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仙鹤不为奴(求订阅)
一个多时辰后。
“可恶,这是什么情况?”
黄松子顾不得那只大黑狗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始料未及。
现在进到了山里,见到了白鹤门的弟子。
这里没有被外敌入侵,白鹤门的人也没有闹内讧。
但是,仙鹤造反了。
休——休——
上百只仙鹤在空中来回穿梭,用它们的长喙和爪子发动袭击。
白鹤门的弟子们拿着渔网和长勾,乱乱哄哄的和仙鹤们激烈战斗。时不时就有人被仙鹤抓起,惊叫着从天上被丢下来。
“这里是……”侯震看的也有些发懵,“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这些应该都是你白鹤门养的仙鹤吧?”
“是……”黄松子的胡须一个劲乱抖,“脚上都带着铜环,是门中养的仙鹤。”
“何故作乱?”侯震不解。
白鹤门以豢养仙鹤灵禽闻名,其他门派的灵禽也常拿来寄养。调教这些东西是专业的,是白鹤门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可以说白鹤门弟子很弱,但不能说他们不会玩鸟。
“普通仙鹤,尚未开灵。”黄松子勉强笑了下,“许是没有关住,跑出来了吧。”
侯震咧了咧嘴。
心说跑出来肯定有可能,但和你门下弟子打架是怎么回事?
苏青已经将马车停在路旁,摸着大黑狗的嵴背,看着群鹤齐鸣的景象。如果不是动不动就抓起一个人,这六屏山倒是有几分仙家之地的意味。
黄松子看到苏青在观瞧,心下更是尴尬万分。现在顾不上妒忌狗,得赶紧把眼前这烂摊子收拾掉。
人前丢人就够挂不住面子了,仙前丢人更不是单纯的面子问题。
“都给贫道闪开!”
黄松子脚勐一点地,身体如大雁一般飞出。
彭彭两把,探手掐住两只仙鹤脖子。真气游走锁死骨肌,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
黄松子就想抓着两只小鸡仔,落到两个白鹤门弟子面前。
“绑了!”
将仙鹤丢给两人。
“是……啊?您哪位啊?”
两个弟子有些发蒙。
“少废话,做事!”黄松子现在没工夫废话,再次纵身跃起去抓其他仙鹤。
“这老道是哪来的啊?”
“没见过啊……”
“不过这抓鹤的手段着实有一套。”
“可能是专门做这种事,哪位长老请回来的高手吧。”
“哦,有道理……”
两名弟子都还年轻,并不认识黄松子。简单猜测了下身份,配合着将仙鹤按住,用专用的网给罩上,嘴巴也用绳带缠好。
这边还等收拾好,黄松子又抓了新的仙鹤过来。好在有其他的白鹤门弟子接受,做到了无缝衔接。
就这样,黄松子起纵腾挪,一只只仙鹤被控制,丢给白鹤门的弟子。没过多大一会儿,百十多只仙鹤就尽数被擒获。
一套下来是行云流水,更有白鹤门弟子欢呼叫好。
“道长好样的!”
“干的漂亮。”
“以后就留下来吧,咱们这缺这样的人才……”
黄松子没有感到多高兴,越发的憋气郁闷。恨不得把那些叫好的也掐脖子给抓了,让他们知道知道他是擅长哪方面的人才。
堂堂的元神二转,竟然干起这种活。即便不算上青洲的三十六年,他也很久没亲手抓过仙鹤了。
随着最后一只被抓住,黄松子落到地面上。白鹤门的弟子们早已聚拢到一起,看着这个陌生的老道。
“多谢道长援手。”一名弟子上前拜谢,“我白鹤门上下,感念道长恩德。”
“用不着谢。”黄松子没好气,更懒得解释。看了看这些弟子,基本没有超过四十岁的,不可能认识他。
“只有你们吗?门里其他人呢?”黄松子问,“掌门是谁?各房长老可在?”
白鹤门弟子们警惕起来。
原来不是请来的,而是过来找人的?
“敢问道长尊号?”一名弟子问道,“来我白鹤门,究竟有什么事情?”
帮忙这个情分要领,但来历也必须弄清。对于外来的陌生人,白鹤门向来都有提防。
“贫道黄松子!”黄松子黑着脸。“让你们的师父来见我!”
“黄松子?”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是……”
“前代的老掌门?”
“不会吧!”
年轻的弟子们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相对年长的弟子则是半信半疑。现在地圣乾洲这么乱,不可能来个老道就得认爷爷。
找师门长辈来核实能辨真假,只是现在实在是不方便。
“快跑!
“都躲起来,快!
就在黄松子要发火的时候,远处突然跑来几道身影,一边跑一边喊。
一共五六个人,慌慌张张的样子。全部都是元神境,其中有两个还是元神一转。
一看这几个,黄松子全认识。
都是他的徒弟。
对方没有看到黄松子,只着急的大声喊叫。
“计划失败,下的药不管用,没抓住那个家伙。”
“快都躲起来,马上就追来了……赶紧躲进房子里去……”
“诶?你们把鹤都抓住了?怎么抓的……算了,以后再说……先躲起来……”
几慌慌张张的人,语无伦次的不停喊叫。
侯震表情古怪假装没看到,黄松子感觉脸上更是一阵发烧。
自己不在的这些年,竟然是这些家伙挑大梁。鹤跑出来不能降服,用下三滥的手段下药。
突然,深山处一声嘹亮的鹤鸣。
听起来与其他仙鹤并无区别,但声音确实出奇的大。
不光人听在耳朵里震的嗡嗡响,甚至连树叶小草都跟着发颤。
“不好,难道是……”
黄松子连忙看去。
只见深山处出现一只仙鹤。
一只特别巨大的仙鹤。
翅膀张开足有十几丈,就像从远处飘来一大片云彩。
在大仙鹤后面跟着十几只体型正常的仙鹤,排着整齐的队形就像卫队和随从。
“灵禽。”
苏青望了一眼,没有什么兴趣。
这些仙鹤全都是灵禽,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领头的那只是首领没错,但只是身体长的大一些,本质上和其他仙鹤一样。
现在蓬来的那两只老鹤,已经远远的超过这些了。等到小鹤孵化出来,更会有仙禽的潜质。
苏青对这些鹤不在意,可其他人却不敢不当回事。
尤其是黄松子,他很清楚那只大仙鹤的厉害。
肉身的力量无以伦比,一身羽毛硬如铁石。元神一转都难以伤它,当初它也只肯让三转的老祖骑乘。
众鹤之王。
“原来是这个畜生造反!”
黄松子全明白了。
能压住它的人没了,就带着仙鹤们集体造反。这样丢人的事情,肯定要封锁消息。难怪外面村里的人会被赶走,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要退!我挡住鹤王,你们对付其他的!”
黄松子真气鼓动,跳起来挥掌打向巨鹤。
轰的一声巨响,大仙鹤在空中一个趔趄,散落许多羽毛。
黄松子一点都没敢留手。
这大家伙与那些仙鹤不同,必须当成同等的对手较量。
“师父?!”
“老门主?!”
“我是在做梦吗……”
一见黄松子出手,几人立刻就认了出来。他们可不是后入门的雏,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
“少废话,迎敌!
大仙鹤已经回头开始反击,巨喙宛如粗大长矛,狠狠的啄向黄松子。黄松子侧身躲过,大声招呼几个徒弟。
“遵门主令!”
“师兄师弟们,冲啊!”
众弟子有了主心骨,立刻也有了精神,回过身开始对付其他的灵禽。包括那些普通的弟子,一听真是老门主回来了,顿时也热血沸腾起来,抄着家伙加入战团。
一时间真气和羽毛乱飞,战况煞是狂暴激烈。
“道长不容易啊……”侯震远远观望,心情颇有些复杂。“回到乾洲数战,当属此次最为艰难。”
从双驼山开始,侯震跑图跟了全程,对几次战斗很有发言权。
其他那几位,不是摧枯拉朽,就是一招没动。像黄松子这么激烈的战斗,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
只不过……
看着满天乱飞的羽毛,还有双方交战的样子,总感觉怪怪的。
不像是武者交手,倒像是农人抓鸡。
扭头看了一眼仙君。
旁边趴着大黑狗,本人抬眼望着天空,就像看热闹的邻人。
侯震没有注意那条狗。
大黑狗也在看,望着着大仙鹤。
狗眼眨动,有些担心。
它们认得。
……
有养禽人,豢养售卖以为生计。然禽鸟有灵,趁养禽人出,群起而反之。羽落如雪,搏而不休。禽鸟亦有志,梦翔寰宇,不为奴。
第076章 黑狗求仙(求订阅)
黄松子胜利了。
在青洲三十六年的历练没有白费,一番恶战后终于将大仙鹤降服。
就像农妇去鸡窝抓鸡,和个头最大的搏斗。过程没什么好说,赢了就是赢了。
如果连这份本事都没有,不如回到青洲去碎大石。
不过胜也是惨胜。
道袍被扯成了一条条的,脸上也被翅膀抽了几下。脖颈和脸颊上一道道的淤青,和羽毛形状颇有些相似。
黄松子现在的形象虽然不太好看,但在白鹤门众弟子眼中已经足够高大。多少年的委屈和压抑,在这一刻得到了充足的释放。
“师父啊,您总算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这些畜生折磨了我们多久。”
“前十多年还算安分,一直瞒着老祖和您不在的事。可后来被它察觉,立刻就造反了。放出了所有的仙鹤,把这里搞的是一团糟。”
“幸好它没有离开六屏山,我们一直想办法收服。怕影响门派声誉,对外一直保密。不过我们这罪,可是受大了……”
“二十年啊!
整整二十年。师父,您能想象吗……”
黄松子本来也挺激动的。
都是自己的好徒弟,其中两个最有前途。当初去蓬来岛活下了,后来的浩劫中又活下来了。白鹤门能坚持着活到现在,他们俩绝对是功不可没。
其他人都安排下去善后,就这两个跪在面前大哭。
只是俩人哭诉的内容实在让人不舒服,尤其什么二十年不二十年的。
你师父我那可是三十多年,你们这有可比性吗?
在青衣楼就有个不开眼,怎么你们两个也这么不懂事。
“好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黄松子黑着脸。“况且还当着蓬来之主的面,你们把为师的脸都丢尽了!”
光听见前半句,两个徒弟还是忍不住抹泪。可后半句说出来,眼泪差点和呼吸同时停止。
“蓬来之主?!
“在哪?!”
因为仙鹤集体造反,这些年白鹤门一直与世隔绝。虽然不至于完全不通消息,但滞后性非常的严重。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筹划下药擒拿鹤王,更是顾不上外面的事情。什么半峰天路断湖水壁,都还没有来得及听说。
但即便是听说了,也不影响现在的反应。
因为旁人记不住苏青,不代表他们两个记不住。
无论是在蓬来还是在乾洲,他们就没见过苏青什么样子。两次都是远远的观战,都是属于印象派的记忆。
而那两次记忆,都是不可磨灭的,除去恐怖就没有别的。
首先是在蓬来仙岛之外,眼瞅着一群不弱自己的天骄,被巨大根茎活活勒死。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地圣乾洲,又在烈剑山庄目睹了天劫一样的场面。
比别的不好说,可要是比心理阴影,他们就没服过谁。当然,烈剑山庄那两个幸运儿,勉强能够一战。
“还不快来见过仙君。”黄松子显然不理解他们心情,强拉着两个腿软的家伙到马车前。“仙君,这就是我两个不成气的徒弟,您应该是见过的。”
黄松子完全是出于好心。
觉得这俩人当年那么机灵,比自己这个师父都聪明。从蓬来之主手上逃生两次,这是可以吹一辈子的成就。今天套套近乎,说不准能得些缘法。
黄松子浑然没有注意到,两个徒弟腿软的站不起来,只顾趴在那哆嗦。
他们不需要仙缘,只想继续好好活着。
苏青现在也没功夫搭理他们。
望着眼前的六屏山,苏青多少有些发愁。
想在这留痕,要更麻烦些。
行人间路,做人间事,便可留下仙人痕迹。可这六屏山乃是灵气汇聚所在,所以白鹤门才能顺利豢养灵禽。
“想在这里留痕,普通的人间物不够,需要是人间灵物,而且还得是有关联的才行。”
思索了一会,苏青低头看向衣衫。
现在身上这件事衣服,是蓬来那两只老鹤以羽毛祭炼编制。
两只老鹤出身就在这六屏山,它们的羽毛自然是有关联的灵物。只是后来已经归属蓬来,便不能完全属于人间。以此物施为,要费些周折。
……
于此同时,烈剑山庄遗址,地下深处。沸腾的岩浆火焰之下,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个感觉……他又要进一步打破结界了么……但是为何这次我会不安,难道他是想……”
……
“汪汪汪……”
就在苏青准备动手的时候,大黑狗突然叫了起来,冲一个方向不停的来回奔跑
苏青顺着方向瞅了一眼,怪怪的看向大黑狗。“未开灵智,却有所感。亏你一个畜牲,竟有这份悟性。”
这只黑狗,在求仙。
万物众生平等,然缘不可强求。黑狗上车是有缘,却也不会给它特例。不过这只黑狗不同,不是为自己求,所求者并非仙缘。
黑狗所求,是一个机会。
它想让苏青等一等。
苏青沉吟片刻:“无念无妄,生灵本能,可容你片刻。”
大黑狗汪汪两声,飞奔到大仙鹤身旁。
方才人鹤大战,大仙鹤力竭被擒。现在样子很狼狈,掉了许多的羽毛,身上还有血迹。缠了一圈圈的锁链,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汪汪汪……”
黑狗焦躁的奔跑转圈,不停的围着大仙鹤狂吠。
白鹤门的弟子们有些迷湖,不知道这大黑狗是从哪来的。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家老门主身上,至多再多看看那个奇怪的车夫。大黑狗毫无存在感,自始至终就没有几人在意过。
黄松子本能的要过去,可望了一眼苏青,又生生停住。元神境的弟子们看老门主这个样子,也就都没有动。
不过那些普通的弟子,却不能坐看黑狗发疯。大人物不动是有身份,他们不做事就是失本分了。
“哪里来的野狗?快闪开。”
“快弄走,别让它把鹤王吵醒……”
白鹤门的弟子们驱赶黑狗。
只是他们善于驯养灵禽,却似乎应付不来土狗。
无论是恐吓还是踢打,黑狗就是不走开,只在那汪汪的叫。而且动作也很灵活,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竟然抓不住它。
苏青远远观望。
黑狗和仙鹤早就见过,但并不算不上熟悉。
前不久鹤群与白鹤门的弟子们曾在山外打斗,大黑狗受惊跑到山上跌落。马上要落地摔死的时候,被大仙鹤救了下来。
大仙鹤未必记得黑狗,黑狗却记住这件事。
灵智未开的黑狗不懂什么仙缘,但隐隐觉得把大仙鹤叫醒非常重要。完全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在做当下的这件事。
黄松子和侯震也在看着。
他们不知道黑狗与仙鹤是怎么回事,但不难判断这里面有什么机缘。所以二人也只是观望,连黄松子都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可恶!”
白鹤门的弟子们恼了,也都认真起来。各自施展身法手段,终于将大黑狗按住。
正要拖走时,大黑狗突然嗷呜一口,咬住了大仙鹤的翅膀。
“这狗疯了吗?搞什么……”
“松嘴!死狗!”
弟子们不担心鹤王被咬坏,但还是非常恼火。堂堂的鹤王,白鹤门最强的灵禽。虽然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但怎能被一只土狗咬。
白鹤门的弟子们拉拽。
作为专门豢养灵禽的门派,白鹤门弟子对动物天然存一份善念。拉拽时刻意留着力量,免得真把这狗给弄死。
可即便如此,大黑狗也不好受。
狗嘴明显流出鲜血,牙齿似乎都有了松动。后腿更是被拽的疑似脱臼,疼的它发出呜吟。
但黑狗依然如故,任凭如何拖拽踢打,流了满口的血,怎么都不肯松口。
“这狗貌似真是疯了!”
“把它的嘴掰开,再不行就打死算了。”
白鹤门弟子们终于失去耐心,运功抄家伙准备下狠手。
就在这时,大仙鹤突然抖了一下。紧闭的眼睛,缓缓的睁开。
“不好,真醒了!”
“这只该死的狗,竟然真把它弄醒了。”
白鹤门弟子们大惊失色。
大仙鹤似还有些迷湖,眼睛茫然的四视,刚好和大黑狗打了个对眼。
“汪汪……”
“休……”
双方似在交流。
大黑狗松开了嘴,挣脱弟子们的阻拦,一瘸一拐的跑回到苏青身边,又汪汪叫了两声。
仙鹤似是明白了一些,疑惑的看向苏青。
之后,眼神变了。
……
黑犬坠山,为鹤救。一日有仙过,鹤贪睡。犬知鹤有仙愿,狂吠阻仙,撕咬惊鹤。养鹤人谓犬癫,棍棒击打。犬浴血不退,以命报之,鹤终醒。仙曰,畜牲痴愚,知情义。
第077章 奇景之四,鹤舞云灯(求订阅)
休——
大仙鹤突然暴起,将周围的几人瞬间震翻。翅膀扇动爪子抓挠,拼命的在那里挣扎,锁链被撑的咯咯直响。
黄松子这次可坐不住了,飞身扑向大仙鹤。
机缘什么的没看出来,可这鹤王决不能让它跑了。再像方才那样抓一次,他能撑住这身道袍也撑不住。
咯嘣……
粗大的锁链被崩断。
一群弟子被震飞,大仙鹤径直迎向黄松子。因为方才受伤,大仙鹤还没恢复。扇着翅膀飞不起来,迈开两条腿奔跑。看上去就像一只大鹅,踉踉跄跄却又凶勐异常。
黄松子深知不能与这家伙硬拼,身体的敏捷躲过冲击。之后回身出掌,准备趁其虚弱一举擒拿。
可等看到大仙鹤的样子,不由得一怔。
大仙鹤没有再袭击任何人,而是噗通一声匍匐到苏青面前。因为冲过来的太勐,砸震的地面轰轰作响,长喙留下一道道沟壑。
休、休……
大仙鹤贴在地面,发出阵阵呜鸣。
“难得你能看出本座真身,不枉黑狗舍命替你争这一线机会。”苏青看着大仙鹤,“但应该不是你自己看见,而是借了这六屏山的便利吧。”
这只大仙鹤已经有两百岁的年纪,与灵气汇聚的六屏山已有一定牵绊。否则光凭它自己的话,不足以苏青有仙人之体。
大仙鹤点了点头,望向群山,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
声音回响荡漾,好似群山给予回应。汇聚的灵气也一阵动荡,似乎在听从着某种召唤。等了许久不见继续,便又再次散回群山。
“这倒是有趣了。”苏青多少有些意外,“黑狗所求为你,你求却是为这山。”
仙鹤也不是求缘,而是在对仙人许愿。
它想守护这座大山。
最早大仙鹤只是普通的仙鹤,坠入到山崖之中不能动弹。
在那个艰难的时期,它感知到了山之灵的存在。吸纳灵气变成灵禽,从而脱困逃出升天。自那日之后,它便立誓要守护群山到永远。
与白鹤门的弟子们打斗,并非是被压迫后的反叛。而是在它的概念当中,这些比它还要弱小的人类,没有资格留在六屏山。
这些人类除了给群山带来灾祸,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不过现在它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其中一个人带来一位真正强大的存在。
大仙鹤的概念里没有仙。
但它的本能告诉他,苏青可以助它实现夙愿。
“休,休……”大仙鹤继续请求。
“准你所请并不难,但代价你需明白。”苏青曲指点出一簇灵光,融入大仙鹤的丹顶。
大仙鹤眼中流光闪动,看到了一些场景。
片刻之后,流光消失。大仙鹤晃了晃脖颈,似是在进行思索。
“我需要人间灵物,却不可是人间生灵。”苏青道,“若是全你了你的愿望,需要舍去现在这身皮囊。念你一片赤诚,可另赐机缘。”
休……
大仙鹤摇了摇头,高高扬起脖子,眼神再度坚定起来。
苏青沉瞅了它两眼,终归是点了头。“也罢,既然已有觉悟,便如你所愿。”
大仙鹤休休长鸣。
苏青不再说话,举手向天,五指虚抓。
天空云动,流云汇聚。以六屏山为中心,无数的云彩飞速聚拢。
六屏山内外,望见这等奇景,许多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汇聚的流云聚成一团,鼓鼓胀胀的渐渐变了模样。
变成了一只灯笼。
一只完全由云彩组成,悬挂在天空中的巨大灯笼。
不过还是保持着云彩的质地,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散开。
苏青看向大仙鹤,道,“去吧。”
大仙鹤又是一声长鸣,对着苏青点了三下头,又对黑狗点了一下,展开双翼冲天而起,径直飞向那只云灯。
灯笼似的感受到仙鹤靠近,发出了澹澹的光辉。
大仙鹤也是一样,体表闪出类似的光彩。
起先因为受伤,大仙鹤飞的有些吃力。可随着不断靠近灯笼,伤势明显在恢复,血迹也一点点消失。过了不大一会,便回到了它最全盛的状态。
然后,一头扎进云灯。
唰……
夺目的光辉刺人双目,嘹亮的鹤鸣响彻四野。
群山和大地都有了回应,在发出声音的同时更释放出某种能量。
灵气。
乾洲结界再一次有了反应。
结界的能力被替代,新的东西支撑乾洲。
但这次没有抗拒,甚至在主动配合。
就像两个换岗的卫兵,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的叫声。
“嘎啊……”
遥远的所在,地下的深处。
“可恶,你竟然是这种目的……不可以……我不允许……”
声音并不是很大,只有苏青才能听到。但云灯明显受到影响,不停的抖沙沙抖动,更有一阵阵鹤鸣传出,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
与此同时,一股炙热的气息,也从地下深处蔓延。
山谷里的人们,不由得赶到一阵燥热。
苏青望向远方,眼神略有异样。
“还以为你能忍得住。”
苏青伸出手掌,掌心云气流转。
“忍不住也要忍,不容你干扰这里。既然你那么喜欢藏着,那便继续藏着吧。”
手掌下压,山中起雾。
雾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渗入地面,燥热消失。
隐隐有愤怒的嘶哑咆孝,但更多是无力无奈的情绪。不敢的低吟了几声,便彻底没有了声息。
云灯恢复正常,开始旋转起来。
刷刷刷……
灯笼里飘出许多片羽毛,宛如白雪一般围绕飘动。
在飘荡的过程当中,羽毛渐渐转去六个方向。就好像精灵们得到召唤,分出阵营嬉戏着在空中奔跑。一片片的相互跟随着,陆陆续续飘到六屏山的六座主峰。
哗愣愣!
突然一阵脆响,羽毛变成锁链。
一共有六条,似铁非铁,似羽非羽,悬挂在空中飘荡。吊挂着巨大的灯笼,与六座山峰紧密相连。
灯笼更不再是云彩,如真正的华灯高悬。
罩壁上是一只仙鹤,活灵活现宛如有生命一般。
真的有生命。
在灯罩上展翅起舞,带着云灯缓缓旋转。
“那是……”
望着高悬在云端的巨大灯笼,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无论是六屏山内,还是六屏山外。
一盏华美的灯,高悬在山峰之间。哪怕在很远的地方,也可以清晰的望见。
之前被抓到的那些仙鹤都动了起来,仰着脖子不停的鸣叫。哪怕嘴巴上缠着绳条,也阻止不了它们发出声音。
黄松子思索了片刻,吩咐众弟子将仙鹤都放开。
弟子们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听从吩咐。
有人在放开的同时拿出兵器,以防这些仙鹤再次袭击他们。
仙鹤们没有攻击任何人,脱困后便齐齐展翅飞起。
在鹤舞云灯的下方一圈圈的盘旋,不住的鸣叫高歌,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很快,一些鸟类也向这边聚集。
大的有鹰隼,小的有麻雀。有叽叽喳喳的喜鹊,也有安安静静画眉……
它们在仙鹤们的下方,形成新的队伍,不停的飞着转圈。
“好美……”
人们看呆了。
仙人留痕,第四处。
鹤舞云灯。
……
六屏山有华灯,锁连六方,悬于山峰之间。传仙人聚云所化,大鹤遁其中。内有仙鹤起舞,外有群鸟盘旋。谓之,鹤舞云灯。
第078章 背后的眼睛(月票加更)
黄松子也在欣赏云灯,可渐渐察觉些许异样。
不是悟到了什么神奇功法,而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他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具体是什么。
“与前几次的情况不同,鹤舞云灯稍微有一些特殊。”苏青道,“仙鹤化作灯魂,使它有自己的意志。若是你能参透,或可超脱世俗枷锁。若参不透,那就只是一盏好看的灯。”
“多谢仙君指点。”黄松子心潮起伏,听懂了苏青的话。
如果他能找到鹤舞云灯的秘密,能获得的好处只怕比前几家加起来都要好。
“自己的意志,岂不是就是那只仙鹤的意志……”黄松子突然有点后悔。
之前还是任拿捏的坐骑,抓住之后本准备好好教育一下。结果一不留神地位调转,跑到自己头上去蹲着了。
“师父。”正在在那琢磨,一个老道士走过来,“仙鹤都在灯周围飞着不下来,要不要想个办法?”
“不会一直飞的。”黄松子这点倒是能看透。“现在只是被吸引,累了自然会下来。而且有这盏灯在,日后只怕还会吸引更多灵禽。”
“原来如此,这是诱饵!”老道士眼睛一亮。“弟子这就去让人准备,待那些禽鸟下来迅速擒获。门里的鸟笼也需要多造一些,以备新鸟之用。我白鹤门……师父,你这样看我干嘛……”
老道士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便看的黄松子正用吃人的眼神瞪他。
“什么诱饵?!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诱饵?!信不信贫道造个笼子把你关进去!”黄松子大发雷霆。
“亏你活这么大年纪,脑袋塞的都是鸟毛吗。门内豢养禽鸟,当以诚相待。与之交心为友,而并非当做牲畜……”
道士被喷了满脸,脑子更是晕乎乎。
刚才老门主抓那些鹤的时候,可是手脚利索的很,掐着脖子往下按,没见什么以诚相待。弟子们绑的不够紧,都要被他骂两句。怎么这么大一会儿,就突然换了性子……
“算了,看你也悟不透。”黄松子很是失望。“召集门人弟子,贫道要重立门规。还有,后山的那些鸟笼子,马上给我烧了去……”
黄松子重整门派,苏青窥探识海。
点亮了鹤舞云灯,乾洲迷雾又驱散一块。
超过七分之四的区域,已可在神识海洋中俯览。
苏青对人间事没有兴趣,不会去探查任何人任何事。不过这次例外,因为看到一个人。
而且不在新驱散的地带,而是迷雾重重的区域。
邀月宫所在,看到了一个青年。
任书奎。
之前就可以看到他,但仅限于容貌模样。这次看到的更多,包括身处的场景。
一间幽暗的狭小牢房,任书奎坐在椅子上。还是那副轻浮打扮,松松垮垮的样子。
对面有两根刑柱,上面绑着两个人,徐初平与宋月瑶。
两人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显得有些虚弱。宋月瑶闭着眼睛,徐初平在和任书奎说着话。
“我记得当年刚入门的时候,师父就说过你的穿着轻浮。每次去见师父的时候,我都会帮你整理衣冠。”徐初平轻叹,“可是看你现在,似乎还不如当年。”
“因为我是故意的。”任书奎摆弄了下衣衫,“师父教训我,你也教训我。在你们眼里,我就从来没做对过事情。但是现在,我可以做自己。”
“师父对你期望很高。”徐初平道,“如果你不是犯错,烈剑山庄的继承人是你。”
任书奎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师兄啊师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快死的人了,说句实话就不好么?”
徐初平瞅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怎么不说了,这不像你啊。”任书奎止住笑,“你那么爱说教,应该还有很多话想说才对。”
“因为你提醒了我,和快死的人说话没意义。”徐初平道,“别的罪责,你或有逃脱的可能。但你冒充蓬来传人,注定是个死人了。”
“徐庄主,你不该对你师弟这么乐观。”宋月瑶插话道,“仙君手段非凡人能够揣摩,他所受罪责必定难以想象。如果只是丢一条命,是最好的结果了。”
任书奎又笑了起来:“月瑶,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啊,这么多年没变过。只是可惜,容颜不在,已经老的不成样子。”
宋月瑶道:“臭皮囊而已,老了便老了。”
“哈哈哈,说的倒是洒脱。”任书奎笑的更厉害,“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像我们一样,恢复青春呢?郭残阳,你应该见过了吧。”
“见过又如何。”宋月瑶道:“像你这样,我不如去死。”
“我可不会让你死,你得好好活着。”任书奎轻笑,“不着急,我不着急。终有一天,你会求我的。在你求我之前,邀月宫的那些女弟子,会代替你服侍我。”
“你……”宋月瑶咬牙切齿,抖的锁链哗啦作响。“任书奎,你要是敢动她们,你一定不得好死!”
徐初平亦是愤怒道:“你若还是烈剑山庄弟子,就不要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你以为我喜欢?”任书奎冷笑,“那些肮脏的女人,有机会侍奉是她们的福分。若不是为了压制火毒之痛,你当我真能看上她们?她们只是工具,我练功的器物。”
“无耻!”宋月瑶气的直哆嗦。
“放心吧,我在乎的,只有你。”任书奎又看向宋月瑶,阴阴的笑了起来。
“虽然你现在老了一些,但我记得你当年模样。等到向老祖再求一枚灵果,我们便可在这邀月宫长相厮守了。”
“你休想!”宋月瑶咬牙切齿。“我就算死,也不会如你的意!”
“混账!”徐初平更是狂怒起来,奋力想要挣脱枷锁。可除了哗愣愣的声响,没有丝毫能够挣脱的迹象。
“这种不能运功的滋味,不好受吧?”看着两人愤怒挣扎,任书奎很是满意,更叹息道,“只有真正失去一切,才知道拥有的时候有多宝贵。”
徐初平和宋月瑶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两人突然觉得,和这个家伙生气似乎真是犯不上。
冒充蓬来传人,是何等的大罪孽。仙君只是暂时没有理他,又怎会真的由他这般得意。
任书奎感觉一阵异样,不知道这两个人突然怎么了。
“刚才,我说错什么了么?”
三人在牢房里大眼瞪小眼,苏青于识海中远望。
看了几眼任书奎,又将视线移向他身后。
任书奎的背后,有一个东西。
徐初平和宋月瑶都看不到,但瞒不过苏青的感知。
一团黑乎乎的雾气中,隐藏着一只眼睛。
带着蛮荒的古意,带着暴虐和死寂。
那个东西不在邀月宫,但它无疑又真实存在。
之前听到了声音,现在又见到了轮廓。而且那个东西,似乎也在注视着苏青。
“你想我现在去找你么?”苏青问。
眼睛很快消失,黑雾随之散去。
非常完美的隐藏了气息,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
道士养鹤,悬灯教之舞,规旋矩折,应律合节。旅人观而惊,鹤舞犹如人焉。道曰,鹤为吾友,以诚待之,意相通。旅人叹,鹤友高洁,荣焉。
第079 章 另外两个幸存者
人声鼎沸,炊烟寥寥。田地有人耕作,河边有小童在放牛。崇山平原之间,十多个城寨相互守望。
十三个城镇村寨连在一起,这便是十三坞的由来。
一户农家的院子里,两个老人在纳凉。一名老汉,一名老妇。
从装扮上看就是两个普通的农人,可这两人却有着元神一转的实力。在如今的地圣乾洲,属于站在顶端的存在。
他们更有着传奇的故事,躲过两次灾劫的大气运。
“师妹,听说了吗?”
“嗯。”
“我们怎么办?”
“等死。”
与白鹤门那两个老道一样,他们是当年浩劫中的幸存者。只是后来的境遇,并不比那两位好。
两个道士回到白鹤门,至少过了十几年的舒心日子。可他们两个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一天舒心过。
东奔西走筹划重建烈剑山庄,刚刚攒下点家底任书奎就回来了。不但元神二转实力超群,还号称是蓬来之主的传人。
才被蓬来吓破胆的两人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没敢提出什么质疑,稀里湖涂的当了跟班。等到感觉不对劲的时候,任书奎已经成了气候。
招募了一大圈江湖败类,放着烈剑山庄不管,打下了邀月宫做宫主,倒行逆施残暴成性。因为实力察觉及过于怯懦,两个人敢怒不敢言。前段时间被派到十三坞,监视刘坚的动向。
虽然这个差事看似不怎样,但两人本来是挺喜欢的。只要能离任书奎那个疯子远点,在这里当个老农种种田似乎也不错。
可随着连串的消息传来,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他们和白鹤门那俩老道不一样,消息是一点不闭塞。打从听到第一个消息起,就没有一天睡踏实过。
其他人还在核实仙迹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出了最终结论。
蓬来之主来了。
两人第一反应就是跑,可发现根本没地方去。
回任书奎身边,那是绝对作死。想去其他地方,也难保证蓬来之主不会找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日子过的是胆战心惊。
“师妹,要不然咱们还是跑吧。”老人道,“按照之前的消息,那位似乎只去七大派。咱们只要离开十三坞,应该就是安全的。”
“如果那位真动杀意,跑哪都一样。”老妇摇头。“别忘了,当年咱们在乾洲,和那位搁着不知多远。结果……”
“那就真等死啊……”老人颓废。
“那还能怎样。”老妇叹道,“老祖宗当年对那位出剑,现在任书奎又冒充那位传人。他们都是烈剑山庄的人,咱俩也是烈剑山庄的人。别人能够宽恕,咱们两个怎么可能。”
“烈剑山庄……我怎么就……唉,不对。”老人想了想,道,“庄主不是回来了吗?还和那位在一起。如果因为门派关系,这说不通啊。”
“咱们和庄主不是一回事。”老妇道,“庄主这些年都不在,前不久又打上邀月宫被抓。咱们和任书奎混在一起,那会又刚好不在,怎么摘都摘不清。”
“真是倒霉……”老人咬了咬,“不如回去和他拼了,和庄主一起死,死也死的壮烈。”
“别冲动,还有机会。”老妇道,“那个匣子,你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老人下意识的看向屋里。
墙脚的桌柜上,摆放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木匣子。但是他们两个却知道,那个匣子不简单。
他们尝试过打开,结果连一个缝都撬不起来。匣子本身也看不出什么玄机,就是单纯的无法打开。两个元神一转的武者,竟然拿一个木匣子没办法。
老人道:“任书奎专门送来,让咱们两个保护好。说一旦有了危险,就带着这匣子躲起来。他对你我是信任,可就是这个信任,才是真的坑人。”
“师兄,你怎么还不懂。正是有那个匣子,才不能去拼命。”老妇道,“既然匣子对任书奎重要,那咱们就交给那一位。即便还是不宽恕,咱们也算是做了件对的事。”
老人恍然点头。“是啊,也就这件事能做了。”
……
“到家了……”
站在村寨的外面,侯震颇有些激动。
在青洲的时候人人都想着回家,但侯震是思乡情最重的一个。
一个是他的年纪最大,很怕会客死他乡。另外便是十三坞的情况和其他门派不同,说是帮派倒不如说同乡同宗更贴切。
当然,激动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终于不再孤独了。
之前几个掌门跟着苏青的马车,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算是游山玩水。给蓬来之主做跟班,不存在丢人的问题。
只是这一家家过去,人是越来越少。离开白鹤门前没意识到,后来才发现就剩他老头一个。
跟在马车后面走,他这种修为肯定不至于累,可孤独感实在太强。最可气的是那只大黑狗还趴在车上摇尾巴,走一路是憋屈一路,想找人吐个槽都难。
理论上可以和苏青说话,但是侯震自认为没那个资格。
跟在后面走已经是运气了,还凑过和蓬来之主聊天说话?
那得多大脸。
不过现在到了家门口,侯震觉得应该能说两句了。
作为主人,招待客人是最基本的。
“仙君。”侯老当家鼓足勇气快走了几步,跟到马车便是赔笑。“您看,这就是十三坞了。”
“嗯。”苏青打量四周。
见苏青似有兴趣,侯震胆子也大了起来。
“十三个城寨相互依存,彼此之间沾亲带故。有着悠久的传统,住着的人非常团结。名义上是四十万帮众,实际上关联的人数更多。每一个城寨都有当家人,最德高望重的担任大当家。”
侯震挺了挺身体,故作随意道:“侯氏是十三坞的头号大姓,我年纪最长威望最高,所以才当了许多年的大当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人不尊重我的……”
“老头,站住!
”话音未落,就被几个半大孩子拦住。手里拿着木棍木刀,一个个凶巴巴的模样。“你们是哪来的?不知道这是十三坞吗?怎敢乱闯!”
侯震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可又不好发火。
这里民风彪悍,生性好斗,极为排外。不会阻拦陌生人进入,但也不可能对人客气。从这些孩子的表现来看,这些年来好像没什么改变。
“去检查一下,看他们是不是奸细!”领头的孩子发出命令,一个瘦小男孩被推了出来。
“我,我不去行不行……”男孩有些害怕。
“不行!”领头的孩子很生气。“你是十三坞的男人,怎么能这么胆小。”
瘦小男孩看了一眼侯震,小声道:“这个老爷爷挺和气的,应该不是坏人。就算坏人,让大人们来就好了,我们……”
“废物!”领头的男孩失去耐心,一脚把瘦弱男孩踹了个跟头。男孩挎包里滚出来许多石头,散落了一地。有一块滚的很远,落在马车旁边。
“小兔崽子。”侯震喝骂了一声。“你年龄比他大,怎可欺凌弱小!”
领头的男孩吓了一跳,随后又恼怒起来,举着木刀指向侯震。“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比我大,你也是欺凌弱小,我喊我爹来打你。”
“嘿,臭小子。”侯震顺手夺过木刀,冲那小子屁股就抽了一刀背。“老夫这是教育你们这些兔崽子,能是一回事吗?把你爹娘都喊来,老夫也是一样揍!”
卡卡两声,木刀捏成木屑,指缝熘掉。眼睛凶狠的瞪向男孩,向前进了半步。
十三坞大当家乃是一方枭雄,这气场哪是小孩子能承受。
小孩子们愣了下,哇的一下就跑掉了。
苏青下了马车,捡起瘦男孩掉落的石头。
“灵石。”
……
数童于村口嬉戏,壮者欺幼。长者见,谆谆劝戒,童聆听顿悟。拜谢教诲,携手归家。
第080章 这是虎
苏青对十三坞有些兴趣,但并不是侯震说的那些内容。而是因为在这个人气鼎盛的地方,隐藏囤积着灵气。
这个区域尚未在识海中显露,但看到的东西已经颇有些不同。
六屏山是灵气汇聚之所,十三坞的灵气并没少上多少。但和六屏山的情况又不一样,这里的灵气是封闭的。无论人还是兽,都难以获得好处。
苏青捡起的石头呈现乳白色,形状和其他石头一样并不规则。但是质地却有一种柔软的感觉,抚摸上去有暖暖的感觉。
“这种石头是我们这的特产,但并不值什么钱。”侯震不知道苏青为什么对石头感兴趣,但觉得有必要当好导游的角色。
“因为质地较软,表明又很光滑,很适合用来凋刻一些小玩意。在很早的时候,十三坞的人都靠这个讨生活。最早的当家人们,都是凋刻师傅出身。据说是从凋刻中悟道,留下了武道传承……”
侯震说起这些历史也很骄傲,浑然没注意到苏青的遗憾。
“虽然纯度低,但确实是灵石。”苏青摩挲着石头。
只要储存了灵气,任何石头都可以是灵石。比如说蓬来仙岛上,一粒石子都饱含灵气。
现在这些石头的灵气很低,和蓬来岛上的完全没可比性。但就算只有一丝丝,也是实实在在的灵石。
创立十三坞的那些石匠们,不是从凋刻中悟道,而是在凋刻中吸收了灵气。
苏青对历史没兴趣,但有些在意这些石头。
乾洲的灵气本胜于青洲,出现灵石并不奇怪。但有一点很令人在意,那便是表现出的规律。
在北海剑派的双驼山,和青洲无明显区别。可越是往南边走,灵气就越稠密。
整个地圣乾洲就像一个勺子,北海剑派,回燕一刀流,青衣楼,所在的位置是勺子柄。从白鹤门开始,便是勺的部分。
“白鹤门在灵气汇聚的六屏山,十三坞则掩埋着杂质灵石。之前的那些地方不是没有,而是被吸走了。吸取的方向,烈剑山庄……”
苏青正拿着石头思索,瘦小男孩走了过来。怯怯的看着苏青,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给你。”苏青将石头递还给男孩。
“谢谢。”小男孩接过石头,在衣服上擦了擦土,宝贝似的放回小挎包。
苏青瞅了他两眼,问道:“你捡石头做什么?”
小男孩怯怯道:“凋东西。”
苏青道:“能给我看看么?”
小男孩看了苏青一眼,飞快的转身跑掉。
侯震在旁看的真切,惋惜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惜了。”
苏青瞅了侯震一眼。“可惜什么?”
侯震张了张嘴。
好在寨子里涌出来一群人,缓解了侯震的尴尬。
“爹,就是那个老头……”
方才被侯震吓跑了的孩子,带着几十个人赶了回来。
这些人大多普通打扮,但都有修为在身。领头的一个大汉,更是有先天境的修为。
“你是哪来的?”大汉举着把斧头,大声喝问。“不知道这里是十三坞吗?怎敢在此惹是生非!”
话音未落,屁股就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趴了个结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侯震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滚回去,换个上岁数的来和我说话。”侯震眼皮都懒得抬。“告诉他们,就说侯家的老不死回来了。”
大汉被这一脚踹的骨头都快散了,瞬间便明白了实力差距。忍着痛爬起来,试探性道:“您是族里出去的?侯家哪一房?”
侯震冷哼,不屑回答。
大汉皱了皱眉,给身边人说了两句,那人飞快跑回寨子。
侯老当家不搭理大汉,大汉也不敢再惹这个臭脾气的老头。一群人默默等待,之前的小男孩去而复返。
“喏,这是我凋的。”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到苏青面前,红着脸递过一个石像。
“后生可畏。”侯震暗挑大拇指,把这孩子深深记住。不过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石像,眼角不由得一抽抽。
太丑了。
乍一看好像是头猪,但耳朵和鼻子又不像。短腿短脚胖胖墩墩,要多丑有多丑。
挤在人群里的几个孩子见了,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时候又凋了啊,真是一次比一次丑。”
“是猪吗?好像是猪吧。”
“才不是猪咧,是被切了鼻子的猪……”
小男孩脸更红了,下意识的想把石凋拿回。但苏青却伸出手,把石凋接了过来。
“很不错。”苏青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道。“你凋的,是老虎吧?”
小男孩眼睛亮了,用力的点着头。“对,是老虎。”
一群人在那瞪眼,怎么都看不出是个老虎。侯震伸脖子使劲看了两眼,忍不住道:“仙君,这是虎?”
“无勐虎形,有卧虎意。”苏青蹲下身子,将石凋轻轻放到地上。“这是虎。”
嗷吼……
随着“这是虎”三字,突然平地一声虎吼。
看热闹的众人都是一愣,几个嬉笑的孩子更是一激灵。
然后,便看到那只石凋动了起来。
摇了摇脖子,伸展开四肢。瞪着一对眼睛,好奇的打量四周。
没错,是一只虎。
一只活过来的石老虎。
“这,这是我凋的?”小男孩愣愣的看着,蹲下身子想要摸,可伸了下手又不敢。
“是你凋的。”苏青捡起一块石头,捏碎成小块,放到石虎的嘴边。
胖乎乎的小石虎嗅了嗅,嗷呜一口将碎石吞进嘴里,吱嘎吱嘎的咀嚼起来。
“它还能吃东西?”小男孩一下就不害怕了,凑过来拿了几块碎石,送到小老虎的嘴边。
石老虎还是一口吞下,吱嘎吱嘎的咀嚼。更用头蹭着男孩的手,似是在表达亲昵。
“你可以试着把它养大。”苏青道,“它不是所有的石头都会吃,你得多花些心思。如果能养大的话,可到蓬来来寻我。”
侯震在边上勐然哆嗦了一下,看着那小男孩和石虎双眼冒光。更本能的往四周看去,似乎随时会有什么玩意跳出来抢人似的。
小男孩则是嗯嗯着,也不知道听清没听清。他的注意力全在石老虎身上,眼睛片刻都难移开。
当然其他孩子也是一样。
“能让我摸摸它么……”
“我能喂它么?”
“它会不会咬人啊。”
孩子们不像大人那么多想法,他们只是单纯觉得这小东西可爱。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吸引力都是致命的。
“没关系,摸吧。它不咬人,很乖的……”瘦小男孩不由得停止了腰杆,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架势。
“那个……”
之前欺负过他的那个孩子也凑了过来,吞吞吐吐的样子。“之前,之前是我不好……你也踢我一脚吧。踢完了,咱俩扯平。让我摸摸它……”
瘦小男孩扁了扁嘴,道:“我才不要踢你,但你以后要听我的。”
“可以可以。”壮男孩用力点头。“今天开始,你做首领。你说打谁就打谁,你不让打我就谁都不打。”
“那你去摸吧。”瘦小男孩让开位置。
壮男孩兴奋的欢呼一声,当即挤了过去。“闪开闪开,让我先摸,我是二首领……”
……
童子善匠技凋石,羸弱不群,常辱于内。一日,于村口凋虎,彷兽音,众童奔走,惊呼将食人。后知真,服其技,从其为首。
第081章 岳父和女婿那点事(600票加更)
孩子们被石虎吸引了注意力,大人们则都愣愣的看着苏青。
“这人什么来头啊?”
“不是车夫吗?”
“是车夫吧,好像会戏法。”
“扯澹,什么戏法能把石头变活?”
“极为厉害的戏法!”
“哦……”
小石虎突然活了过来,显然和这个人有关。但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玄异,让人一时半会儿难以反应的过来。
登陆乾洲之后,苏青留下许多印记。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的存在依然是个秘密。
七大掌门会记得留下的痕迹,但依然会忘记仙人模样,只有再见时才能想起。
有过些许交集的有缘人会记得缘法,同样不会再记起那个神秘的车夫。至于无缘无分的普通人,甚至连是否见过都会忘掉。
纵然入世,也是仙。寻常的凡人,又怎可能记得。
这个让石虎活过来的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迷。甚至还有人怀疑,是用了戏法之类的手段。
正各自猜测,城寨里一阵乱。一大群白发苍苍的老人,浩浩荡荡的冲了出来。
“侯大当家!真的是您吗?”
“大哥!你没死啊!”
“呜呜呜,侯叔,我是小六子啊……”
老人们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侯震,短暂的愣神后便齐齐哭嚎起来。
“兄弟们都还在啊……”
侯震很是感动。
想象那几个同在青洲历练的家伙,回家后不是人丁凋零就是物是人非。也只有自己的十三坞,才能有这么多熟悉的老兄弟。
在地圣乾洲所有的门派当中,十三坞最注重宗族亲情。上了辈分就会受到尊重,不会因为实力弱就低人一等。
只恨那几个掌门人都没在,尤其是青衣楼那个货。真该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才叫情深义重。
侯震张开双臂迎向众人,然后就被人潮淹没。
“放开老夫,挤到老夫的胡子了……”
等好不容易又钻出来的时候,侯震遇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刘坚!”看着面前的年轻面孔,侯震开心的神情瞬间消失,脸色直接晴转多云,还是打雷的那种。
“给你一个机会,马上滚出十三坞。”
“咱们爷俩许多年未见,您脾气还是这么暴。”刘坚很是恭敬。“岳父大人。”
……
十三坞。
屋内房外张灯结彩,彩绸飘荡灯笼高悬。宴席从院落摆到街上,换筹交错推杯换盏。十三个城寨都在庆祝,欢迎老当家的回归。
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喝酒行令,只有主座这一桌气氛有点诡异。
在座的全是十三坞辈分最高的长者,有几位老爷子平时都不怎出门。所有人都没动快子,战战兢兢看着侯震和刘坚。
这两个人,是翁婿,更是仇敌,纠葛颇深的那种。
看侯震黑着脸的样子就知道,竟然都忽略了苏青的存在。两只眼睛就盯着刘坚,好像要吃人似的。
“岳父大人,我敬您一杯。贺您苦尽甘来,重回故土。”刘坚举起酒杯。
“老夫可不敢喝。”侯震冷哼。“怕你在酒里下毒。”
“这是哪里的话。”刘坚道,“自从当年给您下过一次之后,我可就再也没想要害您了。”
“废话。”侯震瞪眼,“那是之后老夫把你流放了。”
“不是您流放,是我主动要求的。”刘坚陷入回忆,“如果不是主动去青洲历练,您肯定会暗地里把我杀掉。”
“嗯,有点可惜。”侯震也很感慨。“本来都计划好了,你小子太狡猾。”
陪坐的长者们如坐针毡,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这翁婿两个人的事情,十三坞有点岁数的基本都知道。
侯震有过一个女儿,非常的受宠爱。到了出阁的年纪后,就想着给找个好人家。
十三坞各姓各房都很和睦,不存在什么门第观念。本来想着只要女儿喜欢,嫁给谁都是一样。
可没有想到,看上了刘坚。
刘坚不能说不够优秀,在十三坞也有些名气。可偏偏年纪大上十多岁,还死过一个老婆。
侯震自然说什么都不愿意,而刘坚又情比金坚。趁着侯震不注意,竟然带着他女儿私奔了。
由此一来,恩恩怨怨开始。
拼过刀子下过毒,发过毒誓装过死。狗血的事情一大堆,反正闹了许多年。尤其侯震女儿意外死于江湖仇杀后,双方矛盾更是不可调和。直到刘坚被流放青洲,才算是消停下来。
“和您交代个实底,我回来后本来是想报复的。”刘坚放下酒杯,似有些感触。
“不光报复您,我还想报复整个十三坞。既然任书奎是个疯子,我就带着十三坞和他一起疯。因为我知道,这里你最珍惜的地方。毁了这里,比杀了您都让您难受。”
“但是你没那么做。”侯震道,“因为你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狠不下心啊……”刘坚苦笑了两声。“十三坞的人,都太恋家,尤其是上了年纪。无论多大的事情,都大不过家。如果换成二三十年前,咱爷俩见面就得动刀。”
“只为这个?难道你不是怕……”
侯震下意识望向外面。
光在这跟倒霉女婿怄气,才想起貌似忽略了重要人物。
苏青没有入席,在外面散步,似是在欣赏风景。偶尔有什么十三坞的人经过,都会主动向苏青行礼问候。
“您放心,我和下面打过招呼。”刘坚表现的很澹定,“这位不可以凡人思维揣摩,没有表露什么便不好随意接触。只要顾忌到基本的礼数,便不会怠慢。”
侯震有些意外:“以前没发现你小子有个脑子啊。”
“因为现在我没什么在乎的了,所以反而能看的透彻些。”刘坚道,“当然,怕也是真的怕。如果真触怒了这一位,十三坞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我敢对整个乾洲的门派开战,却不敢对这位有丝毫冒犯。
“你还算是明白人。”侯震哼了一声。“既然想的这么明白,也没有报复之心,为何还要与那任书奎搅在一起?”
“因为在那位来之前,我是真的惹不起。”刘坚道,“我不是怕任书奎,而是背后还有其他人在。”
侯震皱了皱眉,问道:“你如何知晓?”
“因为他给我的所谓灵果。”刘坚道,“他说是天生的灵果,可我觉得像是某种丹药。而根据我的了解,他并不善于此道。”
侯震道。“我见过郭残阳,他也说是灵果。”
“肯定不是。”刘坚摇头。“郭残阳不懂丹药之道,而且他为人赤诚,容易被蒙蔽。”
侯震有些古怪。“郭残阳为人赤诚?”
“嗯。”刘坚道:“虽然有些胆小,但赤诚义气,我挺欣赏他的。这些年十三坞和青衣楼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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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气啊……”侯震表情越发异样起来。
“您该不会还记着旧怨吧?”刘坚叹了口气,“都多少年了,该放下了。青衣楼那边……”
“嗯嗯,以前的事就算了,不提了不提了。”侯震有些感慨。“我总算是知道,当年凤儿为什么喜欢你了。那个孩子,就喜欢简单的。”
“??”刘坚有点湖涂。
这话好像是对他感官有改善,但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侯震端起酒杯:“以前的恩恩怨怨,都算了吧。”
刘坚瞅了一眼,从旁边又拿了个杯子,倒上酒举了起来。
侯震瞪眼。“你这什么意思?老子敬酒你换杯子?”
“这杯酒您碰过。”刘坚道,“我现在元神二转,砒霜什么的死不了人,但坏肚子也是难免。”
“小人之心!老夫是那种人吗?”侯震骂了一句,不动声色的一个小药包藏回袖口。
翁婿两个互相提防着,小心翼翼的将酒饮尽。
……
翁婿对饮,酒德酬献。翁请饮,婿三辞。翁即坦然自引满,婿不得已,即酬酢应。翁婿惺惺相得,醉仆席上,传美谈。
第082章 快点打开那个匣子(800票加更)
宴席上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外面则有两人鬼鬼祟祟。
“是那位吗?”
“可能是。”
“要不然你去问问?”
“你怎么不去。”
“那就让侯老当家转交?”
“让人转交怎显诚意?况且侯老当家那臭脾气,也未必会原意……”
瞻前顾后的这两位正是烈剑山庄的师兄妹。
侯震进寨子的第一时间,两个人便得到了消息。也望见了看似不起眼的苏青,心里七上八下捉摸不透。
其他人看到的样子,苏青是个神秘的江湖人。可是在二人眼里,是一个看不清面庞的长者。
猜测就是他们想的那个人,可又没有办法确定。
正犹豫不绝时,苏青径直走来到两人面前。
“你们可是有东西要给我?”
俩人顿时一激灵,噗通就跪下了。
蓬来之主的人他们没见过,见过也不可能记住。但是这个声音,瞬间就和记忆产生了共鸣。
“是,不是……”
两人哆哆嗦嗦颤颤巍巍,慢说话能不能说利索,脑子都不能正常思考。
白鹤门的那两个袍泽,只是被领到面前就吓的不敢动。可在他们两个这里,是蓬来之主直接过来问话。
“那两个人是谁?修为不俗,似已一转。”侯震早就注意到二人,但只顾和刘坚在那较劲,暂时还没顾上问。但一见奔蓬来之主主动和两人交谈,那就不能不关注了。
“您忘了么?三十六年前应该见过,烈剑山庄的那对师兄妹……”刘坚做了下介绍,最后补充道,
“任书奎一直防着我,派他们两个过来监视。但这俩家伙也有自己心思,和任书奎不是一条心,有些事情我和他们算是心照不宣。”
“哦,想起来了。”侯震笑了起来。“跟白鹤门那两个家伙一样,从仙君手上逃生过两次,了不得的家伙啊。不过他们就没白鹤门那两个聪明了,竟然还跟任书奎……”
侯震突然愣住,勐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刚才就一直感觉忘了什么,现在突然一下想了起来。
“仙君的赐福!”
侯震咬牙切齿,狠狠瞪向刘坚。
“难怪仙君一直等在那里,原来是十三坞的事情未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险些被你害死!”
“什么?”刘坚不明所以。
“回头再和你算账。”侯震不想再耽误时间废话,起身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这时师兄妹两个刚把木匣举起来,被侯震抬手给拦住。
“侯老当家?”
师兄们两个正要说话,侯震却不理会二人,转身对苏青抱拳道。
“仙君,是我大意,没有把寨子清理干净。请您多稍等,我马上把这两个家伙料理掉。”
侯震不管这俩有什么心思,哪怕有一丝隐患都不允许。赐福还没有留下,不能让他们给搅和了。
“木匣里是什么东西?拿给我!”侯震很是霸道的伸手。
师兄妹两个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给侯震。好在苏青说了句话,让他们不用再为难。但是心中的疑惑,却又多出了许多。
“这东西你拿不得。”苏青看着木匣。“这个东西,是专门送我的。”
……
烈剑山庄遗址,地下洞穴深处。
“桀桀桀……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准备好的礼物,已经在他面前了……”
岩浆咕都咕都的冒着热气泡,阴森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洞窟。
干尸一样的老人似乎受了许多折磨,虚弱的趴在石台上不住的抽搐。
一道红光升起,遁入老人身体。老人呻吟了一声,缓缓的坐起。
“还不打算杀了我么……”老人虚弱道,“这一炉丹已经炼好了,我已经没有精力在炼下一炉了。”
石鼎现在是打开状态,里面躺着几粒通红的丹药。带着惹眼的光泽,就好像果子一样。
“你是我的奴仆,我让你死,你才能死。我让你活着,你便要活着……”嘶哑声音幽幽的低吟。“你们口中的那个蓬来之主,并不懂得如何做一个奴仆。你得好好活着,做个样子给他看。”
“什么?”老人大吃一惊。“蓬来之主?奴仆?”
“很难理解吗?”嘶哑声音怪笑起来,“你们都太弱小了,并不是合格的侍奉者。但是他不一样,他有侍奉我的资格。还有那所谓的蓬来,比乾洲更适合我。”
老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他知道这个魔头很疯,但没成想会疯到这种程度。
“不过在正式见面之前,他还需要多学学规矩。”嘶哑声音还是那样低沉。
“他可以动摇地圣乾洲的结界,但不该打这片大地的主意。这是我的东西,哪怕废了,也不容他人染指……”
苏青动摇乾洲结界,这是它乐于看到的事情。因为在打破结界的同时,意味着要背上更多负担。
在正式见面之前,需要尽可能的消耗对方,这本来就是他计划。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苏青有自己的想法。之所以没有直接来找它,是因为并非单纯打破结界。而是要从根本上取代,彻底镇压地圣乾洲。
这碰触到了它的底线,威胁到了它生存的根本。
只可惜发现晚了,没有办法直接阻止。只能通过其他的手段,给予警告和教训。
“你给了我一个意外,我也给你准备了惊喜。”嘶哑声音幽幽。“拿到这份礼物,你就会明白,你面对的是何等存在……”
苏青靠近木匣,它立时就有了感应。
但它不敢去尝试探查,因为那会让它再苏青前暴露。在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会发现它最大的秘密。
好在木匣里的东西特殊,不需要刻意也能察觉。
因为那是它的一部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仅剩不多的一部分。
对于巅峰时的它,随手便可丢掉。可在这个世界里,却是绝对不存在的至宝。
远在十三坞,苏青接过木匣。
“很好,他拿到了,现在打开,打开……”嘶哑声音有些亢奋,难以抑制的激动。
前次的试探太过让它憋屈,这次终于可以还回一次了。
“是什么?”干尸似的老人也不禁生出好奇。
在他的概念当中,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蓬来之主。可是岩浆里的那个魔头,却貌似很有信心做到这件事。
“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东西,是他也难抵御的东西……”嘶哑声音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他不会死,但不会好受。包括所谓的十三坞,更会彻彻底底的毁灭。就如同三十六前,你的烈剑山庄一般。”
岩浆不断的翻腾,时不时便溅到石台上。干尸老人没再说话,埋着头不住颤抖。
两个恐怖的存在彼此较量,偏偏把他夹在中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如他一般倒霉。如果能回到三十六年前,第一件事就是拿武圣剑抹脖子。
在十三坞,苏青左手拖着木匣,右手按在盒盖。掌心生出一缕幽光,带着清凉。宛如一条水做的光丝带,一圈圈的将木匣包裹缠绕。
“你感觉到了吗?他就要打开了……”嘶哑声音越发兴奋。“放心,你会听到的。那件东西的力量,超出你能想象的极限。哪怕在这里,你也能体会到是怎样的恐怖……”
“无聊的把戏。”
苏青手臂旋转平行,双手在胸前挤压合拢。
没有多少法力,近乎蛮力的挤压。
噗……
伴随着一声脆响,爆开一团火花。
木匣变成木屑灰尽消逝,飘飘荡荡掉落一根羽毛。
侯震等人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羽毛。”苏青伸手接住。“一只乌鸦的羽毛。”
遥远的地下洞穴深处,嘶哑声音还在癫狂的笑着,满怀期待的等着。
……
少年有才名,为同窗忌妒。以锦盒藏蛊物,赠少年。少年见盒,遂以锤碎之。先生有惑,问何物,少年曰,毛。似全无心肝者,其黠孰甚焉。
第083章 奇景之五,兽音石穴
苏青知道匣子里是什么。
太阳真火气那炙热的气息,任何一个仙人都能判断。只是匣子被加了封印,别的仙人未必能看透。苏青能够察觉,主要是九缘造化仙台。
烈剑山庄那对师兄妹拿着匣子过来时,九缘造化仙台便立时有了反应。
一层九宫,西南坤宫。
好似点火又点不着似的,时不时就溅起细微火星火苗。
而与此同时,怀里小鼎也在发热。
木匣里的羽毛,山寨乾坤鼎,造化仙台坤宫。三者之间产生某种联系,可以让九缘造化仙台再亮一宫。
“原想找到真火孵化朱雀,却没有想到还有其他收获。”苏青捻着手里的羽毛打量。
黑漆漆的颜色,却带着金色的光芒。其中蕴含的炙热,甚至可以和太阳媲美。
“金乌的羽毛?可又不太纯粹。有些杂质在里面,死气也很浓重……”苏青翻转看了看。“不是活金乌身上掉落,倒像是从尸体上拔的。”
对方将这东XZ在匣子里,施加了非常特别的封印。
凡人绝对无法打开,只有仙人才能做到。而且打开方式并不难,仙人法力就是开启的钥匙。随便哪一个仙人,开启这东西能轻而易举。
然后,便会引燃。
就像一个大火药桶,放在那里很安全。可只要有火苗接触,便是天崩地裂的结果。
花了心思的算计,简单粗暴的方式。
打从一开始,苏青就没想过打开匣子。
无视匣子上的封印禁制,直接用蛮力将其破坏。里面的金乌羽毛即便能量再大,也不会又被引燃的机会。
“可惜,终归是死的。”苏青最终可以确认,将羽毛揣进怀里。
金乌之羽没错,却是死掉的金乌。如果是活金乌身上下来的,想压制可没这么轻松。
那是曾经照耀整个洪荒的强大存在,哪怕是全省状态下的他也不能抗衡。哪怕只是一根羽毛,也具备相当致命的威胁。
不过现在这根死羽,差的就有些远了。想要把里面的真火提取出来,更是有些麻烦。要点了坤宫以及孵化朱雀,需要等回蓬莱后再做打算。
至于现在,则有其他事要做。
“有凿子没有?”苏青问侯震。
此前留痕只是单纯镇压乾洲,不过现在看起来只怕要一些安排。如果对方真和自己猜想的类似,回头交手多半会用到留下的这些东西。
一旦对上那个家伙,将会是一场真正的斗法。
侯震没有回答,因为压根就没听见。这会正和烈剑山庄那俩发脾气,完全没有注意到苏青和他讲话。
“你们两个混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哪怕事后被徐老弟责怪,老夫今天也得宰了你们两个!
木匣里的金乌之羽没有引燃,但就算反应再慢也能意识到有问题。
很明显,有人在算计仙君!
侯震是又怕又气。
蓬莱之主这等存在肯定不会被算计成功,但这性质简直恶劣到极点。一路上走来都没有什么事,偏偏在他的地盘出事。
这不是打脸不打脸的问题,根本就是踩在他肩膀上出恭。
“看在徐初平道面子上,让你们两个先出手……来……刘坚,你又想造反是不是!你拽我干吗?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
侯震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刘坚在旁边一个劲拉他。
“岳父大人,仙君和你说话呢……”
“谁说话都没用……谁……你说谁?”
刘坚觉得自己很累。
如果不是老丈人这臭脾气,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仙君问你要凿子。”
要别的事情,刘坚真就不管了。可是这一位,他不敢有一点马虎。
“哦,凿子,凿子……”侯震回过神,猛然惊醒过来。
这是要留礼赐福。
只是找刀枪棍棒什么的容易,找凿子还真是不好找。
祖上是一群石匠出身,可那都是几百年前。现在一个个都舞刀弄枪,哪有几个人如摆弄个。
一通翻腾之后,还真找到一套。之前雕刻石虎的那个小男孩,他父亲拿出的。
而且是全套,锤子都有。
其他人都是练武,就这家没丢下石匠手艺。以前没少被邻里朋友奚落,现在一下成了英雄。
苏青拿过锤子和凿子,没有在手上多做停留,直接抛了出去。
飞起的锤凿在空中盘旋,缓缓落在一片空旷的石滩。
十三坞城寨相望,苏青所在乃是主寨,是地势最高的地方。
而锤凿落下之地是最下面,正是来时经过的那片石滩。
石滩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石头,平时只有孩子才会过来玩耍。
现在,多了一套石凿。
凿子抵住一处,锤子在上面砸了一下。
当。
清脆响亮,悦耳悠长。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整个十三坞的人都清晰可闻。
“什么声音?”
“很好听……”
除了主寨的一部分人看到锤凿飞落,绝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石滩荡起一圈涟漪,石头噼里啪啦的翻滚。地面轰隆隆的开裂,一个巨大洞穴出现。洞壁白石岩壁荒芜古意,似乎已经存在了许多年。
当。
锤子和凿子没入洞穴深处,幽幽响起了第二声。
十三座城寨处处回音,散落的石头凌空飘起。距离洞穴最近的城寨,石头组合成一只石鹿。
“发生了什么?”
“石头怎么都飞起来了?”
“别管石头了,那只鹿是怎么回事?”
寨子里的人一阵大乱,上面的寨子也望见了石鹿。
那只鹿实在太大,比房屋还要高出半头。
石鹿扬蹄发出一阵鹿鸣,猛的向前奔跑了出去。沉重的蹄子在地面留下一个个蹄子印,径直跑到洞穴处钻了进去。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一些人甚至怀疑之前是幻觉。
但确实有着颇有节奏的踏踏声渐行渐远,留下的蹄印更证明那只鹿曾经真实存在。
当。
第三声在洞穴深处响起,又一个寨子发生了变化。
这次石头组成的是一只大野猪,在人们的惊叫中,粗暴的撞开栅栏和几间房屋,最后同样冲入石穴当中。
当当的声音在继续,每一声响起都会在某个寨子中出现一只石兽。
豹,狼,猴子……
全部都是附近能见到的野兽,留下踩踏或者冲撞的痕迹,最后尽数钻入到石穴当中。
直到第十三声后,久久没再响起。
“结束了吗?”侯震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潮澎湃跌宕起伏。
“还差一个呢……”刘坚看向四周。
主寨也都飘着石头,但尚未组成幻化石兽。
“这里是十三坞,难道就响十三声?”所有人都觉得有点亏。
侯震和刘坚看向苏青,苏青正在皱眉。
“有什么东西,把乾洲拴住了……”
以北斗七元星位重铸替换结界,以求达到镇压地圣乾洲目的。十三坞这里是第五处,完成后差不多就要面对那个家伙了。
只是马上就要达成时,突然发现出现了阻碍。
不是结界的问题,是正好相反的东西。
原有的结界是天地自生,为了保护地圣乾洲才出现。可是现在的这个牵绊,却似在吸取这片洲土养份。
是真正意义上的破坏者,导致乾洲崩碎的祸源。
“贪婪的家伙,竟然把乾洲当做养分。那么你盯上我,真正目标应该是蓬莱吧。”苏青尚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但真正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乾洲被嚯嚯的差不多了,那个东西需要新的养分。
“你我的账过后再算,现在先把嘴松开!”
苏青喝斥了一声,抬脚跺了下地面。
轰隆隆……
地动山摇,海起大浪。
自回燕镇斩湖之后,地圣乾洲又一次全域动荡。
南方地下洞穴的岩浆下面,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当……
十三坞的岩洞深处,响起了第十四声锤凿。
嗷吼……
主寨的石头飘浮滚动,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石虎。
石虎咆哮着跳上旁边山崖,踩塌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然后借力一个起纵,跳进了最下方的岩穴之中。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虎吼,岩洞口闪出一片耀眼白光。
待白光散尽,只见白石如玉,延伸到深处。明明没有一丝光线,却犹如光照般绚丽夺目。洞壁爪痕蹄印清晰可辨,深处隐有虎吼鹿鸣百兽之音。
乾洲留痕,兽音石穴。
……
西北有石窟,壁镶白石,深不见底。外见石陷兽印,内有靡靡兽音。传仙人驱百兽至此,兽不得出而鸣。谓之兽音石穴,七大奇景之一。
第084章 没什么可谈的
烈剑山庄遗址,地下洞穴生存。
“杀了你……我要撕了你……把你抽筋剥皮……”
岩浆犹如海浪一般翻腾,石台不断的被火焰抽打。干尸似的老人身上已经燃起了火,可他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下面的那个,差不多已经疯了。
气的。
苏青没有猜错,岩浆下面的东西,是地圣乾洲破碎的祸源。
它就像一个贪婪的寄生虫,依附在这片大地上不断吸取营养。本来以为苏青只是在撕破结界,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却没有想到,实际上是在替换结界,要镇压地圣乾洲。
在发现这一点后,也做出了应对措施。
留了一件礼物,一根金乌羽毛。
这个计划本该是万无一失。
他没想着能给苏青造成多大伤害,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和教训。同时毁掉十三坞的灵穴,让苏青无法顺利镇压乾洲。
正信心十足的等着,结果等了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金乌羽毛的能量没有被引燃,苏青顺利留下了新的痕迹。甚至还发现了他寄居乾洲的秘密,毫不犹豫的斩断牵绊。
“可恶,可恶……他怎么敢,怎么敢……匣子明明已经打开了,禁制已经触动了……即便伤不到他,也应该能够毁掉十三坞的灵穴……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嘶哑的声音很是愤怒,更是万分的不解。
“好吧,既然到了这一步,那我们不妨先见上一见。你必须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何等存在!”
岩浆突然平静了下来,一个东西从下面缓缓升起。
孤零零的一只眼球。
眼球上挂着碎肉和一块头皮,头皮上零零散散挂着几根黑金色的羽毛。
它本该是死的,但眼球却在动。
赤红的瞳孔带着死寂和疯狂,是完全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东西。
干尸似的老人把头埋的更低了。
“此前不愿见你,是怕你发现我的秘密。可既然已经将我剥离,知道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它自认为是高高在上的伟大存在,众生都是它眼中的蝼蚁和蛆虫。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不愿意这副模样被虫子见到。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想被人知道它很虚弱,发现它和地圣乾洲的微妙联系。所以它一直避免暴露自己,连意志和神识都不敢轻易外放。
因为无论是一份降临的意志,还是一丝神识的感知,都有可能被对方察觉到真相。
尤其面对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存在,更是不亚于面对面的交谈。如果不是地圣乾洲难以支撑长久,需要利用到那个家伙,它根本不想冒这个险。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我要和你宣战,我要让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你将在我的注视下颤抖,你将在火焰中体会到恐惧……”
眼球上的血管收缩鼓胀,挂着的皮肉羽毛抖动张扬。一个凶暴霸道的意志,从洞穴中缓缓升出。
……
与此同时,十三坞。
“敢问仙君,此洞有何玄机?”侯震向苏青求教。
其他几位掌门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在苏青未主动开口的情况下都是自行领悟。侯震本来也没打算问,但实在是看不明白。
之前留下的那些都一目了然,看的久了怎么都能参悟出点什么。可是十三坞这里是一个石洞,深处什么样子完全都看不到。只有似有非有的野兽嘶吼,听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苏青道,“你们这里已经有人找到答案了。”
“有人找到答案?”侯震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打量。
现在十三个城寨的人几乎全都出来了,一窝蜂的往山下石洞出跑。
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石洞,但石兽奔腾的场面是人都能看见。哪怕什么都不了解,也跟着人群去看热闹。
“岳父,那个孩子。”刘坚注意到了什么,指给侯震示意。
侯震顺着指向看过去,是那个雕出石老虎的孩子。和一群孩子在一起,也在往山下面跑。那只活过来的石老虎,就跟在那孩子身后。
“他?”侯震看向那个瘦小男孩,还有跟在后面的那只小老虎。
起先只当是男孩的机缘,石老虎是仙君赐予之物。对于这个孩子当然要重视,但并没有和仙迹联系起来想过。
仔细回想一下方才那十三只巨大石兽,侯震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多谢仙君,我大概明白了。”侯震试探性道,“十三坞的机缘,不是从石洞参悟出什么武学。而是那些石头,是那十三只石兽。”
“你们自己寻找吧,无需本座多言。”苏青道,“若是有人能寻回锤凿,可让他到蓬莱再寻一份机缘。”
“蓬莱……”侯震眼中生出无限向往,不禁感叹道:“我这种老头子是没机会了,未来是年轻人的。”
刘坚在边上咳嗽了一声,高高挺起胸膛。
“没你的事。”侯震没好气,“你只是弄了个年轻的皮囊,本质上和老夫没什么区别。”
刘坚嘿嘿一笑:“岳父大人,您妒忌就直接说。我这可不是假的,而是吃了灵果才变成这样。”
“那不是灵果。”苏青在旁边道,“只是以真火炼制的丹药,激发肉身的所有潜力。固然能恢复青春模样,但会消减许多寿元。”
刘坚的笑容僵住。
侯震说的话他可以当妒忌,但这一位的话哪里敢不信。
“仙君救命。”刘坚直接跪倒。
“自救者,人恒救之。”苏青道,“少与人争执,不妄动真气,当可享常人之寿。”
苏青点出刘坚身体上的隐患,并非和他有什么缘分。而是其所服用的丹药颇见水准,对炼制丹药的人多少有些兴趣。出言提点两句,算是全了这点缘法。
至于和刘坚一样情况的郭残阳,那是提点不提点都一样。哪怕再吃一颗短寿的丹药,他都能比大多数人的寿数长。
“常人之寿啊……”刘坚有些纠结。
“知足吧。”侯震瞪眼道,“正好养养你的性子,免得整日里与老夫作对。对了,老夫准备给十三坞改个名字,你正好给主持操办一下。”
“改名字做什么?”刘坚很郁闷,“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哪是那么容易动的。您就算想使唤我,也别故意坑害我。”
本来就被这老头压制,现在只怕更是要受气。
“老夫认真的,以后得改叫十四坞。”侯震道,“我也是刚刚想到,方才仙君开凿石洞,可是砸了十四次锤。”
“只因为这个就改名吗………”刘坚越发觉得蛋疼。
正研究改名问题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噼啪声。
众人寻声看去,是之前碎掉的木匣有了动静。
那些散落的木屑燃烧起来,生出了大量的黑烟。黑烟在空气中聚集,渐渐呈现出人类模样。
“徐老庄主?”侯震一眼就认了出来。
“桀桀桀……我可不是徐万生……”黑影怪笑起来,声音嘶哑眼睛带着死气,就像一只乌鸦。“只不过你们没有资格看到我的真身,所有才借用……呜……”
苏青掌心仙光流转,一只无形大手攥住黑影。
“意志投影?”苏青看向黑影。
“桀桀桀……”黑影继续怪笑着。“终于见面了,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你可想知道,我是谁?”
“不想。”苏青法力收紧。
嘭。
黑影被攥的爆碎,重新化为烟雾消逝。
其他人或会有对话的欲望,但苏青没有那种趣味。
“你的真身过不来,我又不想现在过去,有什么可谈的。”苏青掸了掸手。“别急,马上了。”
十三坞重新恢复了往日平静,远方洞穴里则再次发出抓狂的咆哮。
……
山人穴居,假隐博名。一日于闹市与公子冲撞,以求闻名出仕。曰,汝知吾何人,知礼否。公子答,不知。遂锤其面至晕厥,乃去。
第085章 农人与田地
数日后。
马车孤零零的行使在路上,车后没有了跟班。同行的只剩下大黑狗,懒洋洋的趴在苏青身旁打盹。苏青靠在车厢,神识外放俯览河山。
苏青没有看地图的习惯,无念无求方逍遥自在。反正也没有什么能挡他,纵有阻碍也随手可灭。
但是留下兽音石穴看清更多东西后,苏青第一次有了心神触动的感觉。
现在已可看清地圣乾洲的真相。
地圣乾洲并非是洪荒碎土,但某种意义上与蓬莱的情况相同。
苏青点化蓬莱成就造化仙台,两者相辅相成几同一体。而地圣乾洲和另一个家伙,也紧密捆绑了起来。
只是和苏青不同的是,那个家伙只是寄生虫。将地圣乾洲当做灯油,几乎将其燃烧殆尽。天地结界是乾洲最后的自救,真实情况比猜测的要更加糟糕。
“那个家伙或许与我是类似的情况,只是做了完全不同选择。不过若是我未与蓬莱同坠,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苏青心生几分感触,收回神识抬眼望向前方。
前面是一个小村子,再远处的尽头是山脉。此行要前往的邀月宫,就在深山之中。
马车进入村子,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一些房子里明显有人住,但听见马车声响都立刻关紧门窗。
村路旁零散着些枯树,似乎刚刚才死掉不久。过了村子有临路的农田,种着大片的稻谷。只是都蔫吧的不成样子,随时都会步那些枯树的后尘。
两帮村民在农田边,正为买卖问题争执。
“别这么黑心好不好,哪有像你这样出价的。”
“哎,老牛头,话可不能这样说。市价的三折,有这样的黑心吗?”
“你不看看现在什么光景,别人家都一折就卖了。再说你是要全家搬走,走了这地就荒了。到时候别说几折,一文钱都都卖不掉。”
“卖不掉就卖不掉,反正不能贱卖。宁可荒成野坟地,也不可能一折卖你……”
买地的一方是五口人,老两口和三个儿子。
老两口是普通农户打扮,不像是有钱的人家。三个儿子都很壮实,长相比较朴实。一个矮的两个高的,两个高的还是双胞胎。
卖地的是个富户,穿着比较体面的员外袍,带着两个家仆。
“爹,好了没有啊。”两个女人走了过来。
小姐和丫鬟的组合装扮,都是身材丰硕模样安全。
高高壮壮的双胞胎见到这对组合,眼睛多少有些移不开。
“娘让我来催,让把那几块地赶紧卖了。”富家小姐道,“邀月宫三天两头来抓人,再磨磨蹭蹭说不好就把我也给抓走。我可不想和牛家媳妇似得,被抓去那种地方伺候人。”
农户家的大儿子脸上一黯,紧紧的攥了攥拳头。
“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员外不满的瞪了女儿一眼,转向老头,“算了,一折就一折吧,算你们捡便宜了。”
“好好,地契拿来…”老头很是高兴,欢天喜地的付了钱。
“哎,搞不懂你。”老太太不开心。“别人家都卖家产逃难,就你不走还买地。种倒是种的过来,可你也不看看能种活么。”
“庄稼人不种地做什么!”老头瞪眼。“到处都打打杀杀的,逃难能往哪逃?地就是咱们庄稼人的命,什么时候买都不亏……”
就在这个时候,苏青的马车行到近前。
苏青没有停车的意思,继续往前面走着。老汉一家眼神有些异样,但还是让开了道路。
不过员外似是想到什么,小跑两步拦住马车。
“哎,这位朋友,你的马车卖我怎样?”员外道,“我家人口多,正愁车不够坐。”
“不卖。”苏青回。
“我知道,你肯定是去邀月宫对不对?”员外没有放弃。
“看你的模样,就知道是江湖人。这段时间,去剿魔头的很多。邀月宫那么多美人,英雄冲冠为红颜嘛。这里也不算太远,不妨把车送我。反正你去了……以后不一定还有机会用。”
此刻在这些人眼中,苏青是江湖人的样貌。长相彪悍粗旷,身材彪悍健壮,一看就是能舞百斤大刀那种。
苏青没再回话,只驾车往前。
“哎,又一个。”员外见怪不怪,让开了路。
“等一等,大侠,带上我吧!”老汉的大儿子追到车边上,急慌慌道,“俺要去救娘子,能否和大侠同行?”
苏青瞅了这矮壮汉子一眼,道:“如果去了必会后悔,你还愿意去么?”
矮壮汉子愣了下,忙道:“去了后不后悔俺不知道,但不去一定后悔一辈子。”
苏青点头。“既如此,便上车吧。”
矮壮汉子大喜,可老太太却吓坏了。“老大,你疯了!为了那么个女人,你犯得着拼命吗?老二老三,快把你大哥拉住。”
两个大号双胞胎听话的过来,抓住了大哥的两只手臂。
哥俩力气很大,一下就给提了起来。
“俺没疯,你们放开!
”瘦弱汉子愤怒的挣扎。“死就死,必须得去。俺答应过娘子,会一辈子护着她的……”
“护着什么护着,她值得你护吗?”老太太更愤怒,“天天和别人眉来眼去,却不让你进屋。别以为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眼睛还没瞎呢。”
“松手,让他去吧。”老汉也生气了,“拦他一次两次,拦不住一辈子。既然一定要去,那就去吧。”
双胞胎听话的松了手,矮壮汉子跪地上给爹娘磕了头,抄起一把镰刀上了车。
“大哥,要不然俺俩也去吧……”
“就是啊,打架都是咱们仨一起的。没有俺们俩,你也打不过啊。”
憨憨的哥俩拎起镐头和铁锹,看意思也要跟着上车。
“不行!”老太太顿时急了。“你们都去了,这是让老牛家绝后啊……老头子,你管不管,不管我不活了……”
“你们俩别去。”老汉低声道:“你们大哥不是去打架,只是找你们嫂子。”
“老二老三,你们照顾好爹和娘。”矮壮汉子咬着嘴唇。“俺……俺会回来的。”
老汉犹豫了下,把钱袋拿出来掂了掂,全都交给苏青。
“大侠,老汉这里没剩下多少银钱,全都给你了。如果真有个万一,希望能照顾一下老汉这儿子。即便是……也希望他能走的痛快些。”
苏青沉默片刻,接过钱袋。“你所请,我做不到。但是别的事情,可许你一些。”
老汉苦笑:“老汉的念想,除了家人就是田地,哪还有别的。大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老汉不敢强求什么。”
苏青没再说话,催马驾车继续前行。
“牛老头啊,你可真是想不开。”员外还没有走,一个劲的在那摇头。
“买块地和我讲价讲半天,回头就把钱给了死人。活该你一辈子受穷,真是一点脑子都没…还有,管管你家那俩憨货,别再盯我女儿看。就算再怎么嫁不出去,也轮不到你家惦记……”
在员外的讥笑声中,苏青的马车出了村子,走过了田地。
“妖邪作祟,地旱天干。农人守本初心在,当享五谷丰登安平年。”
马车上传来朗朗之音,路旁田地微风徐徐。随着马车不断行进,稻田就像被什么唤醒。
蔫掉的麦杆挺直了腰身,干枯的叶片生出翠绿色彩。一束束的稻花争先盛开,浓浓的稻香醉人心扉。
“这是……”
老汉夫妻难以置信,员外一家目瞪口呆。
再望向那辆远去的马车,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
不是侠客,是神仙。
……
逢灾年,村人举家逃。唯老农留,折价购逃人田地。商人讥笑,天旱地荒,当存金银,汝置劣田,何其愚也。老农曰,金银有价,唯地恒久。后天降甘霖,地价大涨,商人顿足。悔短利蒙眼,不如农人智。
第086章 凡人怕恶不知仙
“老头子,你看到了吗?那是神仙,一定是神仙咧……老大不会死了,一定不会死了……”老太太激动的直掉眼泪。
牛家三个儿子,牛大牛二牛三。看着人丁兴旺,但架不住老二老三是憨憨。没个脑子正常点的带着,是真担心老两口闭眼,这俩闹出点什么事来。
“是啊,不会死了。邀月宫的魔头再厉害,也厉害不过神仙。”老汉也很激动。
“魔头作孽太多,神仙下凡来惩罚他。咱们家积德行善,所以神仙才赐福。老大被神仙带走,说不定也能成神仙咧。”老太太说不上说哭还是笑,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样。
老头突然反应了过来,狠狠瞪向老太太。“不说差点忘了,你个死老婆子,把儿子坑惨了。”
“谁坑儿子了?”老太太不干了。“如果不是我每天给列祖列宗上香,神仙不一定来呢。”
“是说老二和老三。”老汉气道:“本来他们俩也能上车的,却被你给拦下。还有老大,差点被你给耽误。”
“啊……”老太太愣了下,回头看向两个憨憨的儿子,又一下哭了出来。“是老太婆糊涂……儿啊,娘把你们给害了……”
憨憨的哥俩不懂发生什么,茫然的对视挠头。
老太太这边哭声还没听,另外一边突然响起更大的惨叫。
“啊啊啊啊……怎么就没认出来啊……那可是神仙,神仙啊……还有这么大的一片地,这是神仙赐福过的地,得长出多少庄稼啊,得卖多少钱……”
是员外在捶胸顿足,比老太太可伤心多了。
嚎叫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和老汉打了一个对眼。
“那个,牛家老哥……”员外换上一副笑脸,颠颠来到近前,笑呵呵道:“恭喜恭喜,老牛家这是得了仙缘啊……”
“你想做什么?”老汉很警惕。
“刚才仙人的车架,是我拦下的没错吧。”员外咳嗽了下,瞅向稻香扑鼻的田地。“那最后的赐福,你看是不是得有我一份才合理呢……”
“嗯,合理。”老汉道:“等庄稼最后丰收,补给你两成地钱。但如果想要更多,那你就来抢吧。”
老汉招了招手,两个壮儿子抄起了家伙。
“这两小伙子就是壮实。”员外没有生气,只微笑道,“和我那闺女,简直就是般配。丫鬟也搭上,正好双娶双嫁,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啊。”
老汉没跟上这思维跨度,瞪着眼睛没说出话。
不过憨憨的哥俩,显然反应比他们爹快。
“俺觉得行,老三你说呢?”
“嗯,俺想要那个丫鬟,屁股更大好生养。”
“那俺娶小姐吧,俺俩比较配。”
“成。”
“……”
……
小村庄喜事将近,邀月宫有客登门。
苏青赶着马车,走入大山穿过深谷,抵达邀月宫的山门前。
邀月宫正如其名一样,是一处美轮美奂的宫殿。
外围白玉宫墙,内有金砖银瓦。与青洲六国的皇宫相比,亦是不逞多让。只是四周的大山都很秃,花草树木已经全部枯萎。
苏青自然没什么感觉,牛大却是看的眼睛发花。
“这就是邀月宫啊,真是好看的紧……”
牛大颇有些激动。
虽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附近,也知道山里有一座邀月宫。但全村几辈人都算上,也找不出几个见过真容。
且不说山里如何凶险崎岖,老猎人走深了都容易迷路。邀月宫附近更是有幻阵存在,即便到了近前也难找到真正入口。
虽然脑子里一直想着救婆娘,可真看到这传闻中的宫殿,牛大还是不免有些失神。
吱嘎……
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两名宫装女子。
“参见蓬莱之主。”两名女子款款万福,偷眼打量马车上的两人,眼神中带着好奇。
苏青没有下车,轻敲了下马鞭,直接进入宫门。
两名女子微微皱眉,似有些不喜。
到了里面,是一座广场。数百名衣衫华贵的男女分列两旁,齐齐行礼高呼蓬莱之主。
场面功夫做的很到位,一个个态度也很恭敬。但即便是脑袋发麻的牛大,也感觉有点不对头。
“大侠?”牛大试探性的问道,“他们说的蓬莱之主是不是就是您啊?”
苏青微微点头。
“还真是啊……”牛大有点想不通,“可俺怎么觉得,他们好像跟俺一样,压根就不知道蓬莱之主是谁似的……”
“想不到一个农夫,竟然有这种见识。”
说话的不是苏青,而是任书奎。
广场正前方是大殿,任书奎站在殿前石阶下。抬手挥了挥,广场上的众人顷刻散尽。随后远远的拱手,对苏青行礼。
“请您原谅,那些卑微的蝼蚁,并不知晓您这样的存在。”任书奎弯着腰,态度十分的谦卑。
“三十六年前七派掌门远渡大海,万里之外一剑令乾洲武道浩劫……他们只知道有人做了这些事,但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知晓您存在的,仅限于少部分人。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我这样的人,反而要更可怕一些。”
苏青没有理会任书奎,只是抬头看了眼天色。
牛大挠了挠头,依然没有听懂。
“我让那些人死,他们便不敢活。我让他们活着,他们便不敢死。因为他们最重要的人或者把柄,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任书奎保持着笑容,就好像再说无关的事情。
“说起来挺有趣的,哪怕您现在杀了我。他们也不会开心,甚至会陪我一起去死。”
牛大又挠了挠头,这次似是听懂了。“大侠,他这是在威胁你,是吗?”
苏青没有回答,靠着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在等待什么。
“您不进殿里坐坐么?”任书奎依然保持着淡定。“您放心,殿里没有什么机关,只有为您备下的美酒。这天下能困住您的东西,应该是不存在的。不过徐初平和宋月瑶,就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人?您的朋友吗?”牛大好奇了下,突然反应了过来。“噢,我明白了,您也是来救人的。”
任书奎望着苏青,继续幽幽道。“他们两个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您应该能够很轻松的闯进去。但那里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们两个立刻就会死掉。”
“呸,少在这里吓唬人!”牛大呸了一口,骂将起来。“你就是那个到处抓女人的魔头吧?识相的快把抓的人都放出来,否则……否则……”
否则了半天,牛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威胁似的拿出镰刀,比比划划的挥了挥。
“愚夫。”任书奎脸色不善起来。“凡人多愚昧,怕恶不知仙。你这个莽夫,倒是另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俺听不懂。”牛大挥着镰刀。“反正俺就知道,你很怕这位大侠,所以拿别人的命威胁。胆小鬼,软蛋,俺们村里人打架都不像你这样……”
任书奎脸上又黑了三分,真气沸腾衣衫鼓荡,露出下面掩盖的身体。
血淋漓的骨头架子,几乎没有了血肉和皮肤。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脏器,冒着火焰和黑烟。
“还真是个魔头……”牛大吓了一跳,忍不住对苏青道,“大侠,他那么怕你,你不动手吗?”
“还要等会儿。”苏青抬头望天,“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这邀月宫的创立之人,当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旁人眼中,太阳西斜,普通的天色。
而在苏青眼中,灵气如溪流欢畅,却杂乱无章。只等明月当空,方可梳理施为。
至于冒用蓬莱之名的跳梁小丑,不值得浪费精力去理会。只等时辰到了,顺手处理掉便是。
更何况,还要用到他。
……
富家有女,千金贤慧。农家少年倾慕,自卑贱,恐不为其纳。女父曰,嫌贫非吾女,汝乃佳婿。遂予之。少年有幼弟,中意丫鬟,富户一并嫁娶,传双喜之美谈。
第087章 人性诛心(800票加更)
“那个家伙,应该已经到邀月宫了吧。希望任书奎那个废物,能把他最后一件事做的完美一些。”
南方地下洞穴深处,血红的眼珠又潜回岩浆。喃喃的嘶哑声音,在洞穴里幽幽回响。
“他比我想象的强大,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但是,他一定有弱点……那些虚伪的人族修士都在乎人族,他必然也不会免俗……因果也好,功德也罢,这一点一定不会算错……”
石台上的老人依然不敢出声,但心中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这个魔头一直很张狂,对蓬莱之主没有丝毫畏惧。似乎在它的认知中,那只是一个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
但是现在,老人知道它怕了。
生出了胆怯和畏惧,所以才做不同的尝试。它甚至不是真的想算计什么,只是想做一些事情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或许,蓬莱之主能够帮我解脱……”
老人死寂的眼神中,出现了细微的希望。
……
“老祖果然没有说错,即便仙人也有弱点。”
任书奎望着马车上的苏青,心中是一阵阵的得意。
随着苏青一步步逼近邀月宫,任书奎是越发的寝食难安。在十三坞的消息传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跑路的想法。
但出于对某位老祖的信任,他还是留了下来。更按照那位老祖的教导,静心布下了一个局。
不为杀人,只为诛心。
任书奎不知道蓬莱之主在想什么,只觉得计划似乎真的成功了。最起码从走进邀月宫开始,完全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
“既然这样,可以再加把火了。”
任书奎自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不像人类。火毒不但侵蚀着他的身体,更早已经影响到了神智。
“您既然不愿意进到大殿里,便请在外面用些茶点吧。”任书奎拍了拍手,数名宫装女子从大殿走出。
众女子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清茶瓜果糕点等物。
径直来到马车前面,举过头顶待人取拿。
“我劝您最后喝一点,吃一点。”任书奎慢悠悠道,“这些人都是邀月宫最卑微的奴婢,她们或者的价值就是侍奉别人。如果不能做到这点,就只能死了。”
“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您要是一点都不吃,我们今天也会没有饭吃。”
“至少吃一点,一点点就行……”
女子们哀求起来,眼中带着不安和恐惧。
苏青没有动。
牛大在旁边有些不忍,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又端起一杯茶喝掉。可就在他把茶杯放回去的时候,突然一下愣住了。
“桂香?”牛大猛抓住那个女子,激动的叫了起来。“是俺,你看看俺,俺是大牛,俺是来救你的……”
端着茶盘的那个女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娘子。
“知道是你……”端茶女子很是不情愿。“快把我松开,不会和你回去的。”
“什么?”牛大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后突然明白了过来。“俺明白了,他威胁你对不对?你别怕,俺会保护你……”
“你保护我?”端茶女子嗤笑了一声。“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能保护我。而且我告诉你,没有人威胁我,是我自己不想走。”
“桂香?你说什么?昏头了吗?你……”牛大满脸的难以置信,抓着端茶女子摇晃。
“松开我,你弄疼我了……”端茶女子甩开牛大的手,也发作起来,“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嫁给你这些年,过过一天好日子么?伺候两个老的就算了,还得照顾你那俩傻弟弟。衣服没一件新的,首饰也没添置过。在这里一样是伺候人,却穿好的吃好的。那些邀月宫的女人,甚至都得看我的脸色。你再看我带的这手镯,把田地都卖了也换不来……”
“你,你怎能这样说?!”牛大喘着粗气。“当初是你说要和俺过一辈子,还……还主动抱了俺……俺是负责任,才上门提的亲……”
“抱过就是和你过一辈子?我抱过的人多了!”女人很是有些后悔的样子。
“本来是当你家是大户,田地是村里最多的。可是全家人都没脑子,就知道守着田过日子。才三五年的功夫,就被老杨家比下去了。早知道的话,还不如嫁给老杨头当妾……”
女子滔滔不绝一吐胸中郁气,牛大则是彻底傻愣在原地。
“哈哈哈,有趣,有趣极了不是吗……”远处的任书奎,不受控的笑了起来,大声道,“你中间有哪个,想要离开这里吗?离开就说,我绝不阻拦。”
“没有没有,我们不走……”
“留下,我要留下……”
“求你们了,你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了……”
“是啊,你们这是害我们……”
女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喊叫起来,甚至还有人迁怒苏青和牛大。
这些女人是专门挑选出来的,都和端茶女子一样自愿留下。是已经完全被任书奎掌握的忠仆,也协助管理那些不听话的人。
“您听到了,这些人不是我留,而是她们不想走。”任书奎将视线转向苏青。“您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只怕你不会知道,人心是何等微妙……”
任书奎笑的更开心了,越发觉得那位老祖说的没错。
“神仙又能怎样,哪有魔头来的自在。只要顾忌那些蝼蚁的性命,力量再如何强大也是无济于事。当然,实力差距还是有的,不能太过触怒他。见好就收,只管平安度过这一劫,让老祖去收拾他。”
就在任书奎暗自琢磨的时候,场上突然发生了变故。
“贱人,老子杀了你!”
沉默许久的牛大,突然间就爆发了。抄起手中镰刀,劈头盖脸的向端茶女子砍去。
女子躲的算比较快,又拿托盘挡了一下。只连带着头发被削掉一小块头皮,没有被砍中脖子。但即便是如此,也是吓的不轻。
“你疯了?!”女子亡魂大冒。
“对,俺是疯了,瞎了眼娶了你这个婆娘!”牛大眼睛通红,气势汹汹的逼近。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女人转头就跑。
“贱妇,休走!”牛大轮着镰刀就追。
两口子你追我逃,在广场上转起了圈圈。
任书奎开始还饶有兴致的看热闹,可看着看着脸色渐渐有些不太好看。
“为什么蓬莱之主不阻止?他难到不关心这些人的生死?难道会坐视那个农夫在他的眼前杀妻?不对,他一定是装的,他不可能……”
任书奎怔了下。
因为他突然想了起来,蓬莱之主自从进了宫门,似乎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神态动作都没有。
唯一做过的事情,只是在看天。
“天有什么问题么?”
任书奎抬头张望。
没看出哪里有什么问题。
唯一的变化,只不过天色黑了。
太阳西下,明月升起。
满月。
任书奎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邀月宫的传说。
“难道他是在等天黑?”
任书奎再次看向苏青,不由得哆嗦了下。
苏青也在看他。
进门之后第一次,目光望向了他。
“时间到了。”苏青说。
……
山有匪患,掳妇压寨为娼。其夫引兵来救,妇反怒。曰,汝家徒四壁,匪累千金,何故欲与归?吾今甚善,汝勿多事。夫怒,举钩镰追之。
第088章 魔影月潭(为首盟青书史墨加更)
任书奎冒充蓬莱传人,这一因必要亲手了结。但在苏青的认知里,依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相对于这件随手就能做的小事,替换结界镇压乾洲才是首要。
苏青张开五指在身前拂过,一片仙光闪过后出现两个人影。
烈剑山庄庄主徐初平,邀月宫原宫主宋月瑶。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气息微弱眼神迷离。刚刚出现就瘫倒在地上,似乎随时会晕倒似的。但是两个人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禁制和枷锁。
两人先是愣了下,然后便看到任书奎。之后几乎是本能,猛的跳了起来。神态狂暴真气四溢,便要上去拼命。不过下一刻,两人便反应了过来。
“魔头!你又想……咦?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回事?功力恢复了?”
两人本能的四下张望,之后便看到旁边站着的苏青。
“仙君?”
两人本能的拜倒,心中也有了答案。
“不可能!”任书奎则是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们怎么逃出来的?那里的禁制机关是我精心布置,即便再强的人闯入也会触发!即便你们能够逃生,也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
徐初平和宋月瑶就跟看傻子一样,丝毫没有解释说明的兴致。
“仙君的手段,岂是单纯用强弱能够衡量。”
“竟然企图用武道概念去揣测仙君,简直是愚蠢至极。我竟然和你师出同门,实乃此生最大耻辱。”
象征性的鄙视一下,便把注意力转回苏青身上。
“让您失望了……”宋月瑶羞愧道,“非但没有拿回邀月宫,恭迎仙君到来。甚至自身还陷入囹圄,让仙君出手搭救。”
“此事不怪宋宫主。”徐初平接口道,“是烈剑山庄叛徒做下恶事,我这个庄主难辞其咎。”
“不,是我,和徐庄主无关。不敢奢求您还能赐福邀月宫,只求万不要迁怒到徐庄主。”
“和宋宫主无关,错在我一人。清理门户不利,还殃及邀月宫。烈剑山庄的恩典不要了,只求您不要责怪宋宫主。”
“你给我闭嘴,没你的事。烈剑山庄已经没了,你不能失去这个机缘。”
“月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我早就说过了……”
两人在那争相揽责,苏青不由一阵摇头。
“此前施为之事与你等理解不同,无关乎人间事的成败是非。前几次之所以等待,是不愿介入牵绊。但是邀月宫不同,这里有因果之人。你们无论来与不来,我都要出手解决。”
徐初平和宋月瑶惊喜的抬起头。
“您的意思……”
苏青望了眼天上明月,道:“白鹤门汇聚灵气,十三坞藏纳灵石。邀月宫所在得天独厚,可引太阴之气。只是这种力量过于阴寒,不适于男子修行祭炼。”
“原来如此……”宋月瑶恍然道,“邀月宫早期其实尝试招收男弟子,只是那些弟子不是早夭就是重病,后来便定下不收男人的规矩……”
“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被再三无视的任书奎咆哮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吼叫,轰的一声燃起火焰。
只见其身体冒出黑烟,猎猎的火苗将衣服引燃。口鼻呼呼的喷着热气,宛如一个地狱走出的恶鬼。
“任书奎?”
“他这是怎么了?”
徐初平和宋月瑶大惊,本能的跳起做出防御姿态。
不是忘了身边还站着蓬莱之主,而是这恐怖样子实在太吓人。
除了外表的火焰和黑烟,似乎连体型也有了变化。身体明显的变高变细,五官都扭曲起来。
脚踩着的土地开始融化,缓缓的变成岩浆。周遭的空气炙热无比,到处都弥漫着干燥的味道。
刚才只是像一个恶鬼,现在活脱脱就是恶鬼。
“这是个例外。”苏青接着刚才宋月瑶的话,“像他这样,身体为太阳之气侵蚀,需要太阴之气压制火毒。如果压制不住,便会失了心神。不过,用在这里倒也合适。”
徐初平和宋月瑶没太听懂,但本能的察觉苏青要用任书奎做什么事情。
任书奎眼睛变得空洞,一步步的向前逼近。
“杀!
!杀!
!”任书奎咆哮。
“跪。”苏青说。
噗通。
任书奎跪在地上,口中继续咆哮。
“静。”苏青又说。
任书奎不再咆哮,眼神平静了下来。身体没有恢复原状,但神智显然已经恢复。嘴巴一张一张发不出声音,眼睛里带着惊疑和惶恐。
苏青手掐法决,灵气涌动。
高悬着的明月似乎又亮了几分,一条肉眼可见光丝带在夜空中飘飘荡荡。
“人间事用人间物,本不可用世间生灵。但邀月宫的邀引太阴之力,此处灵气不完全属于人间。你既然担了蓬莱传人的名号,便来背负这个责任吧。”
苏青抬指一点。
任书奎的身体向下一沉,只见地面融化了一大片。
“这是……”
徐初平和宋月瑶都是一愣。
看似是苏青在施展某种手段,可两人却觉得好像是任书奎做成。
他身上的那些火焰,融化了地面上的砖石。
邀月宫的广场,变成了巨大的岩浆池。
这种融化还在继续,砖石下面还有大地,大地中厚厚的泥土……
“呜呜……呜……”
任书奎挣扎起来,双臂不停的挥舞。
但他每一次挥动手臂,大地融化的速度都会加快一分。
就好像自己制造了一个沼泽,把自己身体一点点陷入进去。
错了,不是陷入,而是融化。
任书奎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融化。
大地融化的面积还在继续扩大,将邀月宫的前门墙壁都腐蚀了下去。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诡异的巨大沼泽。
“不,不……”
任书奎越发的惊恐了,眼中尽是绝望和懊悔。
口中没有办法发出求饶的声音,便双手抱拳不停的作揖点头。
他真的怕了,后悔了。
那位老祖固然可怕,却不及眼前这人的万一。老祖的力量他至少能够看懂,但蓬莱之主的力量超出认知。
但是现在什么都晚了,因为他连求饶都做不到。甚至举起来作揖的手臂,都像烂泥一样垮塌消失。
身体进行下沉,渐渐失去了形态。
夜空中的光丝带也飘落下来,覆盖在了融化出的岩浆上。
在发生接触之后,岩浆发生了变化。
热量在消失,颜色在蜕变。
丝带一圈圈的缠绕铺盖,地面就这样一一圈圈的变化。
变成了透明的水,变成了清凉的湖。
外围是白光悠悠的水流,中间是惊恐的任书奎和岩浆。
不对,不是岩浆了。
升腾的火焰熄灭,炙热的气息消失。转而出现镜面似的反光,更有清凉之意沁人心脾。
滚烫的岩浆变成了清凉的水,任书奎彻彻底底的融入其中。
一座如月亮般的巨大水潭。
与天上的明月呼应,更有影子如流云般飘荡。
天上的月亮怎样,这个水潭便怎样。
有云层遮盖天上明月,便有暗影遮盖水潭。今夜满月如圆盘,水潭清澈如玉碟。若是哪夜弦乐如勾,水潭亦会阴影铺盖只露水弯弯。
留痕第六处,魔影月潭。
……
乾洲西南有奇潭,传闻仙人拘邪其中,生魔影游弋,受太阴感于应。夜从月之变化,满月潭圆,弦月潭弯,是为魔影月潭。
第089章 将来有人学种地
“初平,你据不觉得这个水潭……”
“嗯,是有点……”
望着眼前的水潭,宋月瑶和徐初平都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能够感觉到这个水潭的玄妙,丝带落下时甚至感知到了灵气。那种超出武道范畴的力量,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和向往。
与之前的那些仙迹相比,这个似乎更好一些。但是如果能够选择,宋月瑶是真心不太想要。
水潭下面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怎么看都觉得很像变异的任书奎。
明明是仙气飘飘的圣地,为什么要关个魔头进去?这个东西真的安全吗?不会哪天跑出来吧……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越看越觉得不踏实。不过蓬莱之主留下的东西,又不敢说不要。
“仙君……”徐初平替宋月瑶问出了口。“您把那个魔头关进去,是想让邀月宫负责看守镇压么?”
“里面只是个影子。”苏青道,“月潭吸纳太阴之气,魔影可中和其寒性。不过其神识意志犹在,想得缘法需先胜心魔。”
宋月瑶似是懂了,试探性问道:“也就是说,您把任书奎当做磨剑石,以此磨砺我邀月宫弟子?若是不能过魔影这关,便无法获得这潭水的好处?”
“暂时可以这么理解,”苏青道,“但若是真想超脱,还需多一些感悟。”
“多谢仙君指点。”宋月瑶欣喜的拜谢。
感悟不感悟的不着急,她最怕的就是任书奎还活着。毕竟这个人给邀月宫带来太大阴影,后面善后问题都头疼。现在这样安排就不怕了,正好还可以让弟子们出气。
苏青看了宋月瑶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给予指点不是怜悯开小灶,而是有缘法牵绊在里面。现在邀月宫这些人不会牵扯,但将来终有一天会发生点什么。现在把话说的稍微透些,便等于让邀月宫后人自己解决。
“牛大。”苏青又转向那个朴实的汉子。
在广场上追杀了十几圈,苏青施法留痕的时候都没停下。这会因为体力问题暂时停下,正扶着膝盖在那大喘气。
听见苏青召唤,恍然回过了点神,看了一眼瘫在不远处喘气打哆嗦的婆娘,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大侠。”
牛大把镰刀丢到地上,转身走回苏青面前,一脸的颓废和沮丧。
“对不起,让您白辛苦了,俺娘子……不,那个贱人,俺瞎了眼……”
之前那神奇震撼的景象,牛大并非没有看见。知道那个魔头死了,这个大侠多半是神仙。只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
“你与我同乘来此,也算是有缘。有两个选择,你考虑一下。”苏青道,“留下,或者回家。”
“啊?”牛大很茫然。
苏青道:“邀月宫现在可以招收男弟子,你若愿意留下可让宋宫主收你为徒。你若是不愿意,我便送你回去务农。”
宋月瑶眼睛闪亮了下,不禁打量起那个朴实汉子。
从习武的角度来说,这个年纪已经太晚。但既然仙君看中,必然有不凡之处。
“俺不想留下,俺回去种地。”牛大望了一眼远处的女子,眼中的恨意已经消散了许多,但却好像没了魂似的。
“爹说得对,田地是庄稼人的命。别的都没什么用,只有地能陪一辈子……”
宋月瑶一阵失望,徐初平也是面露惋惜。
“好,那便送你回去。”苏青微笑。“如果将来有人想跟你学这门手艺,务必好好教导于他。”
牛大下意识的点头。
徐初平和宋月瑶互相看了一眼。
蓬莱之主从来不会说废话,这句话里一定有什么玄机。只是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找不准什么脉络。
苏青转身上车,抓起马鞭。
徐初平和宋月瑶愣了下,顿时就顾不得牛大了。
“月瑶……”徐初平欲言又止。
“你去吧。”宋月瑶道:“你已经尽了夫妻情义,该去履行自己的责任了。只要有你这个庄主在,烈剑山庄就在。”
徐初平沉默了片刻,道:“待事情办完,我便回来找你。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去青洲接麟儿。如果可能的话,咱们也可以不回来。”
宋月瑶身子抖了下,点头道:“好,我安顿好一切事务,等着你。”
徐初平没在墨迹,转身跟上马车。
“庄主,您去哪啊?”有人追出来询问,徐初平没有理会。
在邀月宫有其他烈剑山庄的弟子,但那些人都是任书奎招募的。不敢说没有一个好人,但徐初平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他相信自己离开后,宋月瑶会处理好一切。
宋月瑶擦掉脸上眼泪,变回了那个清幽冷漠的邀月宫主人。
“原邀月宫弟子可在?”一声清亮的大喝,立刻又几名女子飞身来到近前。远处也是影影灼灼,还有更多人跑来。
“拜见宫主!”邀月宫的人都非常激动,今日总算是苦尽甘来。
“清扫任书奎党羽,非原邀月宫之人尽数缉拿。最后统一甄别身份,残党斩杀无辜者放其归家。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离。违者,立杀!”
随着宋月瑶的命令,一群女弟子立刻行动起来。
有的人高兴的有的人哭泣,也有人惊慌的想要逃窜。
牛大的那个婆娘,就在逃亡的人之中。
她算是任书奎那一派的人,甚至还奉命看守过邀月宫的弟子。颐指气使摆架子,甚至还动手打过人。
瞬间风水轮流转,心中焉能不怕。
“当家的,当家的带上我……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怕急的了的女人连忙去追牛大,现在她很清楚谁能救她。
牛大没有上苏青的马车,还站在原地发呆。
“滚开!”牛大回身就是一脚,恨恨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俺不能真的杀了你。但是以后,你也不要再出现在俺面前。”
女人大哭起来。“你不能这样啊,你真这么狠心……让我怎么活啊……”
牛大低头把镰刀又抄了起来:“如果再让俺看见你,你一天都活不了。不信的话,现在你来试试!”
女人不管哭了,惊叫一声躲出老远。
犹豫了下,又想卖惨求饶。却突然刮来一阵清风,牛大的身形消失不见。
是苏青把牛大送走了。
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子没有仙缘,却背负了另外一个重要责任。只是最终结果会如何,还要看另外一个人如何选择。
女人茫然的四下张望,冷不丁看到一名邀月宫弟子出现在面前,对着她一脸的冷笑。
“这些天承蒙你对姐妹们照顾,现在换我们来照顾你。”
……
烈剑山庄遗址,地下深处洞窟。
“呵呵呵……任书奎这个废物,难得做对了一次……我看清了你,终于看清了你……”
岩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嘶哑声音神经质的笑着。
“还以为你和那些虚伪的道德修士一丘之貉,却没想到行事之风竟然和我族异曲同工。若不是那日见了你一眼,还真要把你当成同类了。”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疯狂和期待。
“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嘶哑声音转向石台上的老人。
“没有……”老人颤颤巍巍。“您是至高无上的。”
“对,我曾经是至高无上的,但是现在跌落在这里。我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像个鬼怪一样苟延残喘……”嘶哑声音喃喃着。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根本没有必要去算计。我现在很开心,因为我改主意了……他竟然能将太阳太阴完美融合……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嘶哑声音越发癫狂。
“我不需要他的侍奉,也不需要所谓的蓬莱……我要,他的身体……”
……
农遇贵人,邀其从,可得富贵。农人拒,还耕而归。邻人不解,农曰,耕乃农本,务粪泽,早锄早获,比于他事,莫易于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