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转机
一如往常的，徐清在小旅馆宅了一天，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开启了修仙模式。玩了一上午电脑，下午准点睡午觉，睡得正酣的时候被一声清脆的叮咚声给惊醒了。徐清条件反射般起身，因为这声音是新邮件的提示音。
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邮件，徐清的几乎要兴奋地叫出来了。
是模拟机初始改装的计划！
一整个月的计划全在上面，这让徐清更加激动。因为之前通过的那一批的初始改装有接近一半的人是分成两次，甚至三次才把所有课程搞完。就徐清所知，上一批有差不多四分之一没有弄完改装，而且最后几课的计划都没有出来。
徐清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后来居上，自己一来无背景关系，二来表现也不突出，甚至有点儿差。唯一可能的原因估计也就能归结到运气上面。
时来运转，挡也挡不住。
就是这安排的时间不怎么样，不是早上六点开始，就是晚上八点开始，早睡晚起成了奢望。
计划上面还标注了和徐清一起配合的学员，以及教员的名字。
学员的姓比较少见，姓刁名杰。教员的名字倒是普通，常建军，带着浓浓的时代气息，徐清思量着应该是个老教员。
说到老教员，这让徐清微微有些担心。因为他是美国学飞的，其教学方式跟国内完全不同。国内老教员普遍带有浓浓的军队色彩，徐清在国外散漫惯了，不知道会不会触了霉头。
计划是从两天后开始，徐清得去飞安那边把房间开好，这一个月肯定是不回来住了。
后面他还要把东西打包一下，跟老板租了个小杂货间放东西，一个月一百块钱。然后，把房间退了，为了省钱，无所不用其极。
飞安的模拟机训练中心已经有些年头了，设备早就不行了，可胜在便宜。给徐清安排的模拟机都是其中更差的，只有检查那一课换了一个比较好的。
徐清把事儿都处置妥当了，提前一天入住飞安。
跟另一个学员通过电话之后，他说家就靠着飞安，就不住那里了。这么一来，徐清倒是混了个单间。虽说徐清喜欢一个人住，但是现在特殊时期，还是希望吃住一起，方便交流。
因为这个刁杰也是在选拔考试不通过的名单内，理论水平怕是跟徐清半斤八两，更应该多多讨论，共同进步。可人家不乐意，徐清也没辙，只好等后面再想想办法。
训练前一晚，他还特意去公司系统里找了教员的照片和电话。跟教员通了个电话，也没说什么，就是出于礼貌而已，这是他在学员群里问出来的。
瞿星这家伙在得知徐清一个月的计划都排出来后，发消息再也没回过。徐清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因为瞿星正是上批那四分之一没弄完改装的一员。
“小心眼！”
这是徐清对瞿星的新评价，直接而深刻。
徐清也懒得厚着脸皮打电话去问，有什么不懂的就去群里问，没人回答就自己琢磨。他不信，不过比我早来半年多，离了他，就不行了？
第十二章 第一课
徐清这次全是卯足了劲，他知道自己理论知识其实没那么扎实，而且这次计划来得突然，他根本没时间准备。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准备给自己“补补课”。
因为这次是两人一组，一天的训练时间是四个小时，算上课前课后的讲评，也就五个多小时，一天还能剩下不少时间，徐清正是在这些空闲时间上打主意。
他跟别人要来了公司在飞安整个月的所有计划。然后再其中选择时间合适，训练内容合适的模拟机计划，看能不能观摩学习一下。
符合徐清观摩的也就是复训，一般而言，复训的训练项目跟初始改装的项目很相似，具有很大的参考意义。
跟徐清时间对的上的，正好是跟徐清使用同一个模拟机的训练组。
徐清他们是早上和晚上训练，另一组是下午训练，时间正好完美契合。另一组也是两个人，训练时间也是四个小时，这样徐清也不会太累，简直是为徐清量身订做的。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复训只有三天，最后一天是检查，检查肯定不能去，那他也就三天观摩的机会，他觉着有点儿少。不过，后面就没有适合的了。
他查了下那一组学员和教员的信息。找到他们的电话，给每个人说明情况。学员和教员倒是好说话，纷纷答应。对于初始改装学员观摩模拟机，大多数教员还是欢迎的，因为这是上进的表现。只是后面模拟机的规定愈发严格，除非在计划中，否则闲杂人等不能进入模拟机。
……
徐清的第一天训练是在早上六点，他五点不到就到了。
飞安的课前讲评是在二楼大厅，藤椅圆桌，搞得跟个咖啡厅似的。
六点开始模拟机整个飞安有六七组，所以别看才五点，整个大厅已经很热闹了。
徐清找了个没人的桌子，照着别人的样子，去前台领了份水果和一壶茶水还有一套茶具。把茶具摆好，茶水先不倒，等人过来再说。
徐清一直注意楼梯口，等到五点刚出头，教员就上来了，刁杰也是前后脚跟上来了。
徐清赶忙站起来迎上去，让教员先坐，跟刁杰打了声招呼，两人分别坐下。
教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给徐清二人也倒了，见二人坐下才说道：“你们谁是徐清？谁是刁杰？”
徐清稍稍举了下手，才道：“我是徐清。”
刁杰也说道：“我是刁杰。”
“好！”教员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今天第一个，咱们先把正常程序捋一遍。这个你们之前理论改装应该学过了，不过没上过真机，可能会有一些乱，咱们今天就把这个正常程序搞清楚，最多明天必须把这个正常程序拿下，咱们不能在上面浪费太多时间。主要还是看你们自己下去后自己对程序。”
徐清二人点点头，徐清更是再脑中又开始过程序了，他对这个还是有点儿信心的，就是怕到上座时脑子发懵，毕竟之前都是在面板上练习。
第十三章 恼人的CDU
教员让徐清和刁杰把左右座的程序都口头讲一遍。这个倒是难不倒他们俩儿，理论改装天天背这个。
左座的程序相对较少，右座就多很多了，这就苦了刁杰了。从驾驶舱准备开始，一直说到关车，刁杰虽然没漏几项，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本来记得就不熟，磕磕绊绊地，速度很慢。有时候说到一些程序的时候，教员会打断，问一些问题。
比如，说到起动程序的时候，教员就问了中止起动的情况。
待到刁杰讲完，课前讲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教员一看时间到了，招呼徐清二人把东西拿好，进模拟机。
前两小时刁杰左座，徐清右座，后面两小时对换。
驾驶舱准备，一人准备面板，另一人准备CDU，弄好后，换一下，交叉检查一遍。
面板准备倒还好，毕竟是死的。CDU就难了，理论改装的时候哪有CDU给你按，除了一个CDU的模拟软件。可是那个软件也不知道是年代久远导致版本差异很大，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跟模拟机上的有不少差别。再加上理论改装本来就是纸上谈兵，一到真的CDU就僵住了。
等徐清把面板都准备好了，刁杰还在抓耳挠腮地整CDU，徐清也点开自己这边的CDU，一看页面脑子也浆糊了。二人相视一眼，满脸懵逼。
驾驶舱顿时陷入短暂的寂静，正在调试的教员发现突然没声了，转头一看，徐清二人大眼瞪小眼地拿着CDU没辙。便是下了操纵台，到二人跟前，笑道：“不会模拟啊？”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不会弄就说，初始改装就是学习的过程嘛，不要不懂装懂。”教员让刁杰先下来，自己坐到左座就开始跟徐清二人讲解。
“打CDU是有顺序的，不要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时候哪里漏了都不知道。”教员道：“首先是识别页，你看上面有飞机型号，推力，最主要你要看这个数据库在不在有效期。这个是英文啊，你们小伙儿应该没问题吧。”
徐清二人伸着脑袋看着教员指的方向，确实有一串英文日期，下面还有另一串。
“如果不在有效期了，就把下面的提上来。一般呢，实际运行中呢，公司会提醒你更换时间的，不过，你平时准备的时候也要看着，不要什么都指望别人。”教员忽然笑嘻嘻地指着飞机型号B737-800W的W问刁杰这是什么意思。
刁杰支吾半天还是答不出来，教员转而问徐清。这个徐清倒是知道，就是带小翼。
教员满意地点点头，旋即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你们都要搞清楚，比如推力24K，24A，26B2是什么意思，这在查起飞性能分析地时候都是不一样的。”
“下面就是位置页，这是校准的，你们应该知道全校准和快速校准吧。”说着目光在徐清和刁杰身上扫了一圈，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也没有深问下去。
说着，教员看了一眼时间，都过去四十多分钟了，赶忙说：“这个CDU咱们后面穿插着讲解，今天先到这里。”说完，一溜烟地自己把CDU打好。
“你们看看我打的，依葫芦画瓢总会吧，咱们都是K市和C市来回跑，实在不会，记着就行。”
第十四章 教员的烦恼
教员算是发现了，真要掰开揉碎了讲，那今天也别做其它事儿了，索性让徐清他们先死记着，后面随着课程逐渐深入，自然而然地也就熟悉了。
说到底，飞行这个行当也就是熟练工种，只要不是脑子有坑，谁都能干。套用徐清师父以后的一句话，这飞机猴子都能飞！
当然，这么讲来，徐清现在连猴子都不如。
“现在，咱们按照正常航班运行来做，你们在理论改装可不讲这个！”教员道：“现在都弄好了，还干嘛了？”
徐清和刁杰大眼瞪小眼，脑子一片空白。
“上客啊，不上客咱们喝西北风啊？”教员指着第二部的甚高频：“一般就用第二部联系现场，K市机场的现场是多少来着133.3？”
教员继续说道：“旅客来了，记得把旅客信号接上。后面咱们可以把飞行前检查单做了，要放行。现在大一点的机场都用电子放行了，也就是PDC。PDC在CDU里要，理论改装讲过没？”
徐清太阳穴直突突，那个CDU模拟软件根本没这个功能，理论改装也未讲过。
教员暗叹一声，真是啥都要自己讲。
“你点CDU的菜单键，点左二键DLK，然后是左侧ATC键，然后右二DEPART，里面有航班号，起飞机场，目的地机场，看到这个小空格没？CDU里的小空格什么意思？”
教员倒是见缝插针地问了个问题。
“需要人工输入的意思。”徐清答道。
“嗯！”教员指着左侧空格上方地英文STAND，道：“你们小伙儿英文比我好，这个啥意思你们知道吧，是停机位吧，我没记错的话。还有右边这个ATIS是通波。有通波的机场，你可以用在CDU上要，没有电子通波的，可以在频率上直接收听。”
教员挠挠头，嘿嘿一笑：“平时都是副驾驶弄，老了，记性不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讲错。”
“收到PDC了，是需要在放行频率里复诵的。可要记住，K市机场是不用复诵的。”教员说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手向操纵台想要拿水，可才想起来现在已经不准往模拟机里带东西了，抹了抹嘴，甚是恼怒：“怪不得那些老家伙都不肯过来带模拟机了，受罪啊。”
徐清在前面偷笑，教员咂咂嘴，也没辙，继续道：“你若是飞那些小机场，那边还没有PDC，很多连放行频率都没有，只有塔台频率。你就在塔台频率里要放行，唉，你飞小飞机的时候应该也这样吧。”
徐清尴尬地捏捏鼻子：“我在美国飞的，跟国内可能不太一样。”
在国外，虽说基本通讯还没问题，但是遇到一些复杂的词句，还是需要教官来的。所以在通讯上，徐清就是个水货，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事儿都是死的，真的飞两次就全知道了，你跟班的时候，眼睛多看，脑子多想，再不行记一记，谁还飞不了？”
教员暗叹，自己怎么又进了掰开揉碎的老妈子模式啊，初始改装果然不是人带的。
第十四章 继续学习
徐清照着教员教的，把要PDC的步骤又温习了一遍。只是这模拟机里可不会真给你PDC，而是教员在后面给了个语音放行：“蓝天9999，可以放行到C市，跑道21，DADOL-9Y离场，起始高度3300，应答机6421。”
教员说完，又凑到二人中间，询问道：“都会调吧。”
徐清点点头，在CDU的进离场页面选择跑道和离场程序，在MCP上选好起始高度10800英尺（国内管制使用米制单位，但是飞机上使用英制单位，需要飞行员自行转换）应答机也调好。
“完啦？”教员笑问道。
徐清一愣，总感觉教员笑里藏刀，把放行里的内容又检查了一遍，并无问题啊。
徐清自己拿不定，偷偷看了一眼刁杰。只见这位仁兄，双目无神，神游天外，思绪已经不知道到哪里了。
徐清心中恼怒，跟自己配合的，咋这么不靠谱啊，咱们好歹也是休戚相关，别这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以不？
不过，现在是徐清主飞，这些事儿也是徐清的责任范围。按照他的能力，他确实发现不了有什么问题，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弄好了。
教员笑嘻嘻地拍了拍徐清的肩膀，眼角的余光闪过刁杰沉默不语的表情，对徐清道：“不用怕，现在在模拟机上不就是犯错的时候嘛，咱们继续。”
因为舱单自然也传不上来，随即，教员口头告诉徐清零燃油重量，起飞重量和配平。
徐清将数据输入好，就开始查起飞性能分析。
这个查起飞性能分析在理论改装曾经重点讲过，倒是没什么问题。
在N1限制页面输入好假设温度，在起飞页输入查好的V1，V2，Vr，前期准备就算完成了。
“傻愣着干嘛，检查单做了吗，简令做了吗，不要停下来没事儿干啊。”教员看二人又没事可做了，顿时嚷嚷道。
“飞行前检查单！”刁杰连忙喊道。
徐清抽出检查单，跟刁杰一起做完。因为是徐清先飞，是徐清做简令。
简令卡就在检查单反面，上面列举了关于起飞准备的各个项目，以及特殊情况的处置。
徐清照着简令开始读，读到起始航向的时候，看见MCP上的航向还是39，顿了一下，赶紧把航向拧到219。
他们一开始选的是跑道03，起始航向就调了039，结果教员给的放行是21，徐清在CDU里倒是改了跑道，可是起始航向忘了调了。怪不得教员“阴阳怪气”地问徐清完了没！
徐清调完起始航向就要把航道也调了。这时教员才说：“时间急，航道就不用调了。你不调没人会说什么，可是航向不调就会出问题。你起飞，万一按了航选，飞机不就开始转了嘛，这是大问题。航道什么都是细枝末节。”
“还有，咱们DADOL方向离场是有释压程序的，我今天也不问你们了，回去好好看。你看看简令卡最后有一个特殊程序的风险评估，你肯定要讲释压吧。K市6900英尺，起飞没多久就过10000了，反应时间很短，这跟平原机场还不一样。释压是一个重点！”教员道。
第十五章 疯狂划水
教员只觉得头大如斗，看了眼时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说得那是口干舌燥，结果飞机动都没动呢。他很怀疑，两个小时下来，飞机能不能上天！
“你们平板里的电子文件里有一个航路特殊程序，你们自己回去看，我就不讲了。”教员实在说累了。回了操纵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这样吧，你先把起动前程序做我看看，咱们下面讲发动机起动。”
徐清依言打开防撞灯，开燃油泵，关A液压系统。
“咱们就不推了，现在可以起动了。”教员说道。
“双组件关，隔离活门自动，构型好！”徐清道。
“一发地面位！”刁杰跟着说道。
徐清将发动机起动电门，转至地面位，计时。
“活门开，压力升，N2有。徐清按部就班地标准喊话。
这时教员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左边看好时机提手柄啊。”
徐清下意识地说道：“25%N2或者20%N2最大冷转。”
“你知道就行，说啥啊！”教员无奈：“再说，SOP写是这么写，可是在高原机场，空气稀薄，你要稍微晚一点儿提，大约等到3%N1的时候。”
徐清心里默默记下，此时，刁杰正好吧，二发提起。后面的燃油流量，EGT，滑油压力都是显示正常，亏得徐清心里暗中默数了几种中止起动的情况。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以为要出什么科目，结果啥事儿没有。
“一发也提起吧，今天就不出科目，正常程序走一遍。”教员算是发现了，以这种速度，一个完整的起落都下不来。干脆，就先不弄特殊科目，先把正常程序过一遍，让徐清二人有一个大概的框架。
双发稳定之后，徐清接着做滑行前程序。后面也没有真的滑行，滑行也不是副驾驶该干的活儿，教员便直接把布景拉到了跑道头。
“飞机起飞形态，做一下起飞前检查单。”教员一边设置，一边说道：“这次咱们就做个正常的起飞，记得SOP的操纵要领吧，柔和一致，姿态是每秒3度。后面我会接风切变，你们再回忆一下风切变的处置程序。”
徐清二人各自又检查了一下飞机形态，确认无误了，报告教员，同意起飞。
徐清此次为PF，由他操纵驾驶盘，但是油门还是由左座刁杰控制。
刁杰调定40%N1，待到稳定之后，喊道：“稳定。”
“调定起飞推力！”
刁杰顺势按下TO/GA按钮，一声清亮的警报声紧接而起。
“什么声儿？”教员道。
徐清对着面前扫了一圈，红色的起飞形态警告灯分外显眼。
下意识地，徐清目光移向襟翼手柄位置。襟翼5，绿灯，没问题。而后，转向停留刹车灯，脸色变幻，停留刹车还刹着！
“就这么一下，你们铁定要去领导办公室喝茶了。”教员啧啧嘴：“左座你也做做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右座干事儿。虽然很多情况下，是左座下指令，右座做事，可也没见你下指令，基本都是右座自发做，作为配合的，你这样不合格。”
第十六章 风切变
教员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刁杰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脑子一片空白，全程划水。飞行本来就是机组通力合作的活儿，哪有一个人干事儿，另一个人看戏的道理。
“我跟你们说，检查的时候，很有可能，要挂人，是两个一起挂。不要老觉得不是自己飞就懈怠。”教员微微斥责了两句。
刁杰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点头。
教员摆摆手，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
“注意一下就行，我也不是想说你，飞行本来就是团队工作，怎么能将自己置身事外。算了，继续！”
教员稍等徐清二人坐好，准备完成，解冻模拟机。这一次并没有起飞形态警告的情况。
快要接近V1的时候，教员站立起来，离开操纵台，右手撑在徐清座椅上，提醒道：“想好风切变的处置啊。”
随着速度到达Vr，刁杰报出抬头，徐清拉杆抬头。在主轮离地，起落架还未收起的瞬间。
叮嘟！
主显示屏下方显示出红色的windshear警告标识。
“风切变！”
徐清加油门，按TO/GA，断自动油门，起始姿态15度，然后开始跟指引。口中还将自己所做的每个步骤喊出。
就在徐清聚精会神地处置风切变时，耳边突然想起一声轻微的“正上升”的标准喊话。
自然而然地，徐清差点儿接口喊“收轮”！
收字刚出口，余光就看见刁杰的右手要去收起落架。心头猛地一紧，忽然想起什么，尖锐的声音从喉间响起。
“别动！”
刁杰的右手一下子僵在半空。徐清也没有精力继续管他，约等数秒，待到飞机状态稳定，风切变解除。徐清才喊了一句：“收轮！”
“风切变还未解除，不能改变飞机形态。”徐清接好自动驾驶，自动油门，才是跟刁杰解释道。
刁杰哦了一声，露出一丝歉意，眼神不着痕迹地瞧了眼教员。却见教员面色平淡，并无任何发怒的情况，才稍稍长出一口气。
教员在徐清肩膀拍了一下便坐回了自己的操纵台。
徐清心里这时也有了些许思量。
这个刁杰的表现实在是不堪入目。虽说同样是选拔考试没过的那批人，二人的表现简直是天差地别。
刁杰刚才不仅仅给了徐清一个错误的提示，差点儿收了轮。而且，喊话一句话没有，不喊高度变化，不喊速度变化，几乎就是木头人。
教员说得对，检查是两个人的事儿，刁杰现在的问题肯定会影响自己的。
最最关键的是，刁杰似乎也没有什么上进心，实打实的混吃等死模式。他真的有点儿担心，刁杰会化身水鬼，把自己拖下去。
至于教员为什么没说刁杰，徐清就不知道了。
没过多久，时间到了，教员冻结了模拟机，喊了一句：“休息！”
刁杰迫不及待地拿下耳机，从椅子上离开，一扫刚才紧张焦虑的模样，显得颇为欢快。
徐清则恰恰相反，做事儿慢条斯理，他脑中也在回忆这两个小时的所见所学。
第十七章 落地
飞安课中的休息时间按标准是十五分钟，可是那时执行力度并没有那么严格，一般训练组是控制在二十分钟之内。
休息过程中，教员明言下面两个小时二人互换，由刁杰主飞，科目和前两个小时一样，多出的时间练一下落地。
这个教员倒是很守规矩，只是稍微，吃了两口就回去模拟机，整个休息时间还不到十五分钟。
回到模拟机后，二人角色互换，徐清倒是一下子清闲下来。教员确确实实是按照之前的课程来出，这无疑减少的徐清二人的工作难度。加之，徐清配合得比刁杰细致太多，刁杰几乎不用思考什么，跟着徐清的节奏走就行。一路下来，顺风顺水，比之前面两个小时，不可同日而语。
从驾驶舱准备一直到风切变完成，仅仅消耗了不到一个小时，加上休息的十几分钟，还剩下四五十分钟的时间。
“你们自行右转三边建立盲降。”教员倒是省事，说了一句，下面就不管了。
许是有些说得累了，教员后面就一直缩在操纵台座椅上，一声不吭，徐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不过，徐清最喜欢这般自由。刁杰也没了拘束，做起事儿来竟是利落了几分。
徐清二人一直将飞机整到完全盲降，等了片刻，也不见教员的落地许可。
徐清便是试探道：“蓝天9999，盲降了！”
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惊醒声，教员略带懵逼的声音响起：“蓝天9999，可以落地了。”
此时，飞机几乎已经快进跑道了。
50尺！
“视线放远！”教员道。
30尺！
“柔和增加2-3度姿态，减小下沉。”
20尺！
“保持姿态，收油门，直到慢车。”
随着无线电高度的电子报话一声声的响起，刁杰在教员的指导下尝试落地，前期还好，在20尺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刁杰没能保持住姿态，带杆猛地带了一下，飞机一下子拉飘了。
不过还好，也没有飘很远，接地倒是很轻。减速板，反喷，自动刹车一通操作下最终稳稳地停在跑道中间。
“最后没稳住，不过还行！”教员拉着长音，仿佛还没有缓过神来，连嘴巴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刚才我看你们放轮的时机太早了。SOP上写，下滑道移动就开始放轮，那个太早了。比如K市，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你可以在10海里放轮。比如在B市，进近可能会让你保持襟翼5速度到8海里，那时候怎么可能按照下滑道移动这个标准，以后多看看，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教员说着，中间还夹杂了一个大哈欠。
徐清瞧了眼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教员又把飞机拉到了五边5海里处，让刁杰再来一次。
“对好中线，刚才偏出不少，你要保持自己坐在中线，这样落地就不会偏了。”教员指导道。
这次刁杰确实在方向修正上很不错，可以依旧存在老问题，把飞机拉飘了。
第十八章 观摩模拟机
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于很多学员身上，害怕重着陆，拉平时机偏早。同时，飞模拟机和飞航班又是不一样，不管从操作角度还是心理状态。飞航班的时候，模拟机中存在的问题会更加突出，因为人会更谨慎，更保守。
操纵能力这个问题很玄学，是有一定天赋能力在里面的，一时真的难以说清，后面慢慢再说。
再练了几次，问题还是如故，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再加上时间也差不多了，停下飞机后，将飞机设置为离机状态，便出了模拟机。
一出模拟机，正好迎面撞上下一组过来训练的，也就是徐清联系好要观摩的。
这时，徐清差点儿一拍大腿，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考虑课后半个小时的讲评。
现在自己要跟着教员去教室讲评，那岂不是错过了观摩的时间。只能等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再随他们一起进去。
换作是之后的徐清，当时提都不会提，乖乖地跟着教员去讲评，哪怕错过两个小时的观摩。可当时的徐清脑筋有点儿转不过来弯，眼看人家都进模拟机了，脑子一热，快步走到教员身旁，轻声道：“教员，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教员一怔，停住脚步，诧异道：“怎么了？”
徐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道：“我约好观摩刚才那一组的模拟机了。”
教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偏过头，对着刁杰问道：“你呢？也去吗？”
刁杰头跟拨浪鼓似的乱摇，连忙否认。
教员随之将目光转向徐清，语重心长道：“以后跟别的教员不要这样说，你这是不想课后讲评了，架子很大，遇到脾气不好了，直接一个电话到飞标，你后面改装也就不用改了。”
徐清吓得脸色大变，严格来说，他算是初入社会，很多人情世故不懂，才会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
他刚要解释，才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一下子僵在当场。
看着徐清快要急疯的模样，教员也是于心不忍，认真劝道：“你是刚改装，有些事情不懂很正常，飞行这个行当也要考虑人情世故，你要多想想。为了观摩模拟机，就鸽了课后讲评，谁这么大面子？”
说完，拍拍徐清的手臂，笑道：“下不为例啊，这次你去吧，你后面还约了吗？”
“约了三天。”
“后面还是要课后讲评的，你就等他们中场休息再加进去吧，好吧。”教员道。
徐清如蒙大赦，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正要顺两句感谢的话，却见那一组已经准备关模拟机门了。赶忙跟教员微微鞠了个躬，三步并两步地回模拟机，压低声音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教员嘴角含笑地看着徐清慌慌张张的模样，忽然对刁杰道：“你怎么没想起来去啊？”
刁杰满头大汗，他总不能说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事儿，也根本懒得去吗？
第十九章 运气
徐清这边倒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氛围。
许是观摩模拟机这种事儿见多了，教员和两个学员都是见怪不怪，当徐清就是空气，徐清乐得如此。
这个副驾驶学员的级别不高，做起程序来，准确率可以，速度不快。这倒是便宜了徐清，方便记录和消化。
复训的科目相对固定，驾驶舱准备完，后面要放行，输舱单之类都是一样，到了起动发动机的时候，出了一个中止起动的科目。
这次教员出的是EGT不上升的情况，也就是湿起动。起动发动机时候，起动手柄慢车，这时候会有一个计时的动作。地面15秒，空中30秒EGT不上升或者上升极为缓慢即为湿起动。
中止起动检查单是有记忆项目的，有且只有一步，就是发动机起动手柄切断。
这时候，左右座同时开始重新计时，这点儿是徐清没有搞明白的。但是，当他们开始做中止起动检查单，读到冷转发动机六十秒的时候，计时刚刚也到了六十秒，完美衔接，之后顺理成章地，发动机起动电门关断位。
这个在之后徐清看来的，极为平常普通的操作流程，对当时的徐清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的。
左右座二人通力合作，不浪费一分一秒，快速准确地完成检查单不正是徐清所向往的吗？
徐清当时不明白这也就算是正常操作，见识少，自然有些不明觉厉的感觉。
之后，还出了一个中断起飞。80到V1之间，二发失效。
机长的反应相当迅速，收油门，断自动油门，减速板，反喷，一气呵成，同时将飞机方向牢牢地钉在跑道中线，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偏移。
副驾驶的表现就相形见绌了，全程几乎没有标准喊话，也不通知塔台中断的情况，颇有些刁杰的风范。
中断之后，就是起飞后单发，教员直接雷达引导返场落地。要求将指引关了，手动飞行，也就是单发无指引的盲降。
机长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健，平稳落地。之后，教员将飞机拉到五边五海里，让右座飞。
这时，徐清心中好奇，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下，后面又担心挡着教员的视线了，畏畏缩缩地想要往后退一步。
没想到，教员发现了徐清的意图，左手兜住徐清的背，让他不要后退，同时左手微微用力把徐清往前推，还道：“小伙儿，要看就往前，待会儿他落两个，你也去试试手。”
徐清大喜过望，早上自己的模拟机没能上手，看着刁杰操纵，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万万没想到，观摩模拟机还能蹭上两把。
这下，徐清再无顾忌，就现在右座椅子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副驾驶的主显示屏。
副驾驶飞得明显就不如机长稳。因为是二发失效，需要蹬着左舵。也不知道是舵量不够，还是什么原因，飞机一直往右偏。
“看不见飞机一直在偏啊，打点儿配平不知道，一直修不累啊？”教员调侃道。
“你待会儿注意看他决断以下的下降率！”这时，机长突然说道。
第二十章 单发落地
单发进近使用的并非正常的襟翼30着陆，而是襟翼15，所以进近速度偏大，这就导致相同下滑角的情况下，单发进近的进近速度更大，差不多九百多英尺/秒，一不小心就容易超过一千。
在接近跑道的时候。下降率超过一千，持续一段时间就会有SinkRate的警告。
果不其然，在通过决断高度以下后，副驾驶没有控制好飞机，响起了SinkRate的警告。这个警告持续了数秒，转而变成PullUp警告。但是，这个副驾驶依旧尝试落地。
在快要接地的时候，副驾驶开始收一发油门。可随着一发油门减小，飞机逐渐开始左偏，机身几乎已经搭到跑道边线了。
“配平打多了呀！”教员急道：“还不复飞，这还能落？”
可是，飞机的状态已经偏差太大。一发油门加上去，手忙脚乱地舵又没跟上，飞机直接栽下去了。
“复飞的时候，舵要及时跟上，这不是常识吗？”教员不满道：“刚才地形警告都想了，还要强行落，心也是大！操纵能力这个可以慢慢练，但是观念要建立好，强行落地是非常危险的。”
教员沉吟片刻，拍拍副驾驶的椅子，沉声道：“你先下来，让这个小伙儿试两手！”
徐清满是尴尬，瞟着副驾驶哀怨的面容，也不敢跟他对视，等他离开座椅，徐清就准备坐上去。教员这时还在一旁叮嘱：“操纵的时候精细着，配平少打一点，不然等收油门的时候又往另一边偏，那时候不好修了。”
徐清连忙应是，在国外商照的时候飞的DA-42，当时商照考试里就有一项单发落地。徐清想着虽然737大上不少，原理应该差不多，心里倒是不慌。
可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沾到椅面，整个模拟机灯光突然给了下去，电机运转的声音也是瞬间停歇，只余下应急灯光还在不停闪烁。
“呃……”
徐清眼珠子乱转，一时僵住，心道模拟机这么不待见自己，轮到自己上手，就歇火了？
“停电了？”教员起身，疑惑地从入口处猫眼往外看：“梯子也下来了。”开了门，探出头看看左右的模拟机好像也没动静了，抚掌而笑：“可喜可贺，停电了，可以下班了。”
过了约莫两分钟，模拟机中心的工作人员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上来第一句就印证了教员的猜想，确实停电了。
据工作人员说，是这一个片区都停了，电力局正在排查，附近有施工的，可能是电缆被不小心挖断了。
教员最关心什么时候能恢复，可工作人员也给不出说法，说要等电力局那边的说法。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直接通知训练暂停，电力局那边说至少要三四个小时，后续模拟机中心会找时间把今天的训练时间再补上。
徐清在一旁听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合着刚学了点东西，老天爷就不让继续了？
教员可不管这些，大喇喇地笑道：“走喽，提前下班！”
第二十一章 相亲
第一天的观摩模拟机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徐清也只得回酒店。一进房间就躺在床上，眯着眼，脑中思绪纷杂，一时间竟是有些理不过来。
没辙，还是得靠那烂笔头！
从面板准备完成后，左右座的每步程序凭着记忆都默写，不仅仅是操作程序，还有实际航班该在这个时间干什么，都仔细梳理下来。
记到特殊科目的时候，把处置步骤也记下，包括标准喊话。
写着写着，太阳穴就开始突突了，正好手机震动了一下，顺势停笔，拿出手机一看，是他妈妈的微信，就两个字“在吗？”
徐清正要回复，下面又传过来两条消息。
这是两条语音消息，时间该挺长。徐清点开，扬声器里顿时传出徐清妈妈略带兴奋的声音。
“徐清，你梅叔叔的女儿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回老家啊，见见面，你梅叔叔都跟你爸爸说过了。”
“是说过好几次了！你梅叔叔的女儿可漂亮了，找个时间回来一起吃个饭！”
这是……相亲？
徐清有种不切实际的不真实感，他万万没想到相亲这种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父母虽然是小镇子出身，可实际上还算是开明，相当听从自己的意见，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开始给自己安排对象了？
至于那个梅叔叔的女儿，徐清并没有见过。只知道这个梅叔叔从小就跟徐清的父亲认识，不过，他只上完了小学，就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海经商去了，听说赚了些钱，回了老家，承包工程，现在过得有滋有味。
有一点他不明白，徐家和梅家交往并不密切，即便是逢年过节都很少串门，串门也仅限于长辈之间。他很确定，梅家的长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怎么能如此突兀地提出这次见面。
徐清自恋的摸了摸下巴，不由感叹，难不成自己的“美名”已经在老家那边传扬开了？别人家都开始送女儿上门了？
看着旁边镜子里还算清秀的面庞，徐清做了三秒钟的美梦，然后颓废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高中的时候还是小有名气的帅哥，怎么大学三年颜值就倒退了呢？天天跟宿舍里那帮臭吊丝厮混，使得原本爱好运动的徐清变成了一个死宅。
不爱运动的结果就是发胖，偏偏徐清是长肉先长脸的类型，仅有的脸部线条也没了。
徐清眼睛很大，双眼皮极为明显，嘴唇稍有丰满，颜色却是难以理解得鲜红，跟涂了口红一般，皮肤比之正常男人更白，结果面容圆润的情况下，竟有几分秀气。
现在这般紧要关头，如何能回J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把这事儿回绝了，即便这会让父母难做。
正准备语音回复一句，这时又来了一条信息。
点开信息，这次是他爸爸的声音。
“你梅叔叔说，嫁妆都准备好了，两个店面！”
徐清刚巧在喝水，把持不住，嘴里的茶水一滴不落，尽数喷出，甚至有不少沾到了手机屏幕上。
“我……”
徐清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巾，把手机套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擦个干净。
待到确认手机无碍，才微微放下心来。
可那渐平的思绪也未能持续多久，便再起波澜。
两个店面！
对于小镇出身的徐清哪见过这种阵仗，小心肝扑通扑通地快到嗓子眼了。
刚刚升起的拒绝的念头顿时动摇起来。
不若见见？
万一一见钟情呢，岂不是两全其美？试上一试也未尝不可！
这念头稍一动摇，就如那无根之萍，再也立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平缓呼吸，按压住内心的激荡，点开微信，尽量平静道：“我这个月肯定回不去了，后面两三个月，我再找机会看看！”
终归是俗人啊！
徐清撇撇嘴，将手机放在一边。还未放下，手机又是一震，想必是回消息了，只是这回消息的速度实在有些快了，怕是他爸妈就守着手机呢！
“没事，没事！你梅叔叔的女儿我看过，长得不错，你放心吧！”这次是他妈妈的声音，透着扬声器都能感觉到她的兴奋。
徐清对这话仍有几分疑虑，他妈妈是什么人，徐清岂能不知？
见钱眼开就说重了，但是往下挪上半分，也就符合他妈妈的作风了。
看在钱的份上，五分的女孩儿在他妈妈嘴里便要加上两分，所以，所言“长得不错”有多少可信度，犹未可知。
思绪已乱，心境难平，如何再学？
徐清将手机扔到床上，身子也是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怔怔无言。
这种状态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肚子的咕咕声打断，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除了些许零食，便未进食，此时饿意难当也是情理之中。
他来开房之时就曾和酒店前台询问吃饭所在何处。
前台告知，飞安后门隔着一条街，有一家云南菜的菜馆，这家菜馆和飞安有协议，吃饭可以签单，不必付钱。
徐清寻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菜馆，馆中有不少穿着制服的人，结账的地方排了六七个飞行箱，此间倒更像飞安的食堂。
徐清找了一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唤来服务员，点了几道小菜便是罢了。
此刻，菜馆之中，人头攒动，后厨早就是全马力运转，再加上没电了，多有不便，所以，上菜速度很慢。百无聊赖之际，徐清目光在馆中游弋，忽然，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再一辨认，竟是他那一组的教员。
徐清心中踌躇，这时教员并未发现他，他其实更愿意默默地隐身，换个更不起眼的位置，亦或是饭不吃了，直接开溜。
但是，转念一想，放人家菜馆鸽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思前想后还是起身去了教员那一桌，坐在教员对面。
教员也在等菜，喝着茶，玩手机，听见对面动静，抬头一看，却是徐清，愣了一下，奇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在模拟……对了，对了，停电了，模拟机那边也不行了？”
第二十二章 做我徒弟吧！
常教员说实话有点儿一惊一乍的感觉，年纪挺大，颇有些老小孩的感觉。
“你看看吧，鸽了我的课后讲评，老天爷也不让你飞了。”常教员嘿嘿笑道：“你住这里？”
徐清点点头，给教员又斟了一杯茶。
“还有一个小伙儿呢？”
“他家不远，就住附近了。”徐清还是有些紧张，摩挲着茶杯，不知道手该放哪里。
“你倒是认真，观摩模拟机，还住这里。”教员又嗞了口茶：“现在小孩儿难教，个个脾气大得很，很多独生子女没什么经济压力，升级什么的都是随缘，根本没有什么上进心。”
“你分组了吗，你师父是谁？”教员问道。
“教员，我还没下机队呢，没分组，也没师父。”徐清道。
“对哦，我这脑子，你这还在改装呢！”教员哈哈大笑：“你比另外那小伙儿肯用功，怎么？等下机队了，跟机队说下，来我这一组？”
？？？
徐清瞬间冒出一连串的问号，这是当场拉人吗？
“教员你是说，你当我师父？”徐清试探着问道，他可是听说一般是徒弟找师父，哪有师父找徒弟的说法。
“对啊，我很久不收徒弟了，前面几个都是机长了，一起飞不上了。你现在进我这一组，退休之前应该可以看到你聘机长。”教员感慨道。
徐清舔舔嘴唇，真的不知道接什么话，自己可是初始改装还没过呢，怎么说到聘机长了。不过，他看得出来，常教员估计是看他顺眼，对了脾气，所以一时兴起要收这个徒弟。
徐清沉默了一会儿，常教员也不催他，就悠闲地喝着茶，甚至目光都没有落在徐清身上。
“教员，要是我等通过这一次初始改装，我再跟机队说。”这是徐清的决定，他并不想拒绝常教员的邀请，但是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接受。
当然，不是他耍什么架子，他也没有什么资本耍架子。只是，常教员这般盛情，让得徐清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徐清自然也要跨过第一道坎再接受这份邀请。不然，连初始改装都没过，丢的不仅仅是徐清的脸，还有教员的脸。
“小伙儿，有意思，你还怕初始改装通不过不成？”教员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以你第一天的状态来看，初始改装对你来说不难，你不用这般紧张。但是，前提是你能保持这股劲头，我喜欢的就是你这股劲头。你怕现在答应，后面不通过，丢我的脸？那你就想多了。”
教员继续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哪有教员寻学员的道理，这次初始改装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成色，再做决断。”
徐清长出一口气，如此是他最为满意的结果。说来也就是源于他的不自信，他害怕背负别人的期望。
今日谈话，实在出乎徐清意料，几句下来，他已经不知如何续接。教员也许是一下子说了太多话，竟也是沉寂下来，一时间，二人氛围颇为诡异，搞得徐清很是难受。
万幸，恰好服务员过来上菜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徐清一扫，不是自己点的，那应该是教员点的。
教员招呼服务员：“再添一碗米饭，哦不……两碗，你们长身体。”
徐清哭笑不得，自己都二十好几了，还能二次发育不成？
“不好意思，我是刚才那一桌，那一桌点的菜都上这一桌吧。”徐清说道。
虽说饭菜都上齐了，可是教员也不动筷子，徐清自然是也不敢动。
“你明天还去观摩吗？”教员问道。
“去的！不过，我就看一半，两个小时。”
明天徐清的计划排到了晚上，观摩模拟机的计划时间依然是下午，二者并没有间隔时间，连得严丝合缝。
这次徐清自然不能把课前讲评也鸽了，所以只会看一半，中场休息的时候就出来。
教员欣慰：“现在模拟机管得不严，倒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缺席讲评，被人抓到了不好。观摩模拟机这事儿你们这个阶段看几课就行了。”
这时，徐清点的菜连同两碗额外的米饭也端上来了，教员麻溜儿地把盘摆好，加上徐清自己点的，一共三碗尽数推到徐清面前。到了这个时候才动筷子。
……
翌日，下午，模拟机内！
昨日的停电其实没持续多久，徐清吃完饭回酒店没多久就恢复了，让得徐清颇为可惜。
今天就没有昨天的机会了，因为复训第一天的课程相对轻松，才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来两手。今天多是一些故障处置，包括电气系统，液压系统，操纵系统，增压系统等等。
K市机场地处高原，增压的问题较之平原机场更加重视。除了例行的急剧释压，紧急下降的科目外，又把公司的释压程序温习了一遍。有些地方，机长的意见还跟教员不同，这么下来免不了一番“争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
好在徐清也是有收获的，比如急剧释压，紧急下降的程序。
在理论改装的时候就顾着让被检查单记忆项目。反正记忆项目字也不多，谁都记得下来，可是具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儿，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今天看他们演示了一遍，徐清便是心里有了数。一会儿课前讲评的时候，把笔记给刁杰看看，否则，到时候他出了岔子，徐清一个人也不能唱独角戏，程序做不下去，倒霉的还是自己。
另外一个收获就是检查单的进入条件！
检查单只有记忆项目是需要背的，其它的可以按照检查单，上面说一项，按着做一项就行。
因为徐清至少没见过真机，都是纸上谈兵，什么情况下，哪些故障灯亮了，做什么检查单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小时里，教员出的故障现象，他都一一记录了，完全熟练之前，以后对号入座就行。
不过，这些故障中，有一个比较有趣，即左组件灯亮，右翼身过热灯亮！
第二十三章 检查员
这个故障可以存在其它的变种，即右组件灯亮，左翼身过热灯亮，或者换一个说法，左组件灯亮，右引气灯亮，反之亦然。
不管是引气灯，翼身过热灯或者组件灯，一旦无法复位，最终都要归结为关闭相应一侧的组件。
如果双侧组件都关闭了，那么飞机相当于没有增压，很快就会释压。
所以出这种科目的时候，不能直愣愣地把两个组件都直接全关了。可以尝试留一个组件不关，申请快速下降，但是这个状态不能持续太久，否则故障一直不处置，会对机身结构完成危害。
但是，如果反应够快，动作迅速，加之本身高度不好，下方没有山地障碍，是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下到一万英尺之下。
机舱高度警告响不响那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情况。
再不济，至少也要下到一万四千英尺以下，这么一来，客舱的氧气面罩就不会自己掉下来，造成的影响会减小太多，对自己也算是一种保护。
但是，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种情况还是比较难得的。就比如K市机场附近全是山，即便是机场周围二十五海里范围内，最低安全高度是三千六百米，一万一千八百英尺，没有雷达引导，谁敢下到一万英尺以下？
不过，能不能是一回事，尝不尝试是另外一回事，教员们需要学员有这种意识。能够知道自己根据检查单所做的动作，会造成什么结果，别把双组件关了，释压了，都不知道为啥释压。
徐清看过改装课程的第二课，其中就包括释压程序，今天虽然没摸到驾驶盘，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
徐清在中场休息开溜之后，就呆在二楼大厅看书，主要记忆公司释压程序，一边等常教员和刁杰。
让徐清讶异的是，常教员竟然在预定的讲评开始前二十分钟就来了。
常教员也是惊异于徐清来得这般早，后来估计是想起来，徐清之前是观摩模拟机的，怕是没回酒店，中场休息之后就待在这里了，顿时释然了。
他是因为公司有会议，开完会之后，公司啥都没有，就早早过来这边找东西吃，顺便休息一下，没想到撞到了徐清。
他过来的时候，徐清还沉浸在iPad里的释压程序里，一直走到近前，徐清都没有发现。
“一张释压程序图，盯着这么久干嘛，能看出花来不成？”教员一屁股坐在徐清对面，指着释压程序，努努嘴：“上面写得很清楚啊，有必要琢磨这么久吗？”
徐清被突然窜出来的常教员吓了一跳，手里的平板差点儿掉下来。幸好徐清眼疾手快把平板接住了，不然，按照公司规定，一个平板损坏就是一万块钱。一万块钱，三个月的工资了，即便这跟抢钱没什么区别，但是落到徐清这种底层人物，只有含泪忍着的份。
“教员！”徐清收了平板，跟教员打了个招呼：“我看今天课程里有释压的科目，就看看，背一下。”
“你上次做简令的时候，释压程序没说，下次要记得说。”常教员似笑非笑道：“今天我去公司开会，去飞标打听了你们检查员的消息。飞标那边已经决定你们的检查员，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徐清心里一咯噔，考试过不过一方面跟考试者的水平有关，另一方面跟检查员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检查员也是人，只要不是机器人那么标准，喜好就各不相同。
有人要求严格，有人要求相对较松，有的看重程序，有的关注操纵能力，甚至还有的比较在意礼仪。
之前，徐清就听说，一个复训的机长因为在检查之前没有给检查员打电话，检查员觉得自己未受尊重。遂是检查当天，那名机长连模拟机都没进，直接在理论问询阶段就挂了。
机长复训不通过和副驾驶复训不通过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副驾驶不通过，一般而言需要补充训练，然后与第一次检查间隔至少一个月再申请第二次检查，只要通过，便是无事。
而机长复训不通过，将无法继续履行机长职责。技术级别会暂时降到副驾驶，需要在副驾驶阶段积攒足够的时间，才能申请第二次检查。一般来说，这个过程需要耗费差不多半年。
半年时间，想想机长和副驾驶收入的巨大差距就能明白这会是多大的损失。
而且，机长作为公司运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检查员一般来说对挂机长是比较谨慎的，但是遇到一些脾气特别的检查员，你是机长都不好使。
人家机长都敢撸，撸你一个小学员还不是弹弹指甲的事儿？
徐清早就打听过公司的一些比较“难通过”的检查员。但是，他哪敢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指名道姓。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常教员揭露最后的答案。
常教员一翘二郎腿，贴着椅背悠哉悠哉道：“你知道刚刚上任的总师不？”
“总……总师？总飞行师！陈逸！不……不，是陈总！”徐清吓得舌头都在打结了。陈逸可是年轻一代检查员中难以通过的前三名！
陈逸跟那些老一辈的检查员注重操纵能力不同，他更看重程序是否规范，细节是否到位。这恰恰是徐清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徐清虽然没有真正操纵过737，但是在国外学习的时候，对自己的操纵能力还是有一些认识的。
操纵能力是徐清的一个优势，他希望用这个优势弥补自己对于程序上可能的不足。
老一辈的检查员大多认为操纵能力是一个飞行员的门面，门面好，门后面稍微乱一点也是可以接受了。可是门面都不行，那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不行。
不少老检查员看学员操纵能力足够漂亮，会选择性地忽视一些其它方面的小问题。
可是以陈逸为代表的年轻检查员，看重规范。你可能一整场检查，起落都漂漂亮亮，但是他还是会给你打不通过，这是徐清难以接受的。
第二十四章 模拟机评估
抠细节不是说不对，应该说是顺应潮流。
现在的飞行员逐渐从操纵者转变为监控者。波音飞机在这一方面的表现可能还没有那么明显，但也在往这个方面倾斜。
相对而言，空客的设计理念就更多符合人作为监控者这个理念。
徐清的观念因为还没有从小飞机那种操纵为主转换到真正的机组资源管理，所以对年轻检查员的检查标准很不适应。
他可以接受你极限侧风，单发无指引落地，或者单发复飞这些操纵数据是否在标准之内的硬性裁定，而不能理解一个检查员掰开揉碎地跟你讲道理。
说到讲道理，十个徐清也说不过一个检查员，再者，就算说得过，他也顶着人家脸说你是错的。
“不乐意了？”常教员咂咂嘴，盘弄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陈逸啊，书卷气重了些，如果是他检查，后面你们程序我还要好好看着，至少正常程序这块给我拿下。否则，正常程序出错，在他手里，不可能给你们签字。”
徐清脸色顿时又垮了下来，教员都这么说了，那这个陈逸确实如传说一般喜欢抠细节。
说到底，他还是对自己能否在细节上做到尽善尽美保持着相当大的质疑。所以才会本能地反感对这方面过于执着的检查员。
“不过呢，虽然我觉得这个陈逸啊尽整些有的没的，不过有一点儿对你来说是好事。”教员神秘兮兮道。
徐清一下子来了精神，还有好事儿？他可是听说这个陈逸，陈总师是个事儿精，让他检查那就是无尽的麻烦，还能有好事儿。
“他对初始改装的学员不会有整组一起挂的说法。谁飞得好就能过，谁飞得不好就得挂，不存在谁拖累谁的说法。”教员道：“刁杰他的节奏跟不上你，我看得出来，原本我还担心他会拖累你，既然是陈逸检查就不用担心了，好好练，做好自己的部分就行。”
“对了，今天提前跟你透个底，可能会有模拟机监察，你一切按照航班标准来。”教员忽然想到徐清连航班都没跟过，哪知道什么叫航班标准，脑壳儿也是疼得厉害，无奈道：“记得戴耳机就行。”
说完，眼睛一亮，给徐清使了个眼色。
徐清顺着望去，楼梯口上来四个人，前二后二。前面的都是身着便服，看样子像是教员，后面两个就穿着制服，目光皆是有些涣散，其中一人徐清还认识，正是瞿星。
前面两个教员一上来就看到徐清二人，直接走过来。当然，目标肯定不是徐清，而是徐清对面的常教员。
“老常，你怎么在这儿，带模拟机？”其中一个梳着背头，油光锃亮的教员在常教员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另一个教员看上去年轻一些，对常教员还稍微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打了声招呼，在另一边坐下，这样一来，整个桌子都坐满了。身后的瞿星二人，只得现在一边，又不敢另找桌子坐。
“带初始改装。”常教员指了指徐清，他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站着的瞿星二人，皱眉道：“不要站着嘛，不都是空着的桌子吗？随便找个坐着。”
瞿星二人唯唯诺诺地应承，脚步却是不动，皆是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教员。
那个教员一开始并不作声，等了稍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稍稍转了下身子，终于看到身后的瞿星二人，讶异道：“别站着了，去找个地儿坐着吧，去吧，去吧。”
一脸慈祥的微笑乍看下来还真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是，徐清明显看到常教员脸上稍纵即逝地露出一丝嫌恶。
瞿星二人这才敢在旁边找了个桌子，可是二人都是正襟危坐，话都不说一句。
那个教员说完话，再也不管瞿星二人，对着常教员笑道：“你也是有精力，初始改装都带。”
初始改装在各种模拟机训练中算是比较耗费精力的，很多老教员不愿意带初始改装，奈何老教员资历老，公司一般不会太过于强硬，转而将初始改装分配给年轻教员。像常教员这般在公司建立之初就加入的元老，很少见会有带初始改装这种吃力的活儿的。
“找不到人了，谁让我好说话呢。”常教员皮笑肉不笑地淡淡道：“老于，你是过来干嘛？”
“模拟机评估。”于教员看了眼桌子上空着的杯子，徐清会意，很狗腿地主动倒茶，顺手也帮另一位教员也倒好。那个教员还是和气，认认真真地跟徐清道了声谢。
于教员自然认为徐清给他倒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自然而然地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这两个学员上次模拟机监察出了些问题，后面就停了，今天再飞一次，评估一下。”
“评估什么？”常教员问道。
“评估后面继不继续安排模拟机啊。今天通过的，后面会补上模拟机计划。不通过的，就先回学员队锻炼锻炼。”于教员道。
“回学员队？”徐清原本还要给自己倒杯茶，听到这句话，右手一抖，差点儿没抓紧水壶把手。
一般而言，以模拟机改装为限。只要参加了模拟机改装，虽然还算是学员队的人，但是学员队其实很少管。一旦通过模拟机改装，后面经过下机队课程后，就算是转移到机队了。
在学员队中，徐清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飞行员，而是一个打杂的。时不时的行政班通知是徐清最为深恶痛绝的。而且这种打回学员队的情况，都是三个月内起步，大多是半年。也就是说，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你都需要给学员队和飞标的工作人员打下手，朝九晚五，车旅费也没有，怎么看都是亏本到姥姥家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徐清很在意的，那就是瞿星模拟机中断的真相竟然不是因为模拟机排不开，而是在之前的模拟机监察里被人给停了。
那么……这个于教员今天仅仅就是模拟机评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