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星楼逐鸢TXT下载星楼逐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星楼逐鸢全文阅读

作者:十有鱼     星楼逐鸢txt下载     星楼逐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星楼逐鸢全文阅读

第一章 重生之喜

    正元三十年夏,六月初九。

    这一日对凉国第一富商苏家的独女苏鸢来说,与往常并无不同。父亲忙于生意已经一月未归家,她只有这偌大的宅院、一群唯唯诺诺的奴仆与一言不发的花鸟虫蛇。

    她如往常般早起学琴听课,午间踩着园中柳在日光下的碎影去品息阁用饭。

    她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一路无言行至后花园鲤鱼池边,却忽然定在了原地,对身后丫鬟们说了一句:“你们听,谁在叫我?”

    贴身丫鬟长平长安在这静谧的环境中被忽然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上前询问小姐的意思,却见大小姐站立在原地的背影宛如一根笔直的木板,下一秒,便面朝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周围奴仆心中大惊,想上前扶起她,却见鲜血顺着大小姐的头流了出来,吓得都惊慌失措起来,长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大小姐翻过面来,只见大小姐额头上一个窟窿,嘴巴鼻子也正漫出血来,她只是拿手扶着小姐的头,不一会儿便肉眼可见自己的袖子都被血浸湿了,着实骇人。

    长安见状,立刻吓得哭了起来,这一哭把周围下人们都吓坏了,哭喊惊呼此起彼伏,有人喊快去找老爷,有人喊快去请大夫,有人则原地打转不知所措,恍然间还听见有人喊大小姐死了。

    苏家大宅彻底乱成了一团。

    六月十一,月夜。

    苏鸢惊醒,在自己那一声如回命般的吸气声里坐了起来,怔怔看着眼前床帘上的刺绣,似乎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

    “大小姐!你醒了!”长安本守在帘外,正在昏黄烛火中昏昏欲睡,忽然看见大小姐坐了起来,撩开床前珠帘看着苏鸢惊喜道。

    苏鸢一脸迷茫的看了看长安,长安高兴的手舞足蹈,扯大了嗓门对着门外喊道:“快去告诉老爷!楚大夫!还有长平,小姐醒了!”

    门外守夜小厮闻言回了一声“是”,随即苏鸢便听见了向外跑去的脚步声。

    “小姐,你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吗?我马上喊厨房给你做!你还有不舒服的吗?还在发热吗?”长安看着苏鸢问道。

    回应她的是沉默,以及一个缓缓望向她的,冷漠而茫然的眼神。

    “小姐你是不是还在发热?”长安说着要摸苏鸢的脸,被苏鸢迅速躲过。

    “你想做什么!”苏鸢一把握住长安的手,伸手一推便把她推到在地,随即迅速翻身下了床,顺手拿起床边柜子上的一个茶碗,敲碎了,拿着碎片对着长安。

    这下长安又被吓到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委屈巴巴说道;“小姐你怎么了?我是长安啊,小姐……”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一群人走进了院子,不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了,最前面的便是苏家老爷苏信,他身着黑袍,身形笔直,看起来并不像有个十几岁女儿的样子,身后跟着那位上京医术最好的楚老大夫楚习,而后是长平以及一群奴仆丫鬟。

    苏鸢站在原地,隔着珠帘便见这间屋子瞬间站满了人。

    当然,对面一群人也很惊讶,因为长安还趴在地上没起来,而平常温婉和顺的大小姐苏鸢此刻正拿着个茶碗碎片,满眼防备夹杂着狠厉看着长安。

    “鸢儿,这是怎么回事?”苏信让丫鬟撩开珠帘,见状问道。

    长平见状躬身走过来扶起地上的长安,小声责问道:“你怎么回事?”

    苏鸢看见眼前众人的模样,怔愣了半晌才敢确认自己眼前众人都是苏府旧人,再环顾四周,这不就是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间!

    她忽然把手中的碎片往地上一扔,惊喜的看着眼前人们。

    “长平,长安……爹……”苏鸢喃喃道。

    “诶,大夫您快看看,我家这女儿……”苏老爷似乎也察觉出苏鸢的异样,对身边的楚大夫说道。

    苏鸢却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抓住站在自己身边的长平问道:“长平,今年是哪一年?今日是几月几日?”

    长平见自家小姐眼眶通红,也赶忙回答道:“小姐,今年是正元三十年,今日是六月十一。”

    “正元……三十年,六月十一!”苏鸢惊喜道,天知道这种好事怎么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如今明明应该是正元三十四年冬,那一日是自己的生辰,十一月初三,也是自己嫁到将军府的第三年冬天。

    当然,更是那个晋小王爷和自己的夫君李星楼送自己上西天的日子。

    苏鸢闻言似乎还有些不相信,撒腿就跑了出去,天上弯月当空,万里无云,府里都是灯笼,她一路小跑,自己的院子叫夕月阁,向后不远是母亲生前住的院子,叫揽月阁,然后是书房、琴室、藏宝阁、画堂、自己上课的静室、宗祠……后花园、锦鲤池、小桃林,向前便是前厅和前院。

    长平长安跟在她身后跑,苏老爷带着楚老大夫和奴仆在长平长安身后跑,各个院子守夜的嬷嬷们本在闲聊,却忽然看见一群浩浩汤汤跑步的人们从各个院子前跑过,在深夜的豪门宅邸,显得格外奇怪。

    苏鸢一路跑到大门,守门小厮一脸惊讶的看着还穿着白色睡袍,额头绑着一块白布以及满脸泪水的自家大小姐。

    苏鸢尽量让自己平静道:“开门。”

    那小厮赶忙开了大门,苏鸢走出门去,走下台阶,站在那府门前的大路上,背对着大门。

    长平长安终于跟了上来,跟在苏鸢身边跟着她向前走,也不敢多说什么。苏信带着一群奴仆也追了上来,他站在门前对着苏鸢的背影道:“鸢儿。”

    苏鸢闻言转过身来,只见苏府的牌匾还安好的挂在上面,朱门红灯,还是从前的气派。她看见眼前景象,终于确定自己回到了四年前,一瞬间忽然手脚都软了,跌坐在地,喜极而泣。

    正元三十三年,刚刚承袭爵位的李小将军李星楼,奉圣命抄了苏府,还瞒着自己这个苏家大小姐整整一年,把她送去潭州城居住,要不是她无意得到机会回到上京,怎么会知道,苏府已经被他烧成了一片废墟。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正元三十四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笼罩整个上京,她收到婆母的信独自回京,回京第二日便满心欢喜拿着自己新学做的糕点回家看父亲,下了马车却见满目疮痍,所见之处只剩下断壁残垣。

    苏府牌匾被扔在路边,路过行人见它挡路,便踢上一脚……或踩着它走过去。

    那一日她才知道,李星楼把长平长安从自己身边换掉的原因就是怕她们泄密,自己至死都不知道她们的去处,多半是凶多吉少。

    她从那日开始便疯疯癫癫起来,整日去闹李星楼,李星楼倒是没对她做什么,却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认打认骂,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她想过自己会死,却没想过李星楼居然见自己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倒是派了自己那个性情唯唯诺诺的妹妹来送毒酒。

    自己那个小姑子年纪不大,那年是十岁,是个庶出,拿着毒酒走进她那个寒冷房间的时候手都在抖,看见苏鸢坦然的拿起毒酒,没绷住哭了起来。

    依稀记忆中,自己的上一世便是在那小姑娘的哭声中消逝而去的。

    苏鸢被长平长安扶回院子,躺在了床上,满脸笑容盯着她们俩的脸,弄得长平长安都不好意思起来。

    “楚大夫,我家小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如此大喜大悲,这一夜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跑的……”苏信一脸疑惑看着楚大夫问道。

    “咳,大小姐那日不慎跌倒伤了脑袋,又出了那么多血,想来是伤了脑子中的某处经络,我刚刚细细查看了一下,大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消静养几日就能恢复。至于今夜大小姐情绪的起伏,您也不必过分担忧,我从前医治过不少伤了头的病人,有一部分的确会出现情绪失控、性情有所变化的事情,大多都能自行慢慢恢复。”楚老大夫似乎很是疲惫,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

    “那就好,有劳您了。”苏信闻言松了一口气,说着送楚老大夫出门。

    这边的苏鸢还躺在床上傻笑,长平和长安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但又不敢出声打扰。

    “长安,来,给本小姐我唱个曲儿庆祝庆祝。”苏鸢见屋子里没人了,坐起来说道,眼前两个小丫鬟还是从前的模样,都穿着她们最喜欢的蓝色衣裳,她们穿衣打扮总像一对双生子,只因她们是同日被母亲买回苏府的。

    长平闻言看着长安道:“你还会唱小曲儿?我怎么不知道?”一脸惊讶。

    “小姐,这,您怎么知道我……”长安也很惊讶,自己从来没在小姐面前唱过小曲儿啊。

    “我是你的大小姐,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母亲就是唱小曲儿的,本小姐今儿遇上大喜事了,快给我庆祝庆祝。”苏鸢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大爷,盘腿坐在床上,笑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两个小丫鬟,高兴地恨不得抱着她们亲一口。

    “对,大小姐昏睡三日苏醒,当然是大喜事。”长平也很高兴,期待的看着长安。

    “那我来一首吧,小姐您别嫌弃我就行。”长安说道,头一次在小姐面前表演才艺,脸都红了。

    “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绿树垂阴画檐……”长安张口唱了起来。

第二章 母亲的院子

    “长平,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已经傻笑一上午了……”长安推了推站得笔直的长平,小声问道。

    天空一碧万里,苏府后花园花红柳绿,姹紫嫣红。

    不远处锦鲤池边的苏鸢正低头看着池中鱼儿争食,笑得合不拢嘴,当然从她早上起床开始,看到什么东西都要笑成这样,坐在梳妆台前等她们梳头发的时候甚至笑着笑着掉了几滴泪,把她们吓个够呛。

    “没事,楚大夫说慢慢就好了。”长平一向比长安淡定稳重些,只当现在小姐的种种异常举动都是伤了脑袋的结果。

    “长平,我父亲呢?”站在锦鲤池边的苏鸢忽然问道。

    “回小姐,老爷说生意又出了些问题,早早就出去了,让您安心养病,近几日的课就不必去了。”长平闻言迅速回道,这次事件后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清楚了不少,生怕因为自己没听清话再发生什么事。

    “又留了多少钱?”苏鸢闻言收起了笑脸,问道。

    “三万两银票。”长安接道。

    “先收起来。”苏鸢吩咐道。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在这个宅子里待得时间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即便这宅子乃是上京除了皇宫以外最大最富贵之地,即便他唯一的女儿还在这里。

    想起母亲,苏鸢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母亲的院子走去。其实自己八岁前都是母亲在带自己,母亲从来不让她学那些琴棋书画,也不逼着她学女书女诫,反而教了她许多诗词歌赋与数理之术,以及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处世之道。

    还记得当年母亲还常常对她说:“娘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娘亲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而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却说母亲是在同她说玩笑话,叫她不必放在心上,并且不允许她再学习母亲所教的东西。

    小时候,自己也并不是传闻中那个温婉和顺的苏家大小姐,她也曾和母亲纵马出城打猎,在闹市长街奔跑肆游。可在后来父亲的管束下,自己成了上一世那温软可欺的性子。

    如今看来,母亲所说的,并不一定是玩笑,母亲所教的,也并不是无用之物。

    苏鸢想到这里,心中对父亲那小小的怨气又升腾起来了,而且算时间,父亲娶那个续弦为她生个弟弟的时间也不远了,但上一世自己已经嫁人,不便再说什么,在后来的抄家中,那后母与弟弟也不知所踪,不知是生是死。

    苏鸢又领着那四五个丫鬟,行至揽月阁,看着那被紧紧上锁的院门,若有所思。

    “小姐,您是又想夫人啦?我为您找把椅子来……”身后一丫鬟见状上前殷勤道,母亲去世后自己因为想念她常常来这院门前怀念她,父亲不肯为她开门,她便一直站着,到后来,只要自己站在这丫鬟们便会主动拿来椅子让自己坐着看。

    苏鸢站在原地轻轻点点头,柔声说道:“多拿几把。”

    丫鬟们很快拿来三把椅子,刚想扶她坐下,却听苏鸢说道:“放这干嘛,放墙根。”

    “啊?”那小丫鬟一时不解。

    倒是长平长安动作快,一人拿着一把放在了墙根下,苏鸢自己拿了另外一把,放在了那两把上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爬上墙头了,丫鬟们顿时都被眼前这个景象惊到了,那个平常温婉和顺性情柔弱的苏家大小姐此刻挽着粉上衣的袖子、岔着腿坐在了墙头上。

    “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谁说出去我饶不了你们!”苏鸢刚想跳进去,才想起自己忘了封口,便大声说道,那样子中气十足,根本没什么大病初愈柔柔弱弱的影子。

    “小的们不敢。”丫鬟们闻言说道。

    “小姐小心!我来陪您。”长安见苏鸢一下子跳了进去,也跟着爬了进去。

    长平站在那椅子边犹豫,看长安也跳了进去,便也慢慢爬上了墙头。

    苏鸢跳到地上,翻起的灰尘糊了自己一脸,她站直了身子,插着腰看着眼前的房子,和六年前一模一样,看来是那日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动过了。

    院子里有一棵杏树,杏花开起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花香,树旁边的秋千被风吹起来,随风摇摆着,苏鸢走过去坐在上面,回想起母亲抱着自己打秋千的往事,又开始笑起来……

    “往常提起夫人,小姐都是伤心欲哭的表情,怎么今日看见夫人的旧物,反而……”长安看着苏鸢傻笑,又开始小声发表疑惑。

    “许是这次小姐死里逃生,心态乐观了呢。”长平解释道。

    “长平长安,给我找个石头!”苏鸢此刻已经站在母亲房间前了,门上还是一把大锁。

    苏鸢一脚踹开母亲房间的门,把刚砸开门锁的石头和锁随手扔在了地上,身后是目瞪口呆的长平长安。

    “长平,这还是咱们家小姐吗?”长安声音有点颤抖,一脸不可置信。

    “咳咳,脑子嘛,脑子的问题……小姐您要找什么,我帮您找!”长平的惊讶不比长安少,但看见小姐似乎要找什么东西,她还是决定先去帮忙。

    苏鸢走进屋子里,按照现在的历法,母亲去世刚过六年,父亲把这个院子保存的很好,一切都是母亲走那一日的样子。

    连那天那个桌子下自己不小心打碎的茶杯碎片都没有收拾过,她从前只觉得是父亲深情,但如今想来,怎么倒像是惧怕这个地方,连简单的收拾都没有就匆忙上锁,这六年自己从来不来,也从来不让苏鸢过来。

    “小姐,您要找什么?我们还是快些找吧,老爷的人知道了必然要去通风报信的,到时候老爷回来……”长平劝道,别看这宅子平常只有苏鸢一个人住,老爷的眼线可不少,苏鸢的所有老师都是老爷找来的,平常事无巨细都要和老爷报备。

    母亲刚去世的时候,苏鸢就因为在府中玩闹,被那些眼线通风报信,常常被罚,后来她也学乖了,不再和父亲硬碰硬。

    “怕什么,我病中思念母亲来睹物思人一下,父亲也不会责怪,我倒要看谁敢去通风报信!”苏鸢闻言走到院子里,朝着墙外大声喊道,尤其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可小姐,万一老爷真的……”长安想起小时候小姐被罚的样子,又开始害怕了,跟在苏鸢身边说道。

    “没关系,父亲再怎么罚我我也是大小姐,只要我是大小姐,就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苏鸢走到母亲的书桌边,漫不经心说道。

    窗外阳光从窗户渗进来,灰尘在空中飞舞,苏鸢从自己翻找的书信中抬眼看了看长平长安,微微一笑表示安慰。

    长平瞬间就领会了苏鸢的意思,脸上的高兴也藏不住了,说道:“小姐,您终于……终于……”

    “终于什么?”长安一时不解,只知道小姐要收拾别人,一脸茫然道。

    “你是想说,我终于像个大小姐了吗?”苏鸢笑道,手上还在翻找着。

    母亲所写书信不少,给各种人的都有,其实外人很少知道,苏家的生意是母亲一手经营起来的,是和父亲成亲之后才慢慢交到父亲手上的,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坊间甚至都开始传苏家是天下第一富商,却无人知晓当年名满京城的秦家大小姐。

    在她模糊的印象之中,母亲曾经在教自己课业的时候说过,她给自己藏了一个宝贝,还说等自己长大就会交给自己。上一世自己还没来得及得到允许进入院子,就嫁了人,嫁人之后也没能找到一次机会进来,本以为来日方长,谁知短短几年,苏家上下没有一个活下来了。

    连自己都不例外。

第三章 你妈的穿越笔记

    苏鸢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什么宝贝,母亲首饰很多,却并无特别的一个,母亲也从未提过哪一个有什么意义,无外乎都是金银珠宝勾串而成,并无什么新意。三人又在厢房找了一通,除了吃了一嘴的灰尘以外一无所获,生生从上午耗到了下午。

    苏鸢从厢房走出来,身上的粉裙粉衣已经脏的不成样子,黑一块灰一块,长平长安也灰头土脸,三人并排坐在院子中央的地上,累的气喘吁吁。

    “咕咕咕……”苏鸢的肚子叫了起来。

    “咳咳,那个,今天先不找了吧,咱们去吃饭,张厨子的红烧肉和糯米鸡我可想好几年了!”苏鸢说道。

    “小姐你累糊涂啦,不是几日前才吃过吗?”长安笑道。

    “哦,对,是我糊涂了,我们走吧。”苏鸢说着,走到墙边爬了上去。

    “小姐你帕子掉秋千底下了。”长平刚准备爬上去,已经和苏鸢一起爬上墙头坐着的长安看见了她的帕子在秋千下。

    长平闻言小跑过去捡。

    墙头上的苏鸢看着长平的背影,忽然脑子里一闪而过一段回忆,自己曾经经常和母亲在那树下挖土……母亲说的藏宝贝,会不会就在那树下?

    如此想着,苏鸢又想跳回院子,谁知心里着急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墙外丫鬟们聚集了一大堆,上午看见小姐挽起袖子爬进去,下午看见小姐灰头土脸爬上来,如今又看见小姐满面激动掉进去。

    苏鸢这个大家闺秀的形象在这个苏府大宅彻底稀碎。

    长安一瞬间伸出手想拽住苏鸢,谁知只抓到袖子,袖子上那片布被撕了下来,幸而长平在下面抱住了苏鸢,俩人倒在地上。

    “没事吧,长平!”苏鸢还趴在地上,爬到长平身边问道。

    “没事,小姐,您轻的很,您是摔倒哪儿了?还起得来吗小姐?”长平爬起来道,说着满脸焦急把苏鸢扶了起来。

    “没事,长安你去通知张厨子做饭!长平你帮我。”苏鸢说道,长安闻言利落跳了出去,她和长平则走到那棵杏树下,找了两个自己小时候挖土的大概地点,开始挖起来。

    她的母亲那时候可谓是整个上京最随意的母亲了,带自己去赴宴,随便给穿一件旧衣服,随手把自己扔在院子里随便跑,吃饭也不照顾,更不许别人照顾。因而自己从小在上京贵人圈里就是个有名的苦孩子。

    更小的时候,母亲陪自己玩耍,有一次把自己肚子以下都埋进土了,骗自己说这样就会有个弟弟妹妹长出来。

    苏鸢挖着土想着娘,不自觉眼睛就酸了。

    “小姐,这里有东西。”长平把自己挖出来的木箱子递给苏鸢。

    苏鸢接过箱子,随意朝地上一看,只见长平已经挖了很深的坑了,一时惊讶,自己还没挖出一捧土呢。

    “你的手,还好吗?”苏鸢问道。

    长平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意识到自己挖坑实在是太快了,解释道:“咳,我小时候总是和家人去挖红薯,所以挖土比较快,小姐您快看看这是不是您要找的东西。”

    苏鸢闻言也不再怀疑,把木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便看到满盒子碎纸片,风一吹,满院子都是,苏鸢把手伸进去,便摸到那碎纸片下有一个本子。

    本子的纸看起来和普通的纸不一样,十分粗糙,外皮是一种动物皮,光滑柔软,保护着里面的纸张。

    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你妈的穿越笔记。

    苏鸢一时不解,随意翻翻,每一页都布满了自己母亲那个七扭八歪的字,此地不适合看书,她站起身来把本子放进怀里,示意长平离开。

    两人从墙头爬下去,只见那院子里聚集的几十个丫鬟婆子都静悄悄的。

    “都聚在这里是干嘛呢?宅子里是没事可忙了吗?”长平拿出大小姐丫鬟的气势来,对她们吼道,吼完那群奴仆便要退下。

    “慢着!”苏鸢忽然叫住了众人,那群奴仆立刻便停下了。

    “我知道今日你们是来瞧热闹的,这桩我就先压下不说了。平常我温和惯了,你们日常看似唯唯诺诺,事事顺着我,装出一副忠仆的样子,但背地里一个个做过什么,我可清楚得很。”苏鸢声音不大,语气还是那么温和,但嘴上说的话,处处是威胁。

    “你们回去各处转告一下,做过什么对苏府不利的事,趁早坦白,别等我过几日查出来!”

    “是!”那群奴仆异口同声道。

    看远处天边,夕阳欲落,晚霞的光拂照苏府,为整个院子的美景更添上一层温柔之色。

    那群奴仆退下,只剩下长平跟着苏鸢朝着品息阁走去。

    “小姐,您是想整顿宅子?但这坦白一事,怕是……”长平不解道。

    “不,谁说我要整顿这个宅子?”苏鸢笑眯眯看着长平,满脸狡黠。

    “那,小姐您是……”长平不解问道。

    “且瞧着吧,现在还是吃饭重要,糯米鸡我来啦!”苏鸢说着一溜小跑到了品息阁。

    长安已经在乖乖等候了,站在餐桌边等着苏鸢和长平,房间门口还站着五六个丫鬟伺候。

    苏鸢入座,见一桌子菜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时不免落寞,眼睛在长平长安以及一群丫鬟上转了一圈说道:“你们坐下,和我一起吃。”

    “可是小姐……”长安饶是再活泼,也知道规矩,张口就想劝。

    “这是命令,不是邀请。”苏鸢神色一暗,目视前方说道。

    此言一出,长平长安迅速坐到了桌子边,那群丫鬟见长平长安的举动,也乖乖坐在了那里。

    苏鸢这才觉得不那么冷清起来,自己上辈子端着小姐架子循规蹈矩,就算孤身一人也遵循礼仪,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这些规矩哪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快乐?

    “咱们府中有多少奴仆?”苏鸢吃着饭,漫不经心问道。

    “回小姐,厨房、外院、内院各个院子加起来大概800人。”长平说道,苏府和别家大宅子不同,每个院子的人都听苏老爷的话,苏老爷不在则听每个院子管事的人,长平因为是苏鸢的贴身大丫鬟,也算是这群丫鬟们里管事的。

    “大概八百人是多少?那些嬷嬷们归府里养着的家眷算上没?他们吃的喝的拿的有多少?还有每个院子这些人平常的活儿有哪些,你先判断一下那个活儿需不需要那么些人,然后给我个数目。”苏鸢一一列道。

    那群丫鬟似乎察觉出了什么,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什么。

    “咳,小姐,小的吃饱了,先退……”一丫鬟忽然起身说道。

    “你走一步试试?”苏鸢头也不抬,轻飘飘说道,但语气却是带着狠毒劲儿的。

    那丫鬟只见大小姐还穿着那身脏衣服,发髻有些散了,姣好的面容与往常并无二异,只是周身,似乎环绕着一团黑气,带着一种看不透的阴沉。

    她闻言赶忙跪下:“小姐,小的……小的真是吃饱了,小的没别的意思。”

    “哦?那你们吃饱了吗?”苏鸢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吃掉,笑眯眯的看着眼前那五六个小丫头。

    “饱了。”丫鬟们回答道。

    “既然如此,吃饱了就该休息了,赏你们和我回院子里休息吧,刚好有个厢房没人住。”苏鸢说道,自己那个院子平常只有长平长安陪着,还有两个守夜小厮。

    苏鸢不愿意外人动自己的东西,因而打扫这种事都是长平长安在做。

    “可是小姐,我们没……”长安说道。

    “咳咳,跟我们走吧。”长平迅速领会了苏鸢的意思,打断道。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到了夕月阁。

第四章 集市

    长平把那群丫鬟推进那个杂物房的时候苏鸢都吓了一跳,自己还没讲动手,那妮子已经把她们都塞了进去,并迅速锁上了门。

    苏鸢和长安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一跳,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小姐,您是这个意思吧?”长平把门锁上后跑到苏鸢面前问道,满脸小孩子般求赏的表情。

    “孺子可教也,让她们别叫唤,明天就放出来了,你去做自己的事。”苏鸢一笑,吩咐道。

    自己转身走回卧房,洗了澡更了衣,坐在烛火下看母亲留下的那个本子。

    你妈这两个字她还是能理解的,小时候母亲让自己叫她妈妈,但是这穿越笔记,她就不太明白了。

    何为穿越?何为笔记?

    她深呼吸了几口,鼓起勇气翻开了第一页,开头便是个日期,写着正元八年十二月初三,大雪。那一年,母亲十四岁,在秦家逐渐没落的大宅子里讨着生活。

    苏鸢都做好接受母亲为自己讲述大宅斗争的故事了,谁知一开头就是:老天爷在跟我放什么屁?一觉睡醒就把我搞到这么个破地方,我承认我优秀,但也不用这么考验我吧!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啊,不是说来了都有金手指?我怎么没有?老天爷,在?出来和我对对线!

    苏鸢:……看不懂。

    她硬着头皮看了一个时辰,苏鸢只得出来个结论,母亲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他的,大概只知道母亲过的似乎不如意,她看不惯的人似乎也很多,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苏鸢把本子放下,头开始痛起来,似乎是那个伤口的问题,她闭着眼睛用力的锤了几下脑袋,一睁眼,只见桌子上滴落了几滴水滴,抬头向上看去,眼睛却和房顶的一个遥远的眼睛对视上了,几乎同一瞬间,苏鸢尖叫出声,那人起身就跑,她就听见踩着瓦片飞奔的声音。

    长安本在门外守着那群丫鬟,闻声迅速跑进来,却见苏鸢像个没事人一样端坐榻上,眼睛不离本子。

    “小姐,怎么了?”长安问道。

    “刚刚上面有个人。”苏鸢指了指屋顶。

    “什么!我马上去……”长安说道。

    “不必了,这府里没人追的上,下次他再来,再说。”苏鸢冷静道。

    “可是小姐,如果今晚再出什么问题怎么办?”长安说道。

    “不管那人是什么来路,既然暴露了今夜必然就不会再轻举妄动了。”苏鸢说道。

    长安则站在原地,看着苏鸢,露出一种看不透想不明的表情,那样子憨憨的,着实可爱,苏鸢没忍住去掐了掐她那小肉脸,笑着转身进了珠帘,爬上床睡觉。

    剩下长安又呆呆看了她半晌,转身继续去看守那杂物房的丫鬟们。

    苏鸢在天亮前做了个短梦,梦里李星楼和晋王站在李家书房,看到来送糕点的她微微一笑,桌上纸张写着苏家众人的名字。

    苏鸢惊醒,满身汗,虽然梦中无声,但她知道,那是他们的灭门名单。

    苏鸢还坐在床上缓解自己的情绪,长平和长安便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

    “查好了吗?”苏鸢隔着珠帘看她们。

    “查好了,各院奴仆杂役名单以及真实需要人数都在这里了。”长平从怀里拿出一沓纸来,说道。

    苏鸢下床,走出珠帘,接过那一沓纸。

    “我让你们存下的钱有多少?”苏鸢坐在榻上低头看着那张纸,头也不抬问道。

    “回小姐,总共有十五万两银子了。”长安拿着帕子给苏鸢擦手,不忘答话。

    “好!今儿早饭先不吃了,咱们去做大事!”苏鸢忽然振奋道,把手中纸一扔,忽然站起来差点把长安撞翻。

    主仆三人洗漱穿戴完毕,兴高采烈便出门去了,长平这丫头还会驾车,苏鸢指着路,三人很快就到了上京郊区。

    苏鸢被长平长安扶下马车,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空地,空地上杂乱无章的摆着许多小摊,更多的是席地而坐的摊主,人来人往比上京里那两个大集市还热闹些。

    “小姐,这里是?”长平问道。

    “这是个临时集市,上京两市的小摊都要向府衙支付占地费,很多人交不起,便在郊区摆摆摊,货物便宜卖些,也能生活。”苏鸢边走边解释道,说着背起了手,那样子不像个大家闺秀,反而像隔壁院子出来溜达的老大爷。

    “可小姐,您怎么会知道……”长平疑惑道,苏鸢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知晓这里有个临时集市。

    “前几日无意听院里嬷嬷说起的,咳咳……你们看看想要什么,我卖给你们。”苏鸢尴尬笑笑,这个集市还是自己上辈子给李家买奴隶时候才知道的,虽说自己能重活一次是一件大喜事,但每日都要说谎来掩饰这件事还是很累的。

    按说来这地方的人基本就是上京一些普通居民,达官显贵根本看不上,所以苏鸢的出现很快便引起了一群摊主的注意,眼神都跟着她的步伐,满眼期待藏不住。

    苏鸢心中了然,但她今日来是有目的的,她慢慢走向这集市的一个角落,那里聚集着奴隶贩子,一大群还没成年的女孩男孩,以及女人们都蹲在地上,等待被挑选,他们身后是十几个壮汉负责看守,三个贩子摊主们则抽着旱烟,坐在一边凳子上,手拿长鞭闲聊着天。

    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个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女人,穿一身旧布衣裳,身后蹲着四五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女孩。

    苏鸢走到那三个奴隶贩子面前的时候,他们还在热聊这临时集市没有生意,想着去上京里卖人。

    “各位老板们好悠闲。”苏鸢笑道。

    那三个奴隶贩子一抬头,便看到苏鸢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她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温和,一身上等布料,虽没戴什么首饰,那仅有的几件一打眼便知道是上等货。

    其中一个胖子反应最快,立刻堆笑道:“哟,看我们光忙着聊天,没看到您这么个锦绣贵人,贵人是想看什么货?男孩女孩还是嬷嬷?”

    “你们这都什么来路?”苏鸢不急着挑选,先问来处,否则买回去也是麻烦。

    “害,还能什么来路,都是些贫苦人家的孩子,家里养不起,卖给了我,遇上您这样的贵人也算寻了个好去处不是?”那胖子说话一套一套的,一口一个贵人。

    “卖身契都有?”苏鸢不吃那套,慢慢走在那一群奴隶中间,左看看右瞧瞧,漫不经心问道。

    “有,当然都有。”胖子笑道。

    “你们的可有?”苏鸢这话看向了另外两个坐在椅子上的老头,那两老头一听,一脸惊讶,但其中一个还是回道:“有,当然有,这位贵人这是要买几个?”

    “这儿有多少个?”苏鸢站到他们三个面前,问道。

    “我有65个。”

    “我这多一些,80个。”

    “我这也65个。”

    “那价格是?”苏鸢依旧在笑着,问道。

    “女人三两,小男孩五两,小姑娘四两。”那胖子抢先报价,另外两个摊主点点头说道。

    “贵人您这是要买多少?多的话我们给您便宜点。”一老头谄媚道。

    “便宜多少?”

    “小男孩小女孩同价,如何?”老头似乎舍了很大的利一样,说道。

    谁知苏鸢却一笑,轻飘飘说了一句:“有些贵了吧,再去京里看看。”转身便又慢悠悠走了。

    见她转身,不远处那女摊主倒喊了一声:“我这便宜!贵人,我这便宜。”

    那三个摊主也即刻便急起来,苏鸢还没走几步便被他们拦了下来,长平长安站在一边,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姐现在这是在演哪出。

    苏鸢身边围着四个人,那胖子抢先说道:“贵人,您看什么价格合适?”

    “等等,这位老板,您家这几个孩子什么价格?”苏鸢故意不理胖子,先问那女人。

    “贵人,这四个男孩一个女孩,您给每人三两就够了。”那女人低着头说道。

    “可以。”苏鸢笑道,示意长安掏钱。

    那女人却似乎并不开心,接了钱,转身把拴着那几个小孩的绳子递给了长安。

    那几个摊主见这成交了,更急迫起来,刚想说话却被苏鸢打断:“你可有去处?”苏鸢对那女人背影说道。

    “回贵人,小的拿了这笔钱就去找个去处。”那女人回道。

    “他们是你什么人?”

    “故人的孩子,故人临终交托与我,我却迫不得已只能放他们不管了,今日遇上贵人您也是他们的造化。”那女人说起话来不急不缓,有理有章。

    “给你十两,可愿跟我走?”苏鸢倒是也无心再听那俗世故事了,直接道。

    那女人闻言有些惊讶,似乎很是犹豫,苏鸢只当是自己给少了,说道:“再加十两!”

    那女人忽然一跪,道:“小的求贵人赐名。”

    苏鸢一笑,果然,这世上的事就没有加钱不能解决的。

    “你先起来,名的事回府再说。”她说罢,转身看向那三个摊主,

    笑眯眯说道:“每人再降一两,我就买了,都买了。”

    那胖子和两个老头面面相觑,最后似乎终于做了决定,咬牙点点头,苏鸢目的达到,笑着让长安结账。

    “今日午时,把他们送到上京苏府。”苏鸢最后吩咐道。

    “苏府?您是说那个天下第一……”

    “没错,那恭维的话就免了吧,你们只需要记住如果送不到,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苏鸢笑道,领着长平长安以及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们上了马车。

第五章 谁说我想整顿了?

    下了马车,苏鸢便召集了府中那群奴仆杂役到前院,只见浩浩荡荡几百人密密麻麻站在那,各院子的管事站在最前面。

    “各位稍安勿躁,听我讲几句!”苏鸢开口道,让眼前这些让人闭上嘴。

    “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一件大事,看我手里,就是你们的卖身契,是当年你们进入苏府时候亲自写下的契约。”苏鸢站在正厅台阶上对台阶下的人说道,那群人明显骚动起来。

    “前几日我在揽月阁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但时至今日,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到我面前来交代,各位在这府中劳苦功高,我这个小姐也不敢说什么,所以今日,我决定放你们自由。除了厨师十人和府卫一百五十人,其他人都自己来拿卖身契,走人。”苏鸢这句话倒是声音低了不少,但格外清楚。

    “小姐,该坦白的人不坦白的确是大错,但我们这种无事可坦白的岂不是无辜遭了连累,请小姐三思啊。”管厨房嬷嬷的刘管事说道。

    “刘管事是吧?您女儿在城郊买了三亩地这件事您知道吧?”苏鸢盯着她,一脸笑,却带着一股嘲讽和轻蔑。

    那刘管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都白了,站在原地不动。后面有些识趣的,颤颤巍巍上来领了卖身契,安安静静走了,但眼前却还有几百人不肯走,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也不说话。

    “你们是想和我犟一下吗?我知道府卫和你们其中的人有交情,我也不为难他们,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再不走,我可不知道你们一会儿会变成什么样子。”苏鸢坐在椅子上,都觉得有些困了。

    此话一出又走了一批,剩下的人大都觉得苏鸢一个柔弱大小姐,做不出什么来,决意要和她犟到底。

    苏鸢一笑,暗叹他们的天真,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的嘈杂人声,是那三个摊主来送奴仆了。

    长平长安开门迎接,那二百多人也站在了台阶下,等着苏鸢的吩咐。

    “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走。”苏鸢着实乏了,语气都狠了一些。

    那群人却无动于衷,场面开始变得尴尬起来,双方僵持不下。

    苏鸢看着台阶下这些人,冷笑道:“各位,苏府就这一亩三分地,只有旧人腾地方了,新人才有地方站。”说着把那卖身契一扔,闭目养神。

    吼叫声在顷刻之后便响了起来,衣衫褴褛的新仆奋力把那些旧仆推出去,不一会儿就厮打在了一起。

    不到一刻钟,院子里就剩下那群她买来的新人了。

    那个卖故人之子的女人就站在苏鸢身边,心底只对她升起了一种恐惧,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将来绝非善茬。

    “走干净了吗?”苏鸢睁开眼睛,问道。

    “回小姐,都赶出去了,连这条街都没有那些旧仆了。”那女人赶忙回道。

    “那就好,长平,把名单拿给她。”苏鸢吩咐道。

    长平把府里的职位单和这群新奴仆的名单交给了那女人,那女人手都在颤抖。

    “以后你就是这府里的管家,府中的事都归你安排,至于名字,你就叫苏一如何?简单明了,当然,也包括我对你的期望。”苏鸢说道,神色诚恳的看着苏一。

    苏一心中惊喜交杂,回道:“是,定不负小姐厚望。”

    “长平长安,留下来帮帮她。”

    苏鸢在这前院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累,转身便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回到卧房,拿出母亲的那个本子,继续看起来。

    这笔记总共可以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母亲对当时现状的描述和那些牢骚,后半部分,则确确实实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宝藏。

    那本子上的时间跳转到了正元十六年十一月初四,苏鸢出生了。

    母亲从这一日开始,为她写下那些字句,苏鸢看着,甚至都能想象到母亲写字的样子。

    “圆圆,妈妈生下你已经两个月了,你很乖,现在正躺在我旁边的摇篮里睡觉,不哭不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离奇之事,我自知不能陪你长大,但你放心,我会尽量多陪你一些时间,只祈求老天看在他自己这么耍我的份上垂怜我一下……”

    “接下来我要讲述的事情,你也许无法理解,但没关系,等你慢慢长大,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所说的话,圆圆,这个世界太多未知,太多神奇……”

    苏鸢小名叫圆圆,但只有母亲一个人这样叫她,父亲一直喊自己鸢儿,自从母亲去世,她再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苏鸢在榻上一坐便坐到了晚上,长平长安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二人推开院门,赶忙把灯笼都点上,府上新人刚来,还没熟悉自己的职责。

    推开屋子门,只见苏鸢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姐,你怎么不点灯啊,这乌漆墨黑的,多吓人……”长安边说着边点蜡烛,屋子里很快亮堂起来了。

    长平走近一瞧,苏鸢原来是坐在那里支着头睡着了,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那个夫人留下的本子,长平试着把那个本子拽出来,苏鸢瞬间清醒,把本子抱在了怀里。

    “是你们啊。”苏鸢刚睡醒的声音还很含糊。

    “是,小姐,该吃饭了,今晚忙着分配新人的事,有些晚了……”长平说道,自从今日小姐成功将苏府大换血之后,她对小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走,吃饭。”苏鸢一听吃饭就来劲了,起身就走。

    吃过晚饭,从后花园散步归来,苏鸢美美泡了个澡,一想到这府里现在都是自己的人,心情都舒畅了好几倍。

    但按流言蜚语在这上京流传的速度,以及自己父亲那个性子,大概明天就会有一堆麻烦找上自己,幸好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母亲本子里讲,遇见目前自己这种复杂两难的境地,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六章 我要出家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苏鸢还在梦里吃鱼香肉丝,在屋子里守夜的长安被惊醒,赶忙去开门。

    来人是长平,她眉头紧蹙神色慌张,进门就开始喊:“不好了小姐,不好了,那刘管事去找老爷告状,老爷带了他们回来了。”

    苏鸢悠悠转醒,缓缓起身,用还未清醒的软糯声音说道:“别喊,吓到我了。”说完又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床上下来。

    长安长平此刻都眉头紧蹙,满脸不安,小时候苏鸢被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被鲜血浸染的衣服和稚嫩的哭嚎声是她们的噩梦。

    苏鸢知道她们的担心,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头表示安慰,随即说道:“长平,你去把我衣柜里那件黑衣服拿出来,长安,帮我梳头发。”

    两个小丫头闻言也不敢懈怠,赶忙动起来,主仆三人收拾完毕。苏鸢不知在想什么,又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把母亲的本子揣进怀里,又从那个放在梳妆台上的针线篮子里拿了把剪子,大步出门。

    到达正厅的时候,可谓是热闹非凡,院子里站着几十个前院的新仆,以及零星十几个旧仆,那刘管事站在苏信身边说着什么,苏一低着头站在苏信前方,倒像是官老爷判案现场。

    苏信闭着眼睛,揉着头坐在那听刘管事那滔滔不绝的话,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听人喊:“大小姐到了!”

    一睁眼,却见那个平常不是穿粉色就是穿蓝色的女儿穿着一身黑衣,长发就那么散落着,那五官身段还是从前的样子,他却觉得有什么不同了,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父亲,早安。”苏鸢落落大方行了个礼,面带微笑。

    “鸢儿,这身装扮是为何?”苏信沉声问道,语气有些疲惫。

    “父亲您这大清早来喊我,又是为何?”苏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支着头问道。

    苏信没想到苏鸢会直接回怼自己,一时被问住,苏鸢头上伤口还没长好,一块白布绑着,此话一出倒像是苏信对苏鸢苛刻冷漠毫无关心一般。

    “你这是什么话?”苏信的怒火已经被勾起来了。

    “您又何出此言?”苏鸢丝毫不让,和苏信对视着,满脸无畏。

    “苏鸢!我是不是太久没管教你了,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在家里就算了,昨日居然做出赶走全府老仆的事,整个上京!不!全天下能做出这么一桩事的,只有你!”苏信拍案而起,吼道。

    谁知苏鸢缓缓站起来,和苏信对视半晌,瞬间眼中都有了泪水,还没等苏信反应过来,已经跪倒在地。

    “你做这样子给谁看!八百老仆,你就扔了卖身契直接赶走,你知道外面怎么传我们家的吗?怎么传你的吗?啊?都说我苏家是忘恩负义之徒,追随多年老人都能随心赶走,说你刁蛮无礼毫无家教!你说说,这怎么办?”苏信越说越生气,把手边茶杯朝着苏鸢扔了过去,碎片在她眼前炸开,苏鸢拿手一挡,右手便被划了个口子。

    “我苏府的名声,就那么一夜间被你给败坏了!”苏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身后刘管事露出个得逞的笑容。

    “刘管事,老仆愿意回来的还有多少人?”苏信转身问道。

    那刘管事满脸笑准备回答,却听见苏鸢说道:“他们不能回来!”

    “父亲难道不听听女儿为何这么做吗?女儿冒着被整个上京人议论的风险也要把他们赶走,父亲您为何从来不肯考虑下女儿的想法?”苏鸢眼里含泪,抬头看着苏信。

    苏信转身诧异的看着苏鸢,在自己的印象中,这是很小时候的苏鸢才会说出的话,那时她母亲还在世,自从她母亲过世,苏鸢便慢慢被自己养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温婉和顺单纯天真。

    这一恍神,苏信似乎在苏鸢身上看到了过去之人的影子,他缓缓坐下,看着苏鸢道:“你说。”

    “父亲,您这几年忙于生意,不常回府,女儿孤身一人生活在这,这些情况想来您是知道的,但您发现了吗?苏府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主子,但仆人却越来越多,女儿的院子这么多年只有几个人,但那些没有人居住的院子却有十几个仆人,各个管事都千方百计送人进来,您不知情情有可原,但女儿也丝毫不知情。”苏鸢说着,拿出长平整理的名单。

    “而且近年来,每次您回来,以刘管事为首的仆人们都摆出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样子,但女儿平常有什么需要,却常常找不出几个人来,当然,女儿的委屈事小,他们还做些别的勾当,拿府中东西去变卖换钱,拿去或接济家人或置买房屋等,您身后的刘管事,在这上京居然有两处店面和城郊十几亩地!”苏鸢说着指向刘管事,那刘管事满脸惊惶。

    “而且,这并不是一个人,整个苏府,俨然成了贼窝,女儿不明白,我赶走了一群贼,为何却要被贼言所诟病受屈,现在还要重新将他们请进来做贼……”苏鸢说着眼泪便忍不住了,那张小脸上满是委屈,哭泣起来,还尽量让自己小声点。

    苏信闻言一脸震惊,转身看刘管事,刘管事迅速跪下来喊道:“老爷,这……这怎么会,这是冤枉啊!”

    苏信见刘管事那慌张的脸便明白了大半,心中暗惊自己府中居然已经烂到了如此地步。

    “我去查查就知道是不是冤枉了!”苏信吼道。

    “父亲,那两家店面就在东市,烧饼店。”苏鸢哭着补充道。

    “来人,去给我看看,是否属实!”苏信怒不可遏,自己在外混迹多年,做成了天下第一富商,却被这等宵小耍的团团转,最后还要自己的女儿为自己受委屈。

    想到这,他亲自去把苏鸢扶起来,擦了擦苏鸢小脸上的泪,心觉愧疚却不知如何言说。

    “父亲,女儿没事的。”苏鸢知道自家父亲的性格,便抢先宽慰他。

    那去大厅的府卫很快就回来了,到苏信耳边说了些什么,苏信瞬间气急起来,指着刘管事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后怒吼道:“好啊,你们这群贼子!欺负到我苏家头上了,居然还在外散步我女儿的流言!”

    “来人!给我把他们绑起来,送官!我非教你们把拿了我苏府的全给我吐出来。”苏信喊道,此言一出,府卫三两下便把那十几个老仆都绑了起来,押送去送官了。

    苏鸢则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暗笑他们不自量力,长平长安则在她身后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闹下来,院子里就剩新人了,苏一还低头站着等吩咐。

    “鸢儿,这新仆来路可都干净?”苏信问道。

    “父亲放心,他们都有身契祖籍,女儿细细查看过了。还有,这位名叫苏一,是女儿挑选来做管家的,精明能干,对女儿也照顾的十分妥帖……”苏鸢擦干泪,回答道。

    “好,都听你的,我常年不在这府中,还是不够你了解,唉……为父愧疚啊。”苏信说道,也无心再听她继续介绍新人。

    “父亲在外忙碌,这是女儿的本分,只是……”苏鸢看着苏信说道。

    “只是什么?可是银钱不够?这你不必担忧……”苏信说道。

    “只是,女儿不孝,今日着此装扮,是有一件大事请父亲允许!”苏鸢忽然又跪下了,手中拿着那把剪子。

    苏信被吓一跳,站起身问道:“鸢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可是觉得父亲做的不好,父亲这些年的确……”说着便开始自我检讨。

    苏鸢才不想听自家老爹这滔滔不绝的絮叨,便打断道:“女儿有一桩心事,自从女儿那场意外醒来后,日日梦见母亲来寻我,说我福德不够却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此后一生恐怕坎坷颇多,还说……还说母亲就是因为我,才那么早就……”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胡说!你母亲的死和你毫无关系,鸢儿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等胡言乱语都信?快,快起来。”苏信劝道。

    “父亲!女儿细细想过,自己这些年多病多灾,气力不足,母亲早逝,前几日……平白走在花园中,却能摔的头破血流,女儿越想越怕,所以今日,女儿求父亲应允,出家!”苏鸢说着,手起刀落剪下自己一节头发。

    女儿断发乃是大事,苏信见状,一口气没上来,直直地向后倒去,晕了。

第七章 偶遇灾星

    京中流言传的很快,苏鸢第一日还是忘恩负义刁蛮大小姐,自从那群贼仆被送官便瞬间变成有勇有谋聪明人,晚间又变成了执意要出家的苦命大小姐。

    苏鸢坐在父亲床边听着长平给自己讲那八卦群众给自己编的故事,只觉得好笑。

    要不是为了躲开明年的婚期,躲开那个灾星李星楼,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自己的身份过于特殊,不知还被多少人惦念着呢。

    父亲的下属昌叔带着大夫和人很快赶到了,只听老爷说回家处理家事,谁知居然还能把自己处理晕了,路上便听说苏家大小姐闹着要出家,更有甚者说苏家大小姐抱着母亲墓碑哀求苏老爷……

    本以为是荒唐流言,一进门看见苏鸢缺了一段头发,一身黑衣便明白这流言是真的。

    楚习大夫不知拿了什么灵药,给苏信喝了两口,他便转醒了,看着床边站着的黑衣女儿,差点又晕过去。

    “父亲,您放宽心些。”苏鸢安慰道。

    苏信掩面哀叹,半晌才说道:“这样,鸢儿,今日你已断发,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如何各退一步?”

    “既然你担忧你母亲,我们就当你为你母亲祈福,去南山寺禅院修养一阵如何?”这是苏信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带发修行两年如何?”苏鸢说道,日期定的明明白白,也算少刺激一下自己这个老父亲。

    “修养两年如何?”

    “那我直接当尼姑去了!”苏鸢赌气。

    “唉,哪有姑娘还未及笄就想出家的!”苏信掩面。

    “佛祖脚下清净,麻烦少!”

    “唉,两年,最多两年!”苏信还是退让了,一脸无奈看着苏鸢,这孩子倔起来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苏鸢心满意足,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长平长安却满脸担忧,长安一脸焦急道:“小姐,你真的要去南山寺吗?小姐,为什么啊?”说着都快哭了。

    苏鸢只觉得长安那小肉脸可爱的紧,上前捏了捏说道:“你的小姐自有打算,你们就在这府里好好的,跟着苏一一起打理好苏府,等我回来!”

    苏鸢心满意足,激动的一夜未睡,翌日阳光万里。

    她清晨起床给父亲留了封信,拒绝了长平长安相送的请求,只把她们寄托给了苏一,便拿起包裹上了驶往南山寺的马车,南山寺建在上京南山,是皇家寺院,常人一般不会去那里上香,一般都是些达官显贵去拜,还有传言称那里的尼姑都是皇家废妃。

    但自古以来,无事可做的闲人最会编故事,流言蜚语甚至比正史与证词都有说服力,苏鸢从来不信。

    府卫只送到山下,她下了马车,便见山下还放着几匹马,估计又是哪家贵人来烧香了,她辞别府卫,拿着自己那个包裹向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便走不动了,坐在竹林边的石头上休息。

    忽而听见有人从山上下来,她无心理会,低头缓解疲惫,正觉饥饿难耐暗骂自己不带干粮的时候,却听见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姑娘,你为何孤身坐在这里?”

    苏鸢只觉得后背一凉,一抬头,一张可以称得上是精致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大眼睛盯着自己,一脸疑惑,那是十六岁的李星楼,他身着蓝袍,站在竹林日影间,绝代风华。

    “你怎么会在这!”苏鸢惊恐喊道,几乎是弹跳站起来的。

    李星楼被她吓得后退一步,脸上疑惑更深,他身后站着一个同样疑惑的男孩,十六岁的晋王沈岁禾,一身玄黑袍子,那双丹凤眼盯着苏鸢,那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眼神苏鸢太熟悉了。

    他是当朝皇帝唯一在世的亲弟弟,和皇帝差了四十岁。

    三人在台阶上面面相觑,李星楼和晋王在上面一脸疑惑看着苏鸢,苏鸢一脸惊恐夹杂着愤怒看着他们。

    “姑娘,我们认识吗?”李星楼笑起来问道。

    “不认识!”苏鸢看不得李星楼的笑,她太了解李星楼了,这个人平常十分温和,也爱笑,甚至可以说平易近人,但实际是个薄情、狠心、不择手段的人。

    “那……不认识你为何?”李星楼问道。

    “你管我?这条路是你家开的?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苏鸢看见他就来气,没忍住回道。

    “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为何对我有如此恶意?”李星楼这下也不笑了,甚至有些委屈道。

    “哼!”苏鸢不想再说什么,看着他们俩的脸,冷笑一声,拿起包裹就向上走去,留下两个疑惑的人目送她的背影上山。

    “星楼,这莫不是你留下的桃花债?”沈岁禾见苏鸢背影消失在一片竹林之中,打趣道。

    “怎么可能,我回来才几个时辰?这姑娘,着实奇怪。”李星楼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通,满脸委屈。

    沈岁禾忍不住笑起来,二人相伴继续向山下走去。

    李星楼在闹市与晋王分别,自己清晨到上京,便直接和晋王去了南山寺,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上京。

    眼前集市比三年前似乎又热闹了不少,人来人往,比军中那压抑的氛围好了不知多少,李星楼牵着马慢慢走着,不知为何,在军中日日思家,到了家门前,却想再慢些进去。

    少年郎,大概都是贪恋热闹温情的。

    他在熟悉的煎饼店买了个煎饼,吃着看着,傍晚时分才走到府前,那先帝赐予的牌匾高高挂着,朱门红柱,上京除了苏府没谁家比威远将军府还气派了。

    门前守卫很快认出了李星楼,惊喜上前帮他牵马,李星楼认命般叹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笑着大步走进去。

    母亲最快迎了出来,而后是嫂嫂们,以及两个哥哥,一群旧仆丫鬟们,李星楼没来得及张口便被团团围住了。

    “哎呦,娘的好儿子,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娘了。”一身华贵服饰,满头玉翠的李夫人抹着眼泪,上来牵住了自己儿子的手。

    “母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别哭了……大哥!二哥!”李星楼堆起熟悉的笑脸,一一打招呼。

    “儿子,在军中可学了什么本事?快给娘看看。”李夫人闻言擦干眼泪,换了一副喜悦的表情问道。

    “咳咳,无非就是上阵杀敌的本事,在府中没法给您看,不如明日我带你们去战场看看?”李星楼笑回道。

    “哈哈哈,三弟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说话的是李星楼的二哥李奇,是个文官,平常待人和和气气的,也最擅长言语功夫。

    “是啊,这三年,可长了不少,大哥都不认识了。”大哥李沐则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李星楼的肩膀,意料之内获得了李夫人的白眼。

    “是啊,劳大哥二哥挂念了。”李星楼依旧挂着笑。

    “咳,我们挂念倒还好,就怕这京中少女们都挂念着你呐!”李奇笑道,此言一出,氛围也轻松了一些。

    你一言我一句之间,一行人吃了饭,还算尽兴而归。

    母亲很早就睡了,他孤身从大哥二哥的酒局中抽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

    推门而进,院子里只有福熙一个人,所幸母亲还算听话,没有执意为他安排丫鬟奴仆老嬷嬷。

    “少爷,您回来了。”福熙见李星楼进门,问候道。

    “嗯。”李星楼点点头。

    “少爷,您吩咐的事……”福熙关好院门说道。

    李星楼却举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朝着屋顶喊道:“谁!”话音未落屋顶上飞出了一位黑衣人,向外逃窜而去。

    李星楼也即刻飞身而起追上去,二人在将军府的屋顶上你追我赶,李星楼终于在黑衣人逃出将军府前抓住了对方,二人很快交起手来。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李星楼挡住对方一拳,问道。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不等李星楼反应,扔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不知装了什么,李星楼眼前瞬间升起一团烟雾,什么都看不清。

    等烟雾散尽,眼前空无一人,只剩当空明月与静谧清风。

第八章 蒙斋出世

    苏鸢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兴许是在花园中摔的那一跤带来的后遗症。那南山寺已经早早关上了大门,不远处的斋房升起袅袅炊烟,夹杂着香火之气升腾而起。

    苏鸢整理了下自己的那身素色衣裳,上前扣门。等了半晌不见来人,刚想再敲,门却开了,是两个年轻小尼姑,一身布衣,头上戴着个帽子,细细看去应该是光头。

    “请问是苏施主吗?”其中一小尼姑问道。

    “是。”苏鸢不知为何,看见眼前寺院,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请,静思师太在等您。”小尼姑把苏鸢请进门,朝着后面禅房走去。到那一大禅房门前便停住了脚步,苏鸢孤身走了进去,只见一老尼盘坐榻上,闭着眼睛数着佛珠,夕阳余晖从大门照进来,苏鸢看见自己那个长长的黑色影子照在前方佛龛与墙上。

    “师太您好,弟子苏鸢今日来皈依佛门。”苏鸢也懂规矩,说着跪在那佛龛前。

    静思师太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一脸期待的苏鸢。

    苏鸢也着实被静思师太的容貌惊艳了一下,苏鸢上辈子这辈子见过不少美人,也曾陪李星楼进宫,面见过几位贵妃娘娘,但眼前这位,可以称得上是绝色。

    苏鸢只一眼,便能想到她年轻时该是多么风华绝代,只是此刻,那容颜更添了几分出尘的静和。

    “苏施主,您尘缘未断,皈依就不必了。”师太缓缓起身,走到苏鸢身边说道。

    “可……”

    “但施主的困境我也曾听闻一二,如果您觉得在南山寺能达成您所愿,您可在此听经学礼,愿您早悟兰因,早离苦海。”静思师太缓缓说道。

    苏鸢闻言,自知不必再多言,起身双手合十回了个礼:“叨扰了,两年期满,我立刻下山。”

    她太了解李星楼的野心了,这一世的自己如果不做出改变,按照他的性格照样会不择手段盯上苏府,自己的命运恐怕与上一世还是大同小异,无奈之下只得先躲过明年那个时间点,在此躲着婚嫁之事再做后续打算。

    苏鸢拿着自己的包裹,在小尼姑指引下来到了自己的禅房,这是专门给来此听经修养的达官显贵准备的院子。

    她还特地向师太求了两本佛经来抄,怎么说自己在外说的都是带发修行嘛。

    这一夜,苏鸢睡得格外安稳,翌日鸡鸣起床,大殿早已响起诵经声,她穿上小尼姑送来的布衣去跟着敲钟烧香。

    楼阁之上,青灯之下,弯月光中,苏鸢抱着母亲的那个本子,打坐修心。

    上京,王爷府。

    沈岁禾坐在书房喝着丫鬟送来的茶,门外响起有人翻墙落地声,不必想都知道是李星楼。

    李星楼今日穿了一件绿袍子,头发束起,急匆匆推开房门,招呼都不打说道:“苏家大小姐出家了!”

    这下沈岁禾也惊到了,一口茶差点没呛死。

    “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缓过来后拍案而起,惊呼出声。

    “出家了?不是前几日还听说她赶走了一窝贼仆,要整顿苏家宅邸吗?怎的今日就出家了?”沈岁禾也被苏家大小姐这番操作弄懵了,问道。

    一边李星楼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一脸无奈道:“谁说不是呢,苏府对此事绝口不言,只听说是昨日上的山,我去打听过,没个两三年下不来,外面还说,兴许一辈子都不下来了。”说着满面愁容。

    “李星楼,你这个样子,不知者以为你倾慕人家呢。”沈岁禾看他这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打趣道,李星楼从小就是在京中出名的俊俏,不说他那将军府嫡子的身份,光这张脸就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苏家可是个大牌。”李星楼抬眼看向沈岁禾。

    “咳,但苏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出家,这张牌我们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你不必如此忧心……”沈岁禾坐在李星楼身旁说道。

    “但我总觉得,那苏家大小姐在此时做出这个决定,绝非偶然。”李星楼手里盘着自己新得的那把匕首,说道。

    “哦?可苏家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六年,听闻是个温软和煦的性子啊。”沈岁禾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倚着椅子背喝着茶。

    “你可知她前几日是如何将那八百旧仆赶走的?”李星楼说道。

    “如何?”

    “她去城外集市买了二百新仆,直接放进府里,让他们全力厮打着把旧仆赶出去的,只用了不到一刻钟,这哪里是整顿,是换血。”李星楼特意去打听了这段,那苏家新仆一句不肯说,还是他去问街边乞丐才得知的。

    “这位大小姐,不简单啊。”沈岁禾似乎来了兴致,和李星楼对视着说道。

    “但也是好理解的,毕竟她母亲是秦家大小姐。”李星楼说道。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沈岁禾忽然笑起来,看向李星楼,不知心底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

    李星楼走出晋王府的时候夜色已深,宵禁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勾栏青楼还有笙歌笑声,他手里还盘着那匕首,走在空荡荡的街道,行至自家府邸,刚想翻墙,忽而耳边一阵风吹过,眼前墙上插了一根箭。

    箭上挂着个木牌子,李星楼也不回头寻找来处,他自知抓不住那人。他把箭拔下来,木牌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字:蒙。

    蒙蒙雾月夜,杀人放火时。

    这木牌是凉国江湖第一的刺客组织,蒙斋的标志。这是自从斋主无喜五年前宣布隐退之后,头一次在外发出自己的木牌告令。

    李星楼仔细在灯笼下查看木牌,并无血迹,说明这只是个通知归来的木牌子,并不是那个他们每次杀人后留下的。蒙斋每次执行任务,必然在现场留下一张带着血迹的木牌,为的是告诉被杀之人的家人,他是被蒙斋所杀,但凶手并不是他们,而是买凶之人。

    当然,同样,他们也可以选择蒙斋为他们报仇。

    李星楼与蒙斋素无瓜葛,不知为何今日这通知令牌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除非这府中,有人曾经买过他们家的杀人令。

    李星楼抬头看了看将军府牌匾,翻身进院,把木牌藏进袖子里,缓缓走向自己的院子。

    他不自觉笑起来,这世上自己不知的秘密,果然不少。

    皓月当空,少年孤影,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李小少爷要联姻!

    正元三十一年冬,十二月初三。

    南山寺苏鸢禅房前的树上站着几只不知名的雀,叫了一上午。苏鸢抱着一沓佛经,正准备去还给静思师太,却迎面撞上了来传话的小尼姑。

    “苏施主,前院有几位施主寻您。”小尼姑说道。

    “我知道了,有劳了。”苏鸢说道,在这待了一年半,说话速度都被带的缓慢起来。

    苏鸢也不急,除了苏一和长平长安也没人会这样直接找来,父亲只在过年夜来过一次,烧了一炷香,远远和她点了点头便走了。

    她去静思师太的禅房送还佛经,才慢慢向前院走去。只见大殿前,苏一带着长平长安等着,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事,焦急的踱着步。

    “今儿又是为什么来啊?不是说剩下半年不来烦我了吗?”苏鸢走到她们面前说道。

    “小姐,您真的得回去了。”长安抢先说道,声音很大,把一边烧香的香客吓了一跳。

    “小点声,慢慢说。”苏鸢朝那香客点了点头表示歉意,把眼前三人拉到角落。

    “大小姐,老爷他……老爷昨天领了个女人回来,说是要续弦,婚期就在下个月。”长平说道。

    “过年后成亲,这是喜上加喜啊。”苏鸢满不在乎的回道。

    “可是,可是那个女人……”长安说了一半,似乎说不下去了。

    “怀孕了,是吧?”苏鸢淡淡地说出下一句,眼前三人都一惊,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们这样子着实把苏鸢逗笑了,她笑着回道:“我猜的,心想这个年纪了父亲还愿意带回来的,除了这个以外没别的原因了,你们别害怕。”

    “大小姐果然机智过人。”长安不忘夸一句。

    “苏一,你也是,就因为这么个事就慌了?领着她们俩来闹我。”苏鸢笑说道。

    “不是的大小姐,我今日来,是上次为您打听的事有消息了。”苏一说道。

    这下轮到苏鸢惊讶了,她马上收起了笑脸,让长平长安原地等待,把苏一单独拉到一边。

    “那牌子的来路,可查到了?”苏鸢问道。

    “是,听说是一个建立十八年之久的刺客组织,名叫蒙斋。这牌子是杀人令的牌子,但您这张没有血迹,应该是昭告牌。听说他们七年前宣布了隐退,但一年前不知因何重新出世。按理说,这牌子只会给一些和他们有联系的雇主家,让消息在那个圈子里流传起来,但您……”苏一说道。

    “对啊,特地来找我是什么原因?就算苏家有人买过他们家的令,也该送到苏府去啊。”苏鸢疑惑道。

    “除此之外,您让我派人注意威远将军府、晋小王爷府……一年半前李小少爷从军中历练归来后,在御林军中带兵,一直没什么动作,晋小王爷则是整日宴请达官显贵。偶尔也来南山寺拜佛,小姐你没见过吗?”苏一说道。

    “我知道他们来过几次,你接着说。”苏鸢说道。

    “这一年半来他们并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动作,倒是最近,听闻潭州刺史冯大人升迁户部侍郎,即将举家搬来上京,听闻李夫人有意想让冯家与将军府联姻。”苏一继续说道,大小姐不让她们常来,她每次都有很多话要说。

    “联姻!真的吗?”苏鸢脸上露出了个久违的喜悦表情,嘴都咧起来了。

    “咳,是的,是将军府的管家亲口说的,还说冯家大小姐是闻名天下的才女,和李小将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苏一老实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要联姻?天作之合!好啊!”苏鸢一拍大腿,按照自己所了解李夫人的性子,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这灾星终于可以不祸害自己了,便大笑起来,院中人都一副看疯子的表情,长平长安赶紧跑过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长安问道。

    “听说李小少爷要联姻,就这样了……”苏一也一头雾水。

    “将军府的李小少爷吗?”长安努力忽略自家小姐的大笑声,问道。

    谁知话音未落,却听不远处屋顶传来另一个疑惑的声音:“谁,谁在叫本少爷?”随着这句话在苏鸢眼前落地的,还有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李星楼。

    苏鸢张着的嘴瞬间僵住,呆滞看着眼前的李星楼,这一年苏鸢的确远远看见过他几回,每次都陪着晋小王爷过来,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这两个人还这么喜欢礼佛呢。

    “给李少爷请安。”苏一和长平长安低头行礼。

    李星楼看着苏一,忽然想起自己几次去苏家打听消息都见过她,她是苏家的管家。那么眼前这个布衣姑娘,不就是苏家大小姐。

    李星楼惊喜转身,看着苏鸢,笑说道:“原来是苏家大小姐,失礼失礼,可否问一下刚刚您家丫鬟为何会提到鄙人吗?”

    苏鸢看着李星楼,瞥了瞥嘴,看向苏一心虚道:“咳,为什么呢……你知道吗?”

    “就是些小的听来的传言碎语罢了,请李少爷别放在心上。”苏一赶忙低头赔笑。

    “哦,那可真是缘分啊,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李星楼心想刚好抓住这次机会结识苏鸢,满脸笑看着她说道。

    “咳,今天天气真好,适合下山。唉,老了老了,这耳朵也不好,也不知道谁在说话……”苏鸢闻言早就转过了身,嘴里喃喃自语着向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苏一带着长平长安赶紧跟上,留下原地呆滞的李星楼,半晌他才缓过神来。

    一年半前在山上凶自己的,不也是这姑娘!

    这苏家大小姐,着实奇怪,这京中哪有大家闺秀是这个样子?如此想着,李星楼满心怒火,站在原地发呆。

    晋王从大殿走出来,拍拍他肩膀问道:“你怎么了?在这发什么呆?”

    “王爷,我长得像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吗?”李星楼问道。

    “不像啊。”沈岁禾回道。

    “那这苏鸢为何如此待我?”李星楼被气得不轻。

    “你见到苏家大小姐了?”沈岁禾惊讶道。

    “何止我见过,你也见过,还记得去年夏天我刚回来那天,在半山腰遇见的姑娘吗?刚刚确认了,就是苏家大小姐,比画像好看几分。”李星楼说道。

    “原来是她,此地人多眼杂,回府中再议。”沈岁禾说道,拉着李星楼下了山。

第十章 玉卿卿

    再次回到苏府的苏鸢心情不是一般的舒畅,她被苏一从马车上搀扶下来,抬头看了看苏府牌匾,不知怎么,上辈子从没觉得这个牌匾、这门前灯笼……甚至这偌大的宅邸有什么重要的。

    劫后余生,重活一世,才懂什么值得自己珍惜。

    门前小厮看见苏鸢,难掩喜悦,赶紧打开府门,只见院中密密麻麻站着百余人,都身着苏府仆人的衣裳,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

    苏鸢走进门去,那群人便忽然跪地喊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苏鸢不知为何,眼眶一酸,看来自己把管家之位交给苏一是正确的。

    “快起来吧,本小姐遇上了喜事,你们这个月月钱都加一倍。”苏鸢笑着说道。

    “大小姐果然阔绰。”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正厅传来,随即是茶杯被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苏鸢抬眼,便看到了自己那个后母玉卿卿,着一袭紫衣坐在主位盯着自己,此时的她才二十几岁,面容姣好,身姿婀娜,据她的记忆,这后母出身上京有名的戏班子南府,带着一股子名旦的傲气。

    苏鸢静静看着她,她便也满眼傲气的盯着苏鸢,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玉阿姨是何时来的?”苏鸢决定先发制人,抬脚向正厅里走去,苏一把仆人们都打发走了,厅里剩下的人不多。

    这声阿姨着实把玉卿卿叫住了,她张了张嘴,不知自己是应了好,还是不应的好。

    “玉阿姨昨夜睡得可安稳?府中丫鬟仆人可用得称心?若有不称心的,让苏一给您换几个伺候,毕竟您现在可是苏家的宝贝。”苏鸢坐在了一边,端起一边丫鬟送来的茶,慢慢喝起来。

    许是在寺院待久了,现在做什么都觉得一股子沉静气。

    “玉某有劳大小姐挂念了,怎的急匆匆就从山上下来了,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啊,都说你看破红尘出家了,如今看来不是啊。”玉卿卿斜眼瞧着苏鸢,说道。

    “玉阿姨不愧是南府名旦,这说话就像唱戏般好听,这等嗓音语调措辞,我怕是一辈子学不来。”苏鸢把茶杯放下,也看向玉卿卿。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未过门的妻子,你居然如此无礼,枉外面都传你是个温婉和顺的大家闺秀!”玉卿卿立刻便听出苏鸢话里的意思:一道明她出身,二笑她小气,三则是表示自己不想听她废话。一时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卿卿!”门口传来苏信的声音,他还是那身黑袍,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应该是听说了苏鸢回府的消息赶回来的。

    玉卿卿见自己刚刚那样子被苏信看到,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鸢倒是被自己这小后母的慌张样子逗笑了,努力藏住笑意,站起身向父亲请安:“父亲安好,我回来了。”

    “咳,回来就好,我还想着找日子去找你呢,既然回来了,也不必为父再去爬那南山了,甚高!”苏信坐在玉卿卿身旁的位子,对苏鸢说道,那语气里还带着对南山山高的畏惧。

    苏鸢笑起来,说道:“那南山的确高。”

    “刚刚你们那是,所为何事啊?”苏信进门来还没看过玉卿卿,眼神只跟着苏鸢。

    苏鸢明白,父亲这是在讨好自己,也怕自己误会,她看了看一边即将急哭了的玉卿卿,故意说道:“还不是玉阿姨说……”

    玉卿卿赶忙否认:“我没有,我没有老爷!”

    “哦?说什么?”苏信也看向玉卿卿,疑惑道。

    “玉阿姨说,为了庆祝我回来,要设宴款待亲朋,我说不必铺张,许是聊得太热闹了,父亲该不会以为我们吵起来了吧。”苏鸢笑着接道,欣赏着玉卿卿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必想都知道,玉卿卿现在在感叹苏鸢这张口就能编的本事。

    “原来如此,卿卿就是这个性子,急冲冲的,但心还是好的。”苏信闻言也笑起来,握住玉卿卿的手,笑说道。

    “女儿明白,只是我在寺院带发修行归来,还是觉得不要大张旗鼓铺张的好,不如城郊施粥,也算积了功德。”苏鸢笑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苏信看见苏鸢和玉卿卿相处得还不错,心情大好。

    “女儿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苏鸢看着玉卿卿和父亲这恩爱样子,自知自己不该继续待着,借故离开了前院。

    长平长安和苏一都跟在她身后,走到后花园,只见锦鲤池都冻上了冰,树木凋零,一片萧瑟景。

    “小姐,您刚刚为何不拆穿那个……玉夫人?”长安问道。

    “玉卿卿年纪不大,出身戏院,一直被人捧着护着,有些傲气是自然的。她一直在江湖沉浮,这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估计也只是听过一些皮毛,听见我回来,怕了也很正常。”苏鸢缓缓说道。

    “但她也不该对您说那些刻薄话,还讲了传言来说您……”长安嘟着嘴,继续问道。

    “那算什么刻薄,她这人是个简单人,只要知道我对她没有恶意,应该就不会再作妖了,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遇上了尊敬些,就当是对小少爷尊敬了。”苏鸢说道,她们是没在李家宅院生活过,那刻薄的人性可谓被李星楼那些姑嫂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夕月阁前,院子被苏一保护的很好,东西基本没变,屋子里烧着炭,一走进去,暖气扑面而来。

    苏鸢脱下外面的袄子,最先躺在了自己的大床上,在禅房的硬榻上睡了一年半,最想念的就是自己这软软的大床了。

    “今晚让人把饭送来吧,让我休息几天,再来忙那些糟烂事!”苏鸢躺在床上吩咐道。

    “小姐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多?”一边帮苏鸢整理包裹衣物的长平看着那衣物下放着了一堆木牌子问道。

    “等我知道是什么再告诉你,先帮我好好收起来!”苏鸢也不起身,继续躺着吩咐。

    这蒙斋也不知是和自己有什么渊源,自从自己上山那一天开始,隔三差五朝她禅房院子里扔一些这木牌子,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个了。

    每次出门去捡,却永远见不到是谁扔进去的,只能收着了。

    等她找到他们,一定要好好问问什么缘由值得他们这么骚扰自己。

第十一章 雪夜谋杀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迟,十二月初五夜才纷纷扬扬下起来,彼时李星楼正在自己那书房桌前喝酒,福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不言。

    烫酒的水已经凉了,但李星楼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少爷,夜深了。”福熙打破了这静谧氛围。

    “福熙,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李星楼喝的嗓子都有些哑了,眼睛是红的。

    “少爷,整整十年了。”福熙回道。

    “爷爷也走了十年了。”李星楼看着窗外静静下着的大雪说道,这大宅院几百人,有贵有贱,有善有恶,却无他李星楼的一位知心人,这生活在豪门贵族的苦闷只能淤积在这胸腔之中,无从宣泄。

    李星楼的爷爷李威乃是开国大将,与太上皇情同手足,共创盛世。幼年时候,母亲曾和父亲决裂,把他扔到爷爷院子里,李星楼只记得,到自己八岁都是爷爷陪着自己,他教自己刀枪剑戟,教自己为人处世。

    十年前今日,当今圣上宣召已经年近百岁的威远将军入宫,这一去,爷爷就再也没回来。

    那圣旨上的解释,李星楼从来不信,长大看遍史书才知道,权臣名仕,最是皇家忌讳。父亲现在担任军中监司总管,常年不可离京。

    外人只看李家的高门与名声,却看不到藏在这荣华富贵背后的杀机与危险,以及自己府中这些人的冷漠与自私。

    父亲母亲从很多年前开始便不再有任何交流,父亲在青楼养了个名妓,母亲在楚馆养了个小倌,大哥二哥对爵位虎视眈眈,两个庶出的妹妹还年幼,母亲的母家冯家现在也打算上了李家。

    李星楼喝尽最后一滴酒,呆呆看着窗外纷扬大雪吞没世界,恍然间听见有女人惊恐的喊叫。

    “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福熙,快去看看!”李星楼闻言立刻吩咐道,福熙听到命令立刻飞奔而出,朝着喊叫声来处而去。

    李星楼紧随其后,到了大哥的院子,喊叫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嫂院子里的管事丫头,她跪坐在院门前,满脸惊恐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李星楼一推门,便见满院的雪上都是血迹,大哥大嫂的卧房正向外躺着血流,他心中一沉,刚忙推开卧房门,便见大哥躺在地上,大嫂躺在床上,都已经断气了,一刀割喉,死相可怖。

    李星楼确定人没了后走出来,便看见厢房里还躺着一个小厮与两个丫鬟的尸体。

    二哥、府卫、父亲母亲比他迟一些赶到,母亲看到血迹便惊得连连向后躲,母亲的陪嫁嬷嬷扶着她站在院门口。

    父亲和二哥则冲进了院子,不一会儿,李星楼便听见父亲苍老的哭嚎:“我的儿啊!我的儿……”

    “福熙,快去报官,让他们快些来。来人,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快!”李星楼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

    福熙和府卫闻言赶紧行动起来。

    李星楼看向一脸惊讶却无悲伤的母亲,耳边都是那个丫鬟的恐慌哭声、父亲的嚎叫。

    在大雪夜屠杀将军府大少爷,可谓是史无前例,他看着头顶被大雪映亮的天空,只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十二月初六,苏府。

    大雪之后居然是难得的艳阳天,苏鸢起的很早,去品息阁吃早饭,恰遇见玉卿卿也坐在那吃饭。

    自从回来那日之外她便没再和玉卿卿碰过面了,苏鸢在寺院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但玉卿卿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尤其冬日,大家都懒得出门,二人便迟迟未曾再见。

    “玉夫人早安。”苏鸢仔细想了想,叫阿姨还是有些伤人了,决定还是跟着丫鬟们,叫她玉夫人。

    “咳,大小姐早。”玉卿卿回应道,随即低头吃饭。

    “玉夫人今日起的怎么这么早?”苏鸢落座问道,洗了手,夹起一个肉包子吃起来。

    “我母亲昨日来了,老人家都起的早,带着我也不得不起来。”玉卿卿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委屈。

    “原来如此,玉夫人注意休息。”苏鸢笑回道。

    此言一出,饭桌上又沉默起来,苏鸢吃饭很快,吃完便起身要走,未曾想被玉卿卿叫住了:“大小姐且慢!”

    “何事?”苏鸢转身看着她问道。

    “那日是我的错,是我小人之心了,在此跟你道歉,也感谢你那日帮我在老爷面前说好话。”玉卿卿低着头不敢看苏鸢,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苏一伺候在一旁,见状都忍不住笑起来。

    “噗嗤,玉夫人,我知道我爹为什么喜欢你了。”苏鸢这下也不装了,笑出声来道。

    “啊?这与老爷又有什么关系?”玉卿卿一脸疑惑抬起头来问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恶意,所以才帮你的,至于这人情,你先欠着吧。你只需要知道,我不讨厌你也不排斥你,只要你和我父亲和和美美,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苏鸢主动上前拉住玉卿卿的手说道,自己这个后母,真的是个美人,还是个心直口快傻的可爱的美人。

    “真的吗?那我准备的宅斗技能都没用了是吗?”玉卿卿呆呆道,但手已经也回握住了苏鸢。

    苏鸢看她的样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二十几岁,对方十几岁呢。

    “什么宅斗技能?”苏鸢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唉,你就别逗我了,苏大小姐!”玉卿卿不好意思起来。

    “玉夫人叫我鸢儿就好,和我父亲一样。”苏鸢说道。

    “好,鸢儿!”玉卿卿开心起来,笑着回道。

    苏一和长平长安见状,也在一边跟着主子笑起来,门外却忽然有小厮急匆匆跑进来。

    “什么事,这么惊惶做什么?”苏一斥责道。

    那小厮一进门便对着苏鸢和玉卿卿说道:“夫人,小姐,李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昨晚被人……杀了,贼人还在逃,老爷传话来让我们关门,请大小姐和夫人也小心些,近日不要出门。”

    “李家大少爷?李沐?”苏鸢惊讶道。

    “正是。”

    “不对啊,三十一年没死人啊,我死他们都没死啊……”苏鸢喃喃道。

    “你说什么?”玉卿卿没听清,问道。

    “哦,没事,那我还有些事情,你先休息,我有空找你去玩。”苏鸢笑着和玉卿卿道别朝着自己院子走去。

    在记忆里,正元三十一年只有一件大事,就是十一月初三自己生辰那日的婚礼,除此之外并无这等祸事。

    玉卿卿……玉卿卿出现的时间也没错,是自己出嫁后来到苏府的。

    苏鸢心中一惊,发现这个世界的种种事宜与自己曾经历的,有什么不同。

    虽说她心盼着事情有所不同,但切实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还是慌张的。

第十二章 冯家升迁宴

    虽说是艳阳天,但大雪却丝毫未融,覆盖在屋顶院落,眼前所见皆是一片白茫茫。苏一从府外采买归来,直奔苏鸢的院子。

    苏鸢正在屋子里烤着火,捧着本史书津津有味看着,见苏一推了门帘进来,抬起眼来,等着她说消息。

    “小姐,外面传说在李大少爷院子里发现了蒙斋的牌子,至于是谁买的令,还在查……”苏一开门见山说道。

    “板栗呢?”苏鸢淡淡问道。

    “在这儿,我怕凉了。”苏一闻言从披风里把抱着的热板栗拿出来,递到了苏鸢手中。

    “好,我知道了,你再去帮我打听打听怎么买蒙斋的东西,去吧。”苏鸢从纸袋里拿出一枚板栗,轻轻咬开,边看书边吃起来。

    “是,小姐。”苏一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自家小姐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别看她平常温和淡然,但只要惹到她,必然没什么好结果。

    两年前那刘管事就是个例子,听闻被流放岭南,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

    苏鸢吃着板栗,看着书上歌颂太上皇的功绩,还提及了威远大将军李威平外患的事迹,李威也就是李星楼的祖父,上一世她只在祭拜祠堂的时候见过老将军的排位,除此之外所知的,无非是一些李府人偶尔才会提及的只言片语,其中虚言还更多些。

    听闻李星楼小时候是祖父带大的,但他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只记得每年祖父忌日他必然都睡在书房。这也难怪,他本就是个薄情鬼,想起他,苏鸢把那史书扔在桌上,没了想看下去的心情。

    谁知这一世,十二月初五还成了他大哥的忌日。

    苏鸢下了榻,撩开门帘,站在院子中踩雪,冷风吹来,把她在暖房中待着的困顿吹得一干二净。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苏鸢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张。

    母亲可以切实的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而自己,却站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世界。

    “哎呦,大小姐,您怎么站在这儿啊?冷风吹着容易风寒,快进去。”长安从门外跑进来,看见站在院中吹风的苏鸢说道,说着上来把苏鸢拉进了院子里。

    “你拿的什么?”苏鸢见长安手里拿着个信封,问道。

    “是冯大人家送来的邀帖,请您六日后去赴升迁宴的。”长安把信封递给苏鸢。

    “他们入京了?怎么赶上这么个时候……”亲家刚出了人命,他们到了,还要办升迁宴……

    “是啊,今天早上入的京,但这帖子听闻是在潭州便写了的,估计还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办成……”长安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起身给苏鸢茶杯里续上了茶。

    “放心,一定办得成,咱们就等着瞧热闹就对了。”苏鸢不知想起了什么,笑说道。

    日月一转,日子便来到了十二月十二。

    苏鸢起了个大早,本想穿着新做了艳粉衣裳,临出门又觉得自己太过招摇,便挑了身藕色的裙裳,带着长平长安出门。

    路过品息阁,玉卿卿正在吃早点。

    “玉夫人,我去冯府了,晚些给你带东街的烧鸡回来。”苏鸢这几日又去找玉卿卿聊过天,偶然得知她怀孕后十分馋东街王氏烧鸡。

    “扶我起来。”玉卿卿吩咐丫鬟道,起身走过来打量了一下苏鸢说道:“你怎么穿的这么素?首饰也不戴一个?”

    “就是去尝尝潭州厨子的菜,要那么隆重干嘛?”苏鸢在潭州住了一年,那里的美食也十分对自己的胃口,今日对她来说不过是吃饭而已。

    而且按照李星楼的性子,他必然不会放过今天这种达官显贵聚集的机会。

    并不是他想笼络谁,而是这个场合,给了他找凶手的机会,所以今天的冯府宴必然很精彩,苏鸢已经等着瞧好戏了。

    “知道你不喜欢招摇,但也别这么素,外人都爱说你父亲对你不好……”玉卿卿说着,把自己手上的大玉镯子戴到了苏鸢手上。

    “玉夫人还没过门就开始心疼我父亲了?别担心啦,这传言既然影响到你了,我找个机会澄清就是了,你好好在家养胎。”苏鸢摸着手上的镯子,安慰了一番。

    “一路慢些。”玉卿卿最后嘱咐道,苏鸢点点头,带着长平长安上了马车,直奔冯府。

    到达冯府的时候,大门前已经十分热闹了,送礼的小厮们抬着礼物在侧门排队,冯家的大太太和冯大少爷站在门口迎宾,冯大太太瞧见苏鸢下了马车,满面笑容就迎了上来。

    “哟,苏家大小姐来啦,早就听闻苏家大小姐长得倾城绝色,如今看来真是不虚呢。”冯大太太嗓门大,门前各路来客闻言都瞧向了苏鸢。

    “冯大太太谬赞了,小女先在此恭喜冯大人升迁了,家父忙于生意,准备了件小礼物,小小心意请您收下。”苏鸢说着,让小厮们从后面车上抬下来一个木箱子。

    打开盖子,只见一翡翠玉雕成的树,足足半人高,树枝上满是金元宝和宝石,一时周围所见人都发出惊叹声,这种珍宝,怕是在宫里也少见。

    “这……这怕不是太贵重了。”冯大太太先是惊喜交加,而后是忧愁万分。

    “大太太不必担忧,苏家的礼向来都这样小,也不是您一家收到过,父亲就是喜欢广交好友,京中无人不知。”苏鸢握着冯太太的手,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冯大太太一听便懂了,苏鸢这是在说自己家送人的手笔都是如此,并不是因为他们家是官就特意讨好,一瞬间又恢复满面笑容,开开心心让小厮抬了进去,拉着苏鸢向院子里走。

    苏鸢本来对冯家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一听见冯大太太的声音,便立刻回想起自己初到潭州的时候曾被邀请到冯府吃过一次饭,但这大太太并不怎么热情,本以为这大太太是个冷漠性子。

    谁知原是因为苏家没落了,故意冷落自己罢了。

    苏鸢被带到花园边的暖厅中,里面都是女眷,她看着眼前那些贵族小姐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着天,想找人说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那闷闷的性子是怎么混下去的,现在想想父亲担忧自己找不到夫婿选择联姻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十三章 李星楼是灾星

    苏鸢在厅里看了半晌,瞧到暖厅角落有一把椅子,她悄悄挪了步子过去想坐下休息会儿,刚要靠近,便见有人迅速跑过来坐下,是一穿着红衣的女孩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

    “你想坐吗?”那女孩瞧见了苏鸢委屈的小表情,问道。

    “哦,我不坐,你坐吧。”苏鸢收起小情绪,挂上温婉的笑脸说道。

    “不如,我们一人坐一半?”那姑娘俏皮道。

    “好啊。”苏鸢闻言回道,迅速在两人丫鬟的注视中,坐到了那姑娘身边。

    “你叫什么?”这下那姑娘也有些惊讶,但她马上便笑了,问道。

    “苏鸢。”

    “我叫杜青烟,我父亲是御林军总领杜寒。”那姑娘骄傲道,看得出来很崇拜自己的父亲。

    “哦,我父亲是个商人。”苏鸢淡淡说道。

    “小王爷和李少爷来了!”忽然苏鸢和杜青烟身边的姑娘们都躁动起来,朝着暖厅外走去。

    “你要去看他们吗?”杜青烟看到那群姑娘们激动的样子,歪头问苏鸢。

    “不看。”苏鸢冷漠道。

    “你对他们没兴趣?这京中的姑娘们可都很喜欢他们呢,都盼着哪日能嫁进王爷府和将军府呢。”杜青烟笑道。

    “你呢,你为什么对他们没兴趣?”苏鸢也歪头瞧着她,反问道。

    “我从小常常能瞧见他们,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杜青烟说道,但语气里并不是炫耀,而是真实的无感。

    “我是从来不觉得男人有什么稀奇的。”苏鸢瞧着门外那群姑娘们的样子说道。

    “大小姐,冯大太太派人来请您入座。”门外走进一小厮,说道。

    “就说来了,杜小姐,一会儿见。”苏鸢站起身,向杜青烟行了个礼,说道。

    “一会儿见。”杜青烟看着苏鸢的背影,眼睛里藏不住的欣赏,外面都传苏大小姐性子温软可欺,看来都是虚言一通啊。

    苏鸢被丫鬟带领着,走进了大宴会厅,撩开门帘走进去,只见两个长桌在自己眼前,男人们坐一张,女人们坐一张。

    苏鸢在冯大太太的热情招呼中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抬头便傻眼了,自己和李星楼在两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

    最奇怪也最尴尬的是,李星楼穿的那件衣服,居然和自己这件衣服的布料一模一样……

    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了自己的衣裳。

    “李小少爷这是在看什么?”那桌有人问起。

    “看衣服。”李星楼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道。

    “这衣服……”那人继续问道,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唉,家里下人们不注意,这不,无意就和苏大小姐撞了布料,回去我一定要好好责罚他们!”李星楼抬起头,笑看着苏鸢说道。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鸢,苏鸢眼中的怒火已经藏不住了,这事也不是件大事,只要他们二人不特意提及,别人必然也不会故意声张。

    偏偏这灾星,瞧见第一瞬间就要胡说八道。

    “哟,那还不赶紧去向人家道个歉!”那桌人明显喝了一段时间,有些醉了,开始起哄道。

    女眷们也都入了坐,看着那桌男人的莫名兴奋一脸疑惑。

    李星楼闻言笑意更深,起身拿着一杯酒走了过来,站到了苏鸢身后。

    苏鸢在所有人注视下,挂起假笑,拿着酒杯站起来。

    “苏大小姐,在此给您道歉了。”李星楼说着道歉的话,眼里却都是狡黠的笑。

    “咳,也不是您的错,不必说歉。”苏鸢也笑,反正今日就看看他们俩谁更能装!

    “在此敬您一杯!”李星楼继续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您客气了。”苏鸢不甘示弱,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瞬间辣酒入喉,她拼命忍住才没咳嗽出声。

    “好,苏大小姐好酒量!”那桌人也没想到苏鸢能如此豪爽。

    “你这是百年窖酒,我这只是果酒。”李星楼故意凑近,小声偷偷说道。

    “卑鄙!”苏鸢咬牙切齿,面上还是带着笑容。

    “我走了。”李星楼轻快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苏鸢坐下一瞬间便觉得自己醉了,和桌子中间的杜青烟眼神交汇,杜青烟用口型说道:“快去醒醒酒!”

    “大太太,我出去一下,长安,扶我!”苏鸢说道。

    “好好好,快去吧。”冯大太太还在和别人热情聊着天,没注意她已经醉了的神情。

    长安扶着苏鸢,这宴厅后面便是后花园,园中有一小湖,湖面上都是冰和雪,湖中央有一小亭子。

    “扶我去那儿坐坐。”苏鸢看见小亭子里有石桌石凳,说道。

    长安把苏鸢扶到亭子里,苏鸢吹着凉风才觉得好了一点,她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常饮酒,今日早上也没吃饭,空腹饮下一大杯百年酒窖的酒,现在只觉得腹中火辣辣的,整个身子都热起来,脑袋都昏沉起来。

    “小姐,我去给您拿个披风和手炉,这样您会生病的。”长安见状说道,转身朝着暖厅跑去。

    苏鸢听得很清楚,想回答,却觉得嘴不是很利索了,等长安跑出了亭子才回了一声:“好。”

    不一会儿,便感觉有人来了,本以为是长安回来了,一转头,却见李星楼站在自己身后笑眯眯瞧着自己。

    “苏大小姐刚刚喝的那么爽快,还以为你酒量很好呢,原来是个纸老虎。”李星楼故意笑道,苏鸢之前对自己的态度着实奇怪,两次都把自己弄得手足无措,今天他就是故意捉弄她。

    “灾星灾星快离开,灾星灾星快离开!”谁知苏鸢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叨道。

    “你说谁是灾星?”这下李星楼懵了,盯着她问道。

    苏鸢睁开自己那大眼睛,满眼无辜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李星楼,是灾星。”

    “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说我,苏大小姐?”李星楼这下真的有些生气了,坐到苏鸢身边的凳子上,怒气冲冲问道。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杀了我爹,烧了苏府,把长平长安赶走,还瞒着我,后来……你还让李如意来给我送毒酒……你把我当一个棋子,你娶我就是为了苏家……你哥都死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薄情鬼!滚开!”苏鸢脑子都晕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李星楼惊讶的看着苏鸢摇头晃脑说着,说着说着她那眼睛便都是泪水了,悲伤的看着自己。

    李星楼心中一惊,恍然间,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做了这些事,而且自己的确有个庶妹,今年才五岁,叫做李如意,外人几乎没人知道她。

    “你说清楚,你别睡,苏鸢你醒醒!”李星楼满心疑惑,试图把已经趴在石桌上的苏鸢喊醒。

第十四章 红墙里

    “李少爷,你在做什么!”李星楼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回头,是杜青烟,她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位不知哪家的小姐,以及她们的丫鬟,一群人看着他。

    李星楼立刻把自己握着苏鸢肩膀的手放开,她已经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

    “咳咳,苏大小姐醉了,我刚想扶她回去。”李星楼胡说道。

    “哦,那有劳您了,我来扶她回去就好了。”杜青烟冷漠道,上前把苏鸢扶起来,扬长而去。

    留下李星楼站在湖心亭中,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大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杜青烟和苏鸢的背影便消失在大雪之中。

    “娶了她,烧了苏府,杀了她?”李星楼再次坐回酒桌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苏鸢说的那些话,想了半晌没想出什么所以然。

    旁人来敬了两杯酒,一饮而尽才发现不是果酒。李星楼吐吐舌头,心想原来冯家这酒这么辣,难怪苏鸢醉倒了。

    酒宴在夜里热闹结束,将军府则被大雪和白幡笼罩着,李星楼孤身回府,刚推开侧门进去便听见父亲的怒吼声,不必想也知道是为了大哥的丧事。

    二哥站在门外雪上默默不语,李星楼走到他身边看着门里的景象,蜡烛灯光中,满头珠翠的母亲眼中有泪,站在那里恨恨看着父亲喊道:“你想风光大葬沐儿我不说什么,花多少钱我都认了,但今日你却说要用少将出殡的礼节来,一个庶出的东西也配如此荣耀?你这两个好儿子可曾像我们星楼一样去军中历练建过半点功?你拿什么脸面上奏?”

    “我威远将军府葬个儿子,怎的就不配了?什么叫庶出的东西?奇儿如今就站在外面!你可曾有一天像个大家主母?整日斤斤计较小气兮兮像什么样子?”父亲甩手怒回道。

    “他站在外面如何?我可曾给你这两个儿子吃过什么苦头?哪个不是吃好的穿好的,住着大院,连他们俩的妻子我都没给他们说庶女!现在倒好,一个个庶出的东西都想来压我不成?”

    “冯雨涵!你现在真是,连这点体面都不要了?”父亲怒目圆睁盯着母亲。

    “李义!你可曾一日给过我体面?成婚后给我往家里带一个个狐媚子,生了儿子扔给我养,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以为我不知道?莫不是当年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怎么会嫁到这里还受这个气!你不过就是个一辈子活在你父亲名号下的废物罢了!”母亲开始口不择言。

    李星楼想冲进去劝架,被二哥一把抓住,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清脆的耳光,再回头便见母亲躺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她却笑了。

    父亲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想低头去扶母亲,却还是甩手而去。

    李星楼喊了声母亲,冲进去把她扶起来,和父亲擦肩而过,父亲一个眼神都没有。

    李奇还站在院中,对李义说了声:“父亲。”李义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离开了前院。

    李星楼再回头,院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母亲低低的抽泣,他伸手给母亲擦血,母亲一把抱住他。

    “对不起,儿子,是母亲不好……”母亲从前不是没和父亲吵过,但如此失态痛哭流涕却从未有过。

    “母亲。”李星楼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拍母亲的后背来宽慰她。

    翌日清晨。

    父亲和二哥进宫不到一个时辰,圣旨便到了,彼时李星楼正和母亲一起吃早饭,听见宫里太监那尖细的声音时母亲脸上先是惊讶,而后却是笑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威远将军府长子李沐明熙少将名号,许以将礼出殡。”那太监把圣旨放到李星楼手上,最后说了声:“节哀顺变。”

    李夫人的半边脸还肿着,李星楼想说些什么,李夫人却招招手表示自己无碍,转身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三日后,威远将军府长子出殡,风光大葬进将军陵。

    沈岁禾站在城楼之上,穿着个貂毛披风看着前方送葬的队伍,李星楼一袭黑衣站在他身旁。

    “你父亲还是厉害,居然能说动那个刻薄的老东西。”沈岁禾语气里都是嘲讽,脸上带着笑。

    “晋王谨言慎行啊,不怕周围什么地方就藏着什么东西,把这话完完全全听去?”李星楼也笑回道。

    “放心,这屋檐上的燕子都死光了,怕什么。”沈岁禾说道。

    “这几日可有什么线索?”李星楼收起笑脸,问道。

    “大理寺正在找替罪羊,恐怕有人忍不住了。”沈岁禾笑回道。

    “是红墙里的人?”李星楼问道。

    “还能是哪里的?也就他们能惊动大理寺为他们擦屁股。”沈岁禾戏谑道。

    “也好,终于有露出马脚的了。”李星楼见眼前那队伍消失在了眼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李星楼,死的可是你大哥?”沈岁禾忽然发问道。

    “莫不是王爷的大哥?”李星楼不甘示弱,回怼道。

    “唉,看来苏大小姐说的没错,你还真是冷血无情啊。”沈岁禾笑道。

    “苏大小姐?她现在都开始在外面骂我了?”李星楼闻言惊讶道。

    “这倒不是,就是那日冯家宴会后,有两位小姐遇见醉酒的苏大小姐,便听见她一路骂你冷血无情,现在啊,整个京城都是你始乱终弃苏大小姐醉酒哀哭的传闻。”沈岁禾笑道。

    “这你不早说!”李星楼推了推沈岁禾,说道。

    “我怎么瞧得见你,整日在府里忙你这大哥的事,我还以为你转性了,要为李家当牛做马去了。”沈岁禾好几日没见到李星楼的身影,想商量什么事都不方便,派人去找却说在忙丧事。

    “母亲病倒了。”李星楼说道。

    “你父亲又闹起来了?”沈岁禾说道,这李老爷爱同李夫人闹不是一桩秘闻,从小便总听李星楼为自己这对父母唉声叹气,本以为李星楼大了会好一些,谁知只是变得比以前间隔时间长一些。

    “唉,父亲总归是不喜我们的。”李星楼说道,其实他知道,父亲也是不喜欢自己的。比起大哥二哥,自己鲜少得到父亲一个笑脸,至今他都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才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

    “这话不是你十年前最爱说的?别矫情了,在我面前矫情不如去听听你和苏大小姐的戏本子呢。”沈岁禾笑道。

第十五章 人不耍我我不耍人

    苏鸢在自己的床帘里醒来,嘴里一股酒气,头隐隐作痛。她撩开帘子下床,长平长安正往火盆里添炭,看见她下了床长平赶忙来扶。

    “现在什么时辰?昨日我怎么回来的?”苏鸢任长平扶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问道。

    “是杜小姐送您回来的,您喝醉了。”长平回道,说着拿起梳子为她梳头,长安从衣柜拿出一身衣服准备为她换上。

    “原来是杜小姐啊,改日我要去谢谢她才好,昨日我喝醉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苏鸢揉了揉头,问道。

    “倒是没做什么,就是……”长安说道,说着和长平对视了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没关系,说吧。”苏鸢心中隐约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您从冯府出来的时候,一直在骂李小少爷……说他,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是王八蛋混蛋,对不起您……”长安原封不动把苏鸢骂了一路的话重复了一遍,却见自家大小姐并无什么反应,只呆呆看着镜子。

    “小姐?您听清了吗?”长安怯生生问道。

    “有多少人听到了?外面现在是不是都传起来了?”苏鸢声音还是淡淡的,但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恨不得现在起来锤自己两下,但顾及自己的形象,还是作罢了。

    “与杜小姐同行的还有两位小姐,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您被李小少爷始乱终弃,您在冯府醉酒痛哭……”长平回道。

    “这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苏鸢一拍脑袋,一脸懊恼,思来想去都是那个灾星的错。

    “咳,小姐您说谁?”长平长安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多年一句出格话都不说的大小姐居然在骂人。

    “还能是谁,若不是李星楼昨天故意耍我,又何必弄出这档事!”苏鸢拍案而起,把身后梳头的长平吓一跳。

    “咳咳,小姐,请问您为什么对李小少爷怨气这么大啊?这么多年,您二位也没什么交集啊。”长平问道,长安则见苏鸢站起来了,很自然就把衣服给她套上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玉夫人可醒了?我去看看她。”苏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就算说起了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啊。

    穿好衣裳拿着手炉一出门,发现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天地一片白茫茫,北风呼啸。苏鸢到玉卿卿院子的时候恰听到她在唱戏,她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身段优美。

    苏鸢撩开帘子,那声音便停了。

    “玉夫人不愧是上京第一名旦,这声音真是人间哪得几回闻啊。”苏鸢笑赞道,换来玉卿卿一笑。

    “就属你嘴甜,昨日醉了还不休息,出来吹什么风。”玉卿卿把苏鸢拉过去坐在榻上,丫鬟很快给二人上了水。

    玉卿卿怀孕不能喝茶,苏鸢来都是陪着喝白水。

    “唉,说起醉酒就烦。”苏鸢唉声叹气道。

    “噗嗤,你昨日回来还骂了半晌呢,幸而咱家下人们调教的好,不乱说,否则那戏本子还能更精彩些。”玉卿卿一下子就明白苏鸢在说什么,笑说道。

    “玉夫人这是还嫌不精彩吗?”苏鸢已经可以想象出坊间那些传闻了,平常少爷小姐们说两句话都能编出一本书来,更别说自己醉酒骂人了。

    “这倒不是,只是今日李家大少爷出了殡,听说是宫里给了少将爵位,以将礼出殡,还听说,李夫人和李老爷为此在府里闹得不可开交……”玉卿卿八卦道。

    “将礼出殡?那李沐一无功勋二无名分地位,宫里也肯答应?”苏鸢惊讶道,虽说自己知道这李老爷平常的确比较喜爱自己家那两个庶子,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拿出老将军的脸面去换这么个爵位,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李星楼精彩的表情了。

    “唉,你父亲也曾说过,这李老爷惯会拿老将军的名号说事……这次估计也是如此。”玉卿卿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

    “出殡的是李星楼多好啊……”苏鸢忽然淡淡说道。

    玉卿卿闻言一惊,推了推苏鸢说道:“你这孩子这是说什么呢?你和李星楼是什么宿仇不成?”

    “咳咳,没,我估计酒还没醒,哈哈哈……”苏鸢尴尬笑道,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父亲今夜回来,说能在府里待上几天,我准备亲自下厨……你想吃些什么?”玉卿卿提起苏信就变得娇羞起来,但也不忘问苏鸢的喜好。

    “你会做饭!”苏鸢惊喜道,本以为自家后母是个白痴美人,没想到居然还会做饭。

    “你这是什么表情,女孩子家,总会做两道菜的,看你喜欢吃鱼香肉丝,今晚尝尝我做的如何?”玉卿卿笑道,苏鸢偶尔着实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偶尔又冷静稳重的很。

    “好好好,我可真羡慕父亲!”苏鸢一提吃的就来劲,自己上辈子那畏首畏尾的生活着实是受够了,吃也不敢吃,玩也不敢玩,整日端着架子学做大家闺秀。

    重活一世,发现那些虚名哪有鱼香肉丝烧鸡红烧肉牛肉干香?在家听书学女诫哪有在外奔跑快意?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李小少爷的事……可该如何?毕竟你才刚及笄,这些传言终归是不好听的。”玉卿卿忧愁道,虽然她才二十多岁,却深刻体会到了为女儿忧心的滋味,女孩子家在外被人传成那个样子,将来嫁人说媒总有影响,为此耽误了苏鸢的幸福,简直是得不偿失。

    “您别忧心了,我自有办法。”苏鸢笑道,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人不耍我我不耍人,人若耍我……呵呵。

    “你这丫头莫做什么出格的事啊,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玉卿卿看见苏鸢那熟悉的眼神,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不知那李小少爷要遭什么殃了。

    “唉,放心,我自有分寸。”苏鸢笑道,心里却在哈哈大笑,本想这辈子躲着点他,谁知这灾星不肯给自己躲开的机会,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二人闲聊半晌,玉夫人便领着几个丫鬟去了厨房,苏鸢回了院子等父亲回来吃饭。

    “小姐,苏管家来了。”长平对拿着夫人本子发呆的苏鸢说道。

    苏一风尘仆仆从门外走进来,在外奔波了两日,人都有些沧桑了。

    “回来了?”苏鸢问道。

    “是,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苏一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个黑色布袋子,以及……一袋刚炒没多久的板栗。

    “好嘞,正想着这口呢,你今夜好好休息一下。”苏鸢看见板栗立刻喜笑颜开说道。

    本是让苏一出去办正事的,没好意思讲带吃的,没想到她这么贴心。

    “好嘞小姐。”苏一也笑道,退出了屋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091/ 第一时间欣赏星楼逐鸢最新章节! 作者:十有鱼所写的《星楼逐鸢》为转载作品,星楼逐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星楼逐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星楼逐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星楼逐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星楼逐鸢介绍:
苏鸢喝下毒酒一觉醒来居然重生躺在十四岁的闺房,被李星楼烧成废墟的苏府居然完好出现在自己眼前,重生后的苏鸢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个上辈子没敢进去的母亲旧院,杏花树下藏宝盒里放着个本子,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你妈的穿越笔记,看完整本的苏鸢只想先出个家静一静。
苏鸢:我妈是穿越的,我是重生的!
李星楼:我信。
苏鸢:我妈留了她的世界的东西给我!
李星楼:我信。
苏鸢:其实我是上京最大杀手组织的老板!
李星楼:我信。
苏鸢: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星楼逐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楼逐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楼逐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