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事情有点顺利了
黄岛凯丰大酒店，208号包间，一浪接过一浪的笑声随着上菜服务员进出而传到铺着红地毯的走廊里。
悬挂在餐桌顶上的吊灯以柔和的光晕聚集在餐桌中心，使得围坐在精制的餐桌前的客人们面容光亮焕发。马长荣紧握着周运年副镇长的手，“老二啊，我们已有一年没有见面了吧？”
周运年收住笑容，点头沉思，“有了，有一年多了。上次我们相聚还是在老小来青岛休假。”
马长荣和周运年是战友，同一年当兵，同一年提拨，又是同一年回到地方工作。
“这么要好的战友，又是一年多才见上面，无论如何要连喝三杯。”黄岛劳务公司经理戴龙洲在旁边煽情。
杜迟急忙给马长荣和周运年酌酒。
“每人三杯！”马长荣大手一挥，杜迟以最快的速度酌满三杯茅台酒，小心地放在马长荣和周运年桌子前面。
“小杜呀！你喝过多少茅台酒呢？”周运年突然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桌子上的酒杯。
杜迟一愣，不知道周副镇长说的是什么意思。林机锋马上笑道：“小杜没有喝过多少茅台酒，但他做事用心，你看几位领导的酒杯，酒水发光，宾至如归。哈哈！”
杜迟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周副镇长是在赞美他酌酒的技术。他已将茅台酒“堆”在酒杯子里了。
上次说过，第一次喝茅台酒时，杜迟回到家就将酒吐进卫生间里。后来，多喝了几次，他越发觉得茅台酒的酱香型口感真的回味无穷。
马长荣首先端起酒杯，一口一杯，三杯在眨眼之间进肚。那周副镇长岂能不给老战友面子，跟随着马长荣，将三杯茅台酒三饮而尽。
杜迟又将酒杯酌满。林机锋见机向每位客人各敬一杯。
当天晚上请客人吃饭，杜迟没有喝酒，他是以“店小二”的身份在为每位佳宾服务，起着连接客人和主人、包间内和包间外之间的桥梁作用。
一顿饭吃下来，劳务公司经理已和杜迟成为了好朋友，现在他们对这位从深圳过来的不速之客全然没有任何戒备之心了。
“他贼娘的，老子是来开公司的，竟然被那个小小的劳务公司看不起。”林机锋回到酒店，又在骂娘。杜迟知道林机锋晚上喝了不少酒，他忙给林机锋泡了一杯热茶。老家人常说，热茶能解酒，没有想到，林机锋喝几口热茶后，竟猛吐不止，吓得杜迟忙上忙下，终于将林机锋送入梦乡。
还没有等杜迟坐下来，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
“我跟你说，杜快这个孩子必须要生下来，否则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在我们村子里，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孙子都能打酱油了，让我和你爸老脸往哪里搁呢…”老妈接通电话，还没有等杜迟问好，劈头盖脸地说骂起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当天晚上小玲打电话给杜快父母，诉说她怀孕四个月了，杜快坚持要把孩子给打掉，他不想要孩子。
杜迟听后肺都要气炸。上次杜快在电话里说小玲小产了，原来是在骗他！
自已结婚到现在还没有生孩子已是杜迟一块心病，如果杜快能生下孩子，不但是给父母亲一个安慰，也是给杜迟一个慰籍，毕竟他们俩是一奶同胞兄弟。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弟弟有了孩子，那当然要生下来，不用商议的事。
“妈，你不用担心，小玲既然已怀孕了，那就必须要生下来。这个事情我来处理，你放心好了。”
杜迟挂了母亲的电话，接着就打杜快的电话，但杜快没有接。杜迟马上发给杜快一个信息：孩子必须生下来，否则我跟你们俩没完！
过了一会，杜快回了消息：知道了。
杜迟看着发过来的消息，不知道杜快“知道了”什么，于是又拨打杜快的手机，还是没有接。又过了一会，杜快又发来消息：在开车。孩子会生下来。
虽然杜快三番五次的在向杜迟撒慌，不知道怎么的，杜迟始终是相信自已弟弟的。这就是当你爱一个人时，你会包容他身上的所有缺点和不足。
招聘收派员和客服人员的工作总算结束了。杜迟要带着这批新员工回深圳培训。
从青岛开往深圳的火车一进SZ市，杜迟像是回到久别重逢的家乡般，站在窗户边兴高采烈地向外观察不止。
人们都说深圳日新月异，但杜迟离开这么一段时间，他没有感觉到深圳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数不清的林立的高楼，星罗棋布的商品楼房和四通八达的公路。
杜迟早听说上个月深圳1号钱地铁通了，而且还经停他租住的小区，但只是听说，杜迟没有坐过地铁，今天他想乘地铁回家。
火车在灯光闪烁中缓缓停下来。杜迟将新员工带到福田靠近总部已安排好的酒店，然后急匆匆地寻找地铁口。
在地铁正式通车前，杜迟已将1号地铁停靠站摸得清清楚楚，因此，他很快就找到地铁站口，心情激动地向进站口走。
进站的人不多，杜迟看了看手表，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他不想打电话给钟黛，他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杜迟现在租住的是一套两室一厅，虽然有一点“奢侈”，但还觉得值得。特别是那一年钟黛父母亲来深圳过年，竟住在9号旅馆里，杜迟一直觉得愧欠二老。还有自已的父母亲，杜迟自来深圳站稳脚跟后，就想把自已家二老接过来在大都市玩一玩。现在无论是哪一方家里来人，毕竟有住的地方，不需去旅馆开房了。去年杜迟老家表姑家大儿子大学毕业来深圳找工作，就在杜迟租的房子里住了一个月，让表姑感动不已。
“嘀！嘀！”杜迟激动地摁自家门铃，屋内没有响应，杜迟又借着走廊灯光看了一下手表，不到十二点呀，老婆就睡着啦？是不是白天太累，晚上早睡了。
杜迟从裤腰带上取出家里防盗门和大门的钥匙，轻轻地打开，然后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
客厅是黑的，杜迟径直向房内走，房内也是黑的，他又轻轻地打开床头灯，妻子不在家。
客服人员是没有晚班的，杜迟马上拨通了钟黛的手机。钟黛回复他，晚上在同事小刘家吃饭，刚从同事家出来，马上到家了。
杜迟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行李，然后急忙到卫生间里冲洗。
这次带青岛合作公司新员工到总部培训，在回深圳的第三天，杜迟又坐火车返回青岛。林机锋等人忙不过来，他需要杜迟的帮忙。
奇怪得很，这次离开家返回青岛，杜迟没有上次离开深圳时的激动，倒增添了几份不知道哪里来的失落感。
“你这是想老婆所致。等忙起来就烟消云散啦！”林机锋边忙手中的活边回答杜迟问的问题。
青岛合作公司办得并不乐观，主要是营业执照进展缓慢。邮政局马长荣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工商营业执照办下来，邮政这一块他肯定能搞定。
“难道我们不办成外资公司不行吗？”杜迟不知道外资在青岛投资做快递怎么这么难，既然难办，还不如办一家内资合作公司。对于这个事情，在总部工作过的林机锋当然比杜迟明白。香港顺得快递公司是大股东，它投过来的资金虽是从香港进内地，但也算是境外资金，所以，香港人到内地投资，是有限定行业的。
“青岛这么大，不会没有外国人来做快递的。我上次就看到四大快递公司车在路上跑。既然四大能在青岛办公司，我们肯定能行。问题可能是我们的方法不对头。”杜迟脑子还是思考问题的，直觉告诉他，是不是办事方法上出了什么问题。
“明天找一家咨询公司问一下。现在好像有专门替人办营业执照的人。”无奈之下，林机锋想到这一招。
花了2000元咨询费，林机锋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原来是注册外资控股公司与相关法规有抵触。“加大注册资本，将外资控股变成外资参股，你的营业执照就能办下来了。”
事情到这里，林机锋终于领会了什么叫隔行如隔山，行行有门道之说。
接下来，风水反转，青岛合作公司办得异常的顺利，杜迟当然比以前更忙，他已有五天没有打电话给妻子钟黛了。这天晚上，刚想起打电话给妻子，杜快突然主动打来电话。
“大哥！今天小玲到医院检查身体时看到嫂子了。”
杜迟大吃一惊，“小玲没有问嫂子到医院干什么吗？是不是生病了？”
杜快回答说，嫂子跟小玲说她不是来检查身体，她身体很好。
杜迟就想不通了，钟黛家族是没有亲属在第二医院工作的，以前也没有听说过她有朋友在医院，话又说回来，若是去看朋友之类的，一般是不会在上班时间去拜访他，钟黛这一点分寸还是能把握的…
杜迟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里越害怕。于是，拨打了钟黛的手机，又没有人接电话。
过了一会，钟黛发来信息：我在休息，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杜迟将信将疑地放下手中的手机，然后继续工作起来。明天早上还要到市南区车行去看中转车，新公司马上要采购四辆中转货车。
第十七章 青岛公司开张啦！
今天是合作公司青岛如顺快递公司挂牌开张的日子。60名员工整齐地列队站在一起。林机锋首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由副总经理林郑中讲话。让杜迟吃惊的是，林郑中一改往日那半吊子还夹杂着粤语和英文的普通话，对着全体员工，一字一句地、慢条斯埋地讲，对重要事项，林郑中会重复一遍，可能是怕下面员工没有听清楚。
“你还叫我在旁边当翻译，以防北方人听不懂林郑副总的话，全场下来，他说的话人人都能听得懂，句句都说到员工心坎里去了。”中午休息时间，杜迟好奇地对林机锋讲。
林机锋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看来生姜还是老的辣，林郑中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很懂得员工心里学，他知道在什么场所说什么话，怎么样说话，看来香港股东派他来青岛是有一定道理的。
“林郑副总经理要每天把收派件做成日报送给他看。你的电脑水平怎么样？能不能按照他的要求设计表格？”林机锋问杜迟。
说到学电脑，杜迟是花了一些功夫的。那是在好几年前，公司给每个网点都配了几台台式电脑。在配电脑之前，杜迟习惯用纸记录每天的收派件量，有时也用大脑子来记各类数据。等有了电脑后，杜迟开始并不习惯用它，还在私下说，用电脑很费时间。后来在公司管理部门的强制要求下，杜迟不得不抽空到一家电脑培训班去学习如何操作电脑。几个月之后，杜迟才惊讶发现，原来电脑真的很伟大。“那么多数据，它竟在几秒时间算出来，并记录存储在里面，比我们手工不知道厉害多少倍。”杜迟不得不这样对同事夸赞电脑。
后来杜迟在电子市场买了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奇怪啦，从这以后，他什么东西都在电脑里记，而不习惯用圆珠笔记录了。
人的进步之处就是在不断地追求进步的东西。
“老大，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晚上你没有看到我在用电脑记东西呀？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来青岛好多申请之类的东西都是我用电脑写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流行下级用“老大”来称呼上级，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公司文化进步。
林机锋听后大笑，“这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在我的思维中，始终是刚认识那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
林机锋说到这里，收住笑脸，看着杜迟，“我还是喜欢你刚来深圳时的模样。”
杜迟被林机锋这样的话语和表情说得有点蒙，他望了望自已的身体，自已觉得除掉年龄增长外，其他的没有什么变化。
正说话之间，林郑中进来。上午散会后，他和一名收派员走了，说是看看快递市场。
“青岛的快递市场比我以前预料的还大，我敢保证。”
看着林郑中那兴奋和激动的样子，林机锋马上站起来，笑道：“青岛是胶东半岛上的最重要城市，经济高度发达，工厂林立，市场应该是不愁的。”
林郑中又看着杜迟，问四辆中转车安排得怎样。
杜迟马上回答，四辆中转车都已上好牌，随时等待运营。
林郑中走近林机锋办公室后墙上挂的SD省地图，用手指着，“这是烟台，这是威海，这是济南。小杜你讲，我们的干线怎么布置？”
对于SD省干线如何布置，刚来青岛时，杜迟和林机锋商议过几次，再加上杜迟对快递运输网络有天然的敏感，因此，当听到林郑中问他这个问题时，杜迟没有犹豫地就12345地说出来。让林郑中听得惊讶不已，他没有想到一名小小的收派员，竟能有如此的眼光。
“这不是我独立想出来的，是林总经理平时说的，我只不过耳濡目染罢了。”
在现实中不断与人接触，你自然有意无意地学会了奉承，这不是人格的倒退，而是人性的同化。
林机锋见机笑道：“看来我们是英难所见略同呀！”
从这次见面沟通后，无论是林机锋还是杜迟，一改以前对林郑中的成见，从而正真地把林郑中看作自已的同壕战友。
青岛合作公司开张后，杜迟比以前更忙了，林机锋要他把中转场这一块抓起来。
说起中转场的运营，杜迟只管过网点末级中转场，对于象QD市这样二级中转场，甚至将来的一级中转场，杜迟只看过，是没有管理经验可言的，但现在青岛公司没有比杜迟更能的人了，所谓矮子中间选将军，这副重担子不得不落在杜迟身上。
四辆中转车也归属到中转场来管理，这也是快递公司普遍的做法，因此，杜迟虽然并不懂得如何管理车辆，他还是义不容辞地安排起中转车辆来。
公司刚增开了一班往返青岛和威海的干线车，这天突然来了一位客户，用货车运来了一车快递。
“我这些快递要下午到威海新悦厂。你们必须在下午3点前送到，我那边客户急等着。”这位客户见到杜迟就用青岛话说起来。
杜迟心里一愣，现在因为货量不多，每天晚上十点从青岛发车，要到凌晨1点才能到达威海中转场，今天下午如何能把货送到目的地呢。
那客户一脸的不高兴，还说他打电话给你们快递公司，有位小妹说是可以的，所以，他才将货直接送过来，若有什么差池，他要找快递公司算账。
杜迟做快递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难缠客户他都见过，有不付快递费的，有无中生有说快件被损坏的，甚至有借机敲诈勒索的，总之，你想象不到的客户在实际中都能碰到，但像今天这样的客户，杜迟还是第一次见。
“我们只能承诺明天早上到，不会承诺当天下午就能到…”还没等杜迟解释完，那身高马大的客户睁圆双眼，“这又不是我说的，是你们接听的小妹说的，你不相信就去问一下那接电话的小妹。”
杜迟呆掉了，同时心里也有点发虚，底气也不足，因为他不知道青岛客服人员是否真这样对客户承诺的。青岛客服人员大部分都是上岗没有几天的新员工，对公司业务不是很熟悉，有个别客服人员对公司基本操作流程还没有了解清楚就上岗了。因新公司，人员培训还要到深圳，周期太长，这边人又要得急，不上岗不行呀。林机锋说这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有时也能打死敌人。
杜迟还在犹豫，但客户已急不可耐了。
有人劝杜迟将现在的情况向林机锋反映一下再作处理。但杜迟知道，林机锋也不能说服这位客户，再说了，虽然人家显得蛮不讲理，但毕竟是送生意来的，若公司内部推来推去，最终还是要解决客户的问题才是王道。
“将小张喊起床！”杜迟大声地对仓管员说。
小张是中转司机，因他原是晚班出车，所以，上午在隔壁床上睡觉。
“你上午跑一趟威海，晚上6点前回青岛就行。”
小张松惺着双眼道：“我是晚上班，上午出不了车。”
杜迟马上说给他加班费，于是小张在不怎么情愿的状态下，开动了去威海的中转班车。
当下是盛夏季节，青岛午后雷雨天气是经常发生的。也就在小张开着中转车快要下青威高速时，天降大雨，高速路上能见度马上降下来。
小张对这条线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雨虽大，且车要下高速，小张也没有适时减速。中转车刚左拐，前轮猛地打滑，由于小张是疲劳驾驶，脑子反应慢了半拍，也就是在这半拍之中，中转车一头撞向高速路上的护拦。好在护拦下是一片麦田，中转车瞬间陷进水田里。
杜迟一下午忙个不停，手机突然响起，是林机锋打来的。
“小张上午发车了吗？”林机锋在那头大声地问。
杜迟把小张临时加班次去威海的事给忘记了，接到林机锋这秃头秃脑的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是不是小张出事啦？”
林机锋没有再说话，挂断电话就开车向威海跑去，他要去处理中转车发生事故的事。
杜迟傻掉了，他呆呆地站在风雨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递公司中转车出车祸是公司最大的事件，必须要第一时间向总部车管处报告。但杜迟此刻脑子已是一片空白，他从业快递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实际处理过车祸的事，如果平时你问他如何处理车祸，杜迟肯定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但当事情临头摆在自已面前且与自已相关时，人往往是不知道如何行动的。
杜迟的手机又响了，是林机锋打来的。你可想象到，林机锋是处理车辆事故的人，这时他打来电话，杜迟哪有勇气和胆量接这个电话，他的双手正在颤抖。
仓管员走过来帮他接通了电话，和林机锋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还好，上帝在保佑，小张没有受伤。”仓管员对杜迟说。
“小张死了吗？”杜迟用僵硬的口吻在问。
仓管员反而乐啦，“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呀？小张没有受伤，怎么会死呢？”
林机锋又来电话，杜迟马上接通。
“小张不能跑晚上的班次了，你马上看一下到烟台的中转车装载量有多大…”
还没等林机锋把事情安排完，杜迟马上道：“我现在就来安排！”
第十八章 重拾旧岗位
林机锋处理完青威高速中转车事故后，火速赶回青岛。杜迟忙到晚十一点钟，将中转场杂七杂八的事务安排完后，来到林机锋办公室。
林机锋刚放下电话，见到杜迟一脸丧气地推门进来，说了一声：“你坐下。”然后开始烧水泡起功夫茶来。
林机锋是到广东后才学会泡功夫茶的。刚来时，见到广东人喜欢边聊天边喝功夫茶，觉得有点做作，后来见得多了，自已也习惯这样与客人聊天方式，以至于，不泡功夫茶，不知道如何与客人说话。林机锋妻子一脸嫌弃地说他丈夫在鹦鹉学舌，而林机锋却认为这是入乡随俗。还总结道，在老家与人谈事必抽烟；在广东，客人来了必泡茶，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杜迟还没有养成边泡功夫茶边聊天的习惯，因此，听到林机锋叫他坐下，也就木鱼似的干坐在多人沙发上，看着林机锋熟练地做着各种泡茶的动作。
“你们庐江有什么好茶叶？”林机锋随意地问。
杜迟对家乡的茶叶并不了解，他只知道庐江汤池茶还是不错的，每到春天，二姑家在汤池，回老家时，经常带几罐茶叶给杜迟父母亲喝。
“我们江南茶叶还是比较闻名的，比如祁门红茶，黄山毛峰，太平猴魁、屯溪绿茶，等等。我来广东好几年都不习惯这功夫茶。”
林机锋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上次杜迟从家乡带过来的绿茶，口味还是很纯润的。
杜迟神绪不宁地坐在那里，他没有接着林机锋的话茬在聊茶。
林机锋随手端一杯茶递给杜迟，杜迟一口闷下。林机锋笑道：“功夫茶是要品的，像你这样一口闷下去，什么味道都没有品出来。”
杜迟终于说话了：“老大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有心思品茶，我都不知道明天我的命运将是什么…”
“我的命运将是什么”是一句当时非常流行的歌词，杜迟能在这种场合借用过来，倒让林机锋有点意外。
“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还能借着歌词来和我说话。”
杜迟刚要插话，林机锋打断他，没有让杜迟说下去，而是将他自已与总部车管部怀总的沟通情况说了一遍。
下午林机锋一回到办公室，接到车管部总经理怀应山的电话。怀应山本来是想问林机锋青岛公司增加中转车辆的事，林机锋却“不打自招”地将下午发生的中转车事故汇报了一遍。
“你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备？”怀应山明显有老大的不高兴，好在林机锋在总部呆过，知道这些总部领导处事方式，采用打太极拳的方式，总算将怀应山的怒气消除掉。
“虽然不处罚你，但你认识到问题严重性了吗？”
杜迟腾地站起来，涨红着脸，刚要说话，又被林机锋制止住。
“无论是有理，还是理亏，我们总算逃过这一劫。”林机锋舒完一口气，似乎显得轻松了几许。
此刻杜迟心里五味杂陈，自从入职如来急快递公司以来，做收派员时，得奖多多，而一旦走上所谓的管理岗位，总是整出一些让人心惊胆颤的事来，这让杜迟对自已管理能力越来越不自信，竟叹息起自已的命运来。
“我五岁时，我妈妈到冶父山给我求过命运签，签上说我一生劳累命，半生苦中奔，看来冶父山菩萨还真灵。”
林机锋看了一眼杜迟，一脸严肃地道：“若认命，那我早就该下岗在家吃那几百块钱救济金啦！”
上文说过，林机锋原是AH一名县级国营企业职工，九十年代公司倒闭改制，三十五岁以上的职工很多找不到工作，只得呆在家里等政府救济。林机锋下岗时已三十八岁了，学历不高，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术，若不跑到广东来，他在家是很难找到适合工作的。
“你要吃一堑长一智，人不能同时掉进同一条河里。网点起火的事，正月初一打人的事，你弟弟假货的事，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自已总结了没有？”
杜迟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他没有想到要对自已的过去进行总结。
“我虽然不是什么高人，也不是什么大领导，大理论家，但我们俩算是萍水相逢的兄弟，别的不说，就说你跟我到青岛来，帮了我很大的忙，今天遇到这个事，我知道你在一定程度上是为我着想，所以存在着侥幸心理，认为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古话说得好，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今天小张摔断一只胳膊半条腿，你说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
杜迟越听越觉得背心后发凉，接着冒出冷汗出来。打小记事起，杜迟就不是那天不怕地不怕一类孩子。上学时，有学生欺负他，都是弟弟杜快帮他出头，有喜欢没事找事的小伙伴因惧怕杜快的“威名”，而不敢随意找杜迟的麻烦，这让杜迟在小时候有依赖杜快的习惯。
“以我说呀，你弟弟杜快虽然做事有点不靠谱，但他敢想敢干，不像你，遇到一点事情就愁眉苦脸的。”
说到自已的弟弟，杜迟马上道：“是的，打小我弟弟就比我厉害，为此，弟弟也不知道落了父亲多少回的打，不过，我父亲还是喜欢我弟弟多一些。我妈妈喜欢我多一些。”
林机锋听后哈哈大笑。
杜迟却笑不出来，他不想这样地提心掉胆地工作下去。说实话，无论别人怎么鼓励，对做所谓的管理工作，杜迟一点底气都没有，真的没有。
“老大，我真的不想做管理工作，我还是要从事收派员工作。再说啦，青岛收派员业务普遍不熟练，就在昨天，我随意检查了五十个易碎品包裹，竟有二十个没有贴易碎标识…”
林机锋认真地看着杜迟，心想，青岛的快递件量每天都在增长，靠你一个杜迟也改变不了现状的。
杜迟像是猜透到了林机锋在想什么，还没等林机锋说话，他接着说：“我知道，如果仅靠我一个人是改变不了青岛收派现状的，但我只要与收派员在一起，我的自信心就上来了。”
林机锋明白了，人只要有自信心，做什么事都能找到解决办法。杜迟的“江湖”在收派员之间，现在要是强行安排他到其他管理岗位上，可能还真是用错了地方。
“你是一时兴起这样说，还是在今天出事之前就有这种考虑？”
听到林机锋这样问，杜迟猛地站起来，挥动着双手，慷慨激昂地陈述青岛公司收派工作该怎么做。
“那下周你到市南片区做收派员吧。现在公司在推广收派员一拖三试点，要么我们青岛公司也开始试点。”
收派员一拖三试点，顾名词意就是一名老收派员可以带着三名新收派员进行收派件。这种收派模式好处是，可以让新收派员快速成长，同时老收派员收入也会增加，是一种“三赢”的收派模式。但一拖三收派模式的缺点是，如果老派员不能从大局出发，反而将新收派员给“挤”跑掉了。
“我愿意搞一拖三试点，且我保证一年之内带出一批熟练收派员来。”
就这么地，杜迟兴致高昂地重返收派员岗位。
一拖三收派模式还有一个重大的特点是，老收派员可以自已选择要带的新收派员，这倒让杜迟想起了杜快。
杜快日子始终不好过，用家乡话说，一年忙到头，到过年回家连路费钱都付不起的主。而杜快老婆又身怀三甲，很快要生产了，当然不能出去工作。这样他们俩在深圳的日子是相当难过的。
“叫杜快来青岛收派件？”晚上杜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这时，手机铃又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母亲没有问杜迟现在怎么样，倒是喋喋不休地唠起杜快和小玲的事，说他们俩在深圳好可怜，小玲都没有钱买肉吃，现在双脚都浮肿起来。杜快忙得顾不上她…
“让杜快到青岛来吧。好歹生活还没有问题。”当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个没完，杜迟马上说道。
母亲听杜迟这样说，高兴起来了，农民嘛，出来打工唯一的目的就是多挣点钱，在哪里打工完全没有差别。
杜迟挂断母亲的电话，正准备打电话给杜快，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杜快曾犯过的错。于是，打开电脑，他要找一下公司“一拖三收派模式”的具体规定。
自来青岛后，跟在林机锋后面，各类杂事处理个没完，对于公司近期下发的规章制度，杜迟几乎没有时间通篇读完。
一拖三收派模式附件里规定，老收派员不可以带被公司曾开除过的员工！
杜快就是被公司开除掉的员工呀！杜迟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老半天动弹不了。
手机又响了，是小玲从深圳打来的。
“大哥！听妈妈说，你要我们俩到青岛来呀。太好了…”听到手机那头小玲那喜庆的口吻，杜迟脑子翁翁在响，他不知道如何跟弟媳小玲说话。
“大哥，大哥！你怎么没有声音呢，是信号不好吗？等一下，我到门外来…”
杜迟真的不知道如何跟弟媳说话，一直手握手机，直至小玲将手机挂掉。
“多么熟悉的声音…”杜迟的手机铃声又响了。现在手机可以设多种铃声，不同人的电话号码手机铃声可以不一样，杜迟将杜快和小玲的手机号码设为他当时最喜欢的歌曲《酒干倘卖无》。
杜迟不敢接听电话，他知道这又是小玲打来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且显得急促，杜迟目光无神地看着手机屏幕跳动的电话号码，《酒干倘卖无》歌曲快要唱完了，他仍没有接听电话。这是杜迟人生中第一次没有接听弟媳小玲打来的电话！
第十九章 拒绝弟弟入职
杜迟考虑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决定给弟媳小玲发一条长长的信息：弟弟和弟媳，这么晚了，想来想去还是想给你们俩发条信息。今天晚上老妈打电话给我，说了你们的现状，我听了很是担心和着急。古语道，血浓于水，我们是一奶同胞，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当然也是你们的事。但现在公司对一拖三有严格的规定，那就是曾被公司开除过的人是不能再加入一拖三试点的，希望你们俩能理解哥哥。哥哥的收入暂时比你们二位要好，手头相对宽裕一些，所以，你们在深圳若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帮忙资助一些，都是家里人，你们不需要客气。
“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们穷人嘛！”小玲看到杜迟发过来的信息，连蹦带哭，杜快虽然曾犯过错，但也没有杀过人放过火，怎么就纠着不放呢？就是犯法之人也有改错从良的机会…
“不行！我打电话给哥哥！”
杜快把小玲的手机抢过去，睁着眼大声说：“你还要不要脸面？我就是不相信我杜快在深圳混不出点名堂出来！”
小玲还在哭，自认识杜快以来，“我会混出个样子出来”这句话小玲都听得耳起茧了。
杜快见形势不对，又嬉皮笑脸的过来安慰老婆不停。
杜迟发过信息后，也在等弟弟和弟媳的电话，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天晚上杜迟做了一个梦，梦见下村小混混刘永贵举起一块鹅卵石砸向他，吓得他闭起双眼。正在这时，听到杜快在大喊一声：“哥哥！我来啦！”
“砰”的一声，石头砸到杜快的头上，杜迟使出全身力气在大叫，终于醒过来，全身是汗。
杜迟睁开眼，闹钟正在起劲地闹。
“快起床，配件厂今天上午有一批零件要发到深圳。”
杜迟负责的收派区域正好包括青南工业园，工业园里座落着四五家冰箱洗衣机等轻工业配件厂。这几家客户都是杜迟前些日子挖掘出来的。
轻工产品零部件体积小但重量大，因此快递费贵，客户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快递公司运输和派送。
“这么一个小小的钢板头，你们收那么一笔快递费，看着都心疼。”配件厂老板向杜迟抱怨。
听过配件厂反馈的信息后，杜迟马上向林机锋盘算，目前QD市是以轻工业为主，特别是家电制造业，出现了如海尔，海信，澳柯玛等规模较大的家电品牌，而这些大厂的配套零部件大部分都是这些配件厂生产的。可以说这一块快递市场是很大的。
林机锋觉得杜迟分析得有道理，于是问他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家电配件这一块快递市场做起来。
杜迟越说越来劲，“我们公司快递价格相当地尴尬，比四大快递公司低一点，但比其他运输企业又高了很多，实实在在地是夹心饼干价格。所以，我建议对钢铁铜之类的配件实行大降价，以快刀斩乱麻似地切入到家电配件快递市场。”
对于快递费是否降价，如来急快递公司总部早在年初就进行了激烈地争论，最终因公司老板孙丽平予以否决了。理由其实很简单，公司现在处在大张旗鼓投资扩张的阶段，如果我们打起价格战，那将陷入恶性循环，对公司未来发展极其不利，严重地讲，打价格战对公司的前途是致命的。
“我们这次价格战与以前市场销售部门想打的价格战存在着本质的不同。”对于孙老板不愿打价格战这件事，当时在如来急快递公司影响很大，杜迟作为比较关注公司业务的快递员，每天都与客户打交道，他当然耳闻过。
“钢铁铜等金属不一样，包装成本低，占用空间小，所以，有降价的空间。”杜迟说得非常在理，快递行业本质上还是以运输为主，且要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一个有形物品从A地送到B地。被送的有形物品是占用空间的，若重量不大但占空间大的物品运输成本其实是最大的。打比方讲，装一车子钢质物品和装一车子棉织物品，所要收的快递费完全不一样，因为它们间重量不一样，快递费是按重量收费的。
林机锋也是快递行业老者，经杜迟这么一分析，内心出动了，但他不敢轻易地去到总部触及孙老板的这个禁区，他找到副总经理林郑中，将青南工业园的配件厂业务详细地分析了一遍。
“说到降价揽业务，你倒让我想起了恒意丰快递公司老板王本。”林郑中说的王本，起家做的业务就是深港两地之间的快递，他打出的第一招就是低价收派快递，且获得巨大成功，现在已是广东乃至全国快递行业的佼佼者。
“我去向孙老板汇报青南工业园配件厂业务降价的事。”林郑中凭着自已特殊的身份，最终将此事办成，从而成就了合作公司在青岛的新市场。
杜迟匆匆地在路边简易地吃了早餐，然后开着车向青南工业园奔去。说来人还就是这样的，自在深圳购买了车收派快递后，杜迟现在一动腿就想到要开车行动，不像刚来深圳那样，习惯性坐公交车办事。来到青岛后，跑腿的事更多，杜迟于是将深圳那部车给卖掉，然后在青岛买了一部小汽车，虽然车价不贵，开着车办事，他自我感觉底气足了不少。现在正好又要到市南去做一拖三收派员，这辆在青岛买的小汽车自然就派上用场了。
快要到青南工业园时，手机响了，是妻子钟黛打来的，这倒让杜迟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深圳呢？”妻子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杜迟这几天计划填得满满的，他没有打算这两天回深圳，于是直接回答妻子，近期他不回深圳。妻子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像这个时间段，就是客服人员最忙的“黄金时间”，因为客户在早上一上班就开始催件的多。钟黛很少在这时间段主动打电话给杜迟，今天突然没头没脑地打电话过来，只问他什么时候回深圳，其他的也没有多说，杜迟心里有点不踏实，又想到上次小玲看到钟黛去医院，更加重了杜迟的担心，于是，杜迟重拨了钟黛的电话，钟黛没有接，杜迟估计她是在忙，也就没有再打。
配件厂的快递都已包装好，高低不齐地堆在厂区外面。杜迟看到快递就像看到久别的儿子，将刚才对妻子的担心一扫而光，笑盈盈地操作起业务来。
杜迟想带的三名新收派员还没有上岗，自将杜快排除掉后，杜迟想到另外三个人，是近期刚入职的新员工，几天之后，杜迟找他们谈话。
“你们是哪里人？”
三名新入职的收派员均答是东北人。这让杜迟想起邮局马长荣说过的一件事。在很久以前，山东人闯关东，举世闻名，现在时代变了，关东人开始闯山东了。远的不说，就拿青岛合作公司来说吧，一百多名收派员，其中一半都是东北人。
东北人会忽悠，这是杜迟对东北人的第一印象，但为人普遍爽快，大大咧咧地，与之相处没有距离感。
“大家都说我们东北人会忽悠是被赵本山小品害惨的。”有时东北小伙子们这样自我解释。而杜迟并不认为人会忽悠是一种不好的品行，有时一张甜嘴能划解不少的误会。
“你们了解我吗？”杜迟此刻自信心和优越感爆棚。若是退回到好几年前，他见到谁都不会问这样话的。
一名收派员马上笑道：“我们都知道你杜能手呀，是公司孙老板面前的红人。”
杜迟听着相当诧异，他只和孙老板在公共场合对答过几句话，怎么成了孙老板身边的红人了？由此可推测，媒体上好多传闻不一定是真的，也许是以讹传讹的主观臆测罢了。
杜迟笑答：“我不是孙老板身边红人，但我确实与孙老板对过话。第一次是在回炉培训班上，孙老板点名批评我时。第二次是我搞了个包装创新，在创新颁奖大会上，与孙老板礼节性地说过几句话，其他的场所，孙老板没有对我说过任何话。”
三名新入职的收派员都以暗自吃惊的表情注视着杜迟。社会上很多事情是不能解释的，所谓坏事越描越黑，好事越描越红。你越说与孙老板无关，别人越觉得你为人低调，城府深重，是一位不轻易留底的人。
杜迟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转话题问：“你们为什么要从事收派员这一行业？”这话问得有点大了，为什么从事快递这行业？还不是出来打工，想找一份事做。
杜迟自知出口有误，还没等别人回答，马上又补充道：“我们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多挣一份钱而养家糊口。”
这句话说到他们心坎里了，三名新员工马上点头。
“收派员操作手册带在身上了吗？”
三名新员工马上答都带在快递包里了。收派员有三宝，背包、手机加腿跑。
杜迟将收派员操作手册在手里晃了晃，“你们谁能将这本手册背下来？”
三名新员工大惊，这本收派员操作手册足有五十页之多，如何能将它背下来？要是有这个功夫，我上学时就考上大学啦！
第二十章 成叔出车祸
杜迟见到三名新员工对他的熟背《收派员操作手册》不以为然，于是就将自已是怎么把这本小册子背熟的，然后对自已有什么好处，简要地说了一遍。
“我只要能按公司规定操作，不出错就行了，没有那个脑子背这本书。”新员工还是在坚持自已的工作态度。看来人的态度不是随意能让他人改变的，只有在亲身体验后自我觉悟出来才行。就拿上学来说吧，老师苦口婆心地讲学生读书是如何如何的重要，但能听得进去的孩子占比算少，杜迟本人上学时也不听老师的话，等走上社会，方懂得多学知识的重要性。
“小张，你今天只收了十个包裹？”有一天晚上收派员董利在网点交接快件，杜迟问了一句。
董利是杜迟所属的一拖三收派员中的一员。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但已有明显的啤酒肚子，可以用“腰粗膀圆”来形容他那年轻的体型。
“我的区域只有那几家客户，这段时间是它们淡季，所以发件量很少了。”董利若无其事地答。
杜迟心想，收派员主要是靠提成来增加收入，基本工资连嘴都糊不住，冬季青岛很多企业业务进入淡季，若不想办法开发新客户，寻找新的快递源，极有可能没等到过年放假，有的收派员就提前回家了。
“你要想办法开发新客户，这样可帮你提高收入。”
董利停下手中的活，瞪着双眼答：“我那区域以旅游为主，冬季这么冷，连一个外地人都不来，很多门面生意惨淡，怎么会有快递要发送呢！”
杜迟不想与董利争论，第二天，他专门到董利所在的区域去。
天空飘起了雪，一眼望过去，四周确实显得寒冬下的萧条。这条路杜迟来过，知道这一片都是做旅游生意的，若是夏秋季，这里人山人海，游客们来来往往，带动了当地的生意兴隆，也使得快递件量猛增。
快递行业有很强的经济增长属性，经济增长了，快递业务也随之增长，成正比例关系。反过来看，一个地方快递量大且增长快，那这个地方经济一定是发达且活跃的。
这条街见不到工厂，但有两个隔街而望的超大小区，于是杜迟走近“凤凰小区”。凤凰小区是封闭式管理的比较现代的新式建筑，这倒让杜迟认为居住在这里的居民绝大部分应是白领金领上班族，或经济状况比较好的人。
杜迟走进小区保安室，正好看见值班的保安员随脚将一个快递包裹踢到靠里墙一边。
“大爷！为什么不在值班室建一个快递货架呢？那样快递包裹就不占地方了。”
那保安大爷看了看杜迟，“谁建快递货架？公司头头没有人管这档子事。”
对于物业内部管理，杜迟是了解一些的，毕竟他在深圳做过好几个月正规的小区保安员。目前物业公司确实没有将如何方便居民取快递作为一项重要事情来做。
“其实这个很简单，拿几根木料就搭起来了。”杜迟笑着说。
那保安大爷摇头，说这个上面头头们不来搞，他们做保安的管不了这嘎子木匠活，再说啦，青岛木瓦工有多贵，随随便便叫一个木工徒过来，没有百把块钱是叫不到人的。
杜迟笑道：“这个没有那么难，要么我下午过来帮助你们架一处快递货架？”杜迟又指着保安室一张断了腿的木椅子，“连同这张椅子我也一同修理好，这样你们保安人员工作起来也方便一些。”
保安大爷大感意外，惊讶地问杜迟是干什么的。杜迟笑着说他是负责这片区的如来急快递公司收派员，以前做过两年木匠工，所以，像这种小修小补的木工活，他还是可以的。
“这些快递是哪个公司送过来的呀？”杜迟见与保安大爷谈话投机了，又进一步问。
“我没有问过这些快递是哪家公司的。”保安大爷一脸无所谓地答。
“他们付给你保管费吗？”杜迟又笑着问。
保安大爷摇头，说这些快递没有人支付保管费，他们保安室也不负责保管这些快递，只是有这么一块空地，就让那些收派员放进来，只要不挡事就行。
当天下午，杜迟跑到中转场，找到几根像样的木料，然后开车来到凤凰小区保安室，靠近里墙搭起了简易的四层快递货架。而后杜迟又指着已堆放好的快递问大爷：“这些都是进来的快递，难道居民们都没有快递向外面寄发吗？”
保安大爷指着小区里左边。原来小区里有好几家人是在做旅游纪念品的，冬季他们不摆摊卖，而是发到其他地方去卖。
杜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追问保安大爷这些家做旅游纪念品的货是通过什么手段发出去的，保安大爷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杜迟。
“这是一块新市场。”杜迟找到董利，马上安排董利如何来操作凤凰小区这几家做旅游纪念品的客户。
凤凰小区为董利增加了不少的提成，为此，董利对杜迟又多了几份敬畏。
每天做着同样但不同质的事，虽然很辛苦，但也快乐，杜迟乐此不疲，用当时的时髦话来说叫：痛并快乐着。
这一天，杜迟依然起得很早，刚吃过简单的早餐，手机响了，是深圳陌生固定号码。
“你是叫杜迟吗？我是深圳**交警大队，杜绪成出车祸了，你赶快过来处理。”
接到这样的电话，杜迟脑子翁的一下，成叔叔也不开车，平时就是两点一线，从小区保安室到租住的房子一个来回，会出车祸？现在电话骗子很多，一会说是你的领导，你快到我办公室来，一会又说我是你亲人或哪位朋友，现在急着要钱，等等，但刚才的电话并没有说到钱的事呀。大凡骗子不是骗钱就是骗色，或者兼而有之，无其他目的。
按照马斯洛需求理论，现在的骗子们还是为最低层需求而玩着花样子骗人，所以，只要你把握着“天上掉不下馅饼”的真理，骗子一般是对你无处下饵的。
杜迟拨通杜绪成的手机号码，手机已显示关机！
自上次拒绝杜快来青岛后，杜快和小玲都不愿接听杜迟的电话，杜迟心想过一段时间会好的，毕竟是亲兄弟嘛，没有想到他们俩还真记仇了，竟将杜迟的电话拉入黑名单！
现在杜迟想到的人还是杜快。于是他马上发一个信息给杜快，等了十分钟，杜快没有回复信息。杜迟等不及了，又拨打杜快的手机，显示为“忙音”，接着又打小玲的手机，也显示为“忙音”，情急之下，杜迟重拨了刚才打过来的固定电话。对方证实，他们确实是深圳某交警队，杜绪成出了车祸，现在正在人民医院抢救。
“成叔叔在深圳除掉我没有任何亲人，我必须现在回深圳！”杜迟冲到楼下，坐上车，猛然想到今天早上的快递还没有派送，而吴飞和小四又请假了，今天只有董利一个人当班，他能处理得了吗？
董利一听杜迟家里出了急事，马上答道：“老大，平时都是你干的活最多，现在你家里出了急事，我怎么会不管呢？你放心回去处理事情吧，这里就交给我了！”听到董利那不容怀疑的口气，杜迟放心了不少，于是打的士向机场飞奔而去。
杜迟一拖三属下的三名收派员成长很快，特别是董利，以前转一下身体宛如石磨子绕了一圈，在杜迟平时不断的催促和吆喝下，董利现在收件、做件、填单和装车等动作比以前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客机稳稳地降落在深圳宝安机场，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杜迟无心观赏美丽的鹏城夜景，急匆匆地打上的士，来到人民医院。
杜绪成的手术已结束，现在人正躺在病床上。
“成叔叔！”杜迟左膝跪地，趴在病床上看着全身绑着绷带的杜绪成，眼泪嗖嗖的下来。
杜绪成不能说话，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也流着眼泪盯着杜迟。
他们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上次见面还是杜绪成女儿考上大学，拿到大学通知书的当天，杜绪成破天荒地请他的同事到豪华的酒店吃大餐。杜迟也参加了。一向不会言语的杜绪成竟敢在众人面前大夸自已女儿的能耐。那天杜绪成将酒喝多了，杜迟笑他平生第一次浪费了大量酒精…
杜绪成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杜迟。这时，医院催促交款，杜迟毫不犹豫地转身去交费厅交医药费，一共刷卡支付5万元。
杜绪成车祸是这样发生的。前段时间在同事的怂恿下，买了一辆二手电瓶车，杜绪成早上骑着电瓶车向保安室去，由于早上深圳天气较冷，迎面风吹着双眼难受，杜绪成低着头骑车，没有在意前面的红灯，与一辆过路汽车相撞。
“我是不是残废啦，不能再上班挣钱啦？”过了三天，杜绪成终于能说话了。
杜迟心如刀绞，他现在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医生说，杜绪成受伤很重，不能保证以后是否能直立行走。
“成叔叔！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杜绪成紧盯着对面墙上的挂钟，“今天是几号呀？”
杜迟也不知道是几号，以为杜绪成随便问的，于是就随意地答是腊月初。
杜绪成想起床，被杜迟制止，“叔叔，你现在需要睡在床上，不能起身。”
“小凤要放假了，路费钱还没有打给她…”
杜绪成嘴中的小凤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目前正在著名学府兰州大学就读。
杜迟马上道：“这是什么事。你告诉我小凤的卡号，我现在就去汇钱给她。”
“628…”杜绪成竟将女儿的银行卡号码一个数都不差地背诵出来。
杜迟大为吃惊和感动，这是怎么样的父爱在呈现！
第二十一章 想回深圳
刚来到深圳人民医院的杜迟手机几乎被打爆掉了，有的是客户打来的，有的是同事打来的，有的是林机锋等领导打来的。这就是快递行业的个性化特色，一名小小的收派员如果突然离开本岗位，会给公司带来短时间的“阵痛”。更何况杜迟是青岛合作公司负责区域比较广的收派员，平时与客户，与同事，与领导之间的交集还是挺多的。
杜绪成伤势渐渐稳定一些，但生活还是不能自理，需要人来照护。
“你回青岛吧，不能太耽误你的时间。”杜绪成对杜迟说。
杜迟当然想回青岛，但看到成叔叔现在的状态，他又不忍心这样离开，处在非常矛盾之中。
“我要回家！”杜绪成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杜迟。
回家？成叔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回家？医院也不让出院呀。
杜迟低下身，小声地对杜绪成道：“成婶明天下午就到深圳，你就放心养伤好啦。”
听到自已妻子要来深圳看护他，杜绪成显得很激动，但很快又忧愁起来。他现在还和老冯住在一起，老冯要到腊月三十才请假回家乡，老婆来深圳住在哪里呢？
在深圳打工的外地农民首先想到的不是吃的问题，而是住在哪里，这或许是这个新型现代化大城市的一个无解的世纪难题。深圳需要农民工，来的都是深圳人，但提供给农民工住的地方却贵得很。
杜迟当然知道杜绪成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笑道：“你不用担心成婶住在哪里，难道你忘记啦，我老婆可是一个人住在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呀。”
这次杜迟匆匆地回深圳，由于要照顾成叔叔，他没有和妻子钟黛在一起呆过一天，又见到钟黛忙碌着上班，杜迟也没有向其他方面想。这次成婶要来深圳，需要住在自已家里，于是杜迟和妻子商量。
“她一个农村人，到我这里来住方便吗？”钟黛听说成婶要来自已租居的家里住，且这一住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于是这样回答杜迟。
杜迟一听妻子说成婶是农村人，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了一下。我们都是农村人呀，钟黛家虽然条件好一些，但父母亲也是地道的农民，为何农民不能与农民在一起相处还存在不方便呢？
“成婶是一位很爱干净的人，她住进来，还能帮助你收拾家务。成婶可是做家务活的一把好手，这在我们家乡是远近闻名的。”杜迟强忍着内心的不痛快。
“叫她来这里住吧，那我今年春节就回山东过年。本来我也是怪想我爸妈的。”钟黛又不冷不热地回答。
回山东过年，杜迟并不意外，但现在成叔还躺在医院里，他又不能陪她去山东，她这样子一个人回沂蒙山过年，岳父岳母会怎么想，邻里邻居会怎么看。
“这有什么，我和父母亲说，你这边走不掉不就得啦。”
杜迟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其他好的办法，自已走不掉，要在深圳照顾病人，妻子一个人回去，岳父母应该也是能理解的。
成婶进了杜迟的家，见到家里摆布得整整齐齐的，直夸杜迟娶了房好媳妇，不但能挣钱，还能做家务活。
“你父母听说老杜的事后，也想过来看看，是我没有让他们俩过来。这么大老远的，别的不说，单单这个来回路费也不得了的…”
听到杜婶说起自已的父母，杜迟鼻子一酸，他快有一年没有见到双亲了。将父母亲接到深圳来玩，是杜迟始终不渝的梦想。今年看来不但不能接二老过来深圳玩耍，恐怕自已也不能回家过年团聚了。
“你父母亲身体很好，特地交待我，叫你们不要挂念他们。”成婶边收拾自已的物品边说。
成婶来深圳后，杜迟算是暂时得到了“解放”，他可以抽身处理青岛那一摊子事。好在吴飞、小四和董利已经成熟，在他离开青岛这几天时间里，他们仨奇迹般地挑起了一切，特别是董利，起早贪黑的，被其他同事看作是“杜迟第二”。这倒让杜迟想出了一个道理，年轻人就像一颗小树苗，当你平时将它培育好，浇灌好，一旦有风雨到来，它自身就能抵御一切而茁壮成长起来。
“我要回家，这里的医药费太贵啦。”三十晚上，杜绪成又乞求杜迟。
对于杜绪成的伤势，杜迟与医生沟通过，目前的状况比预想的要好，但必须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然后进行康复医疗。
“成叔，我和医生反复沟通过，你现在情况好了很多，再住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出院进行康复治疗…”
“我还能站立起来吗？”杜绪成焦急地看着杜迟。
医生没有保证杜绪成能完全恢复好起来，但医生现在的口气比前几天要“松活”了很多，说只要医疗及时、得当，再加上后期康复，杜绪成能站立起来的概率还是有的。
“你一定能站起来，你还能去玫瑰小区做保安的。”杜迟抓着杜绪成的左手道。
“可是这里医药费太贵了…”杜绪成还是在重复自已那高昂的医药费。
对于杜绪成的医药费，杜迟已垫付了很大一部分，其中有一部分是可以报销的，再说啦，深圳是什么医疗条件，老家又是什么医疗条件。如果杜绪成像这样地回去老家，那后半生躺在床上过活将是他铁定的未来。
“成叔，我已和你说了很多遍，医药费不是问题，钱不是问题。你忘记我刚来深圳时，丢摩托车时你和我说的话啦？”
杜绪成摇了摇头，他现在不记得当时他和杜迟说了什么。
“一辆摩托车就把你弄成这样，你还是不是一个男子汉？”杜迟回忆当时杜绪成对他讲的话。
杜绪成还是摇头，他还想不起来曾说过这句话。
“说心里话，当时你把公司摩托车弄丢失掉了，我都急得要命，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赔得起。”杜绪成也在回首往事。
“今天我要对你成叔叔说，一场车祸不能把你击垮，现在不能回老家，老家医药条件不好，要在深圳把伤治好！”
杜迟的一席掏心窝子的话，几乎增强了杜绪成在深圳医伤的信心。
成婶虽然人在深圳，心却早已飞到老家庐江了。小凤马上要到兰州上学，二儿子大山也要到镇里去念高中，家里有那么多家禽要喂养，这如何是好呢？
对于成婶内心的焦虑，杜迟当然清楚。俗话说，农家无大事，但离不开人。没有人的农家就是一堆废墟。上文说过的杜迟所在那个村的“首富”王小飞，后来到合肥买了房子，全家人都去合肥生活了，曾经风光无两的二层楼已成为破旧不堪的“鸟窝”。成婶不能在深圳呆得时间太长，因为家里离不开她。
“成婶，正月十五过后，你老回老家吧。成叔叔这里有我在照顾就行了。”有一天晚上，杜迟这样对杜绪成夫妇说。
杜绪成夫妇一惊，小迟现在工作地点在北方的QD市，且在那里能发财，怎么可以回深圳来照顾老杜呢？而且他们之间还是远房亲属，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不符合常理安排的。
“不行，全天下都没有由你来照顾你成叔的理！”成婶坚定地回绝。
其实，在这个春节，杜迟心内是痛苦和孤独的，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想起远在沂蒙山老家的妻子。这几年钱是赚到了一些，但照顾妻子的时间明显少了，与妻子之间的沟通不像以前那样自然和顺当。在刚结婚的头几年，钟黛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事，而杜迟就喜欢听钟黛说话和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钟黛好像惜语如金子般，与杜迟说的话少得可怜，杜迟还以为是因为大家都很忙所致，现在想起来，事情可能还不是这么简单。
“不能这样两地分居，我们夫妇要团聚在一起。”杜迟直觉告诉他，他与钟黛之间需要团聚。
听到成婶那激动的拒绝话语，杜迟冷静地道：“成婶，挣再多钱，也不如夫妻能团聚在一起。我和钟黛也不能这样常年分居，再说啦，我们俩岁数也不小了，也该考虑生一个孩子了。”
说到杜迟生孩子的事，成婶经常听到杜迟妈妈在她面前唠叨，说杜迟老大不小了，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一子半崽的，真让她老两口愁坏得不轻。
“所以，我回深圳，主要是我自已的事，顺便照顾一下成叔。”
成婶觉得杜迟说得在理，也就没有再推辞，只是说她回家把家里家外的一些事安排妥当好，若老杜还是不能自理生活，她再来深圳。
杜迟将自已回深圳的想法打电话给了钟黛。钟黛这次春节请了长假，在老家还没有回深圳。
“回来也好。青岛也不是常呆的地方。”钟黛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
林机锋听说杜迟想回深圳，考虑到杜迟的家里实际情况，也就没有过多的挽留他。话说回来，在如来急这样的网络性快递公司，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有自已的分公司，或有本公司的业务，所以，人员调来调去，也属正常现象。
第二十二章 灵魂之问
粤海四街网点门前挤满了白男红女，以至于当地的协警急忙跑过来，问询此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杜迟正满头大汗地向警察解释。原来集挤在门前的白男红女们是来取快递的。
“他们是快递公司，为什么不叫快递员将手机直接送给你们呢？”警察在人群中询问情况。
年轻人在不同的时代会有不同的情绪表现。七十年代追解放军，八十年代追大学生，九十年代追富商，后来又出现追演艺界明星，什么超男超女，听说他们要到某地，那群追星族几乎夜不寐地等着心中的偶像出场，那场面真配得上宋丹丹小品里所说的：“那是相当壮观，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再后来，又出现了追智能手机族，比如果粉、米粉，华粉，等等。
粤海四街现在出现的场面，原来是某一智能手机厂商刚推出一款超智能手机，吸引了大量的粉丝，网称蕊粉。今天一大早，深圳南山的蕊粉们等不及了，直接到杜迟所在的如来急快递公司网点取货。
说到蕊瑰超智能手机快递业务，是杜迟与青岛的小马共同开发出来的。小马何许人也？她就是杜迟曾在青岛认识的马小斐。马小斐男朋友郑以任去年来到深圳，与他大学同学开创了一家公司，名字叫蓝天白云公司，是专门在网上售卖各类智能手机为主营业务。
“智能手机将引领通迅行业，未来人们一“智”握在手，宇宙间行走。所以，我们趁着现在年轻，紧紧抓住这个财富风口，到深圳去创业。”这是郑以任对女朋友马小斐描绘的美好创业前景，“猪站在风口上都能飘起来，何况吾乎！”
马小斐被男朋友的激情感动，毅然决然地辞职来到深圳的男朋友身边。
“深圳的天好蓝，云真白，人观之心情会变爽，我们的创业公司就取名为蓝天白云公司！”这是郑以任向女友介绍为什么他的公司名字叫“蓝天白云公司”。
杜迟得知马小斐在销售智能手机时，特有的快递神筋让他感到马小斐和男朋友这里头有很大的快递生意。
“你们的客户就是米粉、华粉、果粉、蕊粉等各类智能手机粉丝，我们快递公司就是各类粉丝与你们蓝天白云公司之间的桥梁和纽带。”杜迟向郑以任介绍。
像郑以任这样的新生创业者，视粉丝为企业生命之源，当然重视与之相连的桥梁和纽带的作用了。在马小斐的力推下，粤海四街快递网点与蓝天白云公司达成了战略性合作。
但让杜迟苦恼的是，蕊粉们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北，这就意味着如来急快递公司网点必须要遍布到各地。现在如来急快递公司网点虽然己布局在大中小城市，但中西部县城还没有布置，或快递网络“断线”，于是，引来蕊粉们的投诉和指控。
“我们将蕊粉的快递生意都给你们如来急快递公司了，但如来急公司却满足不了蕊粉们的要求，这让我们公司很失望。”郑以任严正地对杜迟说。
对于自已公司网络布置，杜迟也是一脸的茫然，他只能向上级反映这个事实。
“公司布置网点需要一个过程，虽等不得，但更急不得。”公司领导这样回复杜迟。
“现在的网络风就好比台风，盛行起来一夜之间可席卷全世界，但它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我们网点的布置要紧跟得上时代步伐，不然就会错失挣钱的良机。”杜迟虽然只是初中学历，但他通过与各类经济实体打交道，脑海里无形中蒙生了经济学常识。
但总部有总部的难处，不能一时兴起而乱了方寸。
“对于如来急快递公司不能送达的地方，暂时不能寄送，但我们如来急快递公司正在与其他地方快递公司谈代理快递业务，很快就能满足蕊粉们的要求。”杜迟只得跟郑以任这样说。
后来杜迟简单算了一笔账，因公司网点布置不到位，使得粤海四街网点失去近四分之一业务。
杜迟如何出现在粤海门四街呢，这还得从头说。当初杜迟从青岛申请调回深圳时，正好粤海四街网点主管被调到总部营运部某部门，这里有一个人员缺口。杜迟在林机锋的推荐下，再加上他是深圳的老员工，曾经也做过电子市场网点的主管，因此，接任粤海四街网点主管也算是顺理成章之事。
“粤海的业务就是大，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这是前任主管临走时对杜迟的“业务交待”。不过当时杜迟并没有多么的重视这句话，要说能吃苦，做事不怕累，那他杜迟是有名的“累不垮的耕牛”。
但有些事情仅凭一身蛮力和激情是解决不了的。粤海四街网点靠近大湾区现代国际贸易中心，国际快递业务占有一定的比例。
“现在有好几家客户填运单要填写英文，或者派送地点是英文，搞得我头大了。”有一天晚上，临睡觉时，杜迟对妻子诉苦。
“我记得你第一次和我到食街吃西餐时，你说你的英文学过三年多，怎么现在又不认识英文啦？”钟黛还想起杜迟曾经说过的话。女人就是这样，对你有心时，听过你的每一句话终生都不会忘记，所以，用心的女人记忆力远超过男人，这就是很多女孩子在小时候学习成绩倍棒，等长到一定岁数了，脑子开始糊思乱想时，成绩徒然下降的原因。
“但那运单写的像鬼画糊的英文不只是我不认识，我们网点所有收派员都无从下眼。”
钟黛淡淡地道：“那当然是啦，现在做收派员的哪一个是学历高的呢！”
学历高的人不做收派员，收派员职业有这么低档吗？杜迟却没有觉得，他只感受到，当他将快件送到心急如焚的客户手上时，客户的那份喜悦笑容才是天下最好看的表情。
“你应该要抽空提高你的学历。”当杜迟将自已的苦恼与马小斐诉说时，马小斐却这样建议。
收派员的工作有多忙呀！早上起得比鸡早，晚上睡得比狗晚，哪有时间去学习，收派员想要提高学历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
“时间就像钢笔里的墨水，是挤出来的。”杜迟被马小斐这句赋有哲理的话折服。
“现在有网上课程，什么清华北大的课程在网上都能听得到。”这是马小斐给杜迟的又一个建议。
清华北大课程，这个连杜迟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东西能在网上找到？于是杜迟专门花钱将网线牵到自家另外一个房间。
上文说过，杜迟和钟黛现在租住的是两室一厅，钟黛早几年前就在他们主卧室里按装了宽带网钱。钟黛经常不知疲倦地趴在桌子前上网，有时还对着电脑咯咯地笑。杜迟有时回家累了，也没有管钟黛为什么对网络那样痴迷，但倒让他想起了街面上的网吧。杜迟虽然是八零后，由于他十六岁就开始学木匠活，紧接着又来到深圳，到深圳后，无论是做保安还是做收派员，他都没有养成上网吧的习性。但他知道以前有一名收派员上网吧打游戏，后来没有钱上网吧了，就开始做小偷，最终将自已送进监狱。
在妻子钟黛的帮助下，经几晚上的捣鼓，杜迟终于找到一家为提高成人学历的培训网站。左看右瞧，还真找到知名大学老师的课程，于是，杜迟一有时间，或在忙中挤出时间重新学起知识来。
在学界，有一句很知名的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连杜迟自已都觉得奇怪，以前在学校有哪么多时间，只那几本课本怎么那么难学，以至于高中都考不上，现在学起来，反而比以前轻松多了，甚至让杜迟认为，若给他以前在学校一半的时间，他定能考上一个大学。
但杜迟在网上培训一段时间后，竟放弃了学历提升课程。马小斐问他为什么，原来是有一门管理课程，很高大尚的，课堂上要求说要用英文做一道作业题，杜迟忙中出错，误将自已以前发给老师的英文简历当作完成的作业发过去，结果老师却说他完成了作业！
这件事深深地打击了杜迟的上进心，从此他没有了为提高学历而学习的欲望。不过，通过网络课程的培训，杜迟脑子里装进去一些管理知识，在网点也自觉不自觉地发挥过几次。
粤海网点有收派员三十多名，从管理学上来看，三十个人的团队就要有管理。虽然总部也强调管理，但杜迟认为，对于收派员的管理不能只停滞在制度上，而要管到收派员的心里和脑子里。
“大家都知道‘客户是上帝’这句话，但大家知道我们凡人是要如何对待上帝的？”有一天晨会，杜迟对着三十多名收派员，大声地问。今天这个问话也不是杜迟专门准备的，是说着说着，脑子里突然崩出来的东西。
“见到上帝，我们就说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一名收派员的回答引起其他收派员的哄笑。
杜迟马上纠正道：“阿弥陀佛不是对上帝说的。蔡老板只说对了一半，我们在求上帝时，确实是要说‘上帝保佑我们’，但如何才能得到上帝的保佑，这才是关键。让上帝保佑这句话好出口，问题是如何打动上帝让它来保佑你，这个就难多了。”
杜迟以刚才回答问题的“蔡老板”为切入口，言语颇有激情地讲作为收派员如何打动客户，如何使更多的客户成为他们的粉丝。
这位众人嘴中的“蔡老板”，曾经创过业，开过一家小公司，后来倒闭了，跑到如来急快递公司当起了收派员。
“做快递生意不能做一锤子买卖，要想方设法增加客户对我们收派员的粘性…”
“那客户若蛮不讲理，骂我们甚至打我们，我们该怎么应付？”有收派员提出这个收派员最常见到的问题。
说到收派员与客户之间，或者与居民之间的矛盾，那几乎每天都有可能发生的事。也就是在某一天，某快递公司一名收派员路过一小区时，因将对方的汽车剐了一下，被对方粗暴对待，结果双方拳脚相向，收派员将居民打伤，赔偿了几千元医药费还不算，还被对方告到派出所，打人的收派员被拘留几日，丢掉饭碗。
杜迟的看法是，我们收派员首先要做好自已，当自已做错后，要立即承认错误，向对方赔礼道歉，尽最大可能得到对方谅解，不要让事态向冲突的方向发展。
“你说得都对，但我们做不到，别人也做不到。有时候，我们的道歉反而带来更大的麻烦！”有收派员这样看待杜迟的“教导”。
是呀，这位收派员兄弟说得对，他杜迟不也是曾打过人吗？人到冲动时，上帝都拦不住。
“要让收派员成为人人尊敬的职业！”这是杜迟经几天考虑后，在粤海四街网点打出的标语，算是回答上次收派员的“灵魂之问”。
第二十三章 有自已的想法
“要将‘让收派员成为人人尊敬的行业’这个标语在全网推广！”如来急快递公司孙老板对粤海四街网点打出的这幅标语很重视。“国家新邮政法也正式出台啦，收派员已作为正式职业写进法律里，且有职业资格认证制度，这对我们快递行业是一件大好事。我们在宣传新邮政法时，要将四街的标语同时打出来！”
杜迟听到粤海四街挂出的标语要在全网推广，反而害羞起来，他心想，若把这句话当作广告语来推广，是不是有另外的副作用。从实践中，杜迟冥冥之中又觉得此言不妥。收派员工作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它需要与各类客户打交道，需要处理各种突发的问题。胆大又要心细，果断又要谨慎，不亢又要不卑，原则要坚持但又不能缺乏灵活性。所以，收派员这个职业不能走极端，要有平衡性。要让别人尊重你，你得首先要尊重别人。如何做到这个平衡，很让人伤脑筋。
“蔡老板！你当过老板，管过员工，你能说说这句话的内含吗？”有一天晨会，杜迟指着那幅红色长条标语问“蔡老板”。
在粤海四街网点，无论业务多么繁忙，周一早上开晨会，是雷打不动的事。“要把公司要求的晨会落到实处”这是总部人事部门对各网点的制度性要求，但如何落实，却是每个网点主管的事，现状来看，也是仁者见人，智者见智。
在如来急快递公司，网点主管也是要收派件的，因此，很多网点将晨会只看作是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而不是被看作是与收派员沟通的机制，或是最基层管理人员了解市场和客户的渠道。杜迟吃过晨会给他带来的“甜头”，因此，他一到粤海四街网点来就很重视这项工作。
为了开好这个晨会，达到预期的效果，杜迟总是会做一些晨会前的准备，虽然准备不是成系统的，但杜迟总是在晨会前有自已的一些想法在。
“蔡老板”听到杜迟在一本正经地问他，笑答：“收派员赚到钱了，自然老婆孩子就会尊重你，你的狐朋狗友也会看得起你。”
蔡老板的随意回答引来全场收派员的大笑，但笑声中却含着赞同的意味，并夹杂一丝丝伤感的因素。
说实话，杜迟也赞同“蔡老板”的回答，人活在社会上，无论你怎么想，怎么看，地位和金钱能给你带来尊重。就拿他自已来说吧，村里人都在他父母亲面前夸他好，那是因为杜迟曾帮过几位同乡人。他们来深圳找工作，没有地方住的，他想尽办法安排，没有钱用，杜迟二话不说，主动资助人家。反过来看，若有同乡到深圳来，他杜迟什么都不做，对人家没有什么所谓的恩情，那说他好的人会骤减，甚至骂他的人都会比比皆是。
“蔡老板的话我赞同，但我个人觉得赚钱只是果，还有因蔡老板没有说出来。”
另外一名收派员马上对杜迟喊：“你把赚钱的因说出来吧！”
其实，什么是收派员赚钱的因，杜迟本人也是似懂非懂地，他不能清晰地表述出来。看见“蔡老板”站在那里龇着嘴笑，料想他一时半刻也说不上来。
“对于收派员赚钱的因，我希望大家自已去悟，去到工作中悟。”
在晨会上虽然没有总结出收派员赚钱的因，但此事却让收派员感兴趣讨论，且流传开来。
网络性快递公司就是这样，在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件事，无论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很快就传遍到其他地方的网点。有人说笑，快递公司收派网点的大小事就像流行的病毒，一旦发生，就会瞬间流传开来。这也为网点的管理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你现在不像只有初中文凭的人了。”有一次，林机锋回到深圳，抽空找杜迟喝茶，师徒二人已好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坐一起了。
杜迟望了望四周端着不同姿势边谈话边喝茶的人，然后笑答：“其实有一段时间我是想提高我的学历的，很想搞一个大专文凭，你看我们公司当大小领导的哪个不是有学历的人。”
“有学历并不代表有学问，更不代表工作能力强。社会本身就在为每个人定制学历。”
林机锋说的这句话杜迟是懂的，社会是一所无门槛的大学，在这所大学里，只要你用心学，什么都能学得到。以前杜迟在公众场合不敢说话，更不敢说大话吹牛，一说言过其实的话他心就发虚，脸就发红，现在不一样了，手下正儿八经地有三四十多名收派员，这些年轻人思想变化很快，也容易被外界影响，因此，需要激励，而所有激励人的话语或口号均是言过其实的。
“需要给员工画画饼”这是马小斐告诉杜迟的。那是有一天早晨，杜迟到蓝天白云公司收派件，听到郑以任对着员工吆喝：蓝天白云要成为中国500强企业！杜迟听了大惊，你这老板说话太不靠谱了吧，中国500强企业是什么概念？蓝天白云公司现在才几十号人，距离中国500强企业那还有多远！而马小斐却轻描淡写地说“需要给员工画画饼，画着画着，煎饼就有了”。
“我现在学会了怎么吹牛，其他的没有长进。”杜迟笑着对林机锋道。
“现在总部在内聘储备区总，你可以试一试。”
杜迟吓得立马站起身来。如来急快递公司区总是什么职位？那是高管，是管理一片区域的最高长官，是地方诸候王！与杜迟本人现在的职位不知道差多少个台阶。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知道兰州区区总杜洋吗？还是你本家。”
杜迟摇头，他对深圳区总都不是很熟悉，只是在年会或区部会议时见过他，兰州区总他没有关注过。
“杜洋以前就是从分部经理位置上通过内部竞聘成为现在的区总的。”
杜迟睁着双眼道：“从BJ分部经理竞聘区总，还只差两个台阶，还是能说得过去。另外，我听说过去年竞聘区总的人都是有大专以上学历的。”
“你所在的粤海网点大呀，比其他内地好多分部还要大，业务也大，收派员也多，管理难多不比一个小分部小。”林机锋是收派员出身，对快递公司基层管理情况是了如指掌的。
粤海网点确实是如来急快递公司大网点之一，但在公司职位级别层级中，粤海网点主管还是收派员层级。关于这一点，杜迟当然清楚得很。
“我建议你试试吧，成不成公司领导说了算，但对你来说却是一次上升的机会。”林机锋临分别时，这样对杜迟说。
作为如来急快递公司的一名老员工，现在的杜迟无论是自信心还是处理问题能力，比在电子市场那时要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杜迟本人也是这样评估自已的。
“林机锋建议我竞聘储备区总。”晚上临睡觉前，杜迟想到这档子事，对妻子说。
钟黛看了看杜迟，“你没有看今年公司招聘的新高管介绍吗？”
这几年，如来急快递公司快速发展，公司未来规划中要发展海外业务，孙老板提出要做中国最好的快递公司，五年内要赶“英”（是指当时中国最好的民营快递公司），十年内要超“美”（是指联邦快递公司）。在这样的热情下，如来急快递公司招猎了一批“高大尚”人才。为了鼓励内部员工，每引进一名新高管，人事部门都将他（她）的过往的“英难史”予以全网介绍。
人事部门刚开始做时，杜迟关注过，但一看那些新来的高管能靓瞎人眼的介绍，杜迟觉得这些人与他扯不上关系，因此，以后他也就不怎么关注这些人了。
这就像深圳的房价，当月供与工资相差不多时，你还有兴趣关注房价的走势；当你的工资距离月供越来越远时，这时的房价走势已与你无关。
“你对这些高管都不了解，你如何与他们在一起竞争？”钟黛似乎认为杜迟没有必要参加内部竞聘，因为肯定竞聘不上，还落得个别人看笑话。
杜迟见妻子对他竞聘储备区总岗位并不热心，因此，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不过他自已越想越觉得可以试一试，这又不花他什么本钱，内部邮件投一些资料，如果人事部有通知，就到总部去面试一下，据说也没有太多的流程要走。
“杜迟要成为区总了。”不知道是谁走路了风声，现在粤海四街网点所有收派员都在传“杜迟要做区总啦！”。有收派员现在不直接叫杜迟名字了，改口称呼为“杜总”，这倒让杜迟猝不及防。
现在杜迟觉得妻子说的话是对的，本来他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去竞聘这个储备区总，只是本能地想去试试，现在好了，无意中成了破釜成舟的事了。若这次竞争不上，别人对他的称呼都不好再改口啦。
“我现在后悔报了名字，感觉得自已被架到火上烤着般。”杜迟打电话向林机锋诉苦。
林机锋却不以为然，他说别人这样认为是好事呀，是对你能力的认可。另外，好多事情还真说不清楚，别人叫着叫着，你还真就成了区总。
林机锋与林郑中共事时间久了后，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相信起命运学来。于是，他不认为现在有人叫杜迟“区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杜迟本人后来也觉得，自已名字已报了，相关资料也提交上去了，再叫人事部门撤掉，也不是很合适，那就按照总部要求准备竞聘资料吧。
杜迟并没有将粤海四街网点收派员叫他区总的事告诉过钟黛，钟黛有一天却问了这个事。“现在就有人叫你区总啦？”
杜迟几乎大惊失色，粤海四街网点同事随意间开的玩笑都能传到总部客服部？
钟黛撅着嘴道：“所以，我叫你不要提交应聘资料到人事部门，你就是不听，我看到时你应聘不上，怎么在粤海四街网点混！”
第二十四章 父母亲驾到
钟黛的埋怨里传达的意思很清楚，在她的潜意识里，人嘛，想做“大官”，然后又没有做得上，结果人人知道了，这比杜迟以前“几起几落”要丢人。
看到妻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杜迟想到林机锋，“我师傅说既使应聘不上，对我也是一种锻炼。”
“你就听你师傅的。大老远的把你拉到青岛，拼死拼活地干，你得到什么？他林机锋马上要被任命销售中心二把手了！”
“什么？林师傅要高升啦？我怎么不知道，没有见到公司正式文件呀。前几天我们还通了电话，他没有说…”
“我说你这个人就是木榆脑袋，别人把你卖掉你还帮人数钱。”钟黛说完就上床睡觉去了。
对林机锋要升为销售中心二把手，杜迟一点风声都没有闻耳，不过，他平时也不太喜欢道听公司的内部消息，虽然认识不少总部的同事，但能与之嚼耳朵根子传公司内部小道消息的人还没有，因此，杜迟对公司内部传闻是很闭塞的。
不管怎么说，师傅林机锋晋升到销售中心二把手，对杜迟来说是好消息，从一个侧面更加坚定了杜迟竞聘储备区总的勇气。
“师傅直的要是得道了，我替他高兴。”杜迟笑着对钟黛说。
“你这是阿Q胜利法。”
杜迟不理解妻子说的“阿q胜利法”是什么意思，他毕竟没有学过鲁迅这篇划时代的小说，那是高中课程。但杜迟近段时间时不时地在学英文，听到钟黛说“阿q”，想到几个英文单词，也是为了讨好妻子，大声地不断重复背着与“阿q”相似的英文单词。
钟黛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脸严肃地对杜迟说：“我再和你说一遍，成叔叔是不能到我家里来住的，我是不会同意的！”说完又睡下。
杜绪成自上次车祸出院后，一直在自已租的房子里住着，每周杜迟带他到康复中心做两次康复治疗，现在已可以杵着棍子慢走。由于杜绪成在车祸中负有一定的责任，故撞他的车主只负责几个月的房租和误工费，现在杜绪成面临付不起房租的困境。“你到我家暂住一段时间再说。”杜迟想把杜绪成接到自已租的那两室一厅的房子里。
“你婆娘同意我住到你家吗？”杜绪成怕钟黛不同意。杜迟拍着胸脯说，他家婆娘最通情达理的，哪有不同意自已家叔子住到自已家里的理。
“成叔叔是一位需要人照顾的病人，我们上班这么忙，他的衣服被子，还有吃饭，谁来料理？”钟黛一听成叔叔要住到自已家，马上不高兴了。
杜迟小心地解释，成叔叔生活由他来照顾，不会麻烦妻子的。
“你的衣服你洗过几回？你做过几次饭给我吃啦？”钟黛含着眼泪大声地反问。
看到妻子那样子，杜迟心软了。她说的一点不假，自结婚以来，家里的事杜迟确实做得不多，关于这一点，杜迟觉得对妻子有愧。
“我这不是忙，顾不上嘛…”
还没等杜迟把话说完，钟黛几乎跳起来，“你还知道你很忙，那你把成叔叔接到家里来，你就闲啦？就有时间啦？”
杜迟呆呆地望着妻子，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妻子的责问。不过，当见到成叔那一步一步地努力向前走的背影时，他还是对杜绪成说道：“你现在一天比一天好，你不能回老家，千万不能，再在深圳康复一段时间，肯定就基本差不多了。”
今晚妻子又提出成叔叔不能住到家里的事。
杜迟坐在床上，看着妻子蒙着被子在睡觉，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还是叫我家婆娘来深圳把我接回老家吧。”房东在催房租，杜绪成又想回AH老家。
“这两天实在很忙，明天晚上我过来接你到我家去。”杜迟小声地对杜绪成说。
“明天晚上我把成叔叔接过来，他一个人实在太可怜了。”这天晚上，杜迟终于没有用协商的口吻对钟黛说。
钟黛看了一眼杜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平静地说：“成叔叔一个人这样子我也很同情。正好李垚是一个人租了房子，距离这个小区也不远，这段时间我到她那里住吧。”
杜迟本来以为钟黛又要大骂他一顿，没有想到她竟同意了！李垚是钟黛的闺密，杜迟与她很熟悉。妻子到她那里，他肯定放心，再说啦，成叔叔住进来后，妻子在家里确实不是很方便。“你真是一位同情理的人。”杜迟龇着牙，对妻子露出万分感激之笑。
杜迟父母亲听说杜绪成住在杜迟家，马上要求来深圳看望他。杜迟本来是不想让自已的父母亲这个时间来深圳，但从电话里听到父亲那恳切的语气，说你刚来深圳时就住在成叔叔那里，还给你找了工作，这个天大的人情还没有还给人家，现在成叔叔受伤了，又住在你家，我们老两口一定要过来看看他，不然村子里人怎么看我们杜家！
人情大似债，头顶锅盖卖。这是杜迟老家的俗话，说的是，为了人间之恩情，连家里的锅盖都可以卖掉，也要报答别人对你的恩惠。杜迟当然懂得这个理，他对成叔叔总是心存无限的感激，听到父亲这样说，也就同意了父母亲到深圳来。
杜迟刚挂断父亲的电话，一壶水还没有烧开，杜快突然打电话来了。这家伙前段时间几乎不愿接杜迟的电话，今天主动打电话过来，杜迟当然高兴。
“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回庐江的？”杜迟睁大着眼珠子对着手机喊。你看这个杜快，很多事情都是在自作主张，搞得别人一惊一乍的。
“你回庐江这么大的事都不和父母协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杜迟快要歇斯底里起来。
原来是医生说小玲需要疗养保胎，且她的心脏不是很好，需要静养，杜快怕告诉了父母亲，老俩口肯定招三唤四地带人过去小玲家看小玲，怕对小玲身体有影响。
杜迟想想也是，父母亲早就想抱生子，当听到儿媳在她自已父母身边养胎，那肯定刹那间就传遍全村，这样七姑八爷不得不到小玲家看望小玲，直觉告诉他，这对小玲保胎确实不利，但农村人不一定知道这个医学常识，和他们说也不一定说得清，不如满着他们万事清静。
杜迟与杜快沟通时，往往出现这样的结果，首先杜迟对杜快的做法或想法抱着完全不同意的态度，等杜快把原因说出来后，杜迟又觉得杜快做的或想的是对的。
“那父母亲到深圳来后，我怎么跟老俩口说你的事？”
“你就说我和小玲到南京了，小玲家小姨父是南京有名的中医，在看病保胎不就得了。”听到杜快那轻描淡写的口气，杜迟语塞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杜迟父母做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特别是他父亲，曾做过原生产队队长，一声吆喝，没有农民不听他的。在打电话与杜迟说好来深圳后没有几天，老俩口就坐上了庐江至深圳的火车。
“杜快怎么没有来接老子？”杜快打小就被父亲打骂，但杜快并不怕父亲，反而与父亲走得比杜迟亲近。今天一下火车，见到笑容满面的杜迟，却没有见到杜快，心里还是有一点不痛畅。
“老爸，我来接老皇上还不够呀？”杜迟将母亲手上大包小包接过去，笑着对父亲说。
杜迟母亲比较理解儿子们，“你还真把自已看作皇上啦？大儿子来接你还不满足？”
我们暂叫杜迟父亲为杜父，母亲叫杜母。
杜父刚坐上杜迟的车子，由于车子是从烈日下刚启动的，空调还没有将车内的热浪推走，杜母热得在喘气。
“妈妈！一会凉气上来就好了。”杜迟边开车边安慰。
杜父虽敞开上衣，但他说这个热不比夏天搞“双抢”那热头。搞“双抢”是杜迟家乡农民最苦的时季。庐江地处AH中部，农田可以种双季水稻，因此，在农历6-7月间，是早稻收割晚稻下种的时间，俗称“双抢”，也就是抢收抢种的意思。
“深圳这个热和我们家夏季热不一样，它这个热得我透不过气来。”杜母小声地说。
听到母亲这段话，杜迟脑子里马上想到小玲。他正在为怎么向父母亲说杜快的事而发愁，现在杜母这样说，杜迟马上接着说：“是的呀！我们老家很多怀孕的妇女适应不了深圳这个气候…”
还没有等杜迟将话说完，杜母马上问小玲现在怎么样。杜迟边开车边答，他们俩好着呢。然后指着车窗外左边打岔：“妈妈，这就我上次和你说的深圳最高的大楼，你看它有多高。”
杜父瞧向外，“这楼怎么看不到尽头呀！”
杜迟哈哈大笑，然后编说起这大楼的一些趣闻，算是将母亲的注意力从小玲身上转移开来。
“成叔！一年不见，你老多啦！”杜父一进门，看到杜绪成杵着拐棍走过来，紧跑过去，一把抱着杜绪成，几乎流着眼泪在说。
杜绪成这半年，经那么大的车祸，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现在又在做艰苦的康复治疗，心里还在考虑这考虑那，到了这个岁数，如何不显得苍老呢？
三位杜村的杜家人在这样的场合见面，怎能不激动万分，杜母还流下了眼泪。
“成叔叔现在康复很快，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自已大步走了。”杜迟想用这样的喜迅来安慰三位长辈。
第二十五章 应聘失败
杜绪成现在说话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见到杜父和杜母，心情激动不已，因此，只见到他嘴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杜母大惊失色地盯着杜绪成，“成叔叔，你现在说不了话啦？”
杜父在村子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号称“老村医”，他知道杜绪成是什么情况，笑道：“出车祸怎么会影响说话，老成叔这是见我们俩激动的。”
说着三人又都笑起来。
杜迟忙着不停，又是烧水又是泡茶。成叔叔已好久没有喝家乡茶，喝了一口清茶后，话多起来了，对家乡每家每户都问个不停。
“老成叔呀，现在家乡年轻人几乎走完啦，只剩下几个老年人每天从村东头晃到村西头，然后又从西头走到北头。”
杜父说的是事实，现在庐江农村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或上学去了，在家做农活的几乎没有。
“我们村下拐那一片田都改成种单季稻啦！”
杜绪成听杜父说到下拐那片田，是家乡最富饶的“粮仓”之区。在1979年包产到户后，农户们为了得到这片田中的其中一块，刑二与夏三打得不可开交，最后只得用抓龟的办法来分，没有抓到的农户哭爹喊娘，宛如失去生命般难以接受。
“你看现在种田地不但不要上交公粮，政府还给补贴。年轻人还认为不能做，这要到哪里去说理去。”杜父边喝茶边评说世道。
杜父说的还真是农村的现实。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像到种田地的苦，想当初，割稻、插秧、耙田，哪一样农活不是手工操作，烈日之下，再美的村妹也会变成黑姑。远的不说，就拿八零后杜迟来说吧，他有一位同村的小学女同学，放暑假前白白嫩嫩的，两眼放着亮光，像百灵鸟般惹人喜欢；暑假过后，再一看，你都要不认识她了，全身晒得黑黑乎。有一年，杜迟实在不忍心，就多嘴喊这位女同学为“两重天”，被她的母亲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现在年轻人不愿意种田，也是正常的，比如说成叔叔吧，若身体好好地，他能在深圳上班，一个月到手工资有2000多元，还给予交养老保险，等60岁后，就顺理成章地坐在家里拿退休金享福啦。而苦守在家里那一亩几分地，一年到头能卖几个钱。”杜迟在分析现代年轻人不愿种田地的深层次原因。
杜迟分析得完全符合大部分农民工的心里所想。杜绪成要是在老家，起早摸黑的，也不知道能挣几个钱，等老了，做不动了，几乎没有退休金之说，但他要是在深圳可以一直做得60岁，现在每个月还可以寄1000元给远在兰州上大学的女儿当生活费，更重要的，在深圳不需要做重体力活，坐在有空调的保安室里，穿着公司给配的工作服，岂不乐哉。
“我是不是好不了啦？”听到杜迟在头头是道地分析，杜绪成还是想到自已的身体。
杜父从椅子上起身，走近杜绪成，将他的上下身体各部位瞧了够。“你现在吃饭怎么样？”
杜绪成想了想，道：“比我以前在农村时吃得少多了，也比在做保安时吃得少，主要是现在肚子不饥饿，没有吃饭的欲望，不像以前，中午等不到吃饭点，肚子就咕咕噜噜地叫…”
杜父又瞧了瞧杜绪成的脸，“你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杜迟一听笑啦，“成叔现在出门少，见太阳少得很，脸色当然不算好啦！”
杜父见杜迟有挑衅他“诊断”技术的意味，大声说：“那一年，也就是大旱那一年，成叔叔肯定还记得，刘四被刘三打在地上爬不起来，是我给他副草药，后来是不是全好啦？”
说到刘家八位兄弟，那是乡村有名的大户人家。“他们八兄弟现在还在家里生活吗？”杜父的滔滔不绝把杜绪成的思维带回进老家那一人一草一木。
“刘大和刘二都死几年啦，刘三、刘四、刘五都到儿女那里住了，现在只有刘七和刘八在村里过活，刘六和谈二木匠合作在镇里做木材生意，现在刘六像是一个人在做木材生意，谈二师傅今年正月去世了…”
“什么？谈师傅死啦？得的是什么病？”听到师傅去逝的噩耗，杜迟很是吃惊。谈二还不到六十五岁，在搬车子上整根木料时，不小心，被一根粗木料砸成重伤，后来也到县医院去抢救，由于伤势过重，再加上抢救不是很及时，就死掉了。
“手艺多好的一位木匠师傅呀。”杜迟坐在木椅子上，叹息不止。
说到谈二师傅手艺，他做木农具又结实又好使，比如，谈二做的抽水车，比一般的抽水车要轻一些，以致于农民使用他做的水车抽水要比用其他水车抽水节省时间。
不过，杜迟跟着谈二师傅两年时间，虽然在所有徒弟中手艺算好的，但始终没有得到他的真传真技。有人说是杜迟家没有上“敬师礼”，而杜迟却认为他学不成师傅那手技，“就是给谈师傅敬师礼我也学不成谈师傅那木艺。”
现在世道改变了，农村也不流行精制的木具，农具都是铁的，且花少量的钱就能买到，比谈师傅手工做的要便宜很多，另外，农家孩子们结婚用的家具也可以在市场上买到，且样子好看得多。
说到农村手艺失传，杜父也在叹息：“不要说谈二啦，就拿我来说吧，三味跌打止伤草药，从我祖辈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现在杜迟和杜快一个都学不会，看来是铁定的要失传…”
杜父说到杜快，倒提醒了杜母，她马上插话问杜快什么时候过来。
杜迟笑着回答，深圳不像老家，窜门走户的，几分钟时间的事。
杜迟的手机响了，是杜快打来的，突然说他和小玲现在在南京治病。
杜快还是了解自已哥哥的，他怕杜迟圆不了慌，于是，主动打来电话。
这可把杜母急坏了，儿媳快要临产，怎么会生病呢。
“没有什么大病，就是需要中医调理，小玲家婊姑父不是有名的中医嘛，所以，月初我们就来到南京。又怕你们二老和哥哥担心，再加上又不是什么大病，我也就没有通知你们…”
杜母听着就要淌眼泪，杜父却道：“用中医调理就对啦！小玲家姑父我是听说的，中医手艺了不得！”
经杜父这样一打浑评说，杜母心情居然好起来。
杜迟正在给妻子钟黛发信息，说父母来深圳了，希望她晚上回来吃饭。信息刚发过去，钟黛少有的主动打来电话，“你把手机给妈妈。”
杜母马上接过手机。钟黛说她这几天忙得很，不能现在回来，晚上等下班回来在一起吃饭。
对于大儿媳，杜父杜母还是放心的，因此，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考虑什么。
杜迟把家里的事项安排妥当后，对父母说：“你们二老先和成叔叔聊一聊，我这要到网点去，还有一些快件要送，等晚上回来大家在一起吃饭。”说完就匆匆地回到网点。刚将下午要派的快件装上车，手机又响了，是总部人事部门打来的电话，说是后天要他到总部来面试。
应聘储备区总要到总部面试，这个流程杜迟是听说过的，但如何面试他却不清楚，于是打电话给林机锋。
林机锋现在还在青岛上班，但孙老板已找他谈过话了，等下个月就要来销售中心就任，因此，他现在正在青岛办交接性工作。对于今年总部人事部门那些储备人才的事，林机锋很少上心过问，听到杜迟问到总部面试的事，按照往年经验，也就是总部那几个头头，要储备谁，他们虽不是内定，但心里早就有数了，毕竟是平时都能打听到的人。
“总部面试没有什么复杂的，你胆子放大一点，态度端正一点，说话逻辑性强一点，有这三点也就OK啦！”
听师傅这样说，杜迟心里踏实了不少。等到第三天早上，匆匆地跨进“面试室”，杜迟大感意外。你道为何？今年面试官全部是刚入职的“职业经理人”，杜迟一位也不认识。
据传，总部通过猎头公司挖过来的这批精英，都有国外留学的学习和工作经历，俗称“海龟派”。
按照面试流程，杜迟先作了个简要的自我介绍，然后由面试官提问。
面试官都在看杜迟曾递上去的个人资料，突然间，一位面试官用英语问了一个问题，杜迟立即像是被一棒子打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宛如电击了般坐在下面孤立无援。
原来今年如来急快递公司储备区总是打着“为五年后的公司发展作人才准备”的旗号！未来五年，如来急快递公司要拓展海外业务，包括欧洲、美洲，以及大洋洲等英语国家，因此，储备区总不但要懂业务，更重要的是要能过英语关。
杜迟全身在冒着汗，呆呆地坐在软椅子上，眼睛看着地面。
“请面试者抬起头！”这时，主持人说话了。
此刻杜迟心里多么想跑出这间用会议室安排成的面试室，主持人话一出口，杜迟误听成叫他出去，可以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主持人也惊讶。
杜迟边走边回答：“我不行。”
说完已来到面试室门外，门外已有好几名同事在等着主持人叫。
“怎么样？面试还可以吧？”一位面试者问了一句。
这个人杜迟认识，是深圳罗湖片区经理。看到他那带笑的问话，感觉到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嘲笑口吻，杜迟马上低下头，径直地向楼梯口走过去。
面试失败了，杜迟坐在总部大楼低层楼梯上，他想打电话给师傅林机锋，又不想打。这时妻子那不要他来应聘储备区总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要是听钟黛的劝告就好了…”杜迟现在非常懊悔没有听妻子的劝告。
“杜总，今天来总部啦？”这是钟黛所在的客服部领导小松，见到杜迟坐在电梯旁边的楼梯上，问了一句。
小松到粤海四街网点去过好几次，是做客户调研的，因此，他们还算熟悉，平时私人关系也不错，不过，今天杜迟看到她那笑嘻嘻的面孔，似乎像在嘲笑自已。
第二十六章 杜父母回家去了
人世间有好多事情，因为你自已太过关注，结果误以为别人也像你一样在关注。就拿杜迟来说吧，储备区总没有应聘得上，自我夸大别人的感觉，以为别人会因此而作出很多改变和不适。但事情并没有像他预估的那样，妻子钟黛这几天照常住在闺密家里，也没有打电话来问他储备区总的事，网点那帮收派员兄弟们，前段时间叫他“区总”的人仍还是若无其事地这样叫，林机锋也没有主动打电话来问他应聘结果如何。
倒是小马对杜迟没有储备上区总而愤愤不平。
“这帮所谓的海归派现在在国内各大公司吃香得很，成为打工人追求的目标了。”这天杜迟来到蓝天白去公司收派件，抽空坐在小马的办公室。当小马听说杜迟应聘的事后，说起“海归”的事来。
“他们都称得上打工皇帝，我们这些土包子无法与之相比。”杜迟在这些精英面前还是自卑的。
当时媒体上炒得很热的一个词叫“打工皇帝”，说的是某人也是海归，回国内后到一家大公司当高管，年薪上亿元，还有股票相送，引得全国打工人可望不可及。
“他们真有那么大的价值吗？”小马问杜迟。
杜迟摊了摊不是很干净的双手，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过杜迟心里想，若这些“海归”不能给所在的公司带来很大的价值，那些公司为什么要给这帮精英这么多工资呢？
“完全是一种商业炒作！”小马振振有词地道。
此刻的杜迟也许还不知道商业炒作所带的经济利益，小马也许也不能完整地表述出来，只是直觉告诉她，所谓打工皇帝就是一种炒作行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杜迟只要心里有事，喜欢和小马聊一聊，然后思想上的结巴似乎就解开了。但回到家里，见到父母及成叔，杜迟是不想谈论自已工作上的事，若他们主动地问，他也是报喜不报忧地应付几句。
“老大工作挺忙的，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的占用他的时间。”生产队队长出身的杜父带着“过来人”的口吻对杜母说。
于是，这天晚上，杜母和杜迟说，过两天他们老俩口要回庐江啦。
杜迟一直想请一天假，带上父母到深圳大小地方去玩一玩，而杜父却说他们老俩口是来看望成叔叔的，不是来看深圳高楼大厦的。杜母还说她看着那么高的楼房头就发晕，就想吐，因此，杜迟想带父母在深圳玩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你媳妇要回家住的。”杜母表情凝重地对杜迟说。
老俩口在深圳住了这么几天，只是来的第一天晚上见到钟黛，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然后钟黛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杜母见大儿媳的肚子还是“平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想多说两句他们要生孩子的话，又见钟黛那忙碌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我们俩现在都很忙，人忙起来，生活反而充实。”杜迟憨厚地对母亲说。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原因，这对双胞胎兄弟性格完全不一样。杜快长得比哥哥高大，但见到母亲就像小时候一样，总是喜欢依偎在母亲身边，而杜迟从小就没有这样的“天份”，因此，母亲习惯对杜快吆五喝六，却对杜迟小心翼翼地说话。
“下个月小玲要坐月子了，你一定要劝劝杜快，叫他老婆回家生产，家里二楼我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床上被子都是崭新的，从没有其他人睡过。”杜母说到这里，杜父却回忆起在去年春上发生的一件事。有一对养蜜蜂子的小夫妇，是外地人，想租杜迟家那二楼几间房，房租随便杜母讲，竟被杜母拒绝。
“那几间房是我双胞胎儿子的新婚之屋，如何能让别人睡进去呢！”杜母义正严辞地说。
杜迟听着鼻子一酸，嘴里却道：“现在乡里的房子能租得掉？上次老爸不是说乡里现在人越来越少了嘛。”
杜父拍了拍自已的胸脯，说那要看是谁家的屋，他杜家的名声可是乡里乡外人人都知道的，所以，养蜂的人也是“慕名而来”。
“要是家里那二层楼能在深圳该多好呀！”杜母竟这样天真地感叹。
杜迟明白母亲心里在想什么，她是在挂念两个儿子在深圳一直租房子。人没有属于自已的窝，无论你混得多么风生水起，给人的感觉你都是在漂浮着，这就是在我们国家为什么房地产永远吃香的民族感情因素。
“你们俩兄弟要好好地工作，深圳不比家里，在家里还有我这张老脸罩着，在这里全靠你们自已了。”杜父少有的带着语重心常的口吻说话，和近几天杜绪成给他洗脑有关。
杜绪成来深圳闯荡得早，虽然一直在做小区保安，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人和事都是鲜活的，让人难已忘怀。
杜绪成和杜快交往很少，因此，他不对杜快作评价，却对杜迟赞赏有加，在杜父母面前不断重复地说杜迟的好处，让杜父母听着像大伏天吃了一根冰棍般舒坦。
“你们老俩口有这么两个孝顺儿子，等老了肯定能指望得上。”杜绪成说这话是有一定背景的。在老家农村，儿子不瞻养长辈比比皆是，古老的乡村正应着“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这句钻心之言。
自杜父母来了后，杜绪成的心情大好，因心情大好，身体恢复明显快一些，现在杜绪成竟可以自已独自起床穿衣服了。刚来到杜迟家时，杜绪成早上穿衣服还需要杜迟的帮忙，有时杜迟早上出车早啦，杜绪成就睡一天不起床，也不吃饭。现在变了，早上按时起床了，这让杜迟很是替他高兴。
“要是知道我父母亲能治你的病，我早就让他们老俩口来深圳啦。”
杜父知道杜绪成以前不能独立起床后，特地作了两方面安排，安排一，杜迟还是要小心照顾好成叔；安排二，成叔要想办法自已动手，古语讲，树挪死，人挪活，所以受伤的病人要运动起来。
杜绪成真心地不希望杜父母离开深圳，但他当然不好强留，只得站在门口用含着泪珠的双眼目送他们坐上了电梯。
送走父母后，杜迟心里像是轻松了一般。他拍了拍自已的脑壳，心想不应该是这种心态，一般来讲，父母回老家，极有可能是几个月甚至是一年都不见上一面，心里的失落感会自然而生。不过，从人的心里学来分析，此刻杜迟有这样的心态是正常的，没有这样的心态是不正常的。自已妻子一直住在闺密那里，弟弟还向父母撒了一个谎，工作上，本来以为应聘储备区总是差不多的事，起码能到总部竞争一番的，没有想到，他杜迟还是这样的不堪一击，落得个被人笑话或饭后谈资的主。在这样的氛围下，若父母亲还在身边转悠，甚至还问这问那，这不是每个做子女的希望。
“小快，我跟你说，今天我把父母亲送上回家的火车啦。”送走父母后，杜迟想起来打个电话给杜快。杜快一听父母回老家了，也不是很意外，只是在电话里不停地问，父母亲到深圳哪里去玩了，吃得是否习惯，是否开心之类的。当听说二老哪里也没有去，杜快竟埋怨起哥哥来。
“我说哥哥你呀，平时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定要接父母亲来深圳玩，好啦，现在他们俩真来了，你却向后退，没有带他们玩。唉！”
杜迟马上向弟弟说明原因，不是他不想带老俩口出去玩，是他们自已不愿出门，他作为儿子的也没有辙想呀。
听着杜快那“站着说话不腰痛”的口气，杜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过，不管怎么说，父母来深圳走一趟，杜快愿意和杜迟说话了，前段时间他是不愿和杜快说话的。
本来俩兄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杜迟是这样想的，他不认为他以前对弟弟的“绝情”是错误的，这不，这次父母来深圳，也没有提起以前他如何对待弟弟工作上事。
杜迟想给妻子打电话，但他又怕妻子正在忙而不接他的电话。父母亲来深圳这几天，钟黛虽然不是很欢迎，但她最大的贡献是接他的电话了。
“给她闺密李垚打个电话。”杜迟想“曲线救国”。
“是李大美女吗？哈哈，不是有什么事，这不明天是星期天嘛，想到钟黛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想这个星期天晚上请你吃个便饭，不知道你赏不赏光？”
李垚是一位大脑特别简单的女孩子，一听说自已闺密老公要请她吃饭，以为是他们俩协商好的，高兴地答应了。
与李垚通过电话后，杜迟马上给妻子发了一个信息，说这个星期天要请李垚吃饭，已经与李垚说好啦。
过了好一会，钟黛回了一条信息：知道了！
看来妻子还是同意的，杜迟心里好高兴。
晚饭是安排在靠近李垚租住屋不远的中伦酒店，这是一家刚开张的比较豪华的特色饭店。杜迟早早地来到，坐在已订好的桌子旁边，一直看着来来往往的食客，果然看见钟黛陪着李垚款款而来。
“你这位大忙人，未来的高管，怎么想到要请我这位小老百姓吃饭呢？真是受宠若惊呀！”李垚还没有落坐，嘴就不停起来。
钟黛的脸唰地就变了颜色，转头向洗手间走去。
李垚没有观察到钟黛的变化，还是在喋喋不休，“你这位闪亮的未来之星，胆子真大，敢把心爱的老婆放在我家，也不怕我把她拐跑走啦？”
杜迟忙应付道：“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不讲究那么多，只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第二十七章 要在深圳买房子
李垚捂着小嘴又笑起来，“你们结婚才几年呀，就到了婚姻七年之痒，还老夫老妻的，不过我还没有资格评说你们的婚姻，我还是单身狗一条…”
杜迟听了又觉得好笑，想起现在年轻人还真是调皮加自嘲得不行，“单身汉”是多么有文化的叫法，现在不叫了，改叫未脱单的少男少女为单身狗了，难不成，“狗”字比“汉”字还有文化底蕴？比如，众人耳熟能详的“男子汉，大丈夫”多么有气势的豪言，若改成“男子狗，大丈夫”，怎么听怎么都不入耳。
不过这世道之变确实让人应接不暇，再说这个狗吧，待遇较以往都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想当初，杜迟在农村，喂养了一条土黄狗，吃的是人们从口里吐出的山芋皮，还是对主人摇尾乞怜，感恩不尽。现在不一样了，杜迟所租住房子的房东，每次来收房租时，总怀里抱着一条纯灰毛宠物狗，身穿一条红色狗衣，那狗上下楼梯紧趴在主人身上，胆子比小女孩子还小。再看那主人，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叫着。听说房东家宠物狗吃的是专用狗粮，睡的是比杜迟小时还好的专用床，后来房东家这条宠物狗突然得暴病死啦，房东哭得死去活来，让左邻右舍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养家宠业的兴旺发达，也给杜迟带来了快递业务，粤海四街有一家宠物食店，还是杜迟的月结客户，双方为快递宠物粮而合作得很好。
钟黛已从洗手间走过来，甩了甩手，然后坐下，翻了翻菜单，开始点菜。
李垚还是在喋喋不休。为了间接地打断她的话，钟黛道：“你今天还没有与客户吵够呀？”
与客户争吵？这可是客服部的禁忌，杜迟警觉地看着钟黛，又看了一下李垚。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近段时间，中午定餐的人徒然增加，由于不能及时配送，导致客户不停地追打客服部电话，情绪激动的客户随即在电话里开骂，这样不免发生客服人员与客户之间的“辩吵”。有时实在不能说服客户，而客户还在不停地骂，客服人员就将电话扔到桌子上，任客户在电话的那头骂。
杜迟明白了，定餐服务对时效要求高，目前公司的收派能力还不能满足客户时效要求，若接这样的单，指定要被客户投诉，但粤海四街网点定餐的单子还没有接过。
李垚美眼“怒视”杜迟，说因为南山的业务量大，有客户要定餐的单子客服人员都予以婉转地拒绝掉啦，当然他们是接不到定餐的快递单了。
杜迟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食客，回想起中午那排成长龙的就餐人员，以及晚上十二点还是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冥冥之中，感觉到定餐快递将是一块很大的市场。
“我们同城件收派时效太低了，上午10点下的单，居然到下午两点才派送到，客户不破口大骂才怪呢。”作为第一线的客服人员，钟黛也是有感而发，当然也触动了杜迟。现在如来急快递公司主抓航空件，因为航空件利润高，但现在竞争也很大，成规模的快递公司之间不断地通过杀价来抢业务，使得航空件渐渐变成为快递界的“红海”区域。
“我们的同城件不能走个什么绿色通道，不经过二级三级中转吗？”李垚提出这样的专业问题。
杜迟是快递老江湖，他很清楚，现在如来急快递公司在SZ市是没有同城快递独立运作网络的，只能按照正常的快件流程进行同城内中转、运输和收派，而要建立一个城市同城独立的快递运作网络，那投入可不是一丁半点，且收益很难预料，因为当前的同城快件还不能成批次收派，收派成本高，且快递费低，若再独立建网运输和中转，那收派运成本是惊人的。
“你们收派跟不上，我们客服部就跟着遭殃，这叫小孩子成绩不好，家长要挨老师的骂一样。”
杜迟差一点将口中的食物笑吐出来，什么时候客服部这帮”美美“们成了家长啦。
晚上在一起吃饭，钟黛话说得不多，显得一副沉重的样子。等吃过饭后，杜迟想和钟黛单独地聊一聊，于是他们俩走向饭店前面的大道人行道上。
“成叔叔现在可以自已穿衣服了，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杜迟话中意思明显，他也并不希望成叔叔这样一直住在他们家，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叫他走。
钟黛哼一声，“那恢复还是很快的。”
杜迟很想钟黛搬回去住，但又不好直说，他怕钟黛不答应，反而会让一些不愉快上升为夫妻之间的矛盾。对于夫妻相处之道，杜迟还是学了一些。
“对啦，我上次给你订了一款新潮化妆品，是你最爱用的兰黛牌，我放在你的化妆柜里了。”
要是几年之前，当听到给她买了她喜欢的化妆品，那钟黛一定会给杜迟一个“紫色”吻。原以为钟黛会像以前一样，却只听到“放在那里吧，我现在也不使用那一款的化妆品了。”
“妈妈这次来深圳，反复念叨叫我们要生孩子，都老大不小了。”杜迟终于说到这个根本问题。
钟黛突然停下脚步，盯着杜迟，“要孩子？你说孩子生下来后怎么生活？你我还不是深圳户口，连上学都成为困难户。我知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可我不想再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不如别人。现在都说人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既然明知道孩子生下来后会输在起跑线上，我为什么还要生孩子？”
杜迟被钟黛的大声顶语塞了。钟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也许他们这些外地人就是深圳的过客，来去匆匆，来时赤条条，走时也许更无踪。
将钟黛送到李垚租住处后，杜迟坐上808路公交车，他还要到网点交接晚12点的中转件。为了提高航空件时效，公司增开了深圳到上海、BJ等特大城市的航空专用线路。所以，粤海四街网点为此增加了晚间12点的中转班次。现在招聘收派员、装卸员是一件很棘手的事。这些基层岗位以体力活为主，需要年轻力壮者，但工资高了，公司成本吃不住；工资低了年轻人又不愿意做。今天晚上就是因为人手人够，杜迟才去上班的。
说到基层员工的事，前段时间，总部人事部门来网点搞调研，说是后期招收的收派员、中转员和仓管员等基层岗位转变成劳务派遣员工。当时杜迟并不知道劳务派遣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样做的利和弊，因此，也没有发表自已的意见。
“要在深圳买房！”杜迟突然又冒出这个惊人的想法。
要知道，像他这样从一无所有到在深圳能买得起房子的人，那是屈指可数的。在杜迟的印象里，只有林机锋做到了，据说他那房子价格现在涨了不少，在青岛时，林机锋还自叹，若在深圳混不下去了，他就将这套深圳房子卖掉，然后到老家县城里买一套别墅，生活会滋润得一塌糊涂。
以前杜迟不敢在深圳买房，不只是首付门槛，还有那高昂的利息。一套房子200万贷款本钱，竟要收他一半的利息，这让农民的儿子杜迟不能接受。
“贷款是杜杆，它可以撬动企业增长。”这是杜迟在网课上老师说的经典语句。
不行，必须要在深圳买房子！
杜迟在深圳工作和生活，又在深圳结的婚，不是不对房子不关注，前段时间，他听说下沙有一套二手房，还不到80平米，近300万元。当时杜迟见钱这么多，也就没有再考虑下去。
“明天再打电话问一下房地产中介公司，有没有便宜一点的二手房。”
说到房地产中介公司，在深圳几乎每天都有新地产中介公司诞生、营业，那还是在去年，杜迟劝杜快去到房地产中介公司上班，不要再跑车了，跑车跑不到钱的。
而杜快看不上房地产中介公司这份职业，还振振有词地说，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和土地打交道，以前在农村，杜快一听父亲要带他到田地里去干活，杜快是最抵触的，扬言说等他长大成人了，坚决不做与土地相关的活。
杜迟这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他认准的事，就想把这事做好，做精，这和杜快又不一样，杜快看到什么新鲜都想做，但一遇到困难就不想再深入做下去。“你现在对跑车业务这样痴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有一次，杜迟在电话里这样与杜快半开玩笑又半认真地说。本来杜迟认为，杜快坚持要跑车，若能跑得到钱那当然更好；若跑不到钱，他很快就会改行做其他的，没有想到，杜快还坚持这么长时间。杜快自已也有自已的解释，说BJ的一位大企业老板家女儿好像都从外国回来做抢单拉客户的生意了，这个生意前途无量，他一定要坚持下去。看来世道还是能改变人的，有时将人改变好，有时将人改变坏，就看你是在被什么事物改变着，以及你被改变时所持的态度。
“首付款不够可以找金融公司短暂拆借一些。”当杜迟将自已要买房的想法告诉小马时，小马极力建议杜迟买房，且越早越好。在小马看来，深圳的房子永远都会涨，因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
“我是土长土生的青岛人，以前并不看好小鱼村深圳，但经我工作和生活在这座城市一段时间后，觉得这是一座不简单的城市，所以在这里购置房产，是一种非常有价值的投资。”小马很看好深圳的房地产投资价值，但那时的杜迟脑子里没有“投资”二字，他只想建一个属于他和钟黛的窝，让钟黛有一个稳定的家。女人嘛，只有两样东西才能让之安全，一是钱，二是房子。
“我只是想为老婆买个稳定的家，之所以投资，我想都没有想这档子事呢。”
小马马上替杜迟分析，房子具有多重属性，一是住居，二是投资，三是保值。所以，你现在买房子是对的，不要怕借债，话又说回来，你借钱不是为了消费，是将钱换成房子，只要房子在那，有债你怕啥子？
杜迟专心地听小马在头头是道地分析，突然觉得这位青岛小美女来深圳后成熟了不少，以前在青岛只把她当成临时帮忙的“客人”，现在依然成为行家能手了，看来深圳真是能激发包藏在人身体内潜力的。
据小马讲，她男朋友和他的同学当时创立蓝天白云公司时，也是一贫如洗，是他们将自已公司的远景规划卖给了一家股权投资公司，换来了资本金，公司才得以开张。这让杜迟吃惊不已，在杜迟的思维里，只有钱赚够了才可以开办属于自已的公司，不然怎么做老板，为员工发工资呢？当老板的人肯定比员工有钱才符合正常逻辑的呀。
第二十八章 被妻子吼了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现在的老板们，普遍没有员工有钱。当然啦，我指的是口袋里的净资产。”
对于净资产是什么，杜迟在网课上学过，虽然学得不是很精，但还是能知道大概的意思。
看到杜迟那不相信的表情，小马又补充一句：“所谓老板的钱，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所以，你从表面来看，老板们都很有钱，出手大方，其实他们的钱都不属于自已的。”
小马透露的“老板们内幕”倒让杜迟吃惊得一跳，不过从小马的谈话里，杜迟也悟出了一些道理，那就是，如果等到他杜迟全款再在深圳买房，那不是他这位收派员所能等得到的！
若从收派员这个职业收入对比来看，杜迟的收入属于阶层中的上等，主要是和他所在的片区有极大的关系。收派员的工资是底薪加提成，所以，他们的收入存在着两极分化的趋势，大部分收派员薪水属于低层，但片区位置好，业务量大且增长快，个人也很能干，甚至有突破性思维，那个人收入是相当可观的。当时有新闻媒体报道，有一家快递公司收派员在CBD办公室底气十足地吼：“我怎么会拆你的包裹去偷你的那几十块钱东西，你们可知道我一个月的收入好几万元！”
杜迟听到这则新闻并不觉得奇讶，他有时月收入总算起来还真有一二万元，而深圳同时期写字楼里的一般白领阶层到手的工资能上万元已算走路带风、说话底气十足的人了。
“我是想通过不断地增加收派件，然后存够钱来买房，在深圳买一套属于我和钟黛的房子。”
杜迟的一位同事曾听杜迟想通过存够钱买房，睁大双眼，指着四周林立的商品房道：“就这一片小区的商品房，单价都是两万元出头，一套简简单单的房子搞到手，没有300万元存款，你想都不要想，等你胡子白了再考虑买房吧。”
杜迟现在想想也是，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也没有存多少钱，从实物上看，也就是在老家盖了几间新二层楼，娶了房媳妇，其他的有形东西还真看不见。
“你要想在深圳买房产，必须要借用银行这根杠杆，别无他途可走。”小马的告诫还犹在耳边想起。
以前杜迟是不抽香烟的，这几天因晚上老是睡不着，竟拉着杜绪成抽起了香烟。杜绪成埋怨说他还要买房，怎么能学会抽烟，抽烟多费钱，也是很不好的嗜好。杜迟却呲牙咧嘴地笑着说这几天晚上老睡不着觉，不抽烟难受得慌，等房子敲定了，再把香烟戒掉也不迟。
经过几天的考虑，杜迟终于答应与房介公司销售员李迪接洽。
李迪是一位美丽而大方的姑娘，为人很是热情，将手上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介绍给杜迟。杜迟一看房子总价，比自已预算的要多50多万元，直摇头要换一套两居室。李迪解释道，现在你觉得三居室贵了，主要是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你怕多贷款，多付利息，二是你认为你们夫妻二人有两居室就够住了。你这是比较短视的看法，你想一想，一旦你们有了孩子，要是运气好的话，生一对龙凤胎，那你得要雇一个保姆吧，三居室你还觉得大吗？
杜迟一听是的呀，生孩子是早晚的事，他和妻子钟黛都这么忙，肯定要母亲来深圳帮助才行，母亲来深圳，父亲肯定是不是要过来，那老俩当然就要一间独立的房间。孩子宛如春天的秧苗，一天一个样，很快就要有自已的独立空间，看来三居室是一个家庭少不了的标配住居空间。
“我带你去看一下这套房子，然后你回去和你妻子协商，如何？”李迪眨着双眼道。
杜迟点了点头，于是开车带着李迪来到下沙久乐小区。
这个小区房子从外表看，有一些陈旧，但四周交通完善，小区内也很安静，是住居成熟的小区。
一脚跨进电梯门，杜迟几乎有相识之感，心想这好像是回家的感觉。
“在18楼508室，你在深圳创业这么多年，知道广东人都是喜好吉利数字的。”李迪边开门边甜甜地介绍不停。
走进房内，由于室内是空空的，一眼观去，客厅显得很大，比现在杜迟租的那间客厅大得去了。
“这是主卧，这是两间次卧，其中这一间要小一些，可以给小孩子住…”
杜迟走进李迪说的那间小一些的房间里一看，感觉与他现在租的主卧差不多大。
“这个房主是东北人，是一对老夫妻，以前他们和女儿住在这里，去年女儿嫁到澳州去了，老俩口跟着去了澳洲。这套房是他在5年前买的，现在房龄已过5年了，属于不需要交税的唯一房…”李迪流利地介绍着。杜迟仔细地听，但眼睛却观个不停。
李迪又笑着说：“只是你看好还不算数吧？现在年轻夫妻都是妻子在家作主，我卖这么多年房子，基本都是这样的。你们家不会例外吧？”
杜迟点了点头，答道他家大小事确实是老婆在家作主，但想一想又有点不对，将成叔叔接到家里住就是他自已作的主，没有和妻子协商的。
“等你妻子看过后再和房主协商价格，怎么样？”李迪还是那样兴致高亢地说。
杜迟又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兴奋劲还堆在脸上，不过脑子里却想到这房款的事，“首付20%是可以的，银行不会变卦吧？”
李迪一脸严肃地答，银行是有贷款政策的，是受央行管的，岂能说变就变。
看完房子，将几家客户快递收完后，回到网点，杜迟开始交接件。此刻他很想打电话向妻子报喜。
“我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意外之惊喜！”杜迟突然又不想打电话给钟黛，以前每当要给钟黛买她喜欢东西的时候，杜迟都是神鬼不觉地突然带回家，然后让惊喜中的钟黛用玉手拳打着他的后背，继而上去给他一个“紫色”吻。
买房子这么大的事，也是钟黛日夜所想的，记得刚结婚不久，有一天两人路过一刚建好的小区，钟黛眼不眨地看着那高高的商品房，嘴里叨着要在这里有一套属于自已的房那该是多好呀。
杜迟不像杜快，是不爱说大话的人，但妻子那天看房子的表情始终在他脑子里闪现，就是和李迪看房子时，杜迟脑子里不停地闪现在着妻子那天的表情：仰着头、眼不眨地看着新房、嘴在念叨…
当天晚上，李迪又发过来信息，是问杜迟何时带妻子一道去看房子。
杜迟笑着回了李迪的信息，说不用妻子看了，他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李迪马上又回了信息，口吻之严肃让杜迟吃惊：买房子不是买一部手机，房子是夫妻双方共有的不动产，所以，你必须要与妻子协商，且办贷款和房产过户均需要夫妻双方都亲自到场签字才行。
杜迟到这时才有点紧张，看来必须现在打电话给妻子钟黛。
“什么？你要贷款买房？你是不是疯了，现在深圳房子有多贵，你的首付款还要拆借，以后你能还得起贷款吗？”
杜迟笑着对妻子说，这些他都考虑好了，也和中介公司李小姐沟通过，李小姐也建议说这套房子是可以买的，且现在他的收入是可以负担得起房贷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妻子钟黛的怒吼声：“就凭你这点小小收派员收入能还得起那么多的房贷？再说了，你的收入稳定吗？说不定什么时候犯个大错，让公司将你开除掉，我看放高利息的人不把你抓起来才怪呢！”
“可是中介公司李小姐说完全可以买的…”
还没等杜迟把理由说完，电话那头钟黛吼声更大了：“我看你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怎么连房地产中介推销房子的人说的话你现在都信，不可救药！”
钟黛说完，猛地挂断电话。杜迟手握手机，呆呆地坐在木椅子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前面。
杜绪成一瘸一瘸的走过来，慢声细语道：“是不是小钟不愿意买房子？”杜迟转眼看一下杜绪成，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呀，虽然买房子是好事，但你们俩要背几百万贷款，这要何年马月才能还得清呀。”以前那个将杜迟丢掉2000元摩托车说成“天坍不下来”的成叔叔也害怕这几百万元贷款。“小钟不同意买房子是对的，我觉得。”杜绪成见杜迟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一向听从妻子话的杜迟这会子不但觉得妻子的观点不对，连成叔叔那曾经的勇气也荡然无存了。
这时，李迪又来信息，问杜迟和妻子说了没有。
杜迟心一横，马上在手机短信里写上：房子我买定了。正要发给李迪，又想到买房子必须要夫妻双方签字，只得将发给李迪的信息改为：等我考虑好后再与你联系。
无柰之中的杜迟想到小马，他少有的主动打通了小马的手机。
奇怪的是，小马听到他的妻子没有买房的意愿，马上态度大变，反复地劝杜迟，若你妻子不想买，你无论如何都不能买，买了会让你家庭不能安宁的。
李迪和小马的观点不约而合，杜迟买房的热情减少了一大半。
“根据你现在的家庭现状，这套房子你铁定是不能买的，我劝你还是等一等吧。”以劝人购房为天职的李迪很严肃地正告杜迟。
第二十九章 成叔回老家
“今天接到电话，说交通事故赔偿款搞好了，这几天能打到我的社保卡上。”晚上杜绪成说。杜迟一听，很是高兴，为了这个事故赔偿款，杜迟不知替杜绪成跑了多少趟，总算确定了。
“后天我回老家了。”
杜迟一听成叔要回老家，一惊，“你的伤还没有康复，如何能回老家呢，还是要在深圳康复好一些，你不能现在回去。身体是家庭的本钱，不能不重视呀，成叔。”
杜绪成心情激动，几乎流着眼泪，“我在你这里常住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我知道的，我在这里，小钟就不好回来住，你俩这样分居是不行的。”
杜迟转而艰难地笑道：“钟黛是住在她闺蜜那里，不也是在深圳嘛，我们还谈不上分居。”
杜绪成也是一位有主见的农民，在老家村里，虽算不上一言九鼎之人，但也是守诺如金之辈，现在他这个身体，医生说需要长时间康复，但最终身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医生完全没有把握，也就是说，杜绪成后半生能否正常生活乃带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像他这种情况，若能住在深圳当然好，医疗报销等什么的比在老家方便得多，但他不能这样呆在远房侄子家里，这样会影响他们小夫妻生活的。
古语道：久病床上无孝子，何况还是远房侄儿和侄媳。
“成叔，你现在还要定时治疗，你要是回老家，医药费报销还是很麻烦的，另外，家里的医疗条件没有深圳的好。”
杜绪成叹了口气，说人生有命，家里医疗条件不好，那毕竟是自已的家，深圳没有家，他要回家。
杜迟见成叔回家的主意已决，于是说道：“明天上午我请半天假，再带你去康复医院问一下医生，回家要注意些什么。”
杜绪成摇了摇头，该问的他早就问好了，不需要杜迟再跑一趟。
就这么的，在深圳当了七、八年小区保安的杜绪成，在杜迟的反复叮咛下，坐上深圳直达合肥的火车。
望着成婶搀扶成叔叔的背影，无限的悲情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地滚滚下来，往事如电影般在杜迟脑海里投放。身材不高的杜绪成，做事特别地麻利，洗衣、煮面条、拖地，什么家务活都会做，他自已曾笑着对杜迟说，在深圳把什么都学会了，特别是煮面条，味道可口极啦，比你成婶煮的要好吃得多，等在深圳赚一些钱，回老家去开一家面馆，取名曰：杜氏面馆。
杜绪成的工作也得到所在物业公司领导和同事的认可，他从不耍滑，更不会投机取巧。虽然工资不高，家庭也不富裕，但总不愿沾别人便宜，若有人请他吃饭，他怎么地都要回请人家，他自已说，人这一辈子，可以不发大财，但不可以欠人情。
一场车祸毁掉一名称职的保安，从此，偌大的SZ市少了这么一位平凡的守护者。
杜迟趴在方向盘上，眼泪就是止不住，这时他想到自已的妻子。他多么想妻子立刻回家。
钟黛在李垚的反复规劝下，终于回自已家住了。
在钟黛搬回来之前，杜迟专门将自家的里里外外打扫了一个遍，像是迎接新娘般迎接妻子回家。
钟黛却没有那么激动，在杜迟一片激情之中，只是履行了一次妻子该要履行的义务，然后就草草地睡觉了。
杜迟对妻子一往情深，他能包容他的一切，这也是钟黛愿意嫁给他的一个因素。比如，钟黛睡觉打呼噜，若是白天累了，晚间的呼噜声震天动地，甚至有千军万马过长江之鼾。杜迟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默默地为她寻医抓药，最终将钟黛的呼噜病治好。为此，钟黛很是感激。
钟黛还喜欢泡酒吧，深夜上网，网友如云，杜迟没有反对，还说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她的一切。
钟黛喜欢化妆，特别钟情各类化妆品，杜迟每天外出，或在收派快件途中遇到新颖的化妆品，他都不忘给妻子买一盒。
从李垚那里搬回来住后，钟黛不喜欢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几小时地上网了，倒时睡前醒后，抱着手机看个不停。杜迟是收派员，手机不离手，但钟黛是客服人员，客户是不能拨打或发信息到客服人员私人手机的，钟黛为什么抱着自已手机不放呢？
有一天，杜迟在睡觉前，忍不住问了正在看手机的钟黛。
“你看我的手机？”意想不到的是，钟黛猛地对杜迟吼一声，倒把杜迟吓一跳。杜迟忙答：“我没有看你的手机，只是觉得好奇，才随便问问。”
“有什么好奇的！”钟黛甩出一句，然后蒙头睡觉。
杜迟怎么都睡不着，他转头看了看蒙在被子里的妻子，感觉像是在梦里般。这是他深爱的妻子钟黛吗？现在看着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浮现在杜迟的脑海里。
说实在话，自上次到青岛，然后又将成叔强行接过来，杜迟空闲时在想，总觉得自已对不住妻子，因此，这么长时间以来，钟黛的冷漠和对夫妻生活的无激情，杜迟都认为是正常现象，没有计较这些。今天晚上不知道什么原因，杜迟很想与妻子理论一下，要理论什么，杜迟没有想，只是想和她理论。
“你睡着了吗？”杜迟推了推钟黛。见她没有反应，若是在以前，杜迟肯定小心呵护地让她睡个好觉，今晚他却又推搡了妻子一下。
钟黛突然将头上的被子掀开，大声道：“你白天不累，我还累呢。你若是这样子影响我睡觉，我明天还到李垚那里去住！”
什么？我白天不累？公司里还有人说收派员的活不累？有家不住要到闺蜜那里去住，这是什么意思？
钟黛秃头秃脑地说完这几句话后，又闷声蒙头睡觉。
此刻杜迟有一肚子的话想和钟黛说，但见钟黛现在这个样子，他又没有一句话能说得出口。
妻子钟黛还爱我吗？初中毕业的杜迟在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和责任感驱使下，想到了这个问题。这天下午，刚交接完快件，杜迟拿起手机，拨通了钟黛所在的部门客服电话，是不熟悉的女孩子声音传过来。
“我找钟黛，麻烦叫钟黛接电话。”
“你好！你是有什么问题要解决吗？现在由我负责客户联系…”
杜迟知道公司对客服人员的规定，这位客服人员这样回答杜迟，说明钟黛已不在客服部上班了。
难道妻子调到其他部门去啦？怎么没有听她说呢。杜迟被搞得心绪不定，他想打钟黛的手机，这时自已的手机响了，是一位客户打来的。这位客户杜迟认识，平时打交道还是比较多的，他急着在等从口岸清关那边发过来的一个急件，说是今天上午可以送到，到现在都没有送来。
“你的快递单号是多少，我帮你查一下，看快件已到达哪里了。”
如来急快递公司在年初上线了全网可以实时查询快件运行路线的系统软件。不像以前了，要查询客户的快件，需不停地向派件方、中转方等打电话查询。
快递查询系统显示，快件已送达了，还有收签人签字的标注。
杜迟心里更加紧张，有经验的收派员都清楚，当快递查询系统显示已送达，而客户却说没有收到，这种情况下丢件可能性是最大的。
这个客户是杜迟片区的，但是收派员霍尚群负责派送，于是杜迟立马拨打了霍尚群的手机。
“我没有派送这家客户的急件呀。”霍尚群的回答让杜迟更加紧张，这时客户又打电话过来，问他的快件找到了没有。杜迟马上问这个客户有没有其他人代收了快件，现在查询系统显示已送达且签收。
客户也慌了，说今天早上根本就没有快递公司打过他的电话，他一直在家里等这个快件，准备晚上送人的。
客户等着送人，杜迟预感客户寄送的包裹价值不菲。
“我这是欧洲朋友帮给买的名表，价值300万欧元！”客户在电话那头叫嚷开了，立马失去往日的彬彬有礼。
300万欧元？一只表值300万欧元？杜迟以为自已听错了，但客户已挂断了电话，十有八九正在向网点这边赶过来。
网点的同事慌成一团，这么大价值的包裹若是真丢失了，这将如何谈理赔呢。
杜迟一直在查询系统里捣鼓，小霍说他没有送这个包裹，而查询系统却有它的记录，这是谁在查询系统记录的？
“出现这种异常记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送错地址！”杜迟想到这里，又想到客户所在的地址是南路九街东边。
南路九街很长，所以分为东西两段，东头是粤海四街网点片区，西头却是粤海六街网点片区。难道是六街网点人在查询系统记录的？
这时，从网点门外进来四五个人，一进网点大门就吼：“这只表值3000多万块人民币，你们快递公司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包裹弄丢失啦！这是怎么得了的事！”
杜迟站起身来，冷静地对客户道：“现在公司查询系统显示快递已送达，既然你们说没有收到，我们正在查，你们先稍等一会。”
杜迟说完，立刻打了六街网点主管的电话，是问粤海六街西头是哪个收派员负责的，问他是否送过东头的包裹。
“我们西头的收派员不会送东头包裹的，没有这回事情。”六街网点主管武断且肯定地回答。
“你能不能把六街网点负责西头收派员电话给我，我来问问他。”
在如来急快递公司，由于它的特殊收益分成体制，各网点之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六街网点主管很不情愿地将西头收派员的手机号码给了杜迟。
第三十章 几经周折
丢件的事总算是有些眉目了，可能是中转车看错地址，将此天价的包裹送到九街网点。
杜迟清楚，必须要立马核实九街网点六街西头收派员今天所有的收派件运单底单，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寻找到那票不知去向的快件。
“叫九街网点主管去核实吧。”仓管员这样建议。但杜迟清楚公司内部管理体制，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是如来急公司每个网点的通病，现在必须自已亲自去核实，才能保证不会再出现差错。
此刻天色已近晚，杜迟驾着自已的车在一片车海中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深圳上下班高峰实在是“疯”，人贴人的公交，人挤人的地铁，车顶车的街道，几乎没有不被人占领的地域或空间。
收派员最怕上下班高峰了，因此，快递公司一般都是在等人们上班后开始出门派件，下午下班前收完件，或等下班高峰降下来，再回网点交件，这样可岔开人流高峰。
从四街到六街，直线距离很近，视力好的可以一眼看过去，但是你要是驾车，那得要绕几条街道后才能抵达六街网点。
六街网点主管也是杜迟的熟人，他正在不紧不慢地包装着快递。
“小宋回来了吗？”杜迟这是明知故问，在这个时间点，收派员是不在网点的。他目的是要小宋的手机号码。
杜迟马上拨通了小宋的手机，小宋说他正在客户那里包装快递，一时半刻回不到网点。
杜迟马上又驾车来到小宋在电话里说的那位客户那里。刚到那客户大门外面，一堆快递跃入杜迟的眼帘。这是一家电商客户，快件都是成批成批的发送。
杜迟是从收派工厂、CBD区域和居民区快递“起家”的，对电商的了解仅停留在蓝天白云公司一丝半点上。据蓝天白云公司老板郑以任说，现在电商业风起云涌，而电商与客户的纽带就是快递公司，在郑以任看来，作为快递公司，谁抱住了电商这颗大树，谁就是抓住了快递业未来的市场。
“这是客户对快递业未来的判断，是否准确，有待未来市场应证。”当杜迟将客户的“声音”向他的主管反馈时，主管是这样回复他的。
电商业到底如何发展，作为收派员的杜迟当然没有这个判断力，只得听从主管的。但年初发生的网点三名员工同时离职之事却让杜迟印象很深。这三名收派员老家都是浙江乐清人，来深圳做收派员多年了，且个人收入一直不错，今年年初突然提出离职，说是要到义乌某小商品市场去当收派员。这三名离职收派员后来还与杜迟有联系，据他们自已讲，义乌某小商品市场收派模式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在那里，收派员“人人都是老板”，他们可以代理很多家快递公司收件，比如，A快递公司不能到达的网点，收派员可以将快递交给B快递公司，且收派员可以自已作主与客户或快递公司砍价。
那三名离职的收派员现在都成为小老板了，与杜迟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小宋，你把今天的快递运单底单都给我。”小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将背上的快递包扔给杜迟，并说你自已翻吧，我现在忙着呢。
打开小宋的快递包，几乎一堆的快递运单底单着着实实地吓杜迟一跳。这么多快件，小宋是如完成的呢？
“我就坐在客户门前，成批成批地发送，派件也是成批成批的。”小宋边干活边回答了杜迟的疑问。
靠着对快递业务的娴熟，杜迟很快就找到了“丢失”的运单底单。
“小宋，这票快件你送到哪里了？”
小宋停下手中活，想了想，“好像是九街西头二楼三室。好像是好几个小包装盒子在一起…”
杜迟马上带着那张运单匆匆地向九街西头赶。刚上了二楼，见到前台小妹正准备离开。
“请问这票快递现在在哪里？”杜迟迫不及待地问。
那小姑娘想了想，“这是上午快递公司送过来的几个公司logo模型，下午已寄给合肥的客户了。”
杜迟判断那块天价手表现在已随同寄去合肥了！
“请问是通过哪家快递公司寄的？合肥客户地址有没有？”
小姑娘又想了想，但她想不出来这家快递公司叫什么名字，只是知道这家公司快递费最便宜，因公司logo模型没有什么实用价值，故选择了快递费最便宜的那一家。
“久违快递公司？还是久久快递公司？”在快递行业里做的人都知道，国内快递公司成规模成建制，且收费最低的快递公司也就是久违和久久两家。
这两家快递公司以打价格战而闻名于快递江湖，但因为收费低，快递质量当然不能保证，新闻报道的拖欠收派员工资，引发网点事件的，十次有八次是发生在这两家快递公司，因此，有人也称这两家公司是史上最烂的快递公司。
看到前台小姑娘在点头，杜迟心更加慌了，要是这两家快递公司中的一家将这个包裹丢失，那就是石沉大海了。
“收件公司名字我找到了，是合肥克胜加工料厂公司。运单单号是345098774…”
杜迟谢过前台小姐后，马上拨打南山片区经理电话，希望他与合肥分公司联系，将这票快递截获住。
“你傻呀，若是久久快递公司，怎么可能今天晚上就到合肥呢？”
杜迟猛然省悟，久久快递公司又被客户吐嘈为“蜗牛快递公司”。且久久公司门面是不打招牌的，有的快件是放在住户人家里，有的和别的快递公司合租在一起，它们的客服电话十有八九是打不通的。要是查找久久快递公司负责的快递，那真比登天还难。
也算是上天总是罩着有心之人，就在杜迟不知所措时，刚才那位前台小妹转身回来，说她刚才接到马达快递公司的短信，她想起来了，下午前台所有的快递都给了马达公司收派员。
“那怎么会是久久公司的运单呢？”
那前台小妹又想了想，“填了久久快递公司运单，因它们收派员迟迟未到，最后由马达公司收派员一起收走了。下午我忙得很，没有在意这些事。”
杜迟又从前台小妹手机上将马达快递公司运单号记录下来，匆匆地打电话给南山片区经理。
经一番周折，总算找到了那票快递的下落。
“从马达快递公司网站查询到了，要到凌晨五点，这票快递才到合肥机场。”南山片区经理来电话确认。
等把事情安排妥后，杜迟还是心神不定，你道为何？如来急公司在合肥的分公司是加盟模式，这些加盟商利益观很强，对他们没有利益的事是没有兴趣和动力去做的，且他们不怎么“鸟”总部这些大小头头们。
如何管理加盟商，是如来急快递公司一个无解之题。若不进行加盟式收派，网点布置就会慢下来，这样就满足不了快速增长的收派业务。若发展加盟商，这些加盟商眼里只有自已利益，几乎不讲公司整体利益，管理难度加大，甚至出现网点没有执行力的严重情况。对于快递业，各网点及中转场执行力是至关重要的，好比战场一样，失去执行力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没有战斗力可言。所以，快递江湖名言是，执行力等于战斗力！
杜迟又拨通了南山片区经理项永刚的手机，再一次恳求他不管要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将这票快递截获下来。
当天夜里，杜迟几乎没有睡觉。不只是为那票是否能“失而复得”的快件之事，还第一次与妻子钟黛进行了激烈的争吵。
“我离职也是正常现象，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杜迟做梦都没有想到钟黛竟从如来急快递公司离职了！
想当初，为了客服部这个岗位，杜迟晚上陪钟黛练习广东话，有时直接通宵达旦地练。钟黛说粤语的能力很强，也有这方面的语言天赋，但她听力较差，当别人粤语说快一点时，她的耳朵就跟不上趟，像是慢了半拍一样难受。
“你这是粤语听少啦，我相信你这么优秀的高中生一定能行。”杜迟不断地给钟黛打气。
钟黛是妥妥的高中毕业，曾经还考上了山东本地的一所技术学院，因她不想学《大学通知书》上所写的专业而赌气跑来深圳的。
在杜迟的鼓励和帮助下，钟黛凭着自已一口流利的粤语，得到了客服部“C位”，杜迟一直以妻子在C位而暗自高兴。
“我不喜欢与那吵闹的客户打交道，我喜欢优雅的客户。”这是钟黛向丈夫说出的跳槽理由。
现在钟黛跳槽到一家高档的化妆品整容公司去就职，但杜迟对这类公司总是有一些成见。
“这个SPA店老板人很好。”
杜迟一听妻子这样说，反问她刚去上班没几天，如何知道这个店的老板人很好呢？
“我们已认识好几年啦！”
一个男人的醋劲又让杜迟反问妻子，你们在什么场合下认识的。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
网上？网上认识的人靠谱吗？在杜迟的思维里，网上的人和物都是虚无漂渺地存在。
钟黛喜欢化妆品，平时也喜欢化妆，她出门前一般都要捣鼓半个小时才动身。后来她在网上接触到一个QQ号，紧接着加入了当时非常流行的QQ聊天，并由此认识了深圳洋版SPA老板。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在公司做了，想换一家单位，我也是同意的，但你不能到什么SPA这样的不靠谱单位去做呀！”杜迟算是退了好几步在与妻子沟通，他现在只希望钟黛不要到他都听不懂的SPA店里上班。听都听不懂，那会是好单位吗？
“跟你说现在流行的化妆事业，你也听不懂，类似对牛弹琴。”钟黛见说不服丈夫，干脆回到房间不和他争吵了。
杜迟不想也不愿对钟黛恶语相向，他太爱这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