可辱。武者曰,长辈掠阵,故炫技博其乐。敌恍然,遂从其意,接筋复战,侠之从义。
第067章 斩湖,地动
兄弟两个悲愤莫名,胡非一脸纠结郁闷。
努力表现了半天,结果看都没看。早知道的话,才不这么快结束战斗。大战个三天三夜,不信仙君不瞅他两眼。
不过留下两人性命不完全是为e炫技,而是考虑到楚业的青衣楼。
刚刚回来的时候,只想着以几人的身份和实力,直接回家就能搞定,不用搞什么情报。可就目前的情况看,很有必要了解下。
这些年和老楚处的挺不错,顺带帮忙考虑一下。如果换成黄松子那牛鼻子,那是肯定不搭理他。
“仙君……”胡非有些泄气,准备和苏青招呼一声,就带着人返回镇子。
苏青没等他说完,便对他伸出了手。
胡非有点懵,也把手伸了出去。
地圣乾洲没有握手的礼节,完全是出于人类的本能。
“刀。”苏青道。“如果你不需要,本座可以换个地方。”
“要要……”胡非猛然惊醒,忙把刀转方向,激动的递了过去。整个人不知如何是好,哆嗦的差点没直接扔掉。
苏青接过金刀,瞅了那兄弟两人一眼。
双龙帮两兄弟有些慌。
刚才还在猜测这人的身份,现在又看胡非这个激动样子。
难道是专门请的刽子手?
地圣乾洲有过类似传统,专门有人负责行刑杀人。但都是老几辈的事,现在这是要捡回传统?
“来吧,往脖子上砍。眼睛眨一下,老子就是你生的。”
“哈哈哈,我兄弟逍遥这么多年值了。不过爷的脖子硬,你得用点力气。”
俩人觉得不能怂,死也要死的硬气。挺直脖子叫嚣,宛如就义的勇士。
苏青没搭理,只是觉得有点碍事。走两步绕到了前面,打量眼前的湖泊。
胡非顿时反应过来,慌忙招呼还在水寨的镇民们撤出。这一刀劈下去,只怕整个水寨都得灰飞。
苏青握着刀,闭目感知天地。
之前在双驼山出剑,只是心有所感便斩出,未过多思考。但这次有些奇怪,总觉得出刀后会发生一些事。
“总算是赶上了。”
“差点被老胡这混蛋给坑到。”
“替他守什么家啊,险些误了大事……”
“嘘,别说话,仙君要动了。”
几大掌门飞身赶到。
答应帮胡非看着那些镇民之后,就一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后来一下反应过来,还有仙君出手赠礼这码事。
光被那小姑娘吸引注意,竟然忘了真正重要的事。
以他们的修为,从这里到回燕镇无非喘几口气。即便有人声东击西,回援也完全来得及。
不过现在他们顾不上跟胡非理论,因为蓬莱之主正要出手。
“缘至于此,无需自扰。”
苏青睁开双目,展臂出刀。
唰——
一道雪亮刀光斩出,一如双驼山时平平无奇。而且速度出奇的慢,比在双驼山时那一剑慢了不知道多少倍。
水寨被劈开。
孟氏兄弟撇撇嘴。
“就这?”
刽子手有时候会试刀,震慑待死者的仪式。只是在兄弟两个眼里,这水平真是不怎么样。
胡非和几位掌门没理这两兄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刀光还在下沉,斩开了水面。
“嗯?”
孟氏兄弟两个稍微睁了睁眼。
“能以这种姿态斩水,当有元神境的水准。”孟氏老二点评。
胡非抓起一块石头,随手给他塞进嘴里。
絮絮叨叨,太影响观摩。
不过就算他不这么做,孟氏兄弟也不会再说话了。
刀光继续缓缓下落,湖水一尺尺的被分离。
没有形体的湖水,就像固态一样被整齐切开。
因为刀光斩下的速度很慢,湖水被分开的速度也慢。就好像一个技艺高超的裁缝,正在缓慢的裁开一块绸缎。
几位掌门再次屏住呼吸,孟氏兄弟更是瞪大双眼。
斩开水流对他们并不算难,可这样好像撕布一样撕开的方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湖水不断向下被分割,终于露出下面的河床。
虾蟹,水草,淤泥……
一只幼小的螃蟹,从淤泥里爬出,举着钳子张翕。
似乎正在奇怪,为何湖水突然消失。
它所停着的位置,正是刀光下落的中间。
螃蟹似乎也注意到,有什么东西落下。
它并没有逃走,而是举起钳子。
“……”
所有人都很无语。
蜉蝣撼树已然可笑至极,这小小螃蟹是更加愚蠢的存在。
刀光瞬间消失,螃蟹举着钳子。
一张一翕得意洋洋,又重新钻进了淤泥。
掌门们和孟氏兄弟都在瞪眼。
螃蟹赢了?
等等,为什么还能看见那只蟹。
刀光已经消失,但湖水并没有合拢。
就像两块透明晶莹的巨大宝石,稳稳的静止在湖泊原有的位置。
中间出现了一条百丈宽的空白地带,将偌大湖泊整齐的分成两个部分。
河床上没有丝毫刀痕,岸边也没有一点破坏。分开的湖水还在继续荡漾,但一滴水珠都没有溅落在中端。
大地似乎有些反应,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湖泊附近尚看不出,但是越远的地方越不对劲。尤其是海岸线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海崖上的礁石,也龟裂散落。
双驼山半峰,严真正在悟道。
突然发现山脉和大地都在颤抖,只有他所在的半峰纹丝不动。
严真不由感慨。“地龙翻身,半峰不动。仙君所赐,果然不凡。”
另外一处,楼阁广场。数百青衣弟子舞剑,一人坐在椅子上监督。
忽然阁楼摇晃,广场震动。弟子们摇摇晃晃,惊呼狂走。
“地动而已,何至于如此惊慌!各回原位,继续练。”椅子上的人淡定起身,走到空旷处。
其他许多地方的人们,也都是惊疑不定。
苏青甩手一抖,将金刀掷出。
嗤。
整段刀身没入河床中间的位置。
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荡漾,辐射向四面八方,延伸到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大地恢复了平静,隆隆声彻底消失。
阳光透过湖水,洒在暴露的河床。
美伦美央,犹如梦幻。
苏青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反而像刚阻止了什么似的,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险。”
地圣乾洲,险些崩裂。
……
地圣元年七月,地龙翻身,覆千百万里。有声如雷,于海则波。草树皆动摇,山谷禽兽惊走。
第068章 断湖水壁
苏青不是单纯出刀,而是在人间留痕,以此逐步破除结界封锁。
在双驼山时非常顺利,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可是到了这回燕镇,却出现了异常。在出刀之前,就感觉要出事。待一刀斩出,果然有异状。
那一刀下去,乾洲险些崩裂。
不是对乾洲产生多大伤害,而是这刀动摇了结界。
结界封闭着这方大地,也支撑着这方大地。移除一小部分不会有太大影响,可再多就会影响到整体的稳定性。
看似是苏青造成某种破坏,实则是洲土本身有问题。
如同蓬莱仙岛,本是洪荒碎土。吸纳了万仙阵的灵气,又以仙杏灵根固化,方有了蓬莱。可如果什么都不做,灵气散尽便会散掉。
地圣乾洲也是类似情况。
虽然未必和蓬莱情况一样,但本身确是一块巨大碎土,全靠天地结界才勉强稳固。这种天生结界难以持久,终有支撑不住的一天。到时候这块大洲,便会四分五裂。
苏青心中有了些猜测,但现在还不好断定。
“半峰,断湖,两道痕迹看到这些,再留一道应该可以看到更多。”苏青望了眼分开的湖水,又侧头看向剩余五位掌门,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或许并非是我找到他们七个引路来此,而是这块大地让他们七个来寻我。寻缘者亦在被寻,那到底谁是谁的缘呢。”苏青思索了会,突然一笑。
“罢了,谁是谁的缘,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我来到此地,自然不会看你崩了。”
苏青着眼这方大地,其他人则是在看着他。
尤其是那些跟来补刀的镇民,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镇子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车夫产生好奇。胡非表现出的敬畏,交谈过的女孩获得青睐。有太多太多的信息,在表露着这人的不凡。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想,也没想到会不凡到这种程度。
一刀把湖给劈开,水甚至都没合拢。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这个该不会是神仙吧?”
当心中念想产生变化之后,他们眼中的苏青也渐渐不一样了。
衣服变成了仙衣,头上带着玉冠。虽然和本相还是不同,但已经有了六七分的相似。
心中是凡,看到的便是凡。怀疑有仙,看到的便是神仙。
“仙人,这真是仙人啊……”
镇民们呼啦啦的跪倒在地。
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不是仙人并不重要。但仅凭现在表现出的东西,跪拜一下绝对算不上吃亏。
几位掌门没有跪拜苏青。
因为已经跪很多次了,现在更关键的是断湖。
断了的山峰可屹立,可斩开的湖水又怎能不合拢?
六位掌门死死顶着切口的边缘,寻找着哪怕只有毫厘的移动迹象。
被切出的截面就像两面镜子,互相照映着彼此。
不是不相信蓬莱之主,而是完全出自人类的本能。潜意识里总觉得,湖水会在下一刻就改变。
“仙君……”胡非就站在苏青身边,终于忍不出问了出来。“湖水什么时候会合拢?”
苏青道:“刀意不散,东湖不合。”
胡非眼睛一亮,欲欲跃试的想往下跳。
刀意什么时候散,这种蠢问题不需要问。现在他只关心,能从刀意中悟到什么。
“下去之前想清楚,这里与半峰不同。”苏青道,“剑行王道,观痕感悟人生。刀行霸道,行路斩落春秋。若是意志不够,会死。”
胡非怔了下,凝神仔细看去。
东湖断面齐齐整整,就像镜面一样光滑透彻。伴随着湖水一阵阵荡漾,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寒意。
看似湖色,实乃刀光。
“多谢仙君指点。”胡非拜谢过苏青,扭头看向孟氏兄弟。
这哥俩顿时就一激灵。
“胡非,你是江湖前辈一代宗师,何至于这般恐吓我二人。”
“要杀就杀,给我们个痛快。告诉你,我宁可咬舌头,也不会下去。”
他们或许真不怕死,但不代表没有恐惧。苏青那一刀颠覆了认知,最大程度刺激了他们的神经。
盘踞在此以为是两条龙,真龙来了才发现自己是泥鳅。
真被一刀杀了无所谓,可被未知的东西折磨,这心里实在是怕的很。
“下去?想什么美事呢。”胡非没好气。“我是想着把你们的破事办完,好腾出精力自己下去感悟刀意。其他人要是敢下去,老夫马上就活劈了他。”
“胡兄好大戾气。”
“我们如果想下去,胡兄也会动手么?”
另外几位掌门走了过来。
“你们如果想下去趟趟路,我倒是真有些期待。”胡非道,“不过在那之前,有些事情要和几位说一下。”
“老胡,你不是那么小家子气吧。”黄松子笑道,“贫道之前确实胡言了些话,无意间诓了你。但后来你让我们守在镇外,也当算找补了。”
“不是这件事。”胡非有些严肃。“是青衣楼。”
“青衣楼?”前楼主楚业一愣,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胡非把刚才孟氏兄弟的那些交谈说了一下,而后对楚业道:“楚兄,听他们的口吻,青衣楼这些年里似乎没有受到冲击。不过楼主已经换了人,据说是姓郭,还没有具体问。”
“郭残阳,我师弟。”楚业表情复杂。“当年犯了门规,吞了锁元丹流放青洲。咱们在青洲那些年,我还想过找他。没有想到,会让他回乾洲接任楼主。”
胡非问:“此人实力如何?”
楚业道:“不比我差。”
众人都很吃惊。
在他们几人当中,楚业的天赋最高。郭残阳竟然比他还强,无疑是一个强敌。
胡非道:“一刀流和北海剑派都是破后而立,我与严兄只是面对一些宵小之徒。可青衣楼如果被郭残阳彻底掌控,你回去后就等于面对整个门派。”
侯震道。“若是如此,老夫可先去探探路。反正当年十三坞就和青衣楼敌对,打起来也没什么顾虑。”
“多谢侯老美意,但不必了。”楚业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青。“这是我的事情,不想他人插手。胡兄和严兄,可都是自己拿回的基业。”
众人恍然大悟,楚业不是要面子,而是考虑到蓬莱贺礼。
从前两次的情况来看,礼物都不是给各人的,而是更有利于门派。如果外人插手解决,很可能会失去这份机缘。
“那我们就暂时不出手。”侯震道,“但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你可别怪老夫多管闲事。”
“大可放宽心。”楚业笑道,“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六年,但我说话应该还是管用的。而且我那个师弟……呵呵,如果他没有变,此行或许比胡兄轻松。”
“楚兄有信心便好。”胡非道,“但还请先不要急着走,帮我在这里守上片刻。我回镇里一趟,很快就回来。”
“做什么去?”众人奇怪。
这断湖乃是重要之地,不好好守着还干什么去?
“找些东西,搭个草棚。”胡非斗志昂扬。“今日开始,这湖边,便是我一刀流的道场。”
众掌门四下观瞧。
死尸和鲜血,淤泥和烂草。
在这立武道场……
不过再看看不远处的断湖水壁。
“嗯,好地方。”
……
回燕镇有奇湖,水断而不拢。如玉石两分,截面如境。近之刀风刮骨,凶险异常。乾洲奇景之一,断湖水壁。
第069章 铁骨铮铮郭残阳
山清水秀长河环绕,一座楼阁立于山前。楼高三四十丈,四周矮殿星罗。半山腰有一大块石壁,上书“青衣楼”丹红大字。
秀水镇,青衣楼。
一只鸽子从远处飞来,落进一间房子。不大一会儿,一名弟子飞快跑出,直接冲到楼门前禀报。
“启禀楼主,回燕镇的消息。”
楼里传出一个声音。“有什么是我必须现在知道的吗?”
青衣楼弟子回道:“胡非回来了。”
楼里一阵沉默,随后道:“一刀流的那个老东西?确认是他吗?”
“镇中老人可以作证,确定是胡非没错。”弟子继续道,“另外,孟氏兄弟被擒,双龙帮覆灭。只有胡非一个人出手,时间不过半日。”
“孟氏兄弟联手,与二转亦可一战。如此说来,应是胡非无疑。”楼里的声音沉重起来。“另外,你说只有他出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人与他同行?”
“同行者有六人,五男一女。”弟子道,“身份不明,称兄道弟,关系极为亲近。”
楼里许久没人说话。
“还有一件事……”弟子迟疑了下,“消息过于荒诞,尚需要进一步证实。”
“什么消息?”楼里人问。
“探子回报说,有人一刀将回燕东湖斩开,水不能合拢,犹如影壁。”弟子有些迟疑。
“更加奇怪的是,探子在场亲眼目睹,过后却想不起是何人出手,甚至不确定有没有那个人。断湖水壁却又是真实存在,实在是匪夷所思……”
楼里还是没有人回答,但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弟子也不敢吱声,默默的等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双驼山有没有消息?”
弟子忙回道。“北川派一群乌合之众,平时基本没消息,通常只有月报。按照惯例,应该还要等上几天。”
“不要再等了,马上派人去问,有消息第一时间来报我。对了……”楼里人再次问道,“他们那些人,还在回燕镇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衣楼弟子感觉声音有些颤。但也没有多想,只认真的给予回答。
“胡非没有走,其他人当天便走了。”青衣楼弟子思索了下。“去向暂时没有查清,疑似奔秀水镇方向,应该是奔咱们来了……”
咣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摔倒。
“楼主?”弟子有些懵。
“我没事……”里面的声调明显不一样了,急促的发出命令。
“让沿途探子严加盘查,务必弄清对方行踪……等等,按照消息传回的时间算,如果真奔青衣楼,这两天应该就到了……快去查,从周边查,发现了第一时间来报!快去!!!”
弟子飞奔而去,一辆马车来到小镇。
……
“老夫从来没有想过,秀水镇竟然有这么大。说是镇子,比许多城都要大。”
“青衣楼的地方,又怎能会小。侯老,您闯荡江湖那么多年,竟然从来没到过这里么?”
“废话,当初老夫和青衣楼势不两立,怎么可能来这里……”
苏青一如既往驾车在前,几个老头在后面溜达聊天。
“老楚啊。”黄松子凑近楚业,低声问道。“青衣楼眼线探子遍布四方,有青衣尽知天下事的说法。之前双驼山地处偏远还好说,可离开回燕镇这一路大张旗鼓的,真不怕被发现?”
“我怕的是郭残阳发现不了。”楚业笑了笑。“如果没被发现,才是真的头疼。”
“楚兄,还是留些神吧。”黄松子比较谨慎。“从一路上看到的情况看,青衣楼治下的百姓安定。不过越是如此,隐患就越大。”
“道长所说不错。”徐初平接口道,“三十六年几乎是一两代人的时间,足以消磨掉楚兄的影响力。郭残阳只要不太蠢,必然早已掌控青衣楼。”
“你们就等着看吧。”楚业嘿嘿一笑,显得胸有成竹。
众掌门不解。
严真和胡非回去是无双割草,而楚业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更要面对一个真正的门派。却这么有信心,着实有些不寻常。
楚业有自信的理由,更多也是做给苏青看。
只是他并不知道,苏青根本就不关心。
这些掌门的表现好坏都无所谓,留痕种缘的关键是行人间路。之前的半峰和断湖,能守住是机缘。若是守不住,自会有其他有缘人接手。
不过对楚业那个师弟,苏青倒是有一点兴趣。
苏青望向前方。
“闪开闪开,全部都闪开!!!”
街面上突然一阵大乱。
过百名青衣楼弟子在前方出现,以非常粗暴的方式迅速清空街道。
很快后面也出现许多人,以同样的方式开始清场。
马车缓缓停下,几位掌门移动步伐,分别守住不同方位。
车上的人不需要他们保护,但绝对不允许被冒犯。
青衣楼弟子分开,一行人徐徐走到近前。
走在前头的是个年轻人,后面跟着几个老人。
楚业顿时一怔。
这些人他全部都认识。
几个老人是他当年的青衣楼弟子,都是不待见不成器的那波。现在全部都是元神境,还有两个一转。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更熟,他的同门师弟郭残阳。
别的都还好说,但郭残阳太年轻了。
明明年纪和他一样,没想到竟然这样容貌。
不过楚业也只是好奇,并没有多惊讶。返老还童又不是没见过,不算什么稀奇。
“师弟,风采依旧。”楚业上前几步,主动相迎。
“师兄,你老了。”郭残阳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则是越发的凌厉。
“老了又如何。”楚业道,“你终归还是要向我低头。”
“笑话!”郭残阳冷笑,“当年你就不如我,今日你更不如我。如今青衣楼尽在我的掌控,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低头!”
真气体表沸腾,战意肉眼可辨。
郭残阳动了。
几位掌门不由得屏住呼吸。
郭残阳身上的气息不弱,和楚业一样都是元神二转。两个人又是师出同门,交起手来难分胜负。
掌门们都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做好临战准备。
青衣楼这么多人在,真打起来很难置身事外。
只见郭残阳迎着楚业走了两步,双臂平抬,两手搭拢,身体一躬到底。
“恭迎楼主回归。”
青衣楼众弟子齐声高喊。
楚业一脸淡定,众掌门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郭残阳虽然弓着身子,但态度硬气如故。“我又不是对他低头。”
几位掌门这才注意到,郭残阳躬身的方向有点问题。
不是对着楚业,而是对着另外一边。
弟子们喊的是楚业,而他拜的是马车。
一码归一码,还是铁骨铮铮。
……
豪杰郭某,忠肝义胆,颇有侠名。少年时游历异乡,壮年归乡守业。强权当面威武不屈,世人赞之铁骨铮铮。
第070章 经历了什么
自从知道青衣楼是郭残阳当家,楚业几乎就没再有过顾虑。对于自己这个师弟,他实在是太了解。
一般人被流放异地他乡,回来后发现厉害的都死了,自己成了战力天花板,肯定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可郭残阳不一样,就算真的做了大王,也绝对是一个稳如狗的大王。
他会去思考那些人死的原因,会因那个原因而惧怕恐惧。
郭残阳有很多缺点。
摆谱嘴硬脾气臭,贪生怕死不要脸……
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特别识时务。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会毫不顾忌的放下脸面。
当年之所以被流放,就是多次临阵脱逃。只要敌人有可能构成威胁,哪怕境界不如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
七大掌门重返地圣乾洲,光消息本身就已经让他犯嘀咕。再加上半峰天路和断湖水壁的消息,要是不好好琢磨琢磨那就真有鬼了。
楚业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郭残阳这些年变了。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以前的他。
“师弟,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楚业微笑。“看来北海剑派和回燕镇的事情,你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少说废话。”郭残阳走到楚业近前,压低声音道,“马车上,是……那位吗?”
双驼山和回燕镇的情报都已经收集了上来,半峰天路和断湖水壁已经证实真实存在。长者返老还童,女童医治伤病,这些也都详细简报。
可在诸多的信息当中,偏偏缺少最关键的一环。
半峰天路和断湖水壁据说是人砍的,可没有一个记得那个人是谁,甚至无法证实是否存在。长者和女童是怎么发生变化,也没有一个人说的清。除了知道和馒头有关,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不过对于郭残阳来说,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他不需要知道真相,只要知道害怕就行。
谁都记不住的人,除了哪位还能有谁?
此刻在郭残阳眼中,苏青星袍银发白胡须,高山仰止气场八百丈。虽然不是本相,但比本相还像神仙。因为在郭残阳的概念中,神仙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你可以自己去问。”楚业道,“又或者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说清楚,然后我再告诉你那位是什么来历。”
“威胁我?”郭残阳瞪着眼睛。
“对。”楚业点头。
“不可能现在告诉你。”郭残阳还是铁骨铮铮。“这人太多,回去再说!”
师兄两个准备返回青衣楼,但都没有先走。而是让青衣楼弟子让开一条路,等马车动了他们才跟上。
秀水镇的居民们看到一幅奇怪景象。
一辆马车正常行进,一个车夫普普通通。
而号称乾洲三大势力的青衣楼,上至楼主下至小卒。排着整齐的队形,跟班似的跟在后面。
楚业没郭残阳脸皮厚,走了一会有点扛不住。“车上那位,不喜欢这种排场。”
郭残阳哦了一声,回头交代几句。轰的一下,浩浩荡荡的队伍瞬间散去。
变回了初来时的原班人马,只不过跟班多了一个。
一行人穿过城镇,到了外面的大河边。
河上一座十多丈宽的石桥,桥边有青衣楼的弟子守卫。过了桥便是青衣楼,算是门派的山门。
马车没有上桥,而是在路边停下。
众人没敢跟上去,在后面远远的望着。
“郭残阳,你现在胆子大了。”楚业有些恼火,“莫不是在这里设伏,跟我玩请君入瓮?”
“胡说什么。”郭残阳更恼火,“什么在这里设伏?我埋伏谁?我敢埋伏谁?你借我俩胆儿吗?”
“那为什么马车不过桥。”楚业质问。
“先前在回燕镇马车没有进镇,因为一刀流的问题不在镇子,而是在旁边的双龙帮。青衣楼的情况和一刀流不同,马车不往里走肯定有原因。”
楚业不会怕这些手段,但他不能接受在仙君面前被愚弄。本来信心十足的回来接收,结果搞出这么一个反转戏码。
这让仙君怎么看自己?这让仙君怎么赐下恩典?
“真有问题?”郭残阳一听也慌了,“该不是下面的人搞鬼吧?或者是姓任的安排了暗手?莫不是真有人害我?”
郭残阳不在乎有没有恩典,只在乎自己的安全。正要过桥去查一下,身形猛然顿住。
苏青从车上下来了。
众人紧张着观望,楚业更是心提到嗓子眼。
双驼山上一剑斩了一座山,回燕镇外一刀劈了一个湖。前面这条河太小不值得一砍,莫不是要把青衣楼劈了?
苏青没劈楼也没斩河,走向边上一片草地。
这里风景秀丽杨柳林静,有三三两两的男女踏青。有青衣楼的年轻弟子,也有普通的居民百姓。有人在河边垂钓,还有人在放风筝。
苏青就像普通游人,漫步在草地林荫间。
楚业和郭残阳同时松了口气。
“或许你更适合做楼主。”楚业望着那些踏青者。“当年我在的时候,这里不会让外人接近,也不会让楼中弟子这般随意。”
郭残阳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一套。明褒暗贬,冷嘲热讽。”
“真心话。”楚业道,“以前我为人做事过于严苛,对师弟师妹及楼中弟子少有人情味。可这些年在青洲走下来,发现反倒是人贵有情。”
“你失踪这些年在青洲?”郭残阳一阵古怪,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楚业呵呵两声。“你无法想象的经历。”
“有什么不能想象的,我可是比你早一步被流放青洲。”郭残阳撇嘴,表示不屑。
“我还吞了锁元丹,将修为压制到先天之下。你能想象吗?那么多年,我只是一个普通武者,随便什么杂碎都能骑在我头上。有一次在酒肆吃酒……”
郭残阳越说越悲愤,越说越委屈。似要把这些年的苦难说尽,道尽心中的不甘和世道的不公。
可说着说着,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不光楚业异样的看着他,其他掌门也投来悲愤的目光。从这些人的眼中,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不!
是更强烈的情绪,百倍千倍于他。
“都能吃酒,有什么可委屈?”十三坞侯老当家咬牙切齿。“你知道老夫这些年经历的都是什么吗?知道吃的是什么吗?吃剩饭都捡不到热乎的,你还吃酒?”
“你吃什么关我什么事?”郭残阳莫名其妙,征询的看向楚业。“这谁?”
“十三坞大当家。”楚业道,“侯震。”
郭残阳差点把剑拔出来。
十三坞和青衣楼是世仇,虽然近些年没有了冲突。可是在侯震那个时代,双方可是水火不容。
他知道七大掌门同行,但没想到这个老头是侯震。
“吃剩饭?侯震?别逗了,那老头凶名赫赫,会做这种事?师兄,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郭残阳当然不信,继续诉说往事。
“有一次和人冲突,几个三流武者就让我落荒而逃。如此奇耻大辱,每每回想起来……”
“这算什么奇耻大辱!”徐初平冷笑起来。“我曾经被几个醉汉殴打,打完还被丢进水沟。和这等遭遇相比,你那算什么。,”
郭残阳斜瞪眼。“你又是谁?”
“烈剑山庄庄主,徐初平!”
“放屁!”郭残阳更是不信,觉得这些老头就是在戏弄他。“什么瞎话都敢说,休得在这挑拨门派恩怨。你怎么不说被妇人殴打,险些压在身下闷死呢!”
话一出口,几个掌门都不由看向黄松子。
这事真有过,当事人就是这位。
黄松子脸红脖子粗,真气沸腾青筋暴起。“你们别拉着,贫道要讨教一下。这是私人恩怨,与门派无关。”
就在一众掌门越发悲愤,要忍不住群殴郭残阳的时候,苏青拯救了他。
苏青没有过来劝阻,而是走向几个游人。
准备放个风筝。
……
少年远游,住柴扉行棘路,数月不知肉味。归家见老,哭诉异乡之苦。老笑,无食肉糜谓何苦,吾等乞食冷粥不果腹,亦未言苦。少年不信,老笑而不语。长者之风,不与少辩。
要上架啦,这是感言,挺突然的吧
昨天没上QQ,没看到编辑的留言。上周就有说过这周上架,作者忘了和大家打招呼……
好在因为迷糊惯了,虽然突然但很淡定。很感谢夜宵,给予包容。换成我是编辑,就把我这种作者拉黑了。说作者买开篇的同行,记得联系夜宵大佬。免费指导,不要钱。
中午12点,上架10分钟内更新。
从追读情况看,有希望24小时3000。厚脸皮奶自己一口,有4000的理想。所以,中午直接4更,多1000就加1更。突然想起刚发了一章免费的,算是5更了,附赠。
之后每天2更保底,中午12点。每多1000首订加1更。月票200加1更。
想保质量,所以求稳。尽可能的多码,如果能攒下稿子,会降低加更要求。
正事说完了,再唠两毛的。
作者社恐不善交流,有些话其实不太想说。但见不得有看官心情受影响,所以唠叨两句。
负面评论真没关系的,不是手懒才不删,只是觉得没必要。
批评的书友或者同行,能让作者保持清醒。提醒这本书没有那么好,提醒作者要认真对待的文字。
喷作者写的烂的全留着,胡说八道人身攻击例外。最多上架后开粉丝值评论,防止机器号刷网址。
本书确实有很多瑕疵,作者一直在尝试学习改正。软件显示每天码字一万多,能发出来的文字只有四五千,其他都是细纲和修改。水平有限,没有天赋,只能多花功夫以勤补拙。
有争议的小章回,半文半白段位小升初,不是卖弄,只想多点意思。而且都是抄的,旧书摊淘的杂书,网上买不到。
总之,被读者认可,不能太飘。被人批评,不能自贱。无论怎样,守住本心皆可。
主角修仙问道心怀敬畏,作者码字亦是类似观点。
真正会让忧惧的,恰恰是相反的东西。
看官们的追读和支持,一句句加油的鼓励……
这些才让我惶恐,因为怕让你们失望。
读者是作者的信心来源,是一本书的真正基石。掉一个追读,比一百条批评都闹心。
评论还能帮忙提高热度,可失去了你们是真的啥都没。
所以,来追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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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前行,看官陪伴。
PS:发现还是感言好写,蹲个坑就拿手机敲出来了,就是脚有点麻。
第071章 青衣楼外风(求首订)
几位掌门都不再说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视线从苏青身上,缓缓的转移到那几个游人身上。
两男一女共三人,一起在那放风筝。
一个少年圆圆胖胖,笨手笨脚的风筝总放不上去。少女容貌姣好,牵着个漂亮的蝴蝶风筝,被胖少年的样子逗的咯咯笑。另外一个年长些的清瘦俊朗,牵着风筝线轻松惬意。
“这三个人是青衣楼弟子。”楚业突然冒出一句。
双驼山有老人返老还童,回燕镇有女童得仙石,眼前这几个多半就是青衣楼的有缘人。为了防止再次发生回燕镇的挖角事件,楚业觉得有必要宣誓主权。
几个掌门嗯嗯啊啊,都没太往心里去。如果说说就管用,挖角这种事压根就不会存在。
郭残阳没太听懂,只当楚业在和他说话。
“当然是青衣楼的弟子。”郭残阳顺嘴做介绍。
“那个胖子和女的都是七岁就入了门,再过十来年应该能入先天。瘦点的那个入门更早,天赋非常好,前不久刚入先天,有希望入元神。我正在考虑,找个好日子收他做亲传……”
楚业嗯了一声,默默的观察。
少年少女没意识到被怎样的人物注意,还在那里嬉闹玩耍。
“我就不信了,今天非把你放上去不可。”
胖少年满头大汗的和风筝较劲,可怎么都放不上去。气急了将内力灌入风筝,嗖的一下扔到空中。但很快又掉了下来,直接砸到了头上,疼的一阵哎幼。
少女咯咯笑个不停。“小师弟,不行就算了,你还是别放了。这么大一会,看你都被砸几下了。”
胖少年捡起风筝,憨憨的笑了起来。“没事没事,师姐高兴就行。”
俊朗青年似有些不屑,在胖少年身边低声道:“算了吧,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故意笨手笨脚的只为博人一笑,你不觉得愚蠢我都觉得尴尬。”
“大师兄,我没有……”胖少年脸红了起来,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
俊朗青年摇了摇头,招呼少女道:“师妹,让小师弟自己在这里玩吧,我带你去镇上转转。”
“我也想去,可去不了啊。”少女明显很想去,“我又不比大师兄你,只是普通的三代弟子,不让随便去镇里。”
青年道:“不碍事,楼主不日会收我做亲传。只是带人去一趟镇子,执法堂还是给这个面子的。”
“对啊,把这个忘了。等我啊,先把风筝收了。”少女很是高兴,开始收风筝线。
就在这个时候,苏青走了过来。
“你们的风筝,能借我用一下么?”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见苏青的模样,每个人都有些古怪。
在俊朗青年眼里,这是个土里土气的青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见他们是青衣楼的弟子,所以才过来套近乎。
在少女的眼里,则是一个还算好看的少年,眼神里带着对她的爱慕。也觉得是来套近乎,只不过是为了她。
而在胖少年的眼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普通男孩。看见他们放风筝,所以眼馋想玩。
“风筝寄托情感和向往,不好给予他人。”俊朗青年手指一划,风筝断线飞走。“让它随风飘扬,才是最好的归去处。”
少女眼神有些痴迷,觉得很有道理。只是看着自己的蝴蝶风筝,却是舍不得放飞。犹豫了下,还是收线拿了回来。
“我这个可不能给你,好不容易做的呢。”少女眨着眼睛看着苏青,“再说你要是想和我放风筝,得自己做一个新的才行。明天我可能还在这,你做好了风筝可以来找我玩。”
少女收好风筝,交给胖少年。“小师弟,帮我拿好,不要弄坏哦。我和大师兄去镇上,你先自己玩吧。”
胖少年勉强笑了笑。“好啊,等师姐回来,我把风筝给你送去。”
少女和青年离开,胖少年一脸失落。瞧见还站在那里的苏青,把自己的风筝递了过来。
“师姐的风筝不能给你,你想玩就玩我的吧。”
“多谢。”苏青接过风筝。
一众掌门远远的望着,眼神都凌厉了起来。
“那是我青衣楼的弟子。”楚业再次强调,又转向郭残阳道,“刚才你说,要收那个瘦的做亲传?”
“是啊。”郭残阳道。
“哎,可惜喽。”楚业摇头。“机缘在眼前,生生错过。”
“有什么可惜的。”郭残阳觉得有些好笑。“一个风筝能怎么样,即便是那一位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你会知道的。”楚业道,“不过有句话先讲明,那个胖子是我的亲传了,你不许抢。”
“谁抢啊。”郭残阳有点鄙视。
郭残阳早就猜到苏青的身份,但并不知道平常举动意味着什么。他离开青洲的时候,蓬来传说还没有彻底传开。只觉得借个风筝而已,竟然就贴上去,实在没有格调。
至于回到乾洲之后的情报,还没有细致到那个程度。隐藏在平澹中的神奇,就算是亲眼目睹,也未必看透玄机。更不要说,压根就没人记得苏青。
苏青拿着风筝走到河边,将风筝托举,静静等待。
胖少年本来想走了,可看到苏青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奇怪。
青年和少女尚未走远,也被苏青吸引了注意。
“你做什么?”胖少年问。
“等风。”苏青答。
青年哑然失笑,少女更咯咯笑起来。
胖少年则有些不是滋味。
想着这个男孩虽然和自己不情况不同,但两个人似乎挺像的。只不过性格比较单纯,可在别人眼里却是是傻瓜。
“我帮你吧。”胖少年生出关爱之心,想帮助一下。
苏青瞅了胖少年一眼,道:“现在你帮不了,不够再过些年或许可以试试牵线。”
话音未落,风便来了。
起初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感觉到有风拂面。无论修为高低,都下意识的闭了下眼。
等察觉异常的时候,风已经变的很大了。
天空的流云飞快飘动,粗壮的杨柳连根拔起。人们本能的趴倒在地上,丝丝的抓住能抓住的东西。似乎只要稍微松手,就会被大风吹走。
青年和少女发出惊呼,用尽全力方勉强坠住身体。
苏青手里的风筝飞了起来,在离头顶几尺的地方。摇摇晃晃飘飘欲起,好像风力还不够似的。
“还是差一点。”苏青说了一句。
于是,风更大了。
落叶飞舞,风沙迷眼。大地发出呜吟,树木剧烈的摇晃。平静的河水掀起大浪,水流都被卷到空中。远处屹立的青衣楼,摇摇晃晃的发出了声响。
青年和少女被吹飞了出去,胖少年却是一脸茫然。
周围的风那么大,他也有清晰的感觉。但只是衣服和头发被吹动,身体没有丝毫站不住的意思。
“我都胖成这样了吗?”胖少年有点难过。
他并没有注意到,异常的不光是他。只有苏青的身前身后才有风,两边以及远一些的地方,连草叶都没有抖动。
嗖。
风筝终于飞了,像活过来一样在空中盘旋。
后面带着长长的风筝线,彻底融入到了大风之中。
大风继续刮着,和风筝一起上升。
本该上无形的风,似乎渐渐有了形体。就像一根根风筝线聚在一起,相伴追逐却不会缠绕。
地面的风渐渐小了,人们陆续从地上站起。
然后,便看到让他们无法想象的一幕。
“飞,飞了……”
不是风筝,是楼。
青衣楼。
连带着土壤的基座,一起徐徐升起。似乎受到纸鸢的感召,想要一起飞上云霄。
楼阁并没有真的飞那么高,在半山处便停了下来。楼宇的一部分卡入山体,稳稳当当的悬在了那里。
嵌入山体的部分不可能支撑住整个楼体,可巨大的青衣楼偏偏就那样牢牢卡住。旁边便是写着红字的影壁,刚好与楼阁相映成章。
风在呼呼的吹着,从山脚吹向高空。山上的草木往一个方向飘荡,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瀑布。青衣楼就像瀑布中的一块石头,不停的被冲刷托举。
是了。
这条瀑布是风,是风托着楼阁。
苏青放下手,空中风未停。风筝起伏于云霄,楼阁飘荡在风中。
人间留痕,第三处。
风瀑青衣楼,云霄纸鸢吟。
……
空中楼阁,御风浮于空。传说有少年放飞纸鸢,仙人彷之,飞楼于空。谓之风瀑飞楼,乾州奇景之一。
PS:其实能多水一100多字凑个3000字整,但还是忍住了。看在这么厚道的份上,首订不要省啦。
第072章 仙台疑有变
苏青神识外放,再次俯览乾洲。
结界又被撕开一角,这次并未引得洲土动荡。
前两次留痕过于粗暴,对结界形成刺激。故此这次换了个方式,与乾洲达成某种默契。
以青衣楼做为一个节点,能看到的区域又扩大了一部分。加上之前能够看到的地方,已经接近一半的区域。
而且不同于双驼山与回燕镇时,只是单纯的在留下印记。这一次,在留下印记的地方,隐隐出现了三点星光。迷雾所在的区域,也似有四点星光遥相呼应。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地圣乾洲这七大派所在位置,刚好与北斗七元星位相合。北斗七元能解一切厄,以人间物化星镇压洲地。”
起初只想仙过留痕打破结界,可后来发现乾洲竟有崩碎之危。于是便将两件事一起做,以北斗七元星位施为镇压。
铁剑,金刀,风筝,都是人间之物,择取时各有缘法,并不一定是刀兵铁器。后面的四个基本遵循这个原则,根据地点情况或有变化,直至星位全部落成。
苏青越发觉得和这片大洲有缘,九缘造化仙台似都产生了些许感应。
一片片的光雾上升,在更上方的位置似乎酝酿什么。
并非来自一层九宫任何一宫,而是仙台整体要发生某种变化。
似乎,有第二层。
变化并没有真的发生,光雾最终全部散去。不是达成有多难,而是缺少足够的支撑。
万丈高楼平地起,仙台造化需奠基。想要第二层显现,一层九宫必须填满。
“前身九缘真人,今怀造化仙台。来此间不为苟且,只为问道寻缘。”苏青若有所思。“其他的暂且不想,先镇压了乾洲再说。”
望了眼云霄里起伏的风筝,苏青并不是太满意。
“如果引天上星力,效果要好上很多。怎奈如今境界还是差一些,以地仙之体施为多少要冒些风险。暂时弄个平民版的将就一下,等境界回归后再完善补全。”
苏青觉得事情没做好,旁人却已然看懵了眼。哪怕已经目睹过仙迹的掌门们,都是一幅瞠目结舌的模样。
噼山噼湖的就已经够可以的了,这次竟然把楼当风筝给放了起来。
前两次勉强还能用武道解释,眼前这个是真的解释不通。
“老楚啊。”侯震喃喃道,“以前老夫总说你们青衣楼狂的想上天,这次是真的上了天喽。”
楚业没有说话,只在望着天空出神。
旁人只看到狂风卷起了青衣楼,但他从中体会到了更多的东西。
青洲三十六年的历练,此前勤学苦练的时光。看了一眼腰间佩剑,楚业突然伸手一拍。
哗啦啦一阵脆响,剑和剑鞘断裂散落。
“老楚,你……”侯震一阵不解。
“我走错了路,青衣楼几代人都走错了路。”楚业叹了口气,
“青衣楼号称知天下事,最早并非因为遍撒密探,而是御气听风之术乃是一绝。只是后来认为此术不利于杀伐,只能为他人耳目,从而让门下弟子转修剑道。御气之术渐渐荒废,即便修习也只是调理气血之用。”
侯震恍然大悟,抬头望向天空。“若到这种境界,御气或可御物啊……”
楚业道:“不敢奢求有仙君之万一,但这无疑是一条路。我方才已有所悟,当闭关消化所得。”
“恭喜。”侯震发自内心的给予祝贺。“你大可放心闭关,那个小胖子我先带走了。刚才我突然发现,和他挺有缘的。”
楚业只是呵呵。
这个时候哪怕完全不考虑蓬来之主的因素,也没人能把那个胖少年带走。
那少年盘膝坐在河边,身体周围气雾升腾。
真气,元神境。
原本连先天都不到的菜鸟弟子,竟然不知不觉间突破到了元神。
“前辈……”
本来已经走远的青年和少女都转了回来。
在附近踏青游玩的人很多,但知道到底发生什么的没几个。绝大多数人只知道突然起了风,然后青衣楼便凌空飞起。
他们两个知道怎么回事,目睹了全部的过程。除了几位掌门之外,就他们两个看的最清。
匪夷所思的场景他们两个没有看懂,不知道眼前这人是真仙临凡。但有一件事,看的非常明白。
他们的小师弟,未入先天的小胖子,到达了元神境。
再看向苏青的时候,因为心中所想,样子也和之前不一样。
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土鳖,不是春心荡漾的少年。而是一位高山仰止,和莫楼主一般的世外高人。
“方才是晚辈眼拙,未看出前辈是高人。还请前辈万不要怪罪,再给弟子一次机会。”青年后悔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忏悔。
这死胖子给个风筝便成就元神境,如果换成自己岂不是能元神一转?
少女则是跑去先捡回了风筝,举着递到苏青面前。
“大哥哥,你要不要试试我这个……”少女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秋水流转企图用眼神说话。
不识真仙并非罪,错过机缘难再寻。苏青不会与少年人为难,但也不可能再理会。
苏青从两人中间走过,到了胖少年的身前。
胖少年此刻已经调息完毕,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对苏青拜倒。“多谢前辈恩赐。”
“自己挣来的机缘,无需言谢。”苏青道,“若是将来能取回云中纸鸢,可到蓬来见我。”
“蓬来?”胖少年有点迷,隐约感觉在哪听到过。
苏青转身离开,走向马车。
人间物化星留痕,可改变胖少年的体魄,助他境界提升。但最多是先天的程度,绝无可能到达元神。
胖少年是自己观风悟法,从而突破了更高的境界。
肉身上的各种不足,在苏青眼里都不是问题。但这隐藏的悟性,却是极为难得的天赋。
一直发呆的郭残阳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楚业,说了个名字。“任书奎。”
徐初平在边上听到,不由得愣了一下。
楚业则满头雾水,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郭残阳道,“任书奎给了我一个灵果,吃了不但功力大增,还恢复了青春。”
楚业好笑道:“怎么现在突然想说了?”
“我想说就说,你管得着么。”瞥了一眼天上的楼阁,郭残阳咳嗽了一声。“任书奎是烈剑山庄出身,也曾被流放青洲。不过我们认识,是回乾洲之后。”
“只有这些?”楚业问。
“嗯,不止。”郭残阳迟疑了下,“对了,还有一个叫刘坚的,出身十三坞。但这个人和任书奎不同,做事比较有分寸。这些年青衣楼和十三坞关系改善少,他为人也算义气,我其实不太想提他。”
“你挺义气。”楚业呵呵。
“当然,”郭残阳大义凌然。“不过江湖大义为先,他毕竟走的比我和任书奎近。万一做些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也是有可能的。”
郭残阳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暗暗替刘坚祈祷。
“刘兄啊,帮你瞒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很义气了。详细你吉人自有天相,定可以逢凶化吉。”
……
武者与友共患难,义字当头。武者外出遇敌,斗而失手,刑问其友。武者不从,不吐半语,舍命护友。敌赞,义士也,遂释。
第073章 有一个老祖
郭残阳虽然很义气,但确实没说谎话。对于任书奎和刘坚的情况,他知道的并不多。
当年七大派之间并不和睦,他被流放青洲时未与他人接触。认识其他的流放者,是回到乾洲之后的事情。而且还是任书奎主动找到的他和刘坚,各给一枚灵果。
两人吞服没过多久,便齐齐元神二转,容貌也重回青春。再加上各自门派强者凋零,很自然的上了位。
“情况就是这样,绝无半句虚言。”郭残阳极其简洁的叙述完毕,并再三强调将自己摘清。
“他们有野心,但我不一样。青衣楼这些年就没扩张过,一直都是安生过日子。时不时的见面,也是念着给灵果的恩情。他们做那些事,我从来都没参与过。”
众人对此深信不疑,但就算不信也没什么。
自从回到乾洲,这一路都是横着走。无论老家是被鹊巢鸠占,还是内部有何种纷争,收复都是轻轻松松。
“刘坚……”侯震一阵冷笑。显然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有种微妙的情绪在。
“一个活着浪费粮食的混账东西,当初流放已经是便宜他了。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当了十三坞的家。且看老夫回去,怎么收拾他。”
“任书奎天赋很好,但心性太差,师父曾说他难过一转。”徐初平对任书奎也不陌生。“没想到竟然已经元神二转,甚至还敢炼化地火。看来那所谓的灵果,着实有些门道。”
侯震与徐初平虽然各自点评,但其实都没有太往心里去。值得掌门们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蓬来之主会留下怎样的贺礼赐福。
“徐庄主,你还是不要小瞧任书奎比较好。”郭残阳看出众人没上心,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前不久他找过我和刘坚,一度刻意立威震慑。虽然境界还是二转,但明显要高出一筹。当时若是动手的话,我们俩联手也难敌他。”
众人大笑。
以这位的胆小作风,实难让人把这种话当回事。只有楚业皱起眉头,生出些许不安。
自己这个师弟的确胆子不大,遇事怕事能躲就躲。可是在临阵之外的情况下,说话还是比较客观的。
“徐兄,小心无大错。”楚业道,“如果真对上任书奎,还是留点神。”
“嗯,我心里有数。”徐初平点了点头,“任书奎不足为虑,但那地火十分危险。若是他掌握了烈剑山庄的古阵,确实是有些棘手。”
“什么古阵?”郭残阳插言道,“烈剑山庄没有人了,任书奎此刻在邀月宫。”
“啊?”徐初平大吃一惊,宋月瑶更是变了颜色。
“刚才我没提吗?”郭残阳补充道,“烈剑山庄早已经败落,徐初平带人占据了邀月宫。当年他不是和邀月宫有仇么,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郭残阳想了想,发现确实没说清楚。他只说那些重要的事情,下意识的规避了那些破烂事。于是又将邀月宫的情况简要说明,徐初平和宋月瑶越听脸色越难看。
都是做过一门之主的人,又都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年轻时的那些破事,早就不不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任书奎会嫉恨到今日,还占据邀月宫行那般腌臜之事。
“混蛋!贼子当杀!”
“我这便前往邀月宫,清理门户杀了这个败类。”
宋月瑶和徐初平都是脸色铁青,众掌门也是愤慨恼怒。
可就在欲欲跃试,要去铲除败类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们这一路都是跟着苏青走,从来没有刻意选择过目的地。说是各回各家,可实际上都是苏青去哪他们跟哪。
几人转头望去,苏青已经上了车。和之前一样挥了马鞭,慢悠悠的启程了。
之前几次的时候,众人都是直接跟上。反正去哪都一样,七家门派雨露均沾。不过这一次,显然是不行了。
“仙君。”徐初平追上去硬着头皮问道,“下一个地方,您打算去哪?”
“六屏山。”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都纠结起来。
六屏山是白鹤门的所在地,理论上去邀月宫也能顺路。只是蓬来之主走的速度非常慢,坐着车慢悠悠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罢了,或许我没有这个缘分吧。”宋月瑶咬了咬牙。“诸位随仙君去白鹤门,我先回邀月宫。”
仙缘固然难得,但身为邀月宫宫主,她无法容忍坐视门人弟子受辱。
“我也去。”徐初平道。
“不行。”宋月瑶当即拒绝。“半峰天路,断湖水壁,还有刚刚的风瀑飞楼,这些你都看到了。烈剑山庄已经败落,这份机缘你不能错过。你是一派之主,应知道轻重。”
“正因我是一派之主,更有义务清理门户。”徐初平很坚定,“况且,我不能看着你冒险。留麟儿在青洲我已十分后悔,绝不可能再看着你孤身犯险。”
其他几位掌门互相看了看,张口便要说话。
“几位就不要去了。”徐初平打断道,“这是我们夫妇的事,外人不便插手。”
掌门们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徐初平不愿他们为难。三十六年共患难的老友,心思不用猜就知道。
宋月瑶更是眼中含泪。
因为这是回到乾洲之后,徐初平第一次当众公开俩人关系。虽然现在局势混乱,但以两个人的身份,这个消息一旦曝光绝对是轩然大波。
看郭残阳就知道了。
看俩人撒狗粮的时候,就愣在了那里。等徐初平将夫妇两字道出口,嘴巴张的能把拳头吞下去。
“你们,你们……”
哪怕刚从看风瀑飞楼的仙迹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吃惊。
现在郭残阳终于相信,这七个人在青洲绝对比他惨。否则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徐初平和宋月瑶勾搭到一起。
“仙君。”
徐初平和宋月瑶商量妥当,一起到苏青面前拜别。
“烈剑山庄叛逆任书奎在邀月宫生事,我夫妇二人不可坐视不理。在此拜别仙君,处理了叛逆再来侍奉。”
苏青微微点头。
两人拜倒叩首起身,真气于体表鼓荡。犹如两只离线之箭,不一会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自始至终,他们没都有向苏青改道邀月宫,或者加快前进的速度,甚至连类似念头都不曾升起。
仙人纵然可一步万里,但又凭什么为凡人改变。
对于这一点,他们两口子拎的清。
苏青也没打算改变。
这两个前去邀月宫必有劫难,任书奎更有因果需要亲自了结。
但不是现在。
……
邀月宫。
任书奎坐在大殿内,手里拿着一封简报。
“半峰天路,断湖水壁……不愧是蓬来之主,好大的手笔。这次在青衣楼,想必也会留下不得了的东西。”
任书奎眼神变幻不定,目光中似有些犹疑。
“你怕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
“老祖。”
任书奎连忙站起身,双手垂立恭恭敬敬,看不出丝毫骄狂。
“是有一些。”任书奎低着头,“当初您让我冒充蓬来传人引他前来,我没有怕。等他的这三十多年,我也没有怕。可他现在来了……”
“依然不用怕。”那个声音幽幽道。“自三十六前,他向乾洲出剑,我就一直在等他。当年徐万生是个饵,为的就是引他来。郭残阳也是一个饵,会把你相见的人带来。”
任书奎眼睛亮了。“您是说……”
“做好你的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交给你的那个盒子,设法送到那个人手里。他不该打乾洲的主意,需要敲打一下。”
“是。”任书奎的头更低了。
……
夫妇江湖行,途遇贵人,甚见器重,从之必名当世。然妇闻姐妹有难,欲舍贵往救,夫言随。妇曰,夫有立伟功于天下之志,当从贵。夫曰,大丈夫不能庇妻,安言天下志。后人云,休戚与共,亢俪当如是。
第074章 有一条黑狗(求订阅)
六屏山,荒村。
“青衣楼的消息也不灵通啊,老楚该不是被郭残阳给诓了吧……”
看着眼前的荒村,黄松子皱起眉头。
现在地圣乾洲很乱,到处都消息不通。但是青衣楼探子遍天下,走之前黄松子专门问了白鹤门的情况。
三十六前的那场浩劫,白鹤门有两个元神一转幸免于难。所以在后来的江湖动荡之中,白鹤门没有受到太大冲击。
黄松子原以为回来之后,也和青衣楼一样有个好家当等接收。可一看到山脚下的荒村,就知道怕是想当然了。
白鹤门和其他门派不同,与外界相对隔绝一些,弟子很少外出。主要的联络渠道,就是山外的一些小村庄。
现在所在的这个村子,算是一个对外的联络点。可进到村子里一看,一点人气都没有。
“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黄松子望向远处深山。
“道长稍安勿躁。”侯震劝慰道,“白鹤门收徒条件苛刻,青衣楼的探子很难打进去。对于门内的情况,了解不是很清楚。许是有什么特别原因,把山下的人清走了。”
侯震一边劝着,一边给黄松子打眼色。
黄松子转头一看,苏青已经把马车停下。解开缰绳拉着马匹,到旁边的小河给马饮水。
“还记得之前吗?”侯震压低声音道,“每次遇到事情,仙君都会停下不动。等我们解决了,他就会……”
“多谢侯老提醒。”黄松子恍然大悟,连忙提高了警惕。一双眼睛扫视四周,只觉满腔热血就要释放。
外敌入侵?内部戡乱?随便来点什么都好,让贫道一展身手。
侯震知道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但也下意识的四下张望。
“嗯?”
两人同时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个村子的房顶院墙,有很多奇怪的伤痕。或是长矛似的刺洞,或是某种锋利的抓痕。而且攻击位置都有些特殊,没有一个是和地面平行的。好像所有的伤痕,都是从上方造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落的羽毛。
“好像是仙鹤的羽毛?”侯震捡起几根看了看,有些不太确定。
“是仙鹤。”黄松子看了出来,眉头皱的越发紧。
哗啦……
旁边农院的草堆一动,下面似乎隐藏着什么。
“哼,早就知道藏在这里!”
黄松子身体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一掌拍翻院墙,碎土石块乱飞。手臂顺势探入草堆,一把擒住藏在下面的家伙。
“想跑?好贼子!给贫道出来!你……你……”
威风凛凛的黄松子道长,手里拎着一只大黑狗,还是瘸了一条腿的。
“这狗也算厉害,竟然能骗过你我……噗……”
侯震很想严肃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黄松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把手里的土狗掐死。可又觉得这样太掉价,最后只得顺手丢了出去。
大黑狗明显是受了惊吓,瘸着腿迅速跑开。许是黄松子的模样太吓人,大黑狗本能的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正巧看到前面的马车,慌不择路的直接跳上车。
这一下可是不得了,黄松子给吓的差点没蹦起来。侯震更是笑不出来了,急扯白脸的就过去追。
大黑狗更是害怕,哧熘一下钻进车厢。
黄松子和侯震吓的差点没晕过去。
这狗还真是不简单,一击便中了他们的死穴。往哪跑不好,竟然上了马车!
那可是蓬来之主的马车,虽然最早也是随便在街边买的。可既然被仙人乘坐,就必然不会平凡。
就是这样一辆不平凡的马车,竟然钻进去了一只土狗。更糟糕的是,还是因为他们才钻进去的。
黄松子和侯震追到近前,想要进去抓狗却又不敢。一边偷看给马饮水的苏青,一边急的在那直跺脚。
“你怎能这般手软,方才杀了不就没事了。”侯震埋怨黄松子。
“怪我怪我,全都怪我!”黄松子懊恼不已。“想不到贫道一世英名,竟然栽在一条狗身上。”
在二人的的概念里,回到乾洲后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件事严重。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苏青已经喂完了马,牵着走了回来。
俩人不知所措,干脆的跪倒请罪。
苏青把马车套好,看向两人。“起来吧。”
“请仙君责罚。”黄松子一脸羞愧。“方才一时不察,竟然土狗上了您的车。”
“仙君,不能全怪道长,我亦有罪。”侯震也低着头。“方才这狗逃走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将其拦截。却只顾在旁观望,以至于冲撞了仙君车驾。”
“不碍事。”苏青偏身坐上车辕,撩开车厢帘子。
大黑狗缩在角落里,显得很是恐惧。可在看到苏青之后,似乎是愣了一下。眼中的恐惧渐渐消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上了我的车,也算是有缘。”苏青伸手捋了捋大黑狗的毛,顺势从其瘸腿上滑过。
早就变了形的瘸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大黑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旺旺叫了几声,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黄松子与侯震见此,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既然仙君出手医治黑狗的瘸腿,便说明这是他的缘法,就不会为此责怪他们。但看着这狗还在车上得瑟,两个人心情也有点复杂。
“这狗真是好运,竟然让仙君给它医治。”
“行了行了,别摇尾巴了,见好就收,赶紧下来。”
两人招呼黑狗下车。
大黑狗瞅瞅黄松子和侯震,又看了看苏青。似觉得车下那两个更可怕,于是趴到苏青身侧藏了起来。
黄松子和侯震更不能澹定了。
“下来,快下来。你这个畜生,怎敢趴在仙君身侧。”
“再不下来信不信我揍你……”
这当然不是妒忌,只是觉得不像话。
“愿意待,便待着吧。”苏青并不介意,抖了下缰绳,马车又徐徐的动了。大黑狗把狗头枕在苏青旁边,闭上了眼睛。
黄松子和侯震现在不是不澹定,而是在那吱嘎吱嘎的磨牙。
与蓬来之主同乘一车便罢,竟然还把狗头离那么近。
这只死狗,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怎地有这样的运气。
羡慕妒忌的同时,两个人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仙君刚才停下不是有什么事,只是为了给马匹饮水?”
“好像是的。”
“那么,那只狗是……”
“狗运。”
“……”
……
路人久行甚苦,择平路,避荆棘。一犬同路,不择路而伤足。路人叹曰,犬愚,方有难。远来官车,路人畏而让行。犬攀榬而上,卧车假寐,随官人远去。路人妒悔,人虽有智,不如趁势。若无胆,不如犬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