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六章 无法使用的手动配平
随着EEC硬备用模式的启用，两台LEAP-1B发动机如烈火烹油，爆发出更为强劲的轰鸣以及突破极限的推力。
徐清紧紧地握住驾驶杆，虎口都微微有些发白，他发觉这架飞机跟打了一剂强心剂一般，挣扎着要越过山头。
“二发EGT！”一副在后面看到二发EGT明显开始高于一发的EGT，同时还在继续上升。使用硬备用模式在推力最大的时候的确可以超越平常的极限速度，但是极易造成EGT超温。如今，一发EGT稍稍增加了些，不过还在限制范围内，而二发EGT则是显著上升已经快要突破正常范围了。
EGT超温是有可能引发燃烧室、涡轮叶片和尾喷管等发动机部件的损坏的，是相当危险的。
徐清下意识地瞟了眼发动机数据显示的上DU，就在他转头看的那么片刻，EGT的温度已经超过了最大限制，二发EGT的数据显示已经变成红色。待会儿就算EGT降到了限制以下，红色显示依然不会消失。
换到常教员，听到后面的一副说二发EGT的问题，他看都没看发动机数据显示。当他选择使用EEC硬备用模式的时候，EGT超温就是可以预见的。
EGT超温又怎么样？难道现在还能把油门收回来不成？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决计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至于后面二发会不会有什么损伤，那也要等他们翻过这个山头再说。
就在徐清将目光收回的一刹那，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蓝天9433的机身险之又险地避过山头。不过，在飞机右侧机翼处有一块高耸的突出岩块，机身避过了山头，机翼却没有避过，那阵剧烈的就是来自于此。
飞机右机翼被突起的岩石剐蹭了一下，飞机机头被带着猛地往右偏了一下，常教员的操纵技术还是稳健无比，飞机只是方向明显偏移了一下就回复正常。
等待飞机稳定之后，徐清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他的呼吸声还微微有些颤抖，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还有一个！”
徐清松一口气的时候，常教员及时制止了徐清松懈的心情，越过这个山头之后，后面还有一个。
徐清在一直持续在打配平，使用主电动配平将配平调节到正常位置之后便停止了调整。
徐清松开主电动电门后没几秒，配平轮又开始往前打配平。这次徐清有经验了，在配平轮开始转动的一瞬间，徐清按下了主电动配平，配平轮同时就停止了转动，并且按照徐清的动作变成往后打配平。
由于配平已经在正常范围内，徐清只是制止住了错误的自动配平就松开了主电动配平电门。
“安定面失控？”一副奇怪道。
“不是！安定面失控不会一会儿打配平，一会儿不打配平，安定面失控是无规律地持续配平，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在安定面电动马达内有一个微型控制器，它接收驾驶盘上主电电动配平指令或FCC(飞行控制计算机)的速度配平或自动驾驶配平指令然后再控制着电动马达本体的运动，使得齿轮箱和丝杆移动最终带动安定面上下移动。而安定面非指令移动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该控制器错误导致。不过，即便如此，也很少会出现反向操作无法抑制配平的情况。安定面失控的记忆项目，第一个就是驾驶杆用力保持，就是想通过驾驶杆的反向操作，触发驾驶杆切断电门，从而避免让飞机进入危险的俯仰状态。如果出现驾驶杆切断电门也没用的情况，那么肯定有其它原因。”常教员分析道：“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配平肯定是有问题了，配平电门切断吧。”
不论是不是安定面失控，或者是其它深层次的原因，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不受控制的配平，常教员已经无法忍受。
“师父......好的！”徐清踌躇片刻，还是决定遵从常教员的指令，切断了安定面配平。
MAX的安定面配平切断电门与NG不一样，在NG飞机上安定面配平电门分为主电配平切断和自动驾驶配平切断，而在MAX飞机上，安定面配平切断电门分为主切断(PRI)和备用切断(B/U)。这两个安定面切断电门是属于串联关系，切断任意一个都会导致安定面马达失去电力，从而只能进行手动配平。
徐清之所以欲言又止，其在于手动配平实在太过费力了，人工通过转动手轮移动前后钢索鼓轮，后钢索鼓轮移动齿轮箱和丝杠，当丝杠移动时，水平安定面移动。而转动手轮就藏在配平轮的卡槽里。
手动配平的优先级是高于其它任何配平的，其配平范围也是最大的，甚至能超过最大的主电动配平范围，可以达到-0.20至16.9单位。
“师父，我试一下先！”徐清扣出转动手轮，跟常教员说道，他想试试转动手轮的力道到底有多大。
常教员怔了一下，点点头：“你试嘛，我处置一下二发超温。”
刚刚由于使用EEC硬备用模式下最大推力，引发了二发EGT超温，现在必须处置一下。
EGT超温是有记忆项目的，属于《发动机超限，喘振或失速》检查单。常教员自然驾轻就熟，开始稍稍往后收二发油门，同时观察二发EGT有没有下降。
他又不敢收太多，马上还有第二个山头，如果收太多，那跟单发也没啥区别了，越障起来难度直线上升。
就在常教员处置EGT超温的时候，徐清开始第一转手轮，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航班打人工配平。
在徐清使劲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这玩意不靠谱。使了吃奶的劲，结果配平轮只转了半圈，要不是刚刚配平轮哗啦啦乱转，徐清甚至怀疑这个配平轮卡住了。
徐清甩了下有些酸疼的手，再度用力，徐清的整个脸都憋红了才堪堪将配平轮转完一圈。
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转了一圈有个屁用？刚刚不管是主电动配平还是自动配平都是哗哗地转，他人工转手轮的龟速调整，每秒修正的配平估计只有刚才的领头速率，那他的手动配平，有跟没有，能有什么区别？
第两百八十七章 徐清的天才洞察力
由于气动载荷的存在，手动配平所需的力气会非常大，当飞机速度越大的时候，所需要的力气也会越大。
这样徐清不由想起波音训练手册中关于手动配平的一句话：安定面上过大的气动载荷可能要求两个飞行员共同用力来修正错误的（安定面）配平。也就是说，在某些时候甚至需要两个飞行员一起转动手轮才能获得合适的修正配平。
模拟机上的手动配平果然模拟得不够真实，跟真实条件下的手动配平相比，模拟机上的手动配平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转不动？”常教员瞧见徐清满头大汗的模样就知道结果如何，握着油门杆的右手往下探了探，想要抠出自己这边的手轮，试试力道如何。只是右手刚离了油门杆，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常教员嘴唇抿了抿，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立时将伸出的右手收回，重新扶在油门杆上。不在悬空的时候，常教员还能稍稍压制已经有些不听话的右手。
若是细细观察，其实可以发现常教员的左手颤抖得更为明显，不是来自于抖杆带来的震动，而是来自于自身。
常教员将二发收了不到三分之一，才堪堪将EGT降到极限以下，但是EGT的指数一直有波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重新突破极限。
在常教员的打算中，只要冲过了第二座山头，哪怕将二发切断也没有问题，实际航班中的单发落地他相当有把握。
徐清又尝试了一会儿，依然不能灵活地进行手动配平，遂是颓然地放弃：“师父，这手动配平速度太慢了，用不了。”
“没事！”常教员慈祥道：“没有配平，师父我照样飞得下来，不用担心。”
对于常教员这种级别的飞行员来说，正常情况下有没有配平的区别并不大，但是限于正常情况下。常教员现在双手只要动一下，就将迎来钻心的疼痛，尤其是左手更是如此。
刚才用力过猛，双手应该是伤着了！
即使忍受着时时刻刻的疼痛，他也不愿将操纵交给徐清。现在这个情况下，谁是操纵者，谁就要承受几乎所有的压力。
现在想来2.19的时候，机组失能，发动机火警，双发失效，空中起动，五边双发再次熄火，那是何等的惊险，比之现在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的徐清是如何能够担下那般重压的。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常教员在心里叹息。
当时他这个做师父的不在徐清身边，无法替徐清分担什么，今天他便要好好承担作为师父的责任。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次就让他给徐清遮风挡雨吧！
他不想飞行给徐清留下的只有不好的回忆，他还想让徐清继续飞下去！
徐清还没有发现常教员异样，反倒是在关注配平的事情。手动配平这条道儿根本就走不通，想要配平还是需要靠主电动配平。
“师父，我感觉有点儿想通是什么问题了。”徐清忽然说道。
“哦？”常教员和后面的一副皆是好奇地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徐清的高论。
徐清：“这好像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机动增强系统。它不就是为了防止失速吗？今天的AOA传感器肯定有问题了，你那边一直假抖杆，那个什么系统以为飞机失速了才指令一直向下打配平。”
常教员恍然大悟，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顿时可惜之前培训的时候没有细细深究机动特性增强系统，不然有可能能找到应对的法子。
徐清倒没有多可惜，因为培训课程里确确实实没怎么提机动特性增强系统，他只知道机动特性增强系统属于速度配平，而速度配平在NG飞机里就有应用。
在MAX飞机中除了原来的ST模式，还增加了MCAS模式，即机动特性增强模式。
速度配平是一种速度稳定增强系统，在自动驾驶未接通时，在小全重、重心靠后和大推力情况下改进飞机性能，通过指令配平面与速度改变相反的方向移动，使飞机返回到配平速度。但是速度配平的自动配平量很小，不会出现MCAS模式下的无限制的配平情况。
培训课程里就讲了有这么一个新系统，然后就没了。不过，徐清经过刚才一系列自动配平的表现，却是总结出来一些机动特性增强系统的工作原理。
“这个机动特性增强系统应该只在AOA探头测出超过临界迎角才会启动。我刚才默数了一下，它有一个工作循环。咱们第一次出现自动配平，配平轮一共工作了九秒就自动停止了，后来我使用主电动配平干预，五秒之后又重新开始自动往前打配平，而且是高速配平模式。”徐清一边说着，一边对比脑中的记忆，确认无误后，总结道：“这个系统的配平方式应该是在大迎角的前提下，无需飞行员介入，自动往前以每秒0.27个单位打配平，持续九秒或者被其它方式干预。在没有新的指令下，五秒的间歇停止后，如果迎角没有减小到设定范围，重新开始循环，直到迎角减小到设定范围。”
“现在AOA传感器有问题，迎角一直无法减小，所以机动特性增强系统才会一直工作。”徐清的眼中闪烁出睿智的光芒：“我这边没有抖杆，只有师父你那边抖杆了，说明只有一个AOA传感器出现了问题。然而，机动特性增强系统一直工作，那么只能表明这个系统只是使用了单一的AOA传感器数据，而不是传统的折中，或者偏差修正的方法。”
“同时现在可以知道的干预方法除了安定面切断电门，就是主电动配平了。”徐清再是说道。
不得不说，徐清的观察和总结能力真是相当惊人，只是通过短短几次机动特性增强系统的工作表现就总结出了这个系统的运转模式，而且与事实的设定分毫不差，宛如天人！
机动特性增强系统的工作模式徐清几乎分析透了，只是在进入条件上还有些疏漏，但也足够让人钦佩了！
第两百八十八章 诱导宣布紧急状态
其实机动特性增强系统是在当飞机处于自动驾驶未衔接、且襟翼收上、且机组没有给出安定面配平指令，此时若AOA角度超过门限值时将激活MCAS，该门限值基于空速和高度计算得出。
在起飞后一直处于手动操纵的情况下，后面又经历空速不可靠和疑似安定面失控的状况让自动驾驶从未接通。
徐清现在回想起来机动特性增强系统是在襟翼收上之后才开始工作的，不过他没有在襟翼放下的时候进行印证，所以也拿不准。
不过能够了解机动特性增强系统的工作模式就已经足够了。
“你想要的重新打开安定面切断电门？”常教员问道，徐清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表明现在他可以将配平置于控制之下。
徐清点点头：“没有配平，操纵起来总归是麻烦得很。师父你正常用主电动配平就行，我只要发现有异常配平，就用我这边的主电动配平抑制机动特性增强系统。师父，相信我！我不会让异常配平超过0.5个单位！”
0.5个单位配平，也就是说徐清有把握将异常配平控制在两秒之内！
常教员对徐清的信心感到颇为欣慰，徐清在如今的情况下都这般自信，已然是具备成为一个好机长的潜质了。但是，常教员并不打算答应徐清。
现在飞机的状态是处于正常配平范围内，以徐清的操纵水平来说，没有配平会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对他来说，现在飞机状态稳定，并不需要配平配合修正，他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即便他觉得徐清的分析是对的。
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配平，没必要冒风险！
“不用了，关着吧，有没有配平，我无所谓。”常教员坚定道。
对于常教员的选择，徐清也没有坚持。重新打开安定面切断电门，有利有弊，常教员对自己的操纵技术有信心，那他也尊重常教员的选择。
就在此时，无线电里再度响起塔台的声音：“蓝天9433？”
“蓝天9433，回答！”现在的情势没有刚才那么紧迫，徐清还是回复了塔台管制。
“蓝天9433，确认现在飞机状态！”听到蓝天9433终于有了回复，塔台管制终于松了一口气，此时他身后正站着值班主任！
徐清：“现在飞机有些故障，不过状态还在控制中，申请返航了。”
刚刚回复塔台管制的间隙，常教员见缝插针地跟徐清说了返航的决定。
“蓝天9433，可以右转航向030，上升高度3900，修正海压1012。”塔台管制给出指令。
徐清紧锁眉头：“塔台，你看可以左转吗，走左三边？”
左三边的净空条件明显比右三边好很多，现在飞机有问题，选择一个净空条件更好的返航路线更加安全。
对机组来说，左三边确实更加优选，但是对管制来说就不一样了。蓝天9433左转的话，会严重影响到22号跑道的起飞，到时候整个放飞的计划会全部被打乱，管制当然不愿意给自己增加无端的工作。
果不其然，塔台管制当即回绝了徐清的申请：“蓝天9433，左转有影响，只能同意右转。”
“如果你要左转，你可以宣布紧急状态！”塔台管制补充了一句。就在塔台管制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值班主任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只要机组宣布紧急状态，管制将给予其一切的优先权，到那时，蓝天9433想左转还是右转，不是随着机组想法？
但是凡事没有免费的午餐，给予极大的优先权意味着会影响到其它航班，尤其是K市这样的航空枢纽。要是航空器并没有符合宣布紧急状态的条件就随意宣布紧急状态，那局方肯定要让机组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底，宣布紧急状态是一个最后的底牌，需要慎之又慎。
其实现在飞机基本已经处于控制状态，为了一个左转的申请就宣布紧急状态实在有些过分，而且让常教员颇为不悦的是，塔台管制有诱导机组的嫌疑。
现在飞机的处境确实不如刚才那么紧急，而且第二座山头绵延的宽度不如第一座山头，只要左转就可以很好地避开。当然，如果保持现在的爬升状态，越过第二座山头应该也不是问题。徐清申请左转只是想让风险降到零而已。
就在徐清等在常教员是否宣布紧急状态的时候，二发EGT陡然又是超过极限，旋即不过几秒，二发的N1开始出现大幅度波动，飞机同时出现断断续续的方向不稳。
“该死！”
常教员只是扫了眼发动机数据显示，一脚抵住左舵，二发油门杆直接收回，断喝一声：“切二发起动手柄！”
徐清眼疾手快，在常教员发出指令的一刻，左手搭上二发起动手柄，旋即直接切断。
即使在如此紧急的时候，常教员依然按照程序，自己切油门，由作为PM的徐清切发动机起动手柄。
二发再次超温，已经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一会儿整个发动机就要废了！
不得不说，MAX的发动机性能是真的厉害，就算是失去了一个发动机，爬升率减少了一些，却没有损失太多，主要还有这次飞机上没多少旅客的原因。
就算是这样，靠着单部发动机越障，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蓝天9433，我们二发故障，申请左转。”徐清继续申请道。
“蓝天9433，左转有影响，你们要宣布紧急状态吗？”塔台管制还是想将自己摘干净。
明哲保身是每个人的本能，机组宣布了紧急状态，他就有了极大的调度权限。如果机组没有宣布紧急状态，那他只能在正常权限范围内进行调度，掣肘太多，要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可是要担责任的。
“蓝天9433，你们不能右转，你看保持航向，先上高度，然后右转可以吗？”塔台给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徐清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个塔台愣是想自己不沾一点儿水，一再让他们宣布紧急状态。可是现在就算是失去了二发，飞机依然在掌握中，根本没必要宣布紧急状态啊！
第两百八十九章 地面！塔台！进近！区域！
只要宣布了紧急状态，那么整个事件的性质又不一样了，而且会对其它航班造成极大的影响，这个塔台不知道吗？
明明左转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愣是要他们宣布紧急状态才肯松口，真是明哲保身的典范！
“我们现在正前方就有障碍物，单发越障有一定风险。右侧还有一个更高的障碍物，如果右转，我们不确定能在障碍物之前完成转弯。”徐清压住火气还是决定耐心跟塔台解释道。
就在徐清跟塔台扯皮的时候，常教员让后面的一副跟客舱通话，通知客舱乘务组即将返场落地，同时明确说明让乘务组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并且帮忙监控客舱旅客，让旅客在原位坐好。
现在一副是整个驾驶舱工作量最小的人，这种不算太过重要的杂活就应该由他来做，常教员只需要吩咐一下就行。
听了徐清的说明，塔台沉默了片刻，可能是徐清态度非常坚决，塔台那边终于做出了一点儿让步：“你们最多只能左转二十度航向，再多就有影响了。”
徐清刚刚压下的火气腾地又冒出来了，转二十度顶个锤子用，自己三番五次地说明，这个塔台怎么就不知好歹呢：“你一直说有影响，到底是什么影响？”
“22号跑道头有飞机起飞！”塔台说了一句。
徐清一下子就炸了：“那就让他憋着！”
只要让他们左转切入左三边，保持一两分钟就不会影响到22号跑道起飞，整个过程加上转弯时间也就几分钟而已。那架飞机是有什么拯救世界的任务不成，晚几分钟起飞就不行了？让飞机在跑道头等着就不行了？
徐清的咆哮声在塔台频率的无线电里回荡，就连常教员和后面的一副都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徐清火气这么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清这一嗓子整懵了，塔台频率里愣是静默了好几秒。之后，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兄弟，我等着，你有什么要求不用考虑我！”
徐清听着一怔，这声音应该是22号跑道上那架即将起飞的飞机，一拍脑门，平和呼吸，轻声道：“不好意思！”
塔台频率里被徐清这么一搞，弄得有些僵硬，这时候常教员眼看情况不对，插了一句：“小兄弟，我们现在飞机有些故障，但是都在控制范围内，就是前面越障有些风险。只要让我们左转了，一切问题都好解决，根本不用宣布紧急状态。你知道一宣布紧急状态，不管大事小事都会变成麻烦事。你费些心，调度一下，对所有人都好。”
常教员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在塔台频率里响起，位于塔台管制员身后的值班主任猛地瞪大眼睛，一把夺过管制员的话筒，郑重道：“蓝天9433，你确定有把握安全落地？”
“确定！”这两个字不是常教员说的，而是徐清说的，只要没有越障的难题，一个单发还难不倒常教员。
“那你们预计需要多久落地？”值班主任继续问道。
常教员盘算了一下，给徐清打了个手势，徐清立刻回复：“十五分钟以内，最多二十分钟！”
值班主任一咬牙：“好！蓝天9433，我给你争取二十分钟！现在可以自行左转切入三边，上高度4200！”
徐清大喜：“好的！自行左转切入三边，上高度4200！”
如此一来，越障问题将迎刃而解！
塔台管制员听到值班主任竟然允许了蓝天9433左转，不由一惊道：“主任......”
值班主任一抬手，制止了塔台管制员的话：“遇到难题就诱导机组宣布紧急状态，局方查起来我们也有问题，二十分钟的话，我还搞得定！”
值班主任说完，走到地面管制席：“通知所有南机坪上起飞跑道为22号的飞机，撤销推出开车指令，原地待命。所有已在滑行，22号起飞的飞机在Q滑行道上等待！”
说完，值班主任重新回到塔台席，拿起话筒说道：“华航6488，你在跑道头稍等，起飞听指挥！频率里其它飞机”
得到跑道头华航飞机的答复之后，接着转向雷达大屏幕，大屏幕上K市进近区域的飞机一览无余。
值班主任看到进近屏幕上的飞机，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有两架飞机。”
一边看着雷达屏幕，一边向进近管制席说道：“让东方的飞机直飞XSJ，加入标准右等待，高度上4500。让乐途的飞机右转三十度航向，保持航向飞两分钟，然后原地盘旋！如果他们问起原因，就说机场有特情！同时所有之后进入进近区域的飞机，指挥他们暂时避开机场二十五海里范围圈！”
指挥完进近区域，值班主任继续跟身边的助手吩咐道：“联系区域管制室，让所有K市管制区内，目的地机场为K市的飞机减速最小！”
值班主任一通操作下，将地面，塔台，进近，区域所有方面的飞机全部覆盖，安排得严丝合缝，条理清晰。
“主任，这么做上头不会追究吗？”刚才的塔台管制员担忧道。
值班主任摆摆手：“这么做多耗不了多少时间，比起宣布紧急状态简单太多了，不过前提是他们能安全落地，能安全落地，一切都好说。”
“那要是出问题了呢？”塔台管制员顺嘴追问了一句。
值班主任苦笑道：“那就得看上面的脸色了！”
值班主任抹抹脸，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心中却是暗道：“老常啊，你可不能让我背锅啊！”
值班主任认识常教员，也知道常教员的本事，他说有把握平安落地那就是八九不离十。
机组宣布紧急状态对机场本身也是极大的负担，如果这次他能在不让机组宣布紧急状态的情况下，指挥机组平安落地，那就是大功一件。值班主任其实也是有一点儿小小的私心的。最主要的，现在他的安排已经让蓝天9433相当自由了。
“蓝天9433，本场二十五海里以内，4200米及以下，无限制！”值班主任跟徐清他们说道。
徐清一惊，没想到管制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自由度。
就在这时，值班主任深吸一口气，转头跟另一个助手说道：“给我接流量控制室！”
第两百九十章 机体受损
Y省省内某小机场......
陈逸将座椅放下，半躺着闭目养神，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旅客上完，然后走人！
就在陈逸安逸之时，塔台频率里传来管制的声音：“蓝天9856，塔台叫！”
“蓝天9856，请讲！”一副一直监听无线电在第一时间就回复了塔台的问话。
塔台：“是这样的，K市那边临时来了限制，一会儿你们完全准备好之后跟我说一声，我再跟K市那边申请。”
“好的，准备好报！”一副倒是没觉着有什么问题，K市是航空枢纽，流量极大，偶尔来个流量限制还是比较正常的，而且他估计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一副习以为常了，陈逸就不乐意了，眼皮子睁开一条缝，拿起放在一边的耳机，用麦克风说道：“什么原因流控知道不？大约多长时间？”
这个班陈逸飞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很少会出现流控的情况，心有好奇就随口追问了一下。
塔台：“时间应该不长，好像是K市本场有飞机出问题了，机场那边需要调配出来间隔。”
这下陈逸原本半眯着的眼皮子全部睁开了，好奇更甚：“什么问题啊？哪个公司的？”
“你稍等！”塔台频率静默了几分钟，等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说不出的怪异：“好像就是你们家的飞机！”
陈逸慵懒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直起身子，连忙追问道：“我们公司？哪个航班？”
陈逸毕竟当领导久了，遇到这种事条件反射般地就开始关注起来。
“陈总，好像是9433！”塔台还没有回答，一副倒是先回答了。
塔台：“具体是哪个航班就不知道，不过好像没有宣布紧急状态，应该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K市那边也只是进行了小幅度的流量控制，问题应该不大。”
对于塔台的安慰，陈逸道了声谢，然后连忙问一副：“你怎么知道？”
一副将手机递给陈逸，屏幕上显示的是微信聊天群的页面，一副解释道：“这是副驾驶的聊天群。上面有个副驾驶当时正好在滑行，刚转到塔台，在塔台频率里听到了这件事，现在他还在跑道外等着呢！”
陈逸边听一副的讲解，边翻微信群的聊天记录，上面提到蓝天9433好像是遇到了仪表显示和发动机的问题，似乎操纵系统也有些问题，现在已经开始返场了。
陈逸看完聊天记录，心事重重地将手机还给一副，问道：“9433是谁在飞？”
“常教员！”一副回答。
陈逸如同五雷轰顶，他有时候会翻翻常教员的班，若是休息期重合偶尔会约着吃个饭什么的，经过这一提醒，他想起来常教员今天还要带飞徐清呢！
“徐清，徐清啊！你怎么就一刻停不了呢？”陈逸叹道。
......
蓝天9433被允许自行左转三边之后，缓慢上高度4200，在此过程中，常教员发现了一个越发明显的问题，杆力似乎越来越重了。
一开始，常教员还以为是没有配平的原因，直到飞机上到高度4200米，常教员想要改平高度的时候，他终于是肯定杆力确实有问题。
在即将改平的时候，他竟然没有顶住杆，最终让飞机突破了4200米。不过常教员眼疾手快，立即修正，只比4200米，也就是13800英尺，高了接近一百英尺。
到改平的时候，杆力的变化已经相当明显了，变得异常沉重。现在配平处于正常范围内，决计不是配平的原因。
“你看杆力是不是有问题？”常教员示意让徐清自己也感受一下杆力，他现在双手受伤，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已经伤到连杆力都不能正确感知了。如果是这样，就算是他不愿意，也需要将操纵交还给徐清。毕竟，过于逞强就是对机上人员的不负责。
现在飞机已经被常教员修正为平飞状态，相当稳定，徐清倒也不怯场，接过操纵，稍微带了下杆，就是这么一下，徐清立刻就发觉了杆力的不同。
想将带起的飞机压回原高度，徐清略微顶了一下杆，没想到飞机的反应很慢，足足等了一两秒才产生了低头力矩。
徐清面露疑惑，这种延迟性的特征怎么有点像人工恢复的特性？
知晓飞机的操纵有延迟性后，徐清操纵更加细腻，花了些手脚将飞机再度调回4200米的平飞状态。
看徐清都有些麻烦，常教员几乎可以确定杆力一定是出了问题。
“杆力有问题？”常教员说着重新接过操纵。既然自己的双手感知并没有问题，那还是由他继续操纵。
徐清嗯了一声：“杆力有点儿重，而且有点儿像......”
“人工恢复是吧！”常教员直接接了徐清的话。
没错！现在的杆力感觉就跟人工恢复一模一样。
常教员给了徐清一个眼神，徐清心领神会，打开下DU的系统页面，其中就有液压指数的显示。
737的液压是以百分比指数显示的，现在A和B液压系统的液压指数已经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没过几秒，主警戒灯亮起，徐清抬头一看，A和B液压系统的低压灯全亮了。
徐清复位主警戒的同时，脑子里已经是一团麻，MCAS系统还能导致液压低压吗？徐清现在习惯性地将所有出现的问题归于机动特性增强系统。
不过想来想去，这应该说不通才对。
“漏油了？”常教员猜测刚刚剐蹭到山头会不会导致机体受损，让得液压管道破损，液压油漏了出来。
如果光是漏了液压油，常教员也不是很在乎，人工恢复而已，要不是他双手有些不便，他能将飞机飞得跟正常一样。
常教员所在意的如果真是因为刚才的剐蹭导致的液压漏油，那说明刚刚的剐蹭程度很严重，他担心的是会不会有其它方面的机体受损。
刚才剐蹭的位置是在机翼，前缘装置和后缘襟翼都可能受损，待会儿进近放襟翼的时候需要特殊注意一下。
最严重的情况就是机翼结构受损，不过这一点他想都不敢想！
第两百九十一章 MAYDAY！MAYDAY！MAYDAY！
对于单发，对于没有配平，甚至对于人工恢复，常教员其实都没有那么害怕，以他的技术是完全可以弥补的。但是机体损伤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就完全不在他的预计之中了，如果真的是因为刚才的剐蹭导致机体受损，从而让液压系统系统漏油，那么他就要考虑如何尽快落地了。
而且，他双手的疼痛已经愈加明显，额头的冷汗不住地渗出，常教员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今天可能就是他的飞行生涯的终结了......
“蓝天9433，可以下高度3600。”塔台给徐清他们指挥道。
“下高度3600，蓝天9433。”徐清回答，得到常教员的授意之后，继续说道：“我们液压系统失效，怀疑机体受损，申请一会儿落地之后，占用跑道，紧急撤离。”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机体很可能受到了损伤，液压系统能漏油，燃油系统理论上也存在漏油的可能性。不对，应该是超过理论的可能性，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风险。
航空燃油这种易燃之物泄露在外界会引发何等灾难性的后果，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即便是现在从燃油指示上看燃油还没有什么异常指数。
但是，蓝天9433不敢冒这个风险，飞机上接近两百条人命在落地后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一直坐镇管制室的值班主任听到蓝天9433需要紧急撤离，心头不由揪了一下。当他得知机组怀疑机体受损之后，指令塔台管制询问机组是否确定何处机体受损。
对于具体哪里机体受损，徐清他们还真不知道，只是通过液压系统不工作，以此判断液压漏油，而液压漏油很可能就是机体受损引起，再加上刚刚确实有极为明显的剐蹭现象，机体受损这个猜测应该是站得住脚。
唯一让值班主任感到欣慰的是，从现在为止，除了液压系统有些问题，操纵杆力上增加了难度之外，还没有其它明显的故障。现在落地在即，这段时间应该不至于再出现什么大问题了吧。
值班主任这么想，徐清其实也这么想的，再过几分钟就能落地了，他不信还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常教员看时机差不多了，检查高度速度之后，指令徐清开始放襟翼。徐清复查之后，将襟翼手柄放在襟翼一的卡槽里。
这时候，由于失去了液压压力，无法正常放下襟翼，需要始终备用放襟翼的装置。
备用放襟翼的程序徐清自然是烂熟于心。持续按压备用放襟翼的电门，随着襟翼指位表的指针开始逐渐转向襟翼一的指示，徐清的刚刚还略显放松的心情再度揪紧。
有一边的襟翼卡在了襟翼收上和襟翼一之间的位置！
常教员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襟翼的问题，还是双手疼痛带来的。徐清悄无声息地瞟了常教员一眼，牙关紧紧咬着，他一开始就发现了常教员的异样，但是常教员自己不说，他也识趣地不问，不过看常教员现在的吃痛模样，徐清打心眼里有些没底了。
单发情况下的人工恢复，他能不能落下去，他自己心里暗自盘算了下，是十足的没把握。
徐清的技术积累还是太薄弱了，像单发情况下的人工恢复这种纯拼操纵的问题放在徐清身上还是有些重了。
2.19事件虽然比今天更加惊险，但是更多靠得是临场的决断力和强悍的心理素质，跟现在完完全全的技术活不能一概而论。
不是徐清不想给常教员分忧，而是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可不敢拿不到两百条人命来练手。而且，常教员既然没说，那应该是心里有数，常教员绝对不是那种为了逞强而拿人命开玩笑的人。
当然，如果常教员真的飞不了了，徐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至于后面的一副，徐清自信他的水平比不上常教员，但是超过一副还是没问题的。
“肯定是右边的襟翼有问题，刚刚剐蹭的就是右侧机翼。”常教员忍着剧痛，思考了片刻。现在襟翼不对称肯定是不能再往下继续放机翼了，常教员想了想：“小王，你去客舱看看右侧机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在驾驶舱的位置，只能看到前缘装置的伸出情况，看不到后缘襟翼的状况。而在客舱中后部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机翼的状况，而且襟翼的释放状态也是一览无余。现在襟翼有问题，常教员索性直接让后面的一副去目视观察一下。
“动作快一点。”常教员嘱咐道：“客舱里如果有乘客揪着问东问西，不用管，让安全员处理，有什么问题尽快回来报告！”
刚刚飞机发生了一次极为严重的剐蹭情况，而且飞行状态一直跟平缓沾不上边，稍微有些脑子的乘客应该都能知道现在飞机处于某些异常的状态。如果此时一个身着飞行员制服的人出去，还不被乘客们给包了？
问东问西已经算是比较平和了，换上脾气暴躁的估计能揪着飞行员的领子，指着鼻子质问。
现在乘客肯定情绪激动，那么驾驶舱开舱门就更需要谨慎了。通知安全员到前舱接应期间，一副起身将座位收起来，便在这时，常教员再次说着：“把肩章和领带去了，登机牌也别戴着了，应该能省些麻烦。”
把肩章，领带和登机牌都拿掉，至少不会让一副太过于显眼，或许只会让一些乘客将其视为男乘务员。
现在情况比较紧迫，能少惹些麻烦，还是少招惹为妙。
常教员考虑得方方面面还是比徐清他们这些副驾驶要多很多，一副才如梦初醒地将肩章等玩意摘了去，只余了一身白衬衫。
得到客舱准备完全的提示之后，一副开了舱门，转身离开了驾驶舱。
在一副离开驾驶舱之后，徐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没问题吧？”
常教员一愣，看见徐清脸上遮掩不住的担忧，就知道自己还是没有演好，看来自己现在的状态是被徐清看出来了。
“人老了而已，没什么大事。”常教员脸皮抽动几下，愣是想挤出一丝笑容，但是只为了克服双手的疼痛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他已经没有再度精力去摆出尴尬的笑容。
“你不用担心的。”常教员有气无力地补了一句。
常教员近乎脱力的表现让徐清分外揪心：“师父，要不我来吧。”
“你有信心落下去吗？”常教员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是刚刚硬挤出来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笑意，那份笑意之中充斥着和煦的慈祥：“好好看着你师父最后一次落地就行。”
“我有分寸的。”为了打消徐清的忧虑，常教员临着又加了一句。
徐清的眼睛涩涩的，双手是疼成什么样子才能让常教员说出这是他最后一次落地的话。而且常教员问他有没有信心落下去正中症结，此时此刻，他根本就帮不上忙。徐清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无用，即使他已经足够优秀，但是放在现在的环境下，还是显得杯水车薪。
......
说到出去的一副！
他掀开前舱的帘子之后，入眼的是将近两百道目光，几乎所有乘客的注意力都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
被这么多人看着，一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他怎么觉着有些羊入狼穴的感觉，就算是安全员就跟在他身后也不能打消他脊背发凉的不适感。
尤其是乘客之中不乏一些不善的目光。
或许是不确定一副是不是飞行员，这些不善目光的主人并没有过多的行动。
一副深吸一口气，强行按压住狂跳的心脏，一路直奔客舱中后部。
常教员强烈怀疑是右翼出问题了，那么一副第一个查看的就是右侧机翼。
隔着三个乘客，一副不太好看机翼的情况，就跟三个乘客打了个商量，让他们出来一下，方便他贴着窗户看。
三个乘客嘟囔几句还是起身给一副让了位置，一副立马靠近窗户边开始查看机翼的情况，只是一眼，一副的后背就惊出了一层冷汗。
出来的三个乘客中有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看这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也不像是乘务员，但是偏偏是从前舱出来的，顿时就起了疑心，问道：“你是飞行员？”
一副根本就没有回答，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右侧机翼上一道极为显眼的裂纹吸引了过去。
这道裂纹处于机翼靠外三分之二的位置，由于相距还是有些距离，一副不能精确判断裂纹具体有多严重，但是那道裂纹已然不是隐隐而现，而是相当刺眼了。
机翼上出现裂纹，那么毫无疑问是之前剐蹭导致的，驾驶舱里的三个人万万没想到那次剐蹭的强度这么大，竟然让机翼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结构性损坏。
就是这么一条裂纹，让一副的头发瞬间如过电般发麻。跟这道裂纹相比，什么襟翼不对称，什么二发熄火，什么人工恢复都是云淡风轻。
飞机可以在失去一台发动机的情况下飞行，但是断了一边机翼还能继续飞的飞机可是从来没见过。
就算常教员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能靠着单边机翼操纵飞机落地。
情势斗转直下，一副只是瞟了眼靠近翼根处的襟翼。从目视上来看，襟翼确实没有放到位，至于为何没有放到位，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纠结了。
立马起身，一副就准备回驾驶舱将机翼受损的情况报告给常教员。左侧机翼由于未受冲击，所以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再做检查。
看一副慌慌张张地往前跑，原本怀疑他是飞行员的那个中年乘客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禁追上去一把扯住一副的一副，吼道：“你是不是飞行员，现在飞机到底怎么了？我们有知情权！”
剩下的两个乘客一脸懵逼地回了自己位子。因为刚刚一副查看机翼的动作引起了其中一个乘客的好奇，她也顺着窗户往外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三魂七魄差点儿都吓没了。
“机......机翼上有......裂缝！”那名乘客指着窗外，由于惊吓过度，嘴巴都不利索了。但是周遭的乘客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靠窗子的人都是趴在窗户上瞪着眼睛往外看。因为角度问题，只有一部分乘客看到了机翼上的裂缝，但是已然是足够了。
不止一人看到右侧机翼上有裂缝的消息一下子在客舱炸开了锅，再想到刚刚中年乘客嘴里喊着的飞行员，所有乘客的目光再度聚集到一副身上。
一副心中焦急，一直想要挣脱那名中年乘客的拉扯。然而，那名中年乘客不依不饶，拉扯半天，一副竟是没有脱身。
一副急忙脱身的表现让客舱的乘客们开始相信中年乘客的话，纷纷起身聚集到一副身边。
现在一副所在的位置已经在客舱前部，大群的乘客一股脑往前面走会导致飞机重心产生巨大的变化，如果超过了极限范围，那么飞机很有可能会失去控制。
面对中年乘客喋喋不休的质问和越聚越多的乘客，一副火气升腾。他们三个拼了命在救这架飞机，临着关键时刻，还被这群人扯后腿。
原本温文尔雅的一副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想死还是想活，想活就给我坐回原位。”
一副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将整个客舱都给镇住了，离着最近的中年乘客更是首当其冲，刚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顿时蔫了下去。
“不要唬我们！”中年乘客弱声道。
中年乘客外强中干的表现给了一副机会，一副一把甩开中年乘客的手，后退两步：“我就是本次航班的副驾驶！想活着的，就给我坐回原位，不想活的，随你们瞎溜达！”
说完，一副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乘客扯皮。乘客是听他话，还是不听他话，他也没时间慢慢哄着。
如果这群乘客还是失了智般继续胡闹，那么导致的后果也需要他们自己承担。
一副一进驾驶舱，立刻将右侧机翼出现裂纹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一副的述说，常教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又失了一分血色。徐清同样是方寸大乱，他想都没想，直接跟塔台喊道：“MAYDAY！MAYDAY！MAYDAY！”
第两百九十二章 螺旋之危（感谢无聊的书虫198的万赏！）
“MAYDAY！MAYDAY！MAYDAY！蓝天9433，机翼受损，请求立即目视着陆和地面支援。”徐清立刻宣布了紧急状态。
通常来说，民航中有两种不同的紧急状态呼号，一个是PANPAN，一个是MAYDAY。
PANPAN相对而言是比较次要的紧急状态，表明现在飞机处于危险状况，但是短时间内暂时还不会受到立即的生命威胁。
而MAYDAY就是生命安全受到的即刻的威胁，需要立即援助和优先安排。
其实按照刚刚蓝天9433的情况来说，第一个山头的威胁非常得直观和明显，已经对生命安全造成了严重危险，是可以宣布MAYDAY的。但是由于MAX的某些超乎常理的操作，加之遭遇第一个山头威胁的时间极短，徐清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宣布MAYDAY就完成了越障。
相对而言，第二个山头离得较远，操作空间很大，失控的配平问题也已经解决，虽说还有些问题，但是都在可控范围内，所以根本没必要宣布MAYDAY。
常教员的打算是如果管制一直不让他们左转，他就宣布PANPAN，比MAYDAY的程度相对低一些，但也可以给予管制员一定的优先安排权力。
然而，从一副的口述中，常教员充分觉察到此时的飞机是处于何等危险的境地。
按照一副的描述，机翼的损伤程度是可能导致机翼断裂的，联想到之前的剐蹭，一副的推测并非空穴来风。
机翼断裂，想想都是毛骨悚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搞不定一架折翼的波音737。
现在的情况足够宣布MAYDAY了！
刚刚管制给予了他们相当大的自由度，但是前提还是让他们按着规矩和程序来，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够让他们再老老实实地跟着程序走了。
没人知道机翼断裂之后会造成如何的后果，没人敢保证在机翼断裂的情况下仍然能控制住飞机，波音更没有一个关于机翼断裂的检查单。
这是没人敢起的念头，没人敢于踏足的绝境。
值班主任从徐清焦急的语气中已然感受到此次蓝天9433面临了何等巨大的危机。老天爷在临落地的最后几分钟，还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蓝天9433，空域无限制，你可以自行决断落地方式，无需申请。”值班主任这时候抢过塔台管制的话题，直接宣布蓝天9433可以自由飞行，同时追问一句：“蓝天9433，证实机翼受损情况！”
徐清当即回答：“有机组目视观察到机翼上有明显的裂纹，随时有断裂的危险。”
值班主任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知道一些飞行知识，机翼断裂，他干了半辈子民航，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怪不得蓝天9433的机组会如此焦急。
“机翼断裂，机翼断裂......”值班主任失神般地喃喃自语，就算不在飞机上，可是那种几乎让他窒息的压迫感还是萦绕在他的心头。
握着话筒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在他值班期间如果出现机毁人亡的事故，那他这辈子的管制生涯也就到头了。
“蓝天9433，03，04，21，22号跑道全部对你开放，你可以自由选择着陆方向。”值班主任现在几乎是停摆整个机场和本场空域让蓝天9433自己耍了，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值班主任再是想了想：“蓝天9433，其它事情你无需关心，由我处理，你只要控制飞机就行！”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将除了飞行以外的所有事给蓝天9433安排好，让机组可以不用操心，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说完话，值班主任放下话筒，对着地面管制席大吼道：“立刻清空C，D，E，F上的飞机，马上！”
这四条滑行道是平行于跑道最近的四条滑行道，如果机翼真的断裂，说不得有偏离跑道的风险。万一蓝天9433冲出跑道撞到了相邻滑行道上的飞机，那岂不更是大祸临头？
给完地面管制指令，再度回到塔台管制，跟管制吩咐道：“让22号跑道头的那架飞机从跑道上脱离，同样离开那四条滑行道。停在跑道外的飞机，马上进入跑道，然后脱离出来。”
在管制室中只有值班主任的咆哮声：“三分钟内给我清空两条跑道和四条滑行道！”
指挥完各个管制席，再次跟助手说道：“联系流量管制室本场紧急状态，让他们发布新的流量控制，所以以K市作为目的地的航班，一个小时之内不允许起飞，后续看本场状况再调整流控。”
徐清刚刚提到落地后需要占用跑道，进行紧急撤离，这已经是确定的事情了。
现在按照飞机的受损情况来看，到时候机场消防和急救都要过来。一旦飞机停住，大批车辆和人员将会占据跑道和跑道周边。那么短时间内，这条跑道根本就无法重新开放。
以K市的体量，如果只能进行单跑道运行，那么就必要进行更大的流量控制才行，直到另一条跑道顺利开放。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
至于不那么理想的情况，值班主任连想都不愿想一下。
“通知机场消防和急救部紧急集合！”值班主任再是吩咐下去。
这时候，塔台管制席的电话响了起来，工作人员接听了电话，没过多久，工作人员放下电话对着值班主任喊道：“主任，蓝天航空运控......”
......
在值班主任给予蓝天9433近乎无限制的自由权之后，徐清的面色依然凝重。
徐清：“师父，襟翼我就不动了，就将手柄收上了！”
正常来说，如果出现襟翼不对称的情况，需要将襟翼收到小于或等于最小的指示位置。像现在徐清面临的襟翼不对称，应该是将襟翼收上的。但是，现在徐清他们是备用操纵襟翼。在襟翼不对称的情况下，是不允许备用操纵襟翼，因为没有不对称保护，可能会导致不对称的情况恶化。因而，徐清只是按照检查单，将襟翼手柄收到了襟翼一的位置，但是没有备用收回襟翼。
“就这样吧，不对称的情况也不是很严重，不怎么影响操纵。”常教员赞同了徐清的做法。
从襟翼指位表上来看，右侧的襟翼只差一点点就能到襟翼一了，偏差确实不怎么大。
“你备用放一下前缘装置，看能不能放出来，我先下降高度了。”常教员说着，直接将一发油门也收到慢车。现在飞机刚刚切过21号跑道头，常教员就准备直接转个一百八十度，切入短五边，不遵循常规程序。
亏得今天天气特别好，下方的地形障碍物一览无余，可以通过目视保持地形间隔。
如果就从刚切跑道头就开始连续转弯下降的话，那么现在蓝天9433的高度无疑是高出了很多，因为原本的五边没有现在这么短，因而常教员直接将仅剩的一发收到慢车，开始进行相对快速的下降。
常教员开始转弯下降的时候，徐清开始备用放前缘装置。有没有前缘装置对飞机进近的性能影响还是相当大的。
有前缘装置，那就是后缘襟翼收上着陆，没有前缘装置那就是所有襟翼收上着陆，两者的进近速度相差了整整十五节，差距是非常大的。
备用放前缘装置和备用放襟翼的电门是一样的，只是操作方法不一样。备用放前缘装置只需要轻轻点一下电门就行，这样前缘装置会自动放到全伸出的位置。
徐清按照程序备用放前缘装置，然后开始观察前缘装置指示灯。刚刚的剐蹭卡住了后缘襟翼，不知道会不会弄坏前缘装置。
知道前缘装置灯全部显示绿灯之后，徐清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前缘装置没有问题。
就在这时，客舱忽然发出了通话请求。徐清接听之后，乘务长立时焦急道：“有乘客报告右侧机翼的裂纹变大了，我们乘务员去查看也看到了。”
就在乘务长话音刚落的时候，飞机陡然发生了一个大幅度的横滚，整个飞机就想遇到了一阵狂风，被吹得往右栽了下去。
徐清使用的是驾驶杆上的通话按钮，右手是轻轻抓在驾驶杆上的。毫无预兆的横滚吓了徐清一跳，为了稳住身形，猝不及防之下，本能地握住了驾驶杆。上身由于惯性作用向右甩了出去，待在右手带住驾驶杆猛地往右边压了一下。
常教员其实也没突发的横滚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反应没有徐清那么大，同时恢复地也比徐清更快。但是常教员对徐清毫无察觉的右压盘没有预料到，竟是没有兜住飞机，整个飞机的坡度从二十度的左坡度一路转到超过四十度的右坡度，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常教员都不用想，肯定是右侧机翼断裂了。
右侧机翼断裂之下，右侧机翼的升力大量损失，造成左右升力不一致。左边升力大，右边升力小，飞机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向右的横滚动作。只是常教员没想到这个横滚会发生地这么突然，而且幅度如此之大。
同时由于机翼的断裂，整个飞机气动性能遭受到毁灭性的的打击，升力作用断崖式地下滑，蓝天9433跟折翼之鸟蒙头往下栽。
当徐清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压盘之后，赶紧松开握住驾驶杆的右手。此时飞机的坡度足足达到了五十多度。
驾驶舱内再多了一个BANKANGLE的音响警告，再加上从未停过的超速和抖杆警告，一时间，小小的驾驶舱空间内混乱无比。
常教员被徐清带了这么一下，脑子却没有发懵。徐清松开驾驶杆之后，常教员感受不到驾驶杆上的力道之后，立马往左压盘，想要改平飞机。
就在常教员改平飞机的当口，徐清惊叫：“下降率，下降率。”
常教员循着徐清的报警声，只是瞥了眼下降率，左压盘的同时赶紧带杆，刚刚的下降率竟然已经超过了三千英尺每秒，简直骇人听闻。
为了控制下降率，光是带杆还不够，这样只会让速度陡降，到时候引发的就是真正的失速了。
在带杆的同时，常教员开始重新加回一发推力。他需要短时间内稳住飞机状态，之后再重新进近。
然而，由于刚才的混乱，就算是常教员的反应已经足够神速，但是终归还是有些影响。就在他加上一发油门的时候，竟然忘了跟上左舵了。
猛然加起的一发推力却没有左舵帮忙稳住单发导致的飞机偏斜，两边推力不一致使得飞机先是短时间机头往上扬了一下，然后再度往右倒栽下去。
初稳飞机的常教员和徐清头发皆是根根竖起，刚刚才脱离大坡度的危险状态，现在怎么又开始了。
去而复返的往右倒栽的状态让得常教员短时间懵了一下，便是这短短的一刻，常教员忘记了稳杆。
怎么让飞机增加速度？最常规的方法是加油门，同时稳住杆。这样飞机便可以加速。
如果陡然加油门，却没有稳住杆，飞机会出现短时抬头的情况。这时候由于飞机出现抬头的情况，推力增加又具有一定延迟性，那飞机速度不仅不会增加，反而会出现短暂的减小。
刚刚常教员为了稳住下降率已经带了一下杆，虽然减小了下降率，但是同样让速度也变得很小，已然接近真正的失速速度。
之后的加油门就是想要增加速度，稳住下降率，只是没想到在加油门的时候忘记增加舵量了，导致飞机再次陷入复杂状态。再次的复杂状态又打乱了常教员稳杆的动作，让得飞机不仅没增速，反而开始减速。
就是短短一两秒，空速进入真正的失速区间，就连徐清那边也开始响起抖杆警告。
这不是由于传感器故障导致的假警告，而是实实在在的失速警告，飞机失速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由于两边推力不一致，导致飞机处于极为严重的向右偏转的不稳定状态，此时进入失速的话，飞机即将陷入......螺旋！
波音737的螺旋！
飞机失速之后的急剧滚转和偏转将引发飞机进入螺旋，现在蓝天9433就差临门一脚了！
常教员此时如梦初醒，他决计不能让飞机进入螺旋状态，一旦选入螺旋，且不说737能不能改出螺旋，光是现在的低高度，也不够改出螺旋的。
就在常教员想要阻止飞机进入螺旋之时，驾驶舱内光线一暗，只听一连串的闷响，风挡之上，一片碎尸！
第两百九十三章 最后的办法！手动三类盲降！（感谢越来越看不懂的万赏！）
飞机螺旋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复杂状态，是失速状态的一种延伸。蓝天9433偶然进入了螺旋状态，会导致飞机绕轴下坠，速度会越来越快，最终无法改出。
通常来说，上单翼构型的飞机比较容易改出螺旋。即便如此，对上单翼飞机来说，螺旋状态也是相当危险的，更不要说对737这种不是上单翼的大型飞机了。
一旦陷入螺旋，如果不能及时改出，飞机会越转越快，最终无法停止。极高速状态下，会继续飞机过大的载荷，结果只有飞机不堪重负，继而解体。
当然，现在蓝天9433高度这么低，根本达不到飞机解体的程度就会撞地了。
对于737这种大型客机来说是严禁进入螺旋状态的，但是真要进入了，改出动作还是一样的。
抵螺旋方向的反向舵，停止住飞机的转动，然后就是失速改出的动作。
说到底，螺旋就是不停转动的失速。如果转得太快，方向舵就无法停止住转动，这样就会一直转动下坠。
好在飞机此时是刚要进入螺旋状态，只要收回油门，一个左舵蹬住飞机，然后顶杆减小迎角就行。
常教员当然知道螺旋怎么改出，只是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由于飞机急坠正好一头扎进了低空鸟群之中。
这些是什么鸟，徐清也看不清楚。不过，绝非是麻雀，燕子之类的小型鸟类，而是要大得多。
低空鸟群密密麻麻如同炮弹一般倾泻在风挡之上。高速撞击之下，血肉之躯根本抵抗不住，纷纷被撞得粉碎，盖在风挡上面。徐清目光所见的分明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风挡，几乎已经看不见外面。
随着一声闷响爆破，常教员那边的风挡直接开裂，蜘蛛网状的裂纹密布在风挡之上。
便是这结结实实的一下，真乃是吓得徐清亡魂皆冒，如此严重的鸟击，徐清真是闻所未闻。
好在风挡裂而不碎，虽然看起来很是凶险，但是硬生生给挺住了。
只是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常教员立刻反应过来。不管摇摇欲坠的风挡，再度收回油门，一脚蹬在左舵之上，停住飞机偏转，就准备顶杆退出失速。
只用了一下劲力，双手便传来针刺一般的痛感，比之刚才强烈十倍不止。
钻心的疼痛之下，常教员双手一软，竟是没有顶住杆。
到达极限了吗？
常教员愤恨地将双手搭在驾驶杆上就是使不上力，可是失速还没有改出！进入深度失速后，飞机就会跟铁疙瘩一样往下掉，那结局不是一样？
就在常教员挣扎之际，他手中的驾驶杆猛地被往前推了一下。飞机猛地一个低头，迎角随之减小。
常教员转头一看，徐清不知何时已经接管飞机。
“师父，我来！”
徐清顶住杆，再度加回油门，让飞机速度持续增加，最终脱离失速状态。
别看徐清他们在天上惊险万分，值班主任在雷达上看蓝天9433的轨迹和高度同样是跟过山车一样。直到值班主任看到蓝天9433稳住高度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徐清加了油门，但是他发现飞机很难保持住高度重新切入适当的下滑剖面。
机翼断裂导致的升力损失已经严重影响到飞机的性能，更别说他们现在只有一台发动机。
而且由于两边升力极不平衡，徐清始终要进行左压盘才能维持飞机状态的稳定。
更要命的是，鸟类的碎尸和血液几乎覆盖了全部的风挡，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形，更别说PAPI灯了。
雪上加霜的是，似乎鸟击损坏了雨刷装置，开启雨刷开关也无法打开雨刷。如此一来，根本无法去除风挡上的遮挡物。
徐清现在是真真正正的“盲飞”了。
“用盲降，使用盲降信号。”常教员看雨刷不可用，脑筋转得很快，让徐清跟着盲降信号飞到跑道头。
盲降信号可以一直引导到跑道头，只要盲降信号足够准确稳定，飞机能够严格跟随盲降信号。理论上来说一直到接地，飞行员都不需要看外面，只要严格跟着盲降信号就行。
这就是现今国内乃至世界上都几乎很少用到的“三类盲降”，而且现在徐清所面临的情况符合的是三类盲降中等级最高的CATC类，即能见度和云高全部为零。
现在国内只有两个机场具有开放三类盲降的资质，但是使用次数屈指可数。
一来是三类盲降对盲降信号要求非常高，一旦有所偏差，指不定把飞机引导到哪里去。二来对机组要求也特别高，所以一向对三类盲降的使用都是慎之又慎。
三类盲降不仅要求盲降信号要足够精准，同时要求全程自动驾驶落地，然而，现在徐清别说自动驾驶了，连飞机的正常状态都难以保持，想要精确跟随盲降信号，难如登天！
同样的，K市机场虽然是大枢纽机场，却没有三类盲降的资质，也就是说，K市的盲降信号是达不到三类盲降精度的。但是，徐清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跟着21号的盲降信号。
“塔台，我现在要跟随21号的盲降信号进近，如果我出现严重的偏差，麻烦你提醒我一下。”徐清跟塔台说道。
塔台雷达上是可以看到飞机的位置图的，如果21号盲降信号抽风，在低空的时候胡乱引导飞机，塔台雷达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到时候让塔台提醒一下，也好过徐清跟着盲降信号乱飞。
如果盲降信号不可靠了，徐清还可以通过保持在导航页面的跑道延长线上来保证飞机可以落到跑道上。但是这种方法误差太大，非到万不得已，徐清不想用这个粗糙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只能大略保证飞机的水平位置正确，对于垂直高度的把握就全靠徐清计算了。全屏感觉下降，同样会冒着极大的风险。说不得，还没进跑道就接地了。
值班主任再次夺过塔台管制员的话筒，急声询问：“你们不是目视进近吗？为什么需要我们给你提醒偏差？还有，刚才你们为什么高度下这么快？”
徐清：“刚刚机翼断裂，飞机状态没有把握住，现在几乎恢复控制。但是期间遭遇到大片鸟击，雨刷失效，无法清除风挡上的遮挡物，只能靠盲降引导。”
值班主任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机翼断裂的情况竟然已经发生，所幸飞机还是控制住了。但是他心中有一个巨大的担忧：“我们21号的盲降精度达不到三类精度，特别是在低空误差更大，万一盲降信号有问题怎么办？你低空很难处理的！”
“那还有什么办法？有问题那就是命不好，现在飞机升力损失得厉害，还是单发，连保持平飞都费劲，没有其它办法了。”徐清坚持道。
“那自动驾驶呢？你现在的状态能接自动驾驶吗？”值班主任追问。
别说是三类盲降了，连二类盲降都要使用自动驾驶落地。如果此事蓝天9433能使用自动驾驶，估摸着值班主任还能硬着头皮接受徐清的做法，但是现在二发熄火，机翼断裂，液压失效，自动驾驶怎么可能接得上？人工飞三类盲降简直开玩笑！
就算今天运气好，盲降信号没问题，机组能在飞机这么多的故障下精确地跟随盲降引导吗？
徐清：“不行，现在自动驾驶接不上，我手动飞行，手动落地！”
“不行！不可能！现在飞机什么状况，你手动进近就是拿飞机上的人命开玩笑！”值班主任还是不能接受徐清的提议，他觉得这就是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值班主任否定徐清提议的两秒之后，频率之中传出徐清几乎绝望的嘶吼：“那你说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做才不是拿人命开玩笑！你告诉我！”
在这一刻，徐清似乎又回到了2.19的那天，孤独，无助和绝望！
他不知道K市的盲降信号达不到三类要求？他不知道三类盲降必须要自动驾驶落地？他不知道现在的飞机状况下，手动飞行很好精确跟随盲降信号？
但是他能怎么办？飞机单发，机翼断裂，他连飞机平飞都保持不住，有谁能给他复飞的机会？有谁能给他哪怕是更多思考对策的机会？
常教员双手受伤，他能靠得只有自己，就像2.19那样！
在死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不管是值班主任，还是管制室里的没一个管制员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诺达的管制室一瞬之间落针可闻。
徐清的咆哮中带着无比强烈的绝望，他们在场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出一个他们认为合适的解决办法。
值班主任那历经风雨的淡然此时也绷不住了，他真的慌了，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该说什么？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他，停转了！他解决不了现在的困境！
就在管制室陷入死一般寂静的时候，频率里再度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是蓝天9433航班的责任机长常建军！现在我双手受伤无法操纵飞机，之后将由副驾驶徐清完成手动的三类盲降。不管是不是符合要求，不管操纵难度有多大，我们没有退路了！如果......如果飞机能有幸安全落地，这次决策中出现的违规问题将由我个人承担！我是本次航班机长，这就是最终的决定！”
机长的决定，便是最终的决定，无人可以更改！不管管制对他的决定有如何的质疑，不管制他的决定要承担多大的风险，至少在这一刻，机长就是权威，就是定音的那一锤！
既然蓝天9433航班的机长已经做出最终决定，那么他们管制室所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进行配合。
值班主任知道本次航班的机长是常建军教员，他早就听出了常教员的声音。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现在操纵飞机的副驾驶竟然是那个2.19事件中的传奇副驾驶徐清。
或许......他能再次创造一个2.19的奇迹？
管制室中其他管制员显然也有不少知道徐清大名的，一时之间，竟是燃起了些许希望。
真的有可能，他们会见证一个新的传奇！
“蓝天9433，你们现在的位置偏在航向道右侧太多了，你需要快点儿修正回来！五边很短的！”值班主任很快就接受了徐清手动三类盲降的做法，并且极快地适应了角色，开始指挥徐清转回航班。
刚刚由于升力不一致和推力不一致导致飞机两次大幅度右转，从而让飞机直接穿过了五边，偏在了航向道的右侧，而且偏差还很大。
其实不用值班主任提醒，徐清光从航道信号上就能发现自己偏右极多，同时由于五边很短，由于没有襟翼和前缘装置，他的进近速度又非常大，足足有Vref40+55的速度，供他修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徐清如何不想左转切回航向道，只是飞机不允许他这么做。
徐清左压盘几乎到底了，但是只能堪堪抵御住两侧升力不平衡导致的滚转效应，根本无法让飞机形成左坡度。徐清只能通过方向舵，一点一点地让飞机往左偏。他又不能踩过多的左舵，否则飞机长时间带左偏斜，升力就更难以保持了。现在他们升力本来就不足，再损失升力，能不能飞到跑道上都是一个问题。
相比于航向道上的大偏差，下滑道上的偏差倒还是可以接受。现在他们比下滑道低了一个半点，但是徐清保持的下降率只有五百，他就准备先保持五百的下降率，从下方切入下滑道。等到切入下滑道之后，在转入正常的进近下降率。
从管制雷达上来看，徐清正有条不紊地切回21号的航道中，看这个趋势，应该可以在离跑道两海里的样子切回正确的航向道上。而下滑道的切入更为平缓，看样子切入下滑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徐清的操纵端是强悍无比！
现在的问题就是拉平阶段了，因为无法看到外界，飞行员只能依靠无线电高度表的报数判断飞机下沉。没有目视参考，光有高度的变化报数，飞行员是难以掌握拉平时机的，极易引发重着陆。
就算徐清能将飞机飞到跑道上，无法处理拉平接地的问题，一样极为危险的！
第两百九十四章 传奇再现(大章加更！)
随着徐清慢慢蹭回航向道，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一面靠拢。现在两条跑道，四条滑行道全部清空，塔台频率非紧急事件其它飞机保持静默，所有人都在等待蓝天9433的落地。
老天爷给蓝天9433安排了如此的劫难，但是总归是留下了些许生机。今天天气特别好，即便是鸟尸和污血盖住了整个风挡，但是随着风力冲刷，逐渐露出一丝缝隙下来，透着几条缝隙，徐清隐隐约约可以看得跑道一角。
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根本无法让徐清建立足够的目视参考，他还是需要跟随盲降信号的指引。
“待会儿落地你不用管落得重不重，超过2个G都没事。波音飞机什么不行，就是够皮实。你只管落到跑道上，别管砸得有多重！”常教员给徐清下达了一个指令，明确了主次之分。
现在飞机操纵起来极为困难，待会儿低空处理也相当麻烦，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必须要给徐清讲明白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次要的。
这次落地中，将飞机落到跑道上才是最主要的，至于没精力进行精细的低空处理那只能算是尽力而为不需要强求。
他对徐清拉平的唯一要求就是最晚无线电报二十英尺的时候要摆出接地姿态，不要让前轮先接地，而是让两个主轮先接地。只要飞机不是低着头啃下去的，再重也不会造成太大的结构损伤。
通常来说，新飞机的极限接地载荷会大一点，能够达到3个G。老飞机由于零部件老化，极限接地载荷稍微小一点，但也能达到2.8个G以上。像他们现在驾驶的MAX，接地载荷在3个G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若是能两个主轮先接地，接地载荷怎么都不会超过3个G的！
在跟随盲降信号的过程中，徐清发现了一个问题。随着高度越来越低，低空的风向逐渐转向了左侧风。越来越明显的左侧风一直在阻止飞机向左转切入航向道，他现在竟然只能保持飞机在右侧平行于航向道飞行，再也转不过去了。
“师父转不过去怎么办？”徐清心里焦急。他已经左压盘到底了，刚刚甚至踩了一大脚左舵，飞机只往左边蹭了一下，之后就恢复原位了。反倒是徐清这一脚让原本稳定的下降陡然增加，吓了徐清一大跳，再也不敢瞎踩左舵了。
常教员心里何尝不着急，刚刚他跟塔台证实了一下风向风速，心里换算了一下，在地表的左侧风还要稍微大一些。也就是现在能保持平行于航向道已经是极限了，想在低空再切回航向道的机会基本也可以放弃了。
双侧升力的不平衡已经两边推力的差异都是产生了右转力矩，飞行员光是要对抗这个右转力矩就已经相当吃力了，现在再加上左侧风，飞机能维持平行于航向道都只能算是谢天谢地了。
有时候常教员真的在想，要是坏的是一发，或者断的是左边机翼都行啊。现在两个故障都搁一边整，这谁受得了？
由于机翼受损和单发的情况，现在的飞机处在一种临界的稳定状态，徐清无法使用过激的动作来使飞机重回航道。否则，万一打破平衡，飞机就难以保持稳定的下降率。到时候，暂且不提能不能切回航向道，能不能飞到机场跑道上就是两说。
期间，常教员也曾经尝试过其它办法。比如使用副翼配平，但是效果都不好。飞机转弯的办法就那么几个，能用的全用了，结果还是束手无策。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根本没有复飞的可能了！
这时候，或许是长时间蓝天9433没有切回航向道，值班主任忍不住了，开始询问机组发生了什么情况。
徐清直接将事情挑明了：“现在左侧风增大，飞机已经无法左偏切回航向道。”
值班主任听了徐清的话，恨不得把手里的话筒给摔了。他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胡茬子，在塔台管制员身后左右踱步。
如果蓝天9433选择的是22号落地，那么22号跑道右侧平行的还有一条C滑行道。C滑行道虽然比不上跑道那么宽，但是怎么也比落草地上强吧，总归还是一个办法。21号跑道右边是什么，是荒草地还有隔离网，飞机要是落上面，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当然也不能怪机组，他们是从21号跑道起飞的，返航落地选择21号跑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能说运气实在有些背。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这时候频率又响起徐清的声音。
别说值班主任了，就连常教员和后面的一副也将诧异的目光投向徐清。
徐清双眼之中爆射无比坚定的光芒：“现在飞机无法左转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升力差和推力差导致的右转力矩，左侧风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能解决了升力差和推力差就能让飞机左转。”
“不可能，这怎么解决，要是能解决我们早就解决了！干嘛要等到现在？”一副依然不相信徐清真能找到什么办法。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要是能解决升力差和推力差导致的右转力矩，现在干嘛不解决？难道说现在的情势还不够紧急？
常教员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脸上同样充满了疑惑，不过他相信徐清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的放矢。
值班主任一样沉默不言，他在等徐清的下文，等待这个曾经创造奇迹的年轻人会有何等惊人之语。
“现在当然解决不了！”徐清深吸一口气，平复几乎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那是因为时机不对！还没有时候！”
常教员何等老辣，便是这一句话就点醒了他，激动之色溢于言表，连那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妙思天成，妙思天成啊！
徐清这小子的心思竟是如此缜密，竟然在不可能中寻得一丝生机，便是那羚羊挂角的妙处怕也不过如此了。
眼见常教员大彻大悟，徐清轻声而言：“师父，此法可行？”
“可行！当然可行！”常教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若是这次能平安渡险，那你就是国内民航界的第一人，我看谁还敢质疑！”
这一瞬间，常教员只觉得此生不虚了！临着退休，突然起意收的小徒弟竟是如此天人之姿。只要这架飞机能平安落地，那么徐清的地位将会牢固无比！
一次是运气，两次的话，那还能是运气吗？
“你有把握吗？你可是只有收油门那一小点的时间！”常教员忽地目光炯炯地盯着徐清。
徐清冷然一笑：“蛇入曲洞，羝羊触藩，以死心处死地者......成！”
常教员先是一愣，旋即大笑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说得常教员无比的畅快！他代徐清给值班主任解释道：“我们将会保持右侧平行航向道进近。在同样的高度收油门，那时候推力差将会减小，飞机将能短暂地右转，徐清会在那个时候将飞机修正回跑道上！”
升力差是改变不了的，唯有推力差是可以改变的，但是现在变不了，只有在即将接地的时候，油门减小才是唯一的机会。
在收油门到接地这极为短暂的时间内，飞机将恢复横滚的能力，便是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徐清必须将飞机修正回来。
这是一个极为精巧的活计！
修正多了，修正少了，飞机都会偏出跑道，最最关键的是，在接地期间，盲降信号无法给徐清作为参考，也就是说徐清对于修正量只能自己凭感觉掌握。
值班主任听完常教员的讲解，唯一的感觉就是蓝天9433这个机组实在是胆大包天。依靠盲降信号引导到跑道头右侧附近，在全凭操纵者的感觉在接地的瞬间修正偏差，真是......疯了！
值班主任实在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蓝天9433的机组，但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主意，只得说道：“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听到值班主任的话，常教员看向徐清，徐清是操纵者，有什么要求取决于徐清。
“将跑道灯光调到最亮！我现在有些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到时候我以跑道灯光作为判断位置的参考！”徐清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自己要求。显然，徐清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提出这个方案的！
“好的，没问题！”值班主任满口答应下来。
那么这个时候一切的重担就全到了徐清身上了！
就这样，飞机一直保持在航向道稍稍右侧平行的位置，按照正常下滑剖面下降。在临近接地的时候，常教员让一副通知客舱防冲撞姿势。
徐清一直保持着平稳的下降率一直下到无线电高度五十英尺。这时候，飞机由于偏离盲降太多，盲降信号已经无法作为参考。
徐清在得到无线电高度五十英尺的报数之后，直接收了油门，这其实是微微偏早的，但是徐清别无选择，再晚的话，他就没时间修正了。
在收完油门的片刻，失去动力的飞机开始快速下沉。但是同一时间，徐清恢复了对方向的控制。
徐清保持住左压盘到底的动作，并且适当踩了一下左舵。方向舵不能踩舵，否则可能会导致飞机翻转。不过，已经足够了！
没了差异推力的作用，飞机开始快速往左修正，那么什么时候修正到位就是关键所在！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档口，徐清从缝隙之中，隐隐约约发现了一条白色灯带一晃而过。这条灯带的亮度极其之高，就算是一晃而过，徐清依旧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徐清让值班主任调亮跑道灯光的原因，现在果然用上了！
这条白色灯带便是跑道边灯！徐清等着的就是在这个！
越过跑道边灯说明飞机已经进入跑道上空，徐清立马改平飞机，阻止飞机继续左偏，防止飞机左偏出跑道。在改平飞机的同时开始拉杆，摆出接地姿态。
说实话，徐清心底里真的很没底，由于飞机左偏的速度非常快，他不确定有没有及时将飞机改平，这架飞机由于缺失液压的帮助，操纵会有一定的延迟性，这个延迟性会不会耽误飞机在跑道上空改平，他实在是拿不准。
别说徐清拿不准，常教员也拿不准。风挡上能看到外界的一点儿缝隙是在徐清那边，所以对时机的判断也只能是由徐清来做。他帮不上忙，只能相信徐清。
从无线电高度五十英尺到接地的短短时间内，驾驶舱的三个人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飞机重重地砸在了跑道之上。
虽然飞机的落地很重，但是后续滑跑的感觉相当柔顺，那肯定就是落在跑道上了。
随着前轮落下同时接地，徐清透着缝隙可以稍稍看见外面的情况。
“位置偏左！”借助跑道中线灯的亮光，徐清这才看明白飞机的相对位置，稍稍偏在了中线左边。
徐清借着一点点目视和航向的帮助，赶紧修正飞机的滑跑方向。千辛万苦落到跑道上了，可不能在最后减速滑跑的时候掉阴沟里。
由于液压不可用，选不了自动刹车，只能使用人工刹车。因为副驾驶一般都不怎么滑行，对人工刹车使用不太纯熟，加之徐清急于减速，人工刹车踩得太死。一声巨大的气爆声之后，飞机一下子失去了准头，开始朝右边偏出。
“刹爆了！”
常教员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光凭着体感，还在徐清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左舵踩死，同时喝道：“手轮向左！”
这架飞机左右两边都有手轮，徐清听到常教员的话赶紧打上手轮，这才堪堪将飞机稳在跑道上。
只要在爆胎的一瞬间控制住方向，后面就好做多了。随着飞机减速，飞机的方向就相对好控制些了，至少反应时间多了很多。
徐清小心地控制着飞机慢慢地停在跑道之上，待到飞机停稳，刹上停留刹车。
快速做完撤离检查单的前几项，在常教员的授意下，徐清点开旅客广播发射按钮：“我是机长，撤离！撤离！撤离！”
第两百九十五章 鹰隼试翼 风尘翕张
洛霜大厦顶层餐厅！
徐清，李先奕，梅婷婷，杨霁月齐聚一堂。MAX失控事件之后，徐清配合局方调查花了整整半个多月。李先奕在事发后一直约徐清聚一下，今晚才成行。
徐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先奕约他聚头是在情理之中，但是李先奕会带上杨霁月是徐清没有想到的。也怪不得李先奕千叮咛，万嘱咐让徐清一定要带上梅婷婷。李先奕能在这种场合将杨霁月带过来，说明两人有些实质的发展了。
徐清这次罕见地跟李先奕喝了点儿小酒，不过倒不是度数高的烈酒。徐清和李先奕旁若无人地讲着荤段子，杨霁月和梅婷婷皆是极少发言。两位气质优雅的女性对徐清和李先奕偶尔搞些小黄色的话仿若未闻。
男人之间开了几句玩笑之后话题也转而正式起来，首当其冲的当然还是半个月前惊险万分的MAX失控事件。
李先奕率先挑起了话题：“局方对MAX的那件事有了初步结果没？”
像MAX失控这种严重事件的调查周期会比较长，光是分析QAR数据，听舱音，约谈机组就要花很长的时间。同时这次事件据机组反应，MAX的配平出现了非指令性的转动，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不是安定面失控那么简单，严重怀疑是机动特性增强系统的原因。
当事机组极为详尽地描述了MAX的故障现象，这也是本次事件的导火索，局方和航空公司都已经联系波音公司，要求对MAX配平失控的故障给予解释。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能将如此重大的事件调查清楚，但是定性还是足够的，也就是说局方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由于是三人制机组，观察员的位置还有一个一副坐着，就算是上座的两人因为情势紧急有些细节没注意，后面的一副也能补充上来。因而在机组约谈的环节上进行得相当顺利。
“反正跟我们没关系，机组没责任。波音那边拿了QAR数据，回复说是配平的运行方式符合机动特性增强系统的设定，而且有一个迎角传感器在起飞的时候就开始有异常读数，应该就是迎角数据有问题导致机动特性增强系统错误启动了。跟我一开始预计的一样！”徐清抿了一口小酒，继续道：“不过听波音的意思，MAX失控的情况还是属于意外情况。”
李先奕：“那你以后还继续飞MAX？”
之前徐清被蓝天航空大批机长抵制，被逼得只能去飞MAX，现在飞MAX出了这个大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对MAX这个机型留下阴影。
徐清撇撇嘴：“反正我以后不飞了，还是700和800好，就算出问题了也至少知道什么情况，不会两眼一抹黑。”
“你不飞就能不飞吗？公司会这么听你话？”李先奕笑道。
“过几天我就可以结束调查复飞了，公司只要给我排MAX的班，我就不飞。”徐清的语气倒是相当得坚定。
听到徐清说起“复飞”的事，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的梅婷婷凤眸微微抬起，正巧撞上一脸开心的李先奕。
李先奕满脸灿烂之下忽然觉得脊背一凉，目光扫见徐清身边的梅婷婷正给他投来冰冷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才是想起之前答应过梅婷婷的事情，话锋一转，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正色的模样让徐清都有些不自在。
“你板着脸干嘛？啥事？”徐清很是不习惯李先奕这般严肃的表情，疑惑着：“你们不会要订婚了吧？”
徐清听梅婷婷说她们圈子里有很多先订婚再交往的案例，李先奕陡然变得正经起来让徐清不免往那个方向乱想了。毕竟李先奕能把杨霁月带过来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事情，不怪徐清胡乱猜测。
徐清的口无遮拦让一边的杨霁月闹了个大红脸，反倒是李先奕不是很在乎，干咳两声道：“你就没想过做点儿其他事？”
徐清一愣，这李先奕的思维也太有跳跃性了，怎么就突然提到让他改行了？
“不飞MAX不就行了，运气差了一次，又不会一直运气差。”徐清一锤定音。
李先奕没想到徐清连个圈子都没兜一下就直接否定了他的提议，这让他下一句都不好接了，梅婷婷拜托他的事岂不是刚刚开口就被堵回来了？
还想再挣扎一下，却一个幽幽的声音打断了。
“运气差不是一次了，这是第二次了吧！”一直不说话的梅婷婷轻启朱唇，说话的时候也没看徐清，只是说出的话，冰寒无比。
李先奕一个哆嗦，听梅婷婷说话的口气，这是两口子吵架了？杀气有点儿重啊！
徐清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梅婷婷竟然在这种场合回怼了他一句。出了MAX那件事情之后，梅婷婷从一开始暗示他辞职到最近开始明说，态度之坚决使得徐清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徐清和梅婷婷约定做到机长之后就辞职，也算是有始有终，当时梅婷婷还是支持他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梅婷婷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坚决要求他辞职。这让徐清颇有些为难。
梅婷婷如果在MAX事件之前让徐清辞职，软磨硬泡之下，徐清兴许就答应了，但是现在徐清的想法变了，他开始有了自己想法。
“我要去厕所，一起去呗？”徐清突然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象的面前的李先奕。
李先奕被整懵了：“女生喜欢一起上厕所，你来这一出干嘛？”
徐清顿时不乐意了：“又不是让你去厕所吃饭，嚷嚷什么？我不在这里，你还不是在这干瞪眼？走了，走了，废什么话！”
徐清率先起身，走过李先奕身边的时候，一把扯着李先奕的衣服将他拉了一起。
目送李先奕的身影在一片嚷嚷声中消失，杨霁月叹息道：“看来徐清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想让他辞职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原本面色冷硬的梅婷婷颓然长叹：“鹰隼试翼，风尘翕张，他有了自己的志气，不是以前那个徐清了！”
第两百九十六章 我是一个非凡的人物
在过往外人怪异的目光中，徐清跟李先奕拉拉扯扯地停在了卫生间不远处一个休息区。
见四下无人了，徐清率先发难：“婷婷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们怎么一个鼻孔出气？”
李先奕哼哼唧唧地甩来徐清的手，没好气道：“聚会之前，她打电话给我，让我劝劝你改行。你们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人家不想你再冒险不是人之常情吗？我看她刚才的反应，你们是不是在家里因为改行的事情吵过架了？”
徐清烦躁地挠了挠下巴：“吵架倒是没有，就是她提过很多次了，看来她已经积了不少怨气了。”
“那不就得了！”李先奕一摊手：“飞行员而已嘛，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安安心心地去当包租公不行吗？不香吗？何必为了这事儿让两口子闹得不愉快呢！”
说实话，在李先奕看来，飞行这个职业就是消遣娱乐的工具。如果为了一个工具，伤害了身边人的感情，那是非常可笑的一件事。
李先奕当初选择成为飞行员，一来他确实对飞行有那么一点儿兴趣，二来是为了逃避父母让他继承家业的压力。
他现在仗着两个姐姐还有心力帮他维持家族企业，飞行便是他拖延的借口。但是，真到有一天没有人帮他承担责任了，他会毫不犹豫地辞职，担起他应有的责任。
或者来说，如今他跟杨霁月你侬我侬。要是杨霁月不喜欢飞行员这个职业，铁了心让他辞职，他同样会丢开飞行员这个身份。
飞行员对他来说只是有那么点兴趣的工具，当与真正的利益冲突时，这个工具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他的想法中，徐清对待飞行也不过是赚钱的方式而已。他不觉得徐清真的喜欢飞行这个职业。
起早贪黑，高空辐射，安全压力巨大，李先奕觉得要不是飞行员的薪酬对普通人而言还算是相当丰厚，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真正接受这个职业。即便真有人喜欢飞行，在长时间的枯燥工作之后，那份热情也会逐渐被消磨。
既然丰厚的报酬是大部分人坚持飞行的主要原因，而放在徐清身上这个最大的诱惑根本就不成立。光是脚下的这座洛霜大厦就够下半辈子吃香喝辣了，为何还要拼死拼活地干飞行？根本没有理由！
在李先奕看来，这是一个傻子都会选的选择题。
直到他发现徐清竟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李先奕在风中凌乱了......
徐清难不成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真心喜欢飞行的人？
李先奕不解之际，徐清忽然发问：“老三，飞行给你带来了什么？”
李先奕一下子被问住了，徐清陡然转变的画风让李先奕不禁都收敛了轻佻之色，几乎是脱口而出：“偷懒的机会，飞行给了我偷懒的机会。”
李先奕回答得特别快，看得出来，这个答案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徐清轻笑，李先奕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他早就是了然于胸，对李先奕的回答并不是很意外。
徐清：“你就这么怕继承家业？”
“不是，只是那不是我的东西而已。”
“你父母的，不就是你的？”
“不一样，接受不是自己的东西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徐清嘴角一掀：“那你是废物吗？”
原本徐清只是想开李先奕一个玩笑，只是没想到李先奕极为认真地思索了，继而回了一句：“我不是废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不想要被人的东西，为什么不去自己挣？”徐清问道。
李先奕：“因为我是普通人！”
李先奕再次强调了“普通人”的身份，仿佛这个再正常不过的身份是他最为苦恼的问题。
“你知道不！很多年前，我把自己所有的钱全部投出去创业了，一共三千万，结果赔得一塌糊涂。”李先奕缓缓说道：“我爸妈，我姐姐都是在商界搅动风云的人物，原本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是他们那样的人。可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他们的眼界，手段和韬略，我只能是被搅动的风云，而不是那个搅动风云的人。”
李先奕自己投资创业的事，他的家里人没人知道。他为何不愿意接手家族企业？李先奕真就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圣人？
他的能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而产生无边的焦虑！
害怕自己接手家族企业之后展现出来的愚蠢！
这就是李先奕逃避的原因！
普通，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普通！可惜普通才是常态！
徐清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先奕说起他多年之前创业的事。他理解李先奕的痛苦，身在一个商业世家，自己却没有那个玩转商业的本事，确实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也让徐清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
徐清有感而发：“所以说，泯然于众才是最大的罪过！”
李先奕不敢苟同：“没人想泯然于众，只是平凡终归是多数！”
“那是他们还没有发现。”徐清长出一口气，眼神之中透露出无比的自信：“半个月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大众口中传颂的英雄。两年之前，我还是芸芸众生中卑微的一员。我没有追求，没有理想，对一切都无所谓，或者说出了做出无所谓的态度，我也别无选择。”
那时的徐清没有能力干预自己的生活，只能随波逐流。
从小到大，在他的身边，比他聪明的有的是，比他长得好看的有的是，比他家境好的有的是，他从未成为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他是标准的“普通人”！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平凡下去，直到2.19事件，他对自己的定位产生了一丝动摇。但是，固有的观念难以打破。在2.19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直到MAX失控事件......
“就是在局方复盘整个MAX事件的那晚，我开始相信我是一个非凡的人物，以前大事业在我眼里都是幻想，但是现在已在触手可及之处。”徐清激动道：“我平凡了二十多年，却不想一直平凡下去。只有在飞行事业中，才能找到我的价值！”
第两百九十七章 事不过三
李先奕眼中尽是徐清的激昂之色，这一刻徐清满是意气风发。
在李先奕心中喟然一叹：“真是要命的功利心啊！”
MAX失控事件在国内民航界闹得满城风云，李先奕多少也知道些许细节。这次MAX飞机能安全落地，虽然也有常教员的功劳。但是机翼断裂之后的手动三类盲降，以及最后接地时间的修正都是徐清一手操办。如果硬是要论功劳高地，徐清显然是要高于常教员的。而且，刚刚徐清说机组无责，那么毫无疑问，MAX事件将成为徐清的另一大功绩。
2.19事件中崭露头角到MAX失控事件一举奠定在民航界的地位，徐清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一个非凡的人物。
如果2.19事件后还有人对徐清有所怀疑，只觉得徐清是运气好而已，那么经历MAX失控事件后，没有人敢质疑徐清。
可以预见的是，徐清已然足以在国内甚至世界民航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人愿意甘于平凡，只是不得不如此而已。如果真的有机会摆脱平凡的束缚，谁又能拒绝这个诱惑呢？
“没了飞行，我就是一个泯然于众的普通人，我不想这么过完下半辈子。”徐清再是补充了一句，更是彰显他的决心。
套用一句电影台词，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非凡之人”！
平心而论，很少人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的。徐清很幸运地找到了，并且想坚持下去，这是人之常情，甚至说，李先奕有些嫉妒徐清。
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和在时代中留下自己的烙印，其中区别真是天差地别。
徐清说得有道理，梅婷婷就是无理取闹了？那显然不是！李先奕最是讨厌这种两边都有理的情况。
他心中烦躁，甩下一句：“万一你以后收租收出心得了，说不定发现自己是商业奇才呢！”
徐清：“有这么诓人的吗？”
“没有！哎哟，万一你以后三天两头出个问题，人家梅婷婷还怎么过活？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总归要考虑考虑身边人吧，不能太自私啊！”李先奕道。
事难两全，总不能就顾着自己爽了，完全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科学证明飞机是相当安全的，但是徐清的亲身经历实实在在地打了科学证明的脸。
飞机应该是没问题，出问题的是徐清。徐清天生跟飞机五行相冲，老倒霉人了！
徐清要是一直干下去，梅婷婷不得担惊受怕下去？为了梅婷婷的小心脏，徐清还是辞职为妙。
徐清岂能不知，可他就是实在不愿意当个无所事事的包租公。
“事不过三吧！”徐清无奈地只能吐出四个字。
李先奕：“我去！你还有三啊！”
“咱们好歹也是社会主义新青年，那些牛鬼蛇神的玩意岂能轻信？我们要相信科学！”徐清侃侃而谈。
李先奕一翻白眼：“见到你之前，我是相信科学的。”
徐清尴尬得紧，发生在自身身上的事是有那么一点儿离谱，所以他退而求其次，给出了事不过三的约定。
如果真再出现一次不安全事件，那就容不得他不信了，不管徐清再不愿意，飞行这活儿都是做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不掺和了，你们回头自己商量。”李先奕觉得已经算是尽力了，徐清这家伙是铁了心了，自己是劝不动了，不想再白费力气了：“话说你师父咋样了，听说手伤了。”
“手臂肌肉拉伤了，现在在疗养，大问题倒是没有，不影响正常生活。西南医学中心对他的身体情况做了单独的评估。他的手臂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可能不会很好地履行责任，所以以后不能带班了。”
“不能带班了岂不是说不能当责任机长了，那还飞着有什么意思？”
不能带班也就是说常教员依旧不能担任责任机长，只能打打酱油，或者在某些需要双机长的航线上担任第二机长。
徐清：“所以我师父选择退休了啊，等他伤养好了，我们师兄弟会给他弄个退休仪式。”
“公司不是一般都会给退休的老教员办退休仪式吗？还要你们自己操办啊？”李先奕奇怪道。
“别说了。”徐清摆摆手：“公司是想让师父接着做地面工作，我师父哪里是坐办公室的人啊，一口就回绝了。两边闹得很不愉快，我师父索性把公司给他准备的退休仪式也推了，那就我们师兄弟自己弄了。”
李先奕：“常教员飞了多少年了，经验丰富，让他管理地面事务肯定是一把好手，也不怪你们公司要留着他。不过，我怎么感觉是常教员对你们公司有意见才不愿意留下的，跟他喜不喜欢地面工作好像没啥关系吧。”
徐清听了大笑：“现在我们这边有几个对公司没意见的。”
“说起来，你那个艾滋病的事儿搞清楚没有啊，总不能一直拖着吧。网上说你都被公司的其他机长抵制了，真的假的？”李先奕关心道：“我感觉那个血液样本不是你的，是不是搞错了？就不能弄个DNA对比吗？”
“不行，那边没有留下血液样本。”徐清说道：“不过，那个血液样本应该不是我的。”
“此话怎讲？”
“我第二次复检的时候，将血常规和血生化也重新做了一遍。第二次检查中，除了艾滋病抗体是阴性，血常规和血生化的指标也全是正常。而第一次检查中，艾滋病抗体阳性以外，血红蛋白，血小板计数，总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谷丙转氨酶，以及尿酸全是超标的。我两次检查的时间间隔并不长，不可能其它指标也会变化这么大。所以应该不是血液样本收到了污染，而是血液样本本身就弄错了，不是我的！”徐清解释道：“前两天西南医学中心通知我他们会将排查当天跟我一起检查的人员，先从编号相近的开始。”
由于MAX事件，徐清又着实火了一把。就这么一个民航英雄，局方怎么能容许有一点儿污点，急电西南医学中心将误诊的事情搞明白。
上头催得紧，西南体检中心只能用最笨，也是肯定不会出错的挨个排查的办法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 传记电影
徐清在跟李先奕插科打诨的时候，杨霁月以及梅婷婷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没有一丝拘谨，迅速地熟络起来。
两人先是聊了些不咸不淡的关于女儿家的话题，可是说着说着还是转到了生意上。
“之前听徐清说起你，你当时说要是我家和李家联合，可以排开华航吃下蓝天航空。现在想想确实可惜了些，我爸对蓝天航空确实有些兴趣。”梅婷婷道：“徐清把你的话都复述给我了，不愧是杨家的女儿，手段不少，胃口也不小！”
杨霁月却是神色有些黯然：“我跟你不一样，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家业只能由你一个人继承，我不一样，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哦？不对啊！杨家兄妹关系和睦，没听说过有争家产的传闻啊？”梅婷婷惊讶道。
杨家只做职业经理人，并没有自己的产业。但是，杨家的职业经理人在圈子里相当有名，其报酬乃是天文数字，就算没有自己的产业，多年来积累的财富也不可小觑。
这钱财一多，很容易就牵扯到分家产的问题，对于豪富之家，子女争产算是相当常见了。梅婷婷之所以有些惊讶，乃是杨家的第二代在圈中名声一向很好，并没有其它豪门小辈之间你争我夺的情况。
听到梅婷婷有所误会，杨霁月赶忙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两个哥哥没有争家产的意思，他们甚至说不要一分钱，都留给我。”
“那是为何？”梅婷婷更加奇怪了。
说到心中痛处，杨霁月的情绪又是低落了几分，怅然道：“其实我对家里的钱也没什么兴趣，只想跟哥哥们那样能够在商海中打拼。可是我爸只想我相夫教子，从来不给我机会。我两个哥哥现在都已经在国内打拼出名气了，我却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梅婷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杨霁月，遂是转换话题，讲起了MAX的事情：“你说这次MAX失控的事情会不会闹大。”
“应该不会。波音公司一直努力将这件事往培训不到位上引，还发布了对那个什么系统的技术通告，他们不会将这件事定位到飞机本身的设计缺陷上。波音在行业上积累的声誉足够渡过这个危机，除非在短时间内再出一次相似的事件。”杨霁月分析道：“我倒是想事情闹大，华航可是有上百架的MAX换装计划，要是这上百架MAX砸在手里，华航也接不住。可惜，只是想想而已，波音不会让MAX出问题的。”
对于华航大量采购MAX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新闻。要是能在这批MAX飞机上出问题，那么捉襟见肘的华航根本顾不到蓝天航空的继子。那到时候掺一脚蓝天航空的蛋糕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杨霁月和梅婷婷在闲聊之际，李先奕和徐清又是勾肩搭背地从卫生间回来了。
杨霁月率先看到了一幅哥俩儿好的画面，摇头苦笑道：“我感觉是这两人在谈恋爱。”
梅婷婷红唇勾起：“是啊，有时候我都要吃你家那位的醋了！”
杨霁月没想到梅婷婷直接点开了她跟李先奕的关系，俏脸不由微微发烫。
徐清和李先奕纷纷落座，梅婷婷瞧见徐清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应该是已经策反李先奕了。
李先奕坐下来之后先是吃了一通，突然之间想起一件事，关于徐清的。
“老二，我出版界的朋友跟我说你那个人物传记预售很火爆啊！”李先奕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有东西。在徐清面前，李先奕根本半点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就算刚刚到手的女朋友在身边，他一样不是很在乎。
“人物传记？还有这个东西？”徐清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咋回事：“哦哦！那玩意还真弄出来啊！我还以为不了了之了呢！”
当初蓝天搞出的2.19发布会上，曾经的副总裁严岳山说过将拍摄2.19事件的相关电影，已经制作内部的学习片，后面经多方要求，追加了一个人物传记。
这还是在华航收购之前的事情。
当时为了配合编写人物传记，徐清差点儿把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挖出来了。徐清在2.19之前就是活脱脱的路人甲，路人乙，根本没什么值得写的噱头，最主要还是他对2.19的回顾。
不过，回顾再多，一件2.19也撑不起一本书啊，最后初版的人物传记只是薄薄一本，给徐清看了之后，徐清当时是表示没问题的，再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要不是李先奕今天提到这件事，徐清都快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你不知道，那个什么人物传记最近预售暴涨了几十倍。现在传统出版市场萎靡，你那个人物传记怕是要成为进来传统出版的新星。”李先奕乐道。
徐清喝了口茶水，成为什么传统出版的新星他没啥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我能分到钱吗？”
虽然徐清现在不是很缺钱，但是应得的钱，他可不会放手。
“额......这要看你当时跟公司拟定的是什么协议了。”李先奕其实也不懂出版界的那些事儿，不过既然是徐清的人物传记，怎么也能分到钱吧，至于怎么分，那他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徐清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跟公司签了什么协议？有可能是时间比较久了，自己忘了，有时间去公司问问。
“那个人物传记就算有钱也赚不了多少，真正能赚钱的是电影！”李先奕两眼放光道：“你不知道，我好几个电影公司的朋友让我牵线搭桥，他们要拍你的电影。”
还在喝水的徐清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茶水差点儿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徐清脑壳儿生疼。
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又是出版人物传记，又是拍电影的，这根本不是他愿意走的路。
抽了纸巾擦擦脸上的水渍，摆在桌子上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收到了一封短信，徐清瞥了一眼，好像是下周计划发布的提示短信。
徐清一边擦脸，一边点开下周的计划，但是当他看到下周航班所用的机型时，眉头不由皱起。
第两百九十九章 天价授权费
时间拨回十天之前，也就是MAX失控事件的调查阶段。
当时局方的调查组初步认定机组无责，那么徐清复飞已经是板上钉钉。徐清知晓局方的调查结果之后，知道自己在调查告一段落的时候就能恢复飞行，但是他再怎么心理素质强大也不想再飞MAX了。
他私下找到计划室的主管，想要他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以后不要让他飞MAX了。当时计划室的主管被徐清死缠烂打，口头上答应了。
计划室主管在徐清离开后立刻去找了飞行部的总经理于琦，结果于琦当场就否定了徐清的请求。
徐清和飞行部总经理之间，计划室主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飞行部总经理。因而，徐清的排班计划还是按照MAX来排。
徐清看到下周航班的竟然全是飞MAX，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当即给计划室主管发了微信。计划室主管回复得倒是很快，不过只说尽力而为，并没有打了包票。
回了几句微信之后，徐清没有再纠结此事。他觉着照着自己的遭遇，要求更换机型应该不算是什么特别无理的要求吧，公司应该会同意自己的请求。因而跟计划室主管重申自己的述求之后，就没有再管了。
看徐清不再忙了，梅婷婷继续了李先奕说的电影的事情，她有一点疑问：“法律上好像没有规定人物电影必须要得到人物原型的许可吧？”
“啊？是这样吗？我那些朋友说是要徐清签什么授权书，法律层面上的事儿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李先奕懵逼道。
这时候杨霁月过来解释了：“法律上虽然没有明确人物电影必须要得到原型许可，但是规定了艺术创作中不能侵犯原型人物的隐私名誉权等。比如说电影，编剧导演很可能对原型人物的经历，或者性格塑造进行一些不同程度的艺术修饰。这些改变如果原型人物不在意还好，如果深究下来，将会引起很多侵权纠纷，所以对原型人物进行改编，一般都会先得到原型人物授权，以免造成后期不必要的麻烦。”
李先奕咂咂嘴，这一前一后的对比，让他显得很没有面子啊！
“对对，就是授权！你看有兴趣不？”李先奕追问道。
徐清：“拍什么？不会赔了吗？拍电影好多钱吧！”
“当然是2.19啊！”李先奕道：“听说他们已经打通局方那边的关系了。局方那边也觉得是宣传民航业的一个好机会，到时候会给予适当的帮助。而且如果这个电影拍得不错，到时候国内航空公司不得包包场支持一下？不会赔钱的！”
“现在又出了MAX事件，民众对你的事那可比明星还兴趣大，那个人物传记突然爆火不就是信号吗？人家电影公司立项之前都会经过市场调查了，肯定是觉得有搞头才让我过来问你的意思的。再说就算赔钱也不是赔你的钱，你担心什么？”李先奕继续怂恿道。
徐清一愣：“不是你的朋友吗？”
李先奕面色有些尴尬：“表面朋友，表面朋友。哎呀！给个准信嘛，婆婆妈妈的！”
被李先奕催得急了，徐清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这话题转得太快了，他有些接不下来，不由自主地看向梅婷婷。
梅婷婷接收到徐清茫然无措的目光，立马会意，徐清确实不擅长处理这些事。
“你的那些朋友是哪个公司的，都是什么级别？”梅婷婷首先要摸清对方的决心。万一对方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司的低级别员工，那还怎么谈得下去。
李先奕当然知道梅婷婷的意思，立即和盘托出：“新辉传媒的几个哥们。他们的父辈都是新辉传媒的创始人，现在新辉传媒逐渐被我那几个朋友接手。如果徐清同意授权，徐清这个电影项目就会是他们接手新辉传媒的第一个项目。”
“新辉传媒？你还有这个路子！可以啊！”徐清惊讶道。新辉传媒可是近年来国内风头最劲的影视公司，李先奕竟然跟新辉传媒传媒创始人团队的子女走得近，路子看起来很硬啊！
“不都跟你说了，我家在媒体界还是吃得开的。”李先奕得意道。
徐清这才想起来，之前他深陷艾滋病误诊风波，李先奕曾经问他要不要帮助。原本徐清还以为李先奕只是客气一下，现在看来确实有实力。
梅婷婷：“如果是第二代接手公司的第一个项目，那么应该不会粗制滥造。”
“那肯定啊！这里我可以担保的。徐清只要答应了，这个电影项目就是新辉传媒的重头项目，新辉传媒的水平你们应该知道的，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李先奕还在劝说。
梅婷婷：“那分成方案呢？”
“两千万！”
“你能拿多少？”梅婷婷忽然笑了。
李先奕摸摸鼻子，杨霁月在身边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是梅婷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让李先奕很是苦恼：“五百万！赚个零花钱都要问东问西。”
徐清：“你手头很紧？”
“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什么办法，你答不答应嘛？”李先奕有些不耐烦了。
“两千万买断的话，肯定是不行的。”梅婷婷笑道。
李先奕不满：“两千万差不多是小一线明星的片酬了，两千万买他签个字还不够啊？”
“两千万的一锤子买卖在我眼里就是亏本的生意，我们不缺这两千万。”梅婷婷笑道。
李先奕：“那你想怎么样？”
“票房分红！我们不需要这两千万，只要百分之十的票房分红，如果票房过二十亿，分红比例就是百分之十五。”梅婷婷侃侃而谈：“而且，我们这针对这一部电影进行授权，以后的其它系列电影需要单独授权！”
对面的李先奕和杨霁月目光在徐清和梅婷婷脸上来说扫过，李先奕和杨霁月算是知道连山集团继承人的胃口是有多大了。
李先奕苦笑道：“你这样的条件跟拒绝有什么区别呢？”
百分之十的票房分红，那是有些超一线巨星才有的待遇。
梅婷婷嫣然一笑：“我是想拒绝来着！”
第三百章 退出MAX
梅婷婷的要求堪称无理，但是两千万的买断在梅婷婷的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儿吸引力。梅婷婷要是真为了这两千万将徐清的改编权全卖了，那她就不是梅婷婷了。
虽说新辉传媒名声在外，那些接班人的第一个项目梅婷婷相信也会好好做，但是之后呢？真要打包全卖了，以后拍出些乱七八糟的不是给徐清抹黑？
单独授权的做法就可以一直鞭策制作方，同时也让自己这边有及时止损的手段。
至于票房分红的提议，那完全是梅婷婷的习惯而已。她不喜欢给自己设一个天花板，两千万在她眼里不够让她放弃搏一把的机会。而且，她的直觉是看好这个项目。
没有理由，女人的直觉。
当然，票房分红的百分比会不会有些过分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人为鱼肉，我为刀俎，这时候不胃口大些，更待何时？
其实，梅婷婷不算很愿意让徐清的电影立项。万一徐清的电影爆火，徐清一估量，哎哟！自己还能朝影视界发展呢？现在徐清翅膀已经硬起来了，真要让徐清再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领域有所发展，岂不是徐清要上天了？
因而，梅婷婷开价很狠，新辉传媒答不答应，她都乐意。
李先奕被梅婷婷的狮子大开口搞得有些头疼，直言：“我跟他们商量一下。”
电影的事，梅婷婷要求太高，李先奕做不了主，还是需要押后再议。
话题不在电影上，不需要讨价还价，气氛顿时又欢快起来，李先奕提到了徐清跳槽的事情：“你啥时候跳槽来着？”
徐清原本就是打算等常教员退休之后跳槽的，现在常教员提早退休，徐清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了。跳槽的事情还是徐清去疗养院看望常教员的时候，常教员主动提起来的。常教员也劝徐清跳槽，现在蓝天航空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只是常教员还没有正式办理退休手续，就算退休了，马上跳槽着实有些不好。常教员建议徐清再待个一两个月，等MAX的事情稍微消停些，免得落了口实。现在有些人心思恶心得很，还是不要授人以柄。
徐清算了下，他现在离转一副的经历要求还差小几十个小时。这两个月正好将经历时间攒够了，到时候跳槽到新公司，在面试检查的时候，如果表现好，有可能最后直接定位到副驾驶三级。
徐清：“师父建议我等一两个月，我正好在这段时间里把转一副的经历时间再攒攒，到时候直接转一副也方便很多。”
“你那边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我好提前弄一下”徐清问道。他对辞职该走那些程序完全不了解。
李先奕看徐清终于决定跳槽了，顿时喜不自胜。等徐清跳槽去他姐夫的星飞航空，他也会紧随其后，从东方转到星飞，到时候好基友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岂不美哉？
李先奕：“没事，我会通知我姐夫那边，让他指派一个专人帮你处理辞职的事宜。”
他姐夫盼星星盼月亮就想把徐清挖过去，现在徐清比之之前知名度更高，对星飞的帮助也更大。
“跳槽是个人行为，现在跳槽跟等一两个月有什么区别，早点儿把事儿办了不好吗？”梅婷婷突然说道。
梅婷婷觉得蓝天航空这个公司风水有问题，说不得换个地方，徐清一身的霉气也就能去了。而且她听说蓝天公司不少机长在抵制徐清，那根本就没必要在蓝天航空受气。为了免除被人说忘恩负义的危险，就在蓝天航空多待一两个月，梅婷婷觉得并不值得。她是半点不希望徐清在蓝天航空待下去了，一秒都不想！
李先奕眼睛发亮：“可以啊！你要是现在就准备办事，我立刻联系我姐夫。”
徐清连忙摆手：“不用，不急这一两个月。”
看得徐清心意已决，梅婷婷和李先奕不免有些失望。
......
蓝天航空飞行部总经理办公室。
于琦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在他面前的是计划室的主管。
“于总，徐清刚刚发消息让我变更他下周的执行机型。他对这事儿好像挺上心的，你看这事儿......”计划室主管疑惑道。
现在的徐清可是今非昔比，他的影响力已经冲出了民航圈子。现在很多人不知道蓝天航空的董事长，总裁是谁，但是不知道徐清的，那就只是少数了！
不过在公司里，计划室主管还是更多地顾忌于琦的颜面，所以他还是按照于琦的意思继续给徐清安排MAX的航班计划。原本以为徐清当时说不想再飞MAX只是随口一言，没想到徐清竟然放在了心上，还专门发消息关心此事。
虽说飞行部总经理惹不得，但是风头正劲的徐清，他也不是很想招惹上，最后还是只能来叨扰于琦。
“这事儿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就按之前我说的办就行。”于琦还是以前那番话，徐清飞MAX的决定改不了。
计划室主管颇有些进退两难：“于总，那人是徐清啊，不用额外照顾一下吗？”
于琦眼皮逐渐耷拉下来，只留下一条小缝，只是那缝隙之中尽是寒光：“什么时候计划室都要对一个副驾驶额外照顾了。咱么公司几百个副驾驶，你照顾得过来吗？”
计划室主任脸上尴尬地赔笑，心里早就是骂开了。徐清能是普通的副驾驶吗？谁能将他当一个普通的副驾驶对待？
于琦心里通透，别看计划室主管脸上笑嘻嘻，心里估计已经是MMP了。但是他没办法，他不敢开口子。
徐清不想飞MAX，其他人就想飞了？
从MAX出事到现在，当初参加MAX培训的机长中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来找过他，想要退出MAX，无一例外地被他拒绝了。
不说采购MAX花的钱，光是停场费用，维护费用就是大笔的支出。MAX一天不飞，公司都要承受巨大的损失。
现在如果公司同意徐清退出MAX，那那些机长不得心态爆炸？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开了先例，那些飞MAX的机长再联合起来造反，公司高层能把他头给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