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盗
一阵急促的闹铃声将杜迟从熟睡中惊醒。他眯着似乎很疲劳的双眼，看了看手表。“七点十分啦！”杜迟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是杜迟入职如来急快递公司正式上班的第二天。昨天刚收派完一天的快递，双腿和两只胳臂很是疼痛。
杜迟并不是“富家子弟”出身，但毕竟才刚满十八周岁，像昨天那样上下楼跑动着收派快递，他还是第一次。
体力劳动就是这样，第一次的辛苦往往体现在早晨起床时的四肢上。
穿好衣服，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杜迟匆匆地向楼下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好，天空堆积着厚厚的乌云，但杜迟的心情是好的。
昨天算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公司就给他配了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在华强北收派网点，能享有如来急快递公司这种待遇的只有四名快递员，而作为一名刚入职的新员工杜迟是其中之一，不能不让他由衷地高兴。
“嗯？我的摩托车呢？”杜迟睁大着双眼在楼下过道四周寻找。
昨天晚上和师傅林机锋回网点交接完快件后，杜迟就骑着摩托车回到他远房叔叔租住的城中村楼下，将摩托车锁在过道里。
“昨天晚上明明是锁在这辆自行车后面的。”杜迟全身冒冷汗。
“就是锁在这里的…”杜迟在摩托车停放处来回打转。
这辆收派快递摩托车价值约2000元，车的所有权属于公司，若将摩托车丢失或损坏，那是要照价赔偿的。
杜迟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额头上也直冒汗珠。
“请问你见到我的摩托车吗？”看到一位上班女孩子匆匆走过来，杜迟乱投医地问道。
那女孩子看了一眼杜迟，问：“你是什么时候将摩托车放在这里的？”
“昨天晚上十点多。”杜迟忙答。
那女孩子露出一丝同情的眼神，“昨天晚上放在这里，现在还有摩托车呀？”
杜迟大声道：“我是用摩托车锁锁着呢。临上楼时我还看了一眼摩托车锁得好好的呢。”
“车肯定被偷了，你赶快报警吧！”
“这些自行车还是好好的呀。对门就是一家昼夜不歇的小商店。”杜迟眼珠子几乎崩出来了。他不相信那样一辆刚骑一天的新摩托车就这样被盗了，但眼泪已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小伙子！摩托车肯定是被盗了，赶快报警吧！”一位准备上楼梯的买菜大娘对杜迟说。“上个月我家女儿一辆自行车也是在楼下丢失的。”
“我这是新摩托车，是上了摩托车加固锁的。”杜迟手上还紧握着那大号摩托车锁钥匙，嘴里不停地嘟哝着。
“报警吧。现在全市在打击盗窃犯罪，你报警了也许还能找得回来。”
四周围上来几个人，都很同情地看着已失态的杜迟。
杜迟转身向小区外跑去，天突然下起了雨，并伴有雷声和闪电。
小区大门外面就是公交站台。杜迟跑到公交站台，他现在想到的是在玫瑰小区当保安的成叔叔。
成叔叔全名叫杜绪成，是杜迟远房叔叔，来深圳打工已有四个年头了。
等了好一会，去玫瑰小区的公交车还没有来到，好像公交车也是与杜迟过不去似的。
此刻杜迟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突然转身冲向左边人行道。风雨迎面打过来，杜迟的全身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你在干什么？”突然跑过来两名协警，将杜迟拦下。
“我要去找我叔叔！”
“这雨太大了，你在路上疯跑，想不想活命啦？”一位协警大声吼道。
“我…”
“我什么我！快去公交站台那里躲一会雨，等雨停下来再走。”一名大个子协警命令道。
被穿制服的人一顿大吼，杜迟冷静了一些，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躲到公交站台雨棚下。
公交站台上站满了人，但说话的人很少，似乎都是不熟认的人站在一起。
杜迟想起了妈妈。记得有一天早上，他和谈大师傅去隔壁五里村做木活，快到吃中午饭时，天下起了大雨，母亲带着一条雨衣来接他。当时母亲嘴里还嘟哝着：“早上出门我叫你带上雨衣，你说不要紧，今天不会下雨。你呀，什么时候做事能考虑周全一些呢。”
“昨天晚上成叔叔还说过小区盗贼多。我怎么就…”杜迟眼泪又下来了。
来了一辆公交车，刚停下，公交站台人开始无序地向公交车前后门冲过去。
杜迟急忙挤上车，站在公交车中央。
“你是到哪里？”一名女收票员问。
“我？…我到玫瑰小区…”
“308没有玫瑰小区站。你买一站路，下站你下车吧！”
杜迟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潮湿的十元钱，递给女售票员。
“十元钱？没有零钱找。”
这时，公交车停靠站了，杜迟想下车，但没有零钱付车费。
“你赶快下车吧。车费我替你支付。”一位年轻的女孩子说。
杜迟转身挤下车，此刻雨已停了，东边乌云里露出太阳。
公交站台上还是人挤着人，一辆公交车刚停下，人流就冲过去。这次杜迟没有急于上车，而是看了看公交站牌，终于找到可以去玫瑰小区的公交车。
杜迟刚来深圳时，在叔叔杜绪成的介绍下，来到玫瑰小区做了近三个月的保安工作，那里还有他来深圳新认识的朋友和同事。
刚跑到玫瑰小区北路，杜迟看到小钟正推着自行车拖着快递在人行道上走过来。
“小钟！我出大事了！”杜迟见到小钟，眼泪又流下来。
小钟也是如来急快递公司收派员，他因在玫瑰小区收派件，与杜迟成为了朋友，现在是同事。
小钟被突然出现的杜迟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来到这里？出了什么大事情？”
“我的摩托车被偷掉了…”杜迟话还没有说完，已哭出声来了。
小钟大惊，“你把公司的摩托车弄丢啦？是怎么丢掉的？”
于是杜迟断断续续地将摩托车被盗的前后说了一遍。
小钟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向网点主管报告。”
“我来找我成叔叔。”杜迟边说边向保安室走。
杜绪成看到杜迟，吓得从保安室跑出来。
“成叔！我摩托车被偷了。”杜迟见到杜绪成，像是见到了救星。
这时，保安室以前的一位同事也出来了，见到杜迟那急焦而恐慌的样子，又听说杜迟把公司配给他的摩托车弄丢啦，很同情地道：“本来以为你辞职去送快递，应该是一件好差事，却破了一个大财…”
杜绪成看着杜迟，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了一会，慢慢地道：“一辆摩托车就把你弄成这样，你还是不是一个男子汉？”
看着杜绪成一脸严肃的表情，杜迟懊恼且恐慌的心情似乎减少了大半。
杜绪成在村子里别称“铁公鸡”，是视钱如命的人，有一次过年，家里来了客人，在一起打打小麻将，杜绪成输了200元钱，念叨着一下午都不停止，今天对杜迟丢失公司摩托车的事，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慌失措。
“车已被偷掉了，再苦闷也没有什么用。现在你要回公司去说明这个情况。”
杜迟听到成叔叔这样不容反驳的话，转身想走。
“等一下。”杜绪成转身从保安室拿出自已的衣服，递给杜迟，“去保安室把身上衣服换掉。”
杜迟看了看自已的衣服，褂子和裤子都是湿的，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紧张什么！天塌不下来。”
杜迟被杜绪成那坚定的眼神振住，只得接过衣服，到保安室换衣服。
这时，玫瑰小区保安班长来了，听到杜迟的事故后，也张大着嘴巴，一辆新摩托车可抵得上两个多月的工资呀！
“班长！我请几个小时的假。我带杜迟到他的公司去说明情况。”杜绪成见到班长，小声地说。
班长点了点头。杜绪成带着杜迟向保安室外走去。
玫瑰小区这条路，杜迟是熟悉的，但今天他又觉得陌生。
杜迟从玫瑰小区保安公司辞职来到如来急快递公司上班，带有一定的偶然性。那是好几天前，杜迟领到第一个月工资，一共有890元。当天下午，杜迟是歇班，正好他的母亲生日快到了，于是，杜迟来到邮政所，将工资中的500元寄回家里。
现在杜迟打算自已租一间房子。他不想和成叔叔、老冯挤在一起，他们那一间房子三个人住也太小了些。
“上次小李说下沙有农民房，房租相对还是便宜的。”杜迟坐上去下沙的公交车，来到下沙久远小区。刚一进小区，天突然下起雨来。深圳天气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西边太阳东边雨，杜迟也已经习惯了。雨下得较大，杜迟只得跑到小区凉亭里躲雨。
正当他把头发上的雨水擦掉，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黑色的包裹在地上，杜迟顺手将包裹捡起来，然后坐在凉亭的水泥条板上。包裹包装得很严实，表面还贴着快递运单，这让杜迟想起经常收送包裹的小张。
小张是如来急快递公司负责玫瑰小区的快递员，人很勤快，与杜迟关系较好。
“这个包裹应该是小张那家如来急快递公司包裹。”杜迟瞧见了包裹上的图像，认定是小张所在公司的包裹。
“据小张讲，快递包裹都是要急着送的，要是送晚了是要被公司罚款的，也会招来客户投诉。但我是明天下午班，等到上班时带给他们，那不就晚啦？”杜迟打量着包裹，心里在这样想着。
雨突然又停下了，西边露出的烈太阳很快就将地上的雨水蒸干。
第二章 跳槽
“今天房子是看不成了，我还要回去洗衣服。”当天下午杜绪成和老冯都在上班，杜迟想趁这个机会回住的地方将几天积留下来的脏衣服洗一下。
回到成叔叔和老冯租住的房，杜迟麻利地将自已的脏衣服洗完，并晾在窗户下。此刻已不见了太阳，天也暗下来，肚子也饿了，杜迟想到下面快餐店面叫一份饭吃。刚走出住租的房，又想起那个带回来的包裹。“我还是打个电话给小张吧。”这时，杜迟想起小张曾给过他一张名片。杜迟又返回来将保安制服口袋里小张的名片掏出来，然后走出小区，来到一家快餐店，点了一份炒河粉。然后心情不错地坐在简易的餐桌前，四周看了看，无意间看到一部电话，于是走过去，拨通了快递员小张的PP机号码，接着又坐下来等着上饭。
“靓仔！刚才是你拨打的PP机吗？回电话了！”小店女老板操着广东口音对着杜迟喊。
杜迟连忙跑过来，抓起电话，“是小张吗?我是小杜呀！玫瑰小区保安室那个小杜。哈哈！我不是要寄快递，是捡到一个快递包裹呢。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知道你在忙。情况是这样的，下午我到邮局办事，然后不是下雨了嘛，我就跑进一小区凉亭里躲雨，无意中看见一个包裹，上面还印着你们公司那图像，我估猜是你们公司弄丢失掉的，所以就带回来了。”
小张听到杜迟不是在和自已开玩笑，于是问道：“你在哪个小区捡到的包裹？”
杜迟想了想，答：“就是沙水路那个久远小区。”
小张答道：“沙水路那片小区不是我所在的网点区域，这么的吧，等一会我回网点交接快件，我问一下主管再说。另外，还麻烦你一定要把包裹放存好，改天我请你喝茶呢！”
杜迟听快递员小张这样说，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多说话了，电话费还是很贵的，我挂电话了！”杜迟说完，忙挂断电话，付了电话费，然后又去吃饭。
当天晚上没有什么事，回到住宿地后，杜迟躺在床上听起了收音机。他喜欢收听“我在深圳”这个节目。这个节目是由来深圳打工人自演自导的群众性节目，说的都是外地来深圳人亲身经历，有成功励志的，也有泣不成声的。无论是哪一种人在说，都深深地感动了杜迟。
“杜迟！小张来找你呢！”杜绪成一打开屋门，就对躺在床上听收音机的杜迟叫喊道。
“小张？”杜迟从床上一骨碌的爬起来。
“杜迟呀，包裹在哪里啊？”小张一看到杜迟，忙不迭地开口就问。
杜迟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他捡到的这个快递包裹里包着价值3万元的金条！
这件事震动了如来急快递公司管理层，当时如来急快递公司正在全网推广收派员摩托车收派件，有一位如来急快递公司宋经理就想找杜迟来公司做摩托车收派员。杜迟在和成叔叔协商后，辞掉了保安员的工作，来到如来急快递公司华强北网点做起了摩托车收派员。
杜迟就是这样地来到如来急快递公司上班。说是偶然，其实也带有必然性。
“丢摩托车的事情很大，需要向上面汇报后再看怎么处理。”华强北网点主管听过杜迟的陈述后，说道。
“我侄儿来深圳没有几个月时间，要是赔现在是赔不起的，但我们可以分期赔偿。”杜绪成临走时对网点主管说。
网点主管将杜绪成的意见向公司上面汇报了。杜迟回到住租屋等待公司处理结果。
“公司说我可以分期赔偿，从工资里逐月扣。但现在做不了摩托车收派员，只能骑自行车收派件了。”当杜迟听到公司对他的处理结果后，向杜绪成说。
杜绪成听后非常高兴，“不要懊悔那2000元，钱是人搞人用。不过你对华强北地形不是很熟悉，不做摩托车收派员也好。只要腿手麻利一些，勤快一些，我觉得收入不会比摩托车收派员少多少。”
杜绪成一副胸有成竹的话语倒让杜迟增加了不少底气。人就是这样，在困难时期，别人的一句安慰鼓励的话也许是至关重要的。
杜迟还是跟着师傅林机锋在华强北电子市场收派件。华强北电子市场每天的快递很多，因此，杜迟整天忙得不亦乐乎，生活和工作都随之充实起来。
说来也是奇巧得很，有一天休息，师傅林机锋邀请杜迟到他出租屋里吃饭，说他妻子来了，妻子能做一手家乡菜。杜迟听了很高兴，拎着几个水果，来到林机锋家。
“是你？”杜迟见到林机锋妻子，吃惊地大叫。
“是你？”林机锋妻子也意外地尖叫。
原来杜迟来深圳时，与林机锋妻子偶遇在从庐江到深圳的火车上。
“你不是说来深圳到叔叔那里当保安吗？怎么做起快递员啦？”林机锋妻子笑着问。
杜迟也笑道：“我刚来深圳做的是保安，后来算是机緣巧合，跟着林师傅做起快递来。”
杜迟见到林机锋的女儿，大声叫起来：“你，比在火车上看着像是长高了一些。”
“叫叔叔！”
林机锋女儿随口叫道：“鸡腿叔叔！”
杜迟和林机锋妻子都笑起来，林机锋却意外，他不知道女儿为什么叫杜迟鸡腿叔叔。
“当天在火车上，这位叔叔给了她一只烧鸡腿，所以到现在还记着呢。”林机锋妻子边沏茶边道。
杜迟四周看了看林机锋租的房子，觉得很温馨的，不无羡慕地说：“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一处住的地方就好了。”
林机锋听到杜迟这样说，想到公司最近出台的一个政策，收派员可以兼做营销员，若新发展一家月结客户，公司可奖励500元。
杜迟听后笑笑，摇头道：“我这笨嘴笨舌的，如何能发展月结客户呢。”
林机锋不以为然，“路都是自已走出来的，没有谁天生就能擅长做什么事。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这个也不需要什么本钱，就是嘴皮子上的活，若做成了固然好，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这时，林机锋妻子正好走过来，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一脸正色地插话：“我没有什么文化，在机锋来广东之前，我是不干农活的，自从机锋来到广东打工，家里的农活没有男人做了，我不得不下田干活，起初我也认为我肯定做不过别人，结果呢，我家的田里不也是长出丰收的谷子嘛。今年小孩子瞧病的钱都还是我卖谷子的钱支付的呢。”
杜迟被林机锋妻子的话打动，想想她说的还真是这样。初中毕业后，杜迟没有考上高中，在父亲的安排下，跟隔壁村谈大木匠师傅做起了学徒。起初他还没有信心做木匠活，干着干着，在谈大师傅五个徒弟中，杜迟居然是最被谈大看好的那一位。要不是现在农村木匠活越来越少，说不定他还能成为“谈大第二”，变成远近闻名的木匠大师傅。
收派快递并不是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它靠的是手勤，腿快，脑活，嘴甜。杜迟在跟着林机锋做活时，林机锋有意无意地这样告诉他。
“我要多发展月结客户，不只是为了得到那份奖励金，还可以增加客户的粘性。”这是杜迟通过自身行动得出来的经验。也是从那时起，杜迟想到如何与客户打交道也是一门学问。
华强北电子市场有一位客户，名字叫霍飞飞，以前对杜迟爱理不理的，但这位霍飞飞客户派件量很大，算是公司的大客户。
“霍飞飞每天派件有1000多件，收件只有几十票，收派件比太低啦！”网点主管这样跟杜迟说。
快递市场有一个不成文的经验数值，也就是收派比，有派件的客户，一般都是有收件的。
“霍老板！你这些快件要不要我帮助你寄走呢？我们如来急公司在全国的网络可是算全的哟。”终于有一天，杜迟在派件的过程中，发现霍飞飞店门面里有一堆快递要发出去。
“你们如来急公司寄件费太贵了，我这些快件是叫兔顺公司发的，它们的寄件费比你们公司要低很多。”
“兔顺公司给你的寄件费是什么价？”杜迟随口问。
霍飞飞伸出两个手指，“兔顺公司要比你们如来急低20%！”
“比我们公司低20%？我的提成费也没有20%呀！”杜迟沮丧地离开了霍飞飞门面。
“你可以向网点主管申请折扣。”林机锋建议道。于是，杜迟找到了网点主管。
“根据霍飞飞的业务量，现在最多给他打85折。”
杜迟又沮丧地离开了网点主管的简易办公室。
第二天，杜迟在派送霍飞飞快件时，又注意到门面里有一大堆要发送的快递。
杜迟手头痒痒的，但想到公司给的价格，也不好再和霍飞飞说这个事。
“我的收件提成是8%，若拿5%给霍飞飞，他不就让我收件了吗？”有一天下班后，杜迟脑子突然一激灵，想出这么一个招数来。
网点主管听到杜迟的想法后，道：“收派员自已贴上提成拉客户，我还没有见过，需要向宋经理反映一下。”
网点主管嘴里说的宋经理是如来急公司负责福田片区的经理，也是他将杜迟从保安公司挖过来的。
第三章 杜快引出的麻烦
“可这样你的收入就少了呀。”宋经理来到华强北网点，专门找到杜迟谈了霍飞飞这个客户的事。
“但我总的提成是增加了的。”杜迟将他的算盘向宋经理又敲了一遍。
宋经理想了想，“既然你个人愿意这样做，那公司也就只能默许你做了。不过你自已要筹划好，不要让客户给投诉了。”
杜迟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若被客户投诉后果是很严重的。
客户霍飞飞听到杜迟要收他的件，价格与兔顺公司是一样的，但如来急公司速度要比兔顺公司快，且如来急公司在全国的网点布置也比兔顺公司要多，于是，霍飞飞就答应了杜迟的请求。
也不知道市场发生了什么变化，自霍飞飞将他门面的快件转给杜迟发送后，快件量猛然增长，以致杜迟一个人都忙不过来。这时他想到自已的双胞胎弟弟杜快。
杜快虽然与杜迟一奶同胞，但性格迵异，村子里张算命说他俩一个是文曲星下凡，一个是武状元转世。杜快初中毕业后当然没有考进镇高中，他不想学手艺活，跟着他的一位同学哥哥来到合肥一家餐饮店当起了跑堂，并由此认识了一位同龄姑娘小姗。
这对情侣很是浪漫，因此，收入总是小于支出。上个月杜快还打来长途电话，说是要借钱。杜迟考虑到弟弟处在谈恋爱阶段，也就毫不吝啬地将自已当月工资中的三分之一寄给了弟弟。
但杜快花钱太大手大脚，本月初，又打来长途电话，这次更离谱，竟要借相当于杜迟一个月的工资，被杜迟拒绝。
“现在我的片区这么忙，上次叫公司增加人手，宋经理说暂时没有招到合适的人。何不叫我弟弟来深圳呢？反正他在合肥也挣不到钱，连养活自已都困难。”打上次拒绝弟弟借钱后，杜迟心里总像是存着一件事，甚而有一种愧疚感。
弟弟虽然从小就玩皮，但对他这位哥哥还是很尊重的。小时候只要有外人欺负杜迟，杜快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让杜快来深圳帮助我收派件吧！”有一天晚上，杜迟打电话给父亲。
父亲想想也是，杜快若在杜迟身边，算是有一个人管束着，也许能积攒一些钱来。
杜快听到杜迟叫他来深圳，当然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很快就辞掉了酒店的工作，带着女朋友来到深圳。
“哥哥！我们俩需要租房子住，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呀！”杜快来深圳就提出这个要求。杜迟觉得也是，他不能和弟弟的女朋友住在一个房间里。
“就在隔壁租一间房吧，这样我们也能互相照顾着。等你们工资发了，若想租条件好的，随你们俩便。”杜迟将隔壁的一间房子租下来，供杜快和女朋友住。
杜快做事虽然不怎么靠谱，但这个人追求新颖，很快就适应了深圳的高节奏，和杜迟收派件十几天后，就提出来要独立收派件。
杜迟看着比自已高大的弟弟，“我教你的收派件知识都记住了吗？”
杜快笑着答：“哥哥！你太小看你弟弟了，收件如何包装，开箱验货，如何填写快递单，如何称重，如何交单；派件需要客户签收，现金客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非现金客户要填写月结账号，等等。这些我早就熟悉了。”
杜快头头是道的回答确实认杜迟暗自高兴，看来杜快到深圳后成熟了不少！
“霍飞飞这个人不错，和我也谈得来，又是我们AH老乡，他家的快件一天比一天多，你就让我独立收派他门面的快递吧。”
杜迟觉得杜快说得很对。霍飞飞门面的快递确实在增长，且以小件为主。搞快递的人都清楚，小件占地空间小，因此，毛利率高。现在霍飞飞的业务量要占杜迟业务量的四分之一，是实实在在的大客户。
杜快主动要求单独收派霍飞飞门面的快递，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可以让杜迟自已腾出时间来发展其他的客户。
“霍飞飞这个老板人是不错的，对我们兄弟俩很好，你要和他处好关系。快递属于服务行业，因此，维护客户关系很重要。”
杜迟听到哥哥同意了他的请求，高兴地一蹦三跳，拍着胸脯，“哥哥你只管放心，我一定要把霍飞飞发展成电子市场最大的客户！”
“以后见到霍飞飞要叫霍老板，不要随意叫他的名字呢。”
杜快笑道：“是的，是的。叫他霍老板，大老板。”
杜快开始专门收派霍飞飞门面的快递。由于杜快刚入职不久，收派员的工号还没有下来，因此，他一直以杜迟的工号在收派快递。
“杜老弟呀，我家的快递业务量这么大，而且，我的客户都是急紧要货的主，我看你们以后就不要开箱验货了。一来是节约时间，二来也是为你们公司节省一些物料不是？”有一次，霍飞飞对正在操作的杜快说。
杜快看了看所包装的货物，不外乎都是一些电子产品，说实话，就是开箱，他也验不出什么所以然出来，杜快早就觉得开箱验货然后再包装快递是脱裤子放屁，多余一道手续。
“可是我们公司要求包装前要开箱验货的呀。”杜快嘴里还是这样说。
霍飞飞笑道：“大活人如何被尿憋死。你不说，我不说，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公司人如何知道呢？”
杜快挠了挠头，“那我每次都像征性地验一下吧，不然被公司人看见了，是要扣分的。”
“依我看，象征性地开箱验货都是多余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你像征性地做做样子就得啦。”霍飞飞边说边对店里面吆喝着，小工不断地将货物送过来。
杜快见到小货快件当然高兴，直接将之包装起来，贴上运单，向网点拉过去。
杜快能说会道，见人三分笑，再加上他又是杜迟介绍来的，因此，网点里的仓管员很快就对杜快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我收的快递都是电子小产品，你不用称重，也不用抽查验收，直接装上车就可以了。”杜快每次拉货进网点时，喜欢这样说话。仓管员和司机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杜快收的快递，只要包装完好，没有再次检查他收的快递。
突然有一天上午，华强北网点来了三四位工商所工作人员。
“把你们这里收到的霍飞飞发的快递统统拆开来检查！”
等仓管员把霍飞飞的快递一打开，顿时傻眼啦，原来包装完好的快递里很多是像垃圾一样的电子产品。
仓管员吓坏了，忙拨打杜迟的PP机。
“什么？霍飞飞门面发的都是假货？”杜迟两腿发软，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像霍飞飞这样的大老板也发起假货！
“我每件都是检查了的，不会有假货。”当杜快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口咬定他收的都是原装的电子产品。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假货，一眼就能识别出，你们还在狡辩！”工商所工作人员怒气冲冲地道。
“把所有霍飞飞发的快递统统拉到工商所去检查！”工商所人大声喊。
网点主管当然不敢怠慢，忙叫杜迟和杜快将霍飞飞发的快递拉到工商所。
人生经常是这样的，坏事来的时候往往是接二连三，所谓福不重至，祸必重来者。
就在工商所查收霍飞飞假货的当天，有好多城市的霍飞飞客户根据快递运单找到如来急公司在当地的分公司，说如来急公司卖假货，纷纷要求赔偿。
杜迟收假货的事很快成了如来急快递公司一场公关危机。
“我完蛋了。”杜迟见到林机锋，几乎哭着说。
林机锋现在已是福田片区副经理了。他来深圳前是东至县一名集体企业工作人员，中专毕业，工作表现也较显眼，在当年的如来急公司内部竞聘中，林机锋脱颖而出，晋升为公司管理人员。
对华强北电子市场霍飞飞的情况，林机锋是有一些了解的。他以前也发过他家的假货，但没有形成批量。
“你们没有开箱验货吗？”林机锋问杜迟。
“我在收霍飞飞快件时，也是抽验。这几个月他的快件突然多起来，成批成批地发，又是老客户，我弟弟也就没有验货了。”
林机锋是收派员出身，他深知当件量暴增时，逐一开箱验货的难度。
“无论怎么说，你弟弟是要被公司开除了的。”林机锋说。
“我弟弟还有一位女朋友在深圳，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份正当职业，整天闲手地呆在家里，若杜快再失去工作，那他俩如何生活呀！”
林机锋道：“霍飞飞事件闹得太大了，工商所把他的门面都封了，据说要罚很多款。我们公司也被受害客户无端起诉，还叫来新闻媒体报道，影响很恶劣。杜快是保不住了，必须要开除。至于你，要承担间接责任。”
杜迟心里一凉，他不知道间接责任是什么样的责任。
“你需要停工到总部参加业务知识回炉培训。另外，培训期间是没有工资的。”
通过霍飞飞假货事件，也让杜迟感觉到自已收派业务知识的不足，到总部培训是一件好事，但又听说没有工资，忙问了一句：“培训需要多少时间？”
林机锋道：“这就是看你自已的努力程度，什么时候毕业了，什么时候回网点上班。”
第四章 回炉培训
看到杜迟一脸茫然的样子，林机锋又道：“收派员到总部参加回炉培训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入职如来急快递公司三年以来，就参加过两次回炉培训。”
林机锋说的不是假话，他确实参加过总部两次回炉培训，一次是他成批量地送错件，一次是年度考核不及格。
杜迟有点意外地看着林机锋，没有想到他这位师傅也参加过回炉培训。在他的眼里，林机锋就是业务能手，工作中是不会出错的人。
“世上没有不出错的人。说实话，在东莞樟木头送错件对我打击最大，当时我都想一辞了之，但我还是挺过来了，你看，现在我不是挺好的嘛。”
林机锋现在确实发展得不错，从基层收派员做起，由王牌收派员一步晋升到片区副经理，让杜迟想都不敢想。这正印证了宋经理当初与杜迟谈话时所说的：
“只要你尽心尽力地干，一个不起眼的收派员几年下来就可以在家乡买房子绝对不是梦。今天是收派员，过一段时间也许就是网点主管，这在我们如来急快递公司每年都能发生的事。所以，到我们公司来当收派员，上升空间比做一名保安员要大…”
林机锋见杜迟的表情变得阳光一些了，于是又说：“你到总部培训，会见到各地区的同事，所以，你要把这次到总部参加回炉培训当成一次成长的机会，而不是一次丢人现眼的赎罪。这个态度你要端正好。”
杜迟终于点了点头。
如来急快递公司总部位于深圳福田区，因此，杜迟并没有什么陌生感。早上八点钟，杜迟随着人群进了二楼的培训室。
“在讲台坐着那个人是我们老板。”
“和照片上不一样呀！”…
杜迟刚一落坐，就听到后面有学员在窃窃私语。
“我们老板？”杜迟抬头向前面讲台仔细望过去，一位年轻人正在那里专心地看着电脑。
“老板比我大不了多少呀！”杜迟听说过如来急快递公司孙老板很年轻，但没有想到他竟是与自已差不会太多的“同龄人”…
杜迟忍不住地端详了一下：乌油的头发，戴着一副亮亮的眼镜，黑坳坳的脸庞透露着一股气势，闪闪的双眼昭显出青春的活力。
“同事们都到齐了吗？”孙老板笑吟吟地看着讲台下。
主持人对着台下数了数，忙答：“31名学员！都到齐了！”
“这一轮培训是我们公司今年的第五次回炉培训。”孙老板开始上课。
“今天第一节课由我来讲。看到大家，我还是相当激动的。其实五年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名快递员，只不过我那时没有穿上现在统一的工作服…”
杜迟不自主地看了看自已身上的工作服。
“我今天主要是想和各位同事探讨如何以最佳的心态收派快件…”
当天早上，杜迟遇见从佛山来深圳总部参加培训的小吕。互相认识后，小吕神色不安地对杜迟说：“我们要做好被总部骂的准备。”
看来孙老板并没有拉起开骂的架式，杜迟等学员心里负担顿时减轻了不少。
“我十七岁当兵，由于文化程度不高，眼睛又突然近视，第三年我就退伍回乡了。”
孙老板滔滔不绝地在讲，从退伍回乡，一次偶然的机会走上快递这个行业，然后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杜迟听着入迷，猛然感觉公司老板也是很不容易的，每走一步都不是平坦的道路。
“你们到总部来培训，有没有人说公司的回炉培训是残次品回窑重烧？”孙老板讲着讲着，突然大声地问台下。
台下没有人回答，有几位学员低下了头。
“肯定有人这样说，但我不这样认为。没有不犯错误的员工，但犯错不愿改那就不是好员工，甚至会成为残次品。如来急快递公司欢迎犯错立改的员工，坚决清理犯错不愿改的员工。这是如来急公司的用人原则和底线。”
杜迟对孙老板这段话有似曾相听感，让他想起师傅林机锋对他说的话。
“单就业务发展来看，质量是第一，数量是第二。这是如来急公司从多次事件中得出的教训，沉重的教训…”
孙老板讲到这里，突然停下来，看着讲台下：“杜迟！哪位同事叫杜迟？”
专心听讲的杜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想到公司老板会在这样的场合叫他的名。
坐在旁边的小吕推了推杜迟，杜迟忙站起来，“我…”
“华强北电子市场收件和派件量今年增长了多少？有没有一个大概的盘算？”
对于华强北电子市场件量，杜迟当然知道今年增长是飞快的，但他确实没有计算过与去年相比，实际增长了多少。
杜迟紧张地在支支吾吾。
“杜迟坐下来。具体增长多少，杜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华强北电子市场件量今年是猛增的。”孙老板像是在为杜迟解围。
杜迟忙点头。
“但一个霍飞飞假货事件就将我们公司带入极其被动的处境。”
杜迟脸色刷地就红了，看来要被老板大骂了。
“话又说回来，霍飞飞假货事件能全怪杜快和杜迟吗？”
孙老板自问自答：“当然不能！公司也要深刻反思。以前我们太注重件量的增长，而没有加强收派质量的管理。”
“什么叫如来急快递公司收派质量？”
…
第一节培训课，孙老板整整讲了两个小时。等下课时，杜迟的后背心都汗湿得差不多了。这是既紧张又激动的汗水。
“看来师傅说的是事实，回炉培训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几天培训下来，杜迟越发觉得林机锋说的话是对的，于是，刚来总部时的抵触心里淡化了很多，人也渐渐地开朗起来。
“我这几天收获还是挺多的，你觉得怎么样？”
小吕是杜迟在培训中遇到的最能谈得来的同事，听到杜迟一本正经地在问他，笑起来：“有人说孙老板很会洗脑，看来你我都被洗脑了。”
杜迟又是一本正经地反问：“这样的洗脑又有什么不好呢？”
年轻人就是这样，当话说到自已心坎里时，往往会产生一种偶像般地崇拜。追星族也是在这种心里状态下形成的。
“我在佛山的收入没有你们在深圳高。”又有一次，小吕和杜迟谈论起各自的收入情况。杜迟在华强北电子市场的收入确实在公司里名列前茅，但自霍飞飞假货事件后，杜迟已对电子市场产生了巨大而莫名的恐惧心里，他不想回到电子市场网点了。
“应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听到小吕的劝话，杜迟有点吃惊。小吕也是出生于广东的粤西农村，虽然有一个高中文凭，但在佛山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
“我是到如来急快递公司做收派员后工作才稳定的。”
“用摩托车在火车站拉客，到木材厂做装卸工，这些活我以前都干过。曾经也想过回家乡找一份差事做，但我不相信我在佛山就混不出一点名堂出来。”
杜迟看着小吕坚毅的眼神，突然觉得他比自己坚强。
上次小吕和杜迟说过，他因业务连续三个月垫底而被分公司安排到总部回炉培训。
“我以前一直认为是我负责的片区快件业务少才会垫底的，但近几天我在想，也许是我没有用心去开发客户。”小吕像是在自我检讨。
对于开发客户，杜迟是有经验可讲的，但正因为追求客户开发，才导致他参加这次回炉培训。
“这不是你开发客户的错。开发客户永远没有错。你错在没有执行公司开箱验货流程。”
杜迟听小吕这样说，心里却生出一大堆委屈。电子市场客户大部分都是批量发件，若严格执行开箱验货流程，那收件速度要慢很多。
带着这样的似乎无解之题，在培训讨论课中，杜迟提出来，引起在场的同事强烈的共鸣。为此，讨论课人人都很激动，纷纷举手发言，但没有人能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出来。
“总部营运部将派人到华强北电子市场进行调研，最终会拿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培训老师这样在培训课中作总结。虽然没有解决实际问题，却让杜迟等人在本次培训中得到了另外一个收获，那就是收派员有问题可找上级反馈，寻求解决之道。
回炉培训以一个月为一轮，如果考核通过，就可以返回岗位重新工作了。
幸运的是，杜迟通过了回炉培训考核。他怀揣着如来急快递公司培训合格证回到华强北网点，网点主管找杜迟谈话。
“如果你觉得电子市场不好做的话，我可以把你调到其他小区去。”
杜迟摇了摇头，坚持要回到电子市场。于是，华强北电子市场又闪现着杜迟的身影。
这一天下午，杜迟正在一家手机摊位前包装客户手机，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好像认识你。”那个人也走过来，站在杜迟面前。
杜迟也站起来，看着那个人，猛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出租车司机老郭，是我们AH老乡。”
原来此人叫郭向松，曾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有一次，杜迟要送一批货到宝安某工业区，时间紧急，公司允许杜迟打的士送过去。
“你还给过我一张名片呢。”杜迟笑着说。
听到杜迟这句话，郭向松刚才遇到熟人的兴奋劲头突然不见了。
“怎么啦?今天没有出车？”
郭向松答：“现在出租车生意很不好做，我已两个月没有上交份子钱了，现在公司不让我出车。呆在家里闲得无事，听说电子市场手机便宜，所以过来看看。”
听到郭向松自述的境况，杜迟生出无限的感概。这才是几天的功夫，曾经侃侃而谈的出租车司机郭向松竟然失业了！
晚上杜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绪在不停地飞。
“我想起来了！”杜迟突然坐起身，“老郭上次说过他能开大货车，网点不正在招聘B照司机？”
杜迟走到桌子旁边，从快递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名片上面赫然写着：郭向松，PP机号：32123353。
“明天打个电话给老郭，问他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来开中型货车。”
第五章 火灾暴露的问题
下午林机锋来电话，是叫杜迟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林机锋在电话里也没有说是为什么事，杜迟也不好深问，只答应将下午件派完后就过来。
杜迟上个月买了一部新手机，这是他第一次用手机接收林机锋的电话。
买手机的当晚，杜迟就打电话给老家的王小飞。王小飞是家乡第一个安装固定电话的人，算是贩卖杉木料的农民商人。王小飞生意做得早，赚了一些钱，还将家里的老屋翻成二层楼，是乡民口中的村庄“首富”。
“下个月叫爸爸装一部电话，这样有什么事也方便很多。”杜迟坐在去林机锋办公室公交车上这样想。小时候就想离开父母亲远走高飞，等父母亲真不在身边时，一闲下来，脑子里就闪现出妈妈的身影，父亲的面孔。
妈妈虽然只有五十岁，但两鬓白发已很明显。有时候，杜迟在收派件过程中，见到写字楼的与自已父母亲差不多年龄的人，感觉他们比自已父母年轻多了。
“他们是同一代人却生长着两副面孔。”杜迟有时和杜快谈到自已父母亲时，杜快经常叹息的一句话。
想到杜快，杜迟的心沉重了下来。自霍飞飞假货事件后，杜快离开了如来急快递公司，带着女朋友在福田闲呆了一个月后，找到一份产品销售的工作。现在杜快和女朋友搬到龙华那边去租房住了。
杜迟拿出手机拨通了杜快的手机。
“你这部手机接听效果怎么样？”杜迟上个星期在电子市场为杜快购买了一部新手机，然后通过自家的快递公司寄给他了。
杜快那边挺噪杂，好像是在大街上。
“我现在在外面撒发销售广告，忙得很，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杜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弟弟那忙碌的口气，杜迟心里当然高兴，但听说他在街上撒发传单，心里又打起了鼓。
“不会是在搞传销吧？”杜迟脑子里猛然想到上个月在他租住的小区里发生的一件案子，是一帮搞传销的人被当地派出所一锅端掉，引起附近居民议论不已。
杜迟虽然对杜快那不务正业的轻浮性格有一些反感，但他还是认为弟弟不会和传销那帮人搞到一起的。
“我弟弟人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杜迟一直是这样看待杜快的。
林机锋现在的办公室距离不远，杜迟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车就赶到那里。
“公司要在华强北电子市场增建一个网点。考虑到你对电子市场熟悉，想派你去组建网点，如何？”林机锋开门见山地说。
公司这个决定有点出乎杜迟意料，“我对电子市场熟悉，这个不假，但我没有组建网点的经验呀？”
林机锋笑道：“我是从收派员上来当这个副经理，难不成我有经验？很多事情，只要你敢干，就不会有干不成的事。你虽然没有组建新网点的经验，但你与华强北网点里的各个岗位人都熟悉，俗话说，看见猪多了，就知道猪肉是香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少要害怕，有公司支持你，肯定能不辱使命！”
林机锋现在变化不少，说话明显带有那么一点“官味”。
杜迟道：“林副经理，你可是中专毕业，城镇户口，在老家上过正式班，我和你不一样，标准的农民出身，从来没有管过人，连自已的弟弟都没有管好…”
林机锋拍了拍杜迟的肩膀，“深圳有一句话叫来的都是深圳人。英雄不问出去。你不要有自卑心里，勇敢地挑起这副重担，我会支持你的。”
就这样的，杜迟由收派员升转为华强北电子市场新网点主管。
话说杜迟担任网点主管以来，虽然不用到客户那里去收派快递，但较以前还更忙了。有一天，等网点收派员做完件并将快递装上中转班车后，已是夜间十一点了，杜迟索性就在中转仓库里架起了钢丝床，没有回租住的屋里。
“什么味道？”熟睡中的杜迟被一股刺鼻的味道呛醒。他忙拉亮电灯，见到一股黑烟正从网点中转地冒过来。
“不好！”杜迟从钢丝床上跳将起来，冲到前屋的中转场地。
浓烟来自于靠近中转场地左侧，此刻火苗已升起，整个中转场地已烟雾燎绕。
像这样的起火场面，杜迟在老家农村是见过的，但他在保安公司受过消防培训，城市与农村完全不一样，杜迟很清楚，网点装修时间不长，这些装修材料见火就着，若不及时地将中转场地火势扑灭，那后果不堪设想。
杜迟急忙冲过去，将中转场墙角边的灭火器举起来，但怎么都打不来，原来灭火器是从另外一个网点借过来的，长时间没有维护，开关失灵了！
火势已向中转场中间漫延，那里正堆放着凌晨需中转的快递。杜迟又跑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但横竖找不到盛水之物。
烟雾已窜进了网点各个角落。杜迟又从卫生间返回到中转场，此刻中转场已全然是浓烟，呛得杜迟不停地咳嗽。
杜迟冒着浓烟冲进中转场，脱下自已的上衣，向有火苗处扑打，但衣服很快被烧着！
在这万分紧急时刻，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提醒，杜迟想起房子后院里有一个水桶，收派员还经常过去洗收派件工具。
杜迟一脚将后院门踢开，冲出去，果然看到院子中央有一个水桶！杜迟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考虑，双手抱起水桶，返身冲向中转场里，将一桶清水倒向四面喷射的火苗。
火苗已成一定的势头，一桶水下去，虽有减弱，但火苗很快又冒起来。杜迟以三步并作一步般的速度，冲向卫生间，将水桶灌满了一半后，又转身返回到中转场内，将水直倒向火苗处。
也就在杜迟返回第三次取水时，门外消防车警报了。“叭！”中转场前门被撞开，冲进来两个人，举起一根粗水管，“哗哗！”一股强力的水柱将杜迟冲倒在地。
“有人在屋里吗？”一柱灯光照过来。
“我在屋里…”
“快出来！快!”一只大手将杜迟拉出到门来。
中转场内的明火很快被灭掉。杜迟想到屋内的快递，起身向屋内冲，被一名消防员拉住，并喝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中转场还有快递…”
这时，火势已全灭了，烟雾正在散去。万幸的是，屋内电源并没有被火势影响。杜迟拉亮中转场内的白炽灯。
“检查一下屋内东西！”消防员对杜迟说。
杜迟在检查中转场的快递。快递已打好包了，因此，杜迟很快就清点完。“快递是完好的。”
“还看一下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烧掉了。”
电子市场网点内的各项配置，都是杜迟亲手买的或在其他网点借的，甚而每一样东西放在什么位置，由谁来使用，杜迟都是有安排的。
“烧毁一些物料，其他没有损失。”杜迟还在整理快递。
“屋内装探头了没有？”
杜迟忙答：“有，中转场四个角落都有。”
于是，消防人员开始查看屋内录像。
“是这位司机临出门时将手上的烟蒂扔到垃圾桶里引起的火灾！”消防人员马上找到起火的原因。
“你们这只灭火器已损坏了。这么大的地方只配置一只灭火器，太不合规了。”消防人员在检查屋内消防设施。
“等白天上班，叫你们单位负责人去一趟中队。”消防人员临走时，扔给杜迟一句话。
电子市场网点起火，虽然直接经济损失不大，却引起公司领导高度重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林机锋和宋经理就来到了。
“这位司机叫什么名字？必须立即开除，永不录用！”宋经理吼道。
乱扔烟蒂引发火灾的肇事者正是入职不久的郭向松。
上回说到杜迟在电子市场偶遇郭向松，由于当时网点正在招聘货车司机，杜迟想到郭向松失业在家，又有货车驾照，于是主动邀请郭向松来公司应聘，郭向松遂成为电子市场新增网点中转车司机。
郭向松驾驶技术娴熟，但此人生性嗜烟，经常在空闲时间拉着收派员一起抽烟唠嗑，杜迟说过他们几次，但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此次火灾虽然没有带来大的经济损失，但公司要罚款2000元。我是网点负责人承担一半，你是直接责任人要承担一半。”在郭向松办理离职手续时，杜迟对他说。
“什么？我都被公司开除啦，还要我承担损失？绝对不可能！”郭向松气势汹汹地吼道。
“可这是公司规定呀。”
“我没有钱，肯定不能扣我的工资，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再说啦，是如来急快递公司主动打电话叫我来上班，否则我也不会遇到这个倒霉事…”
杜迟怒火从脚底冲到头顶，腾地站起来，一个巴掌甩向郭向松的左脸庞，将他打得踉跄几步。
“你给老子滚出去！”杜迟指着门外，歇斯底里地大吼。
郭向松被杜迟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住，捂着自已那被打的脸，转身向门外走去。
一场火灾暴露了新设的网点很多管理上的问题。消防不够格，员工在中转区抽烟没有被禁止，快件中转后没有及时清理现场，等等。
“有亲属关系的收派员不准同时呆在同一个网点。”这是杜迟自上任电子市场主管以来发出的第一个正式规定，也是他想整治网点的第一步。
这一规定涉及到个人利益，很快引起一些利益相关者的抵制。
第六章 能上能下
电子市场网点一共有36名员工，其中10位员工存在各种各样的亲属关系，如何定义员工之间的“亲属关系”成为一道难题。
“电子市场业务量大且集中，收派员收入相对来说算好的，所以，没有收派员愿意调到别的网点。看来员工沾亲带故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杜迟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找到林机锋。
林机锋道：“如来急快递公司基层岗位有一个传统，那就是通过熟人或亲属介绍人来公司上班，久而久之，公司内部员工与员工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有好处，但带来的问题还是比较明显的。公司以前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因此，也没有相关的制度规定可以依照执行。”
杜迟明白，电子市场网点人员虽然不多，但却形成了明显的小圈圈，比如，冯征、江龙俩就是连襟关系，上个月为了考核任务达标，冯征将自已区域的快递偷偷转给江龙，让江龙业务量达标，从而双双都能拿到业务绩效奖。
“若不打破网点内部这些小圈圈，我很难管得下去。就拿我自已来说吧，不准在中转场内抽烟，我都说过好几次了，郭向松就是当成耳旁风，为什么呢？他多次在别人面前说，他和我杜迟什么样什么样的关系。像郭向松这种人，电子市场网点还有好几个呢！”
林机锋听着杜迟的诉苦，想了想，“现在新劳动法刚刚实施，总部正在更新人资制度。这么地吧，我把电子市场网点人员情况向总部反映，在总部出台正式规定之前，你在网点不能冒动，以免带来更加的被动。”
说到新颁布的劳动合同法，杜迟想起来了，他上次到分部参加过相关的培训，由于是关于人事方面的法规，又是国家颁布的法，他当时觉得与自已收派件无关，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听老师讲课。
“你上次不是在分部培训过劳动法吗？”林机锋问。
“上次培训我没有认真听讲，只知道要颁布新劳动法，当时没有觉得与我们收派员有什么关系。”杜迟有点尴尬的回答。
“发给你的培训资料还在吗？”
杜迟想了想，更加尴尬的回答：“我身边资料那么多，这些与收派件无关的培训资料，又是那样花里胡哨的讲解图，我现在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林机锋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上次培训的资料，递给杜迟，一脸严肃地道：“你现在要摆正自已的位置，你不但是一名收派员，还是一名基层管理人员。而管理，就不单单要管理收派件业务这一块，还有人的管理，物的管理，内外部关系的管理，等等。这些管理都离不开相关的法律法规和公司制度。”
杜迟连连点头，林机锋说的还真是完全正确的。在火灾之前，杜迟的工作中心还是收派件，抓业务增长，客户开发，叮嘱收派员不要填错地址，不要送错件之类的。
“任何事情都是两方面的，这次网点火灾，也许敲醒了你的头脑。”林机锋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工商所来人说的事处理了吗？”
杜迟愣了半天，他忘记了工商所人说的是什么事了。
“工商所说我们是无照经营，要求电子市场网点马上办一个营业执照呀？这个事你都能忘记啦？”林机锋瞪着双眼。
“我想起来了，上次不是说要分部人员去办吗？”
林机锋：“是叫分部人员去办，但你得要催办，具体的要你去与工商所联系，你不能这样被动地等，甚至都不放在脑子里。当时工商所说可以不罚款，但要我们补一个情况说明给他们，纸质说明你送给工商所了吗？…”
杜迟的脑子都快要炸裂开来了。
上次工商所来了几名工作人员，确实说了一大堆，当时分部也有管理人员在场，杜迟原以为这与政府部门人员打交道是分部人的事，与自已收派件无关。
“我这回去就办，就办…”
回到电子市场网点，看到收派员们正在交接当天的快递。往常这个时间，杜迟会过问每个收派员收派件情况，可以这样说，他现在能对每个收派员的业务情况，以及所负责的客户，做到“如数家珍”般熟悉，这也是他暗暗自豪的地方。
“王群，你说的电子市场二楼那几家客户业务量不对头的。”有一次，收派员王群报错了当天的收件量，被杜迟立马纠正过来。其他收派员被震惊，以后再也没有收派员报错当天的收件量了。
而今天，杜迟却并没有关注收派员的收件量，看到了王群骑着一辆摩托车，匆匆地驶进中转场。
“老王！你怎么没有戴头盔呢？”杜迟大声地问王群。
“我急着回网点，把那个头盔落在客户那里了。”王群头也不回地答。
杜迟走过去，对着王群：“没有戴头盔，罚款50元！”
王群大感意外，“凭什么？我没有戴头盔又不是有意的，凭什么罚我款？我又没有违反公司对收派员的规定！”
“骑机动车要戴头盔，这是交通上有规定…”
王群马上反驳：“违反交通规定，那应该由交警来管，轮不到你来罚我款。”
王群的一句话直接让杜迟语塞。
“不行，收派员不戴头盔太危险了，就是没有制度，我也要罚他款，要杀一儆百。”杜迟想到这里，竟少有的恶狠狠地对王群道：“你这个款我罚定了，你爱咋的咋的！”
这个世道往往就是这样，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一横三分理。王群气势汹汹的样子却被杜迟这种“野蛮”管理方式震住了。嘴上还像是在嘟哝着什么，却低着头在处理快件，没有再呈现反抗的举动。
王群在不情愿的情况下上交了罚款。等冷静下来后，杜迟又对王群产生了同情，后来杜迟找到王群，“你那50元罚款钱，我来给你吧。”
王群睁大眼道：“那怎么行！我的罚款怎么能让你支付呢，不行。”
杜迟看着王群，突然觉得他今天不但可爱，表情也很天真。
“你有一家老小跟着你要吃饭，我是一个人在深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个款由我来付吧，不要推辞了。”
从王群罚款事件中，杜迟越发感到网点制定具体制度的重要性，但他确实无暇也无能力照管这一块。
“我能管好电子市场这个网点吗？”近段时间，杜迟莫名地在拷问自已。
“网点好多具体制度要制定，可是我整天在忙，再加上我的文化水平也不够，做这些文职工作，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杜迟见到林机锋时诉苦道。
“现在公司在推广业务员分片承包制度，我想分包一块区域，这个电子市场网点主管我做不了。”杜迟突然又向林机锋提出这个要求。
林机锋对杜迟的为人和文化水平那是了如指掌的。他看着杜迟一脸的犹愁中露出少年的羞涩。
杜迟目前业务水平没有问题，但他才初中毕业，年纪又是这么轻，电子市场是一个大网点，业务量、人员等等都比其他网点要复杂，看来让他管理这么大的网点，可能还真是为难他了。
“把你调到中山小区去如何？”林机锋耐心地问了一声。
杜迟忙摆手道：“我不想做官了，我还是去收派件顺手。”
“人家年轻人是想往上爬，你倒好，还想向下走。”
杜迟马上道：“我不是心血来潮，我是有考虑的，电子市场快递业务我太熟悉不过，正好公司有分包区域的政策，这对我可能是一个好机会。再说啦，我做收派员的收入还比网点主管的收入高。”
林机锋听着听着，觉得杜迟想得还是较全面的，于是道：“那行，我和宋经理协商一下后给你回复。”
就这么的，杜迟做了一段时间网点主管后，又分包了华强北电子市场其中一块区域业务。
华强北电子市场已悄然发展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最著名的电子市场之一，紧跟随着的，快递业务也是高歌猛进，杜迟所分包的区域更是如此。
“我要买一部小型货车！”杜迟一直对街路上跑的汽车心生梦想，不过以前只是想想而已，而现在这个梦想可能成真。
在那个年代，用小型货车收派件，在很多收派员心里是不敢想的事。其一是收派成本加大，其二是一次性要投入好几万元购车款。
“羊毛出在羊身上！现在投入大一点，我的收派件量肯定随之增加，且用汽车收派件可以收一些大货，这也是公司提倡的。”杜迟现在是这样考虑问题。
说到收大货快件，杜迟曾向宋经理建议过，电子市场虽然是以小件为主，但大件业务增长很快，如果现在不主动收发大货件，其他快递公司会趁虚而入，以后要再想进入这大货业务市场难度会增加很多。
但公司考虑到收派员购汽车的意愿不强，因此，杜迟的建议也就没有得到公司的支持。
“现在有一种家庭用的小型汽车，不但可以装货物，还能坐人。”当杜迟将购车的想法告诉杜快时，杜快当然很是高兴，于是马上建议购一部家庭和送货两用的车，这样星期天或空闲时间，可以开着车带着家人到外面兜兜风。
听到弟弟这样的建议，杜迟觉得很对。来深圳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带上家人在深圳玩玩。父母亲年龄也不小了，他们俩一生没有出过远门，现在他和弟弟都在深圳，若是能开着车带着二老在深圳这高楼大厦之间穿梭，那将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过我在深圳购车的事，千万别和父母说。”杜迟向杜快打招呼。
“为什么？王小飞家盖二层楼，安装一部电话，他父母逢人便说，引来多少村民的羡慕嫉妒恨，我们也让父母亲在村子里风光一把，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嘛。”
杜迟摇了摇头，“只是购一部车，还让父母亲都觉得风光，那你我也太没有想法了。”
杜快虽然不同意哥哥不让父母知道购车的看法，但他这个人脑子好使，不和父母说就不说呗，反正他自已也很少打电话回去，不要把话说多了，哥哥突然改变主意，那不是空喜一场。
第七章 第一次冒险
有一位哲学学者说，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阳光总是愿意偏袒他。
杜迟虽算不上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但一路的跌跌撞撞，也让他的人生留下了几点痕迹。
“杜老板！我有一批货急着要发到南京，你务必下午过来我们谈一谈呀。”这是地毛打给杜迟的电话。
在如来急快递公司，客户要寄快递，原则上是打电话给公司客服人员，然后客服人员再下单给所属区域的收派员进行收件。但杜迟的很多客户却直接打电话给杜迟，因为客户对杜迟熟悉，在熟悉中产生了莫名的信任。
“地老板！千万别这样称呼，我不是老板，我是如来急快递公司的一名收派员。”
接到地老板的催件电话，杜迟马上驾车向解放路驶去。
说起这位姓地的老板，名字有点怪，叫地毛，汕头人，在深圳做手机生意很多年。当初杜迟还跟在林机锋后面收派件时，为了开发这家客户，林机锋带着杜迟亲自去拜访他。“这位地老板烟瘾很大，说话时手上不离香烟，你到前面超市买一包香烟吧。”杜迟跑过去买了一包香烟，装进口袋里。等见到地毛时，林机锋示意杜迟向地毛敬烟，一看，原来杜迟买了一包10元钱的“白沙牌”香烟！气得林机锋当场想要揍他。后来杜迟还强辞夺理道：“这款白沙牌香烟在我们老家已是好烟了。”
今天想到以前的这些囧事，杜迟忍不住自嘲起来，“我今天怀惴一包中华牌软烟，看他地毛老板是不是爱抽。”
地毛一看到杜迟，大惊道：“当初的黄毛小子已然变成威风八面的大老板的气派了呀！身高都长啦！”
杜迟忙笑道：“我刚来深圳时，只有十八岁，老家人说，男到二十八，个头还窜一窜，何况我还没有到二十八岁，所以，长身高实属正常，地老板不必惊讶。”说得地毛咯咯地笑：不只是个子窜高了，嘴也厉害了。
见到办公桌子上的烟灰缸，杜迟忙从口袋里掏出中华香烟。
地毛又哈哈大笑：“连抽烟都鸟枪换炮了嘛！”
杜迟也笑：“地老板，求求你不要揭我过往的丑事…”
“说笑归说笑，我们言归正传。我和南京的几个商家签了份常年合同，每个月他们帮我销售10万台组装手机，但他们的客户要得急，且不定时，只要他们电话打过来要货，我就要隔天将手机送到南京，并送货上门。你们如来急快递公司速度上能不能满足这个要求？”
杜迟想起来了一件事，前几天林机锋好像说过现在如来急快递公司租了两架飞机送快递，但他不知道飞机航线是如何走的，于是打电话给林机锋。
林机锋回复只是听说过公司租了两架飞机，但没有仔细打听飞机航线具体是怎么飞的。
“地老板，如果按照现有的公司运输速度，从深圳到南京的快递，次日达是做不到的，所以，这份合同要缓一缓，等我与公司沟通好后，再回复你，如何？”
地毛道：“这样也行，不过我现在很急，你们公司在这几天就要答复我。”
离开地毛公司，杜迟立即和林机锋一起来到总部营运部，找到了以前的宋经理。
宋经理现在已晋升为营运部负责陆路运输的主要负责人。听过杜迟的陈述后，马上联系上新部门--航空管理部曾志春。
“目前来看，如果走散航班，我们公司还没有与各航空公司签订深圳至南京航班合作的合同，时效完全不能保证。再说现在的快递航空专线规划，专机是晚上11点从深圳抵达上海，然后直达BJ。”曾志春指着密密麻麻的路线图说。
杜迟马上道：“上海距离南京很近呀。只要货物到达了上海，然后叫分公司直送南京不就完成啦？”
林机锋道：“目前上海至南京一天只有一趟二级干线，是晚上7点。所以，晚11点到达上海的货只能等到第二天晚上7点送到南京。若加一趟早班次，货件量又不够，且地老板的手机货量又不固定，多时可能很多，少时又出现无货可运的状态。”
杜迟想了想，“也就是说，根据现成的航班及运输线路，只有增加一趟上海至南京的凌晨班次，地老板的合同才可以签？”
林机锋点了点头。
杜迟有点失望地离开了总部营运部。地毛这份合同要是能签下来，不只是带来了可观的收入，现在手机已如江海之水般兴起，在不远的将来，每人拥有一部手机已不是痴人说梦。
“必须要把手机业务做起来！”杜迟决心已下，他又找到林机锋，希望他出面协调一下上海分公司，在什么条件下，可以增加上海至南京的凌晨班次。
“上海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我给你一个号码，你们直接联系吧。”林机锋也是很支持杜迟的。
“若增加班次，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呀。”上海分公司回答杜迟。
是呀，就是上海分公司要增加班次，也还有一个过程，没有一个月时间是做不成的。
杜迟又找到地毛。
“如果你们公司满足不了时效要求，我只能找帮育物流公司了。”地毛说。
杜迟一惊，“帮育？我了解它的，帮育能满足你们时效要求？”
“帮育物流是散航班发送，只是它做不到门对门。我南京那边不是一家客户，有好几家，帮育的网点没有你们如来急广泛…”
听到这里，杜迟一拍自已的大腿，“真是活人被尿憋死了！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地毛摊了摊双手，“反正不能超过三天，三天你们解决不了的话，我只能与帮育物流合作了。”
杜迟又找到林机锋。
“我有一个折中方案，可以以上海分公司的名义与当地的一家物流公司签份临时运输合同，随叫随到的那一种，价格可以高一点，费用由我们寄方承担。”杜迟拿着一份申请递给了林机锋。
林机锋看了看申请，笑道：“这份申请无论是行文格式，还是申请理由都很完善。想当初，宋经理叫你打一份申请，你写了一个晚上，宋经理还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哈哈！”
杜迟现在没有心事听林机锋的间接表扬，“你就看我这份申请行不行，若行，你赶快签字，我上午还要到营运部去，找营运部签字呢。”
杜迟整整跑了两天，总部营运部各负责部门是签字同意了，但由于如来急快递公司自身的管理体制，他还需要与上海分公司进行协商，甚至还要谈判。
地毛已打了好几个催急电话，杜迟又来到地毛公司。
“合同我签了吧！”杜迟将自已的实际情况向地毛通报了，然后果断地说。
地毛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快递运输合同”，道：“你以诚心想待于我，我老地也不能害你，古语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若有一方违约，导致本合同不能实际履行，违约金为运输货物的30%…”
杜迟又看了看合同这条款，仍坚定地说：“合同我签。我不会违约的！”
如何租赁上海至南京临时二级干线车辆，上海分公司还没有答复杜迟。
“我们找了几家物流公司，他们嫌报的运价有点偏低。”上海分公司终于给了回复。
自来深圳后，杜迟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每天在睡觉之前，他都听一会收音机，收音机里有一句话说得在理，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能算是问题。
“可以调高运价！在20%之内我都可以接爱。”杜迟果断地答复上海分公司。
上海分公司答应再找物流公司洽谈。
地毛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有4000部手机要送到南京。
客户的需求就是使命，杜迟连夜将地毛的货物安排到专机上，但上海分公司还没有与物流公司洽谈妥。
“调高运价30%，一定要在今晚找到一部车！”杜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上海分公司。
杜迟清楚，运价调高30%，意味着地毛公司的这4000部手机生意是亏损的。
当天夜里，杜迟没有入睡，他在等上海分公司的电话。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杜迟在计算着专机行程。
“若飞机没有晚点的话，现在应到上海虹桥机场了。”
杜迟的手机响了，声音特别地大。
“物流公司车辆安排好啦，价格提高了30%，是凌晨4点发车！”听到上海分公司的电话，杜迟如释重负般深深地坐下来，这时，他感觉到肚子特别地饥饿。
“我晚上吃饭了没有？”杜迟自嘲地摇了摇头，原来晚饭还没有顾得上吃。
杜迟整理一下自已蓬松的头发，还照了照镜子。
杜迟想起妈妈曾对隔壁二娘吹牛道：“我家小迟的头发很像我，又浓又密，且很飘逸。这时天生的，不是吃了什么好的东西长成的。”
杜迟又对着镜子看了看，“我的头发几乎少了些，要保护好自已的头发，不然妈妈没有吹牛的资本了。”
走下楼梯，来到一家小吃摊。杜迟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星三点了，这吃摊上的食客还是不少。
“老板！给我两瓶金威啤酒！”杜迟大声地叫。
喝酒不是杜迟的强项。记得有一次，陪宋经理请一家客户吃饭，杜迟喝了几杯茅台酒，回家后，全部吐到卫生间里。
“那茅台酒是什么味呀，还是天下名酒，太难喝啦！”杜迟对杜快诉苦。
杜快却不以为然，“茅台酒是酱香型酒，我们老家人喜欢喝浓香型酒，所以，你不适应茅台酒的酒味。不过你喝次数多了后，自然就有入口香味了。”
杜迟自斟自饮地喝起啤酒。
“要是现在弟弟在场该多好呀！”此刻杜迟想起了杜快。已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和他联系了，杜迟想打电话给杜快，又觉得夜太深，没有拨打杜快的号码。
第八章 上领奖台
地毛公司的手机业务极大地增加了杜迟所承包区域业务量。增招收派员已是迫在眉捷的事。
“大哥！让杜快去当收派员吧。”杜快女朋友小玲央求杜迟：“杜快这样整天在外面跑，工作又不稳定，又搞不到收入，我们俩生活很是拮据的…”
杜迟一惊，上次杜快借钱时还说，他在一家公司做销售，提成系数很高，等销售提成算下来了，就可以还他钱的。
“杜快不是在做销售吗？”
小玲流着眼流答：“那个公司是皮包公司，老板前天关门跑掉了。杜快的提成一分钱都没有拿到。”
“我说今天怎么有点异常，杜快没有和你一道过来。”杜迟马上拿起手机拨打给杜快，一听，杜快的手机显示为欠费！
“怎么回事？他的手机都欠费啦？杜快人现在在哪里？”
小玲答：“今天一大早，杜快又和以前的几位同事去找他们老板，看能不能把工资要回来。”
杜迟突然紧张起来。自杜快搬到龙岗居住后，对于自已的工作情况，杜快从来就没有说遇到过什么困难，见面总是说工作还不错，如何如何地能搞到大钱。没有想到杜快竟混成这个样子。
“现在的皮包公司很多，老板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见过，茫茫人海，这个老板你怎么能找得到？”看着小玲“骨瘦如柴”的样子，杜迟既气愤又心痛。
对于杜快从合肥带过来的这位女朋友小玲，身材在杜迟看来像是一根“树干子”，杜快说这是“骨感美”，现代女性。要是在老家农村，绝对不是干农活的主。“我们是真爱！”杜快对这位女朋友如醉如痴，信誓旦旦地要守护她一辈子。
“小玲你先回去吧。明天晚上叫杜快来我这里。”
小玲马上擦了擦眼泪，高兴地走了。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刚将小玲送走，杜迟的手机响了。
打小就喜欢唱流行音乐，不久前，听说手机可以下载歌曲作为铃声，杜迟就将手机铃声设置为《大海》这首歌曲。他喜欢张雨生唱的这首歌。
“什么？手机损坏了20部？怎么会是这样，我昨天晚上专门叮嘱要包装好包装好。”是地毛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昨天快递到南京一家客户的手机在运输途中损坏了二十部。
难道是我们包装出了问题？杜迟来到中转场，拿起一件已包装完好的手机，用力压了压，包装盒果然立马深陷下去。
“我们自以为的完好包装原来是不抗压力的！”杜迟心内一凉。现在手机业务是增长最快的，已经有五家手机销售公司正在和杜迟合作。
“必须要解决手机运输途中抗压的问题，以确保手机在运输途中，或在中转时不会摔压坏。”杜迟找到了几名收派员，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野蛮装卸和暴力运输已是快递行业公开的秘密，杜迟当然清楚。
“其他快递公司包装还没有我们公司坚固呢。”收派员小何的话提醒了杜迟，于是，杜迟找到了十几家快递公司，看看它们对“易碎物”是如何包装的，但遗憾的是，没有一家快递公司的包装能让杜迟满意。
很多事情只要你用心，就会有意外收获出现。
对如何改进手机包装问题，杜迟又问了总部物料管理部门，但都没有一个完善的解决方法，有的同事甚至说货物包装是快递公司的无解之题。
这一天下午，杜迟派送快递，正好路过荔红中学操场外，看到学生们正在进行跳高比赛。杜迟上学时，也算是体育爱好者，他在初中阶段拿过唯一的奖状就是“校短跑亚军”。
操场内一名女生一跃而起，一米多高的栏杆，轻松而过，稳稳地落在一块软型垫子上，然后又笑容满面的站起来，接受同学们的欢呼。
“这位女同学跳过杆后为什么没有受伤？”杜迟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
“包装完好的手机是受到外在压力才损坏的，如果能将外在压力予以化解掉，手机就不会被挤压。”杜迟边开车边在想，“力学！这是力学原理！”
杜迟有一位要好的同学李波龙，物理成绩很好，曾被物理老师称为“庐江的爱因斯坦”。上次杜迟听说李波龙现在在广州一所著名大学读书。
“我问一下李波龙，看他有没有办法解决。”杜迟说到做到，当天他就通过老家的同学，找到了李波龙宿舍的电话号码。
“爱因斯坦，我是杜迟呀！”听到李波龙的声音，杜迟格外的激动和兴奋，他们已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听不太明白。这么地吧，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到深圳来一趟，看一下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一个难题。”
听到李波龙要来深圳，杜迟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早早地来到火车站，迎接老同学的到来。
“你怎么长这么高啦？”杜迟见到李波龙，简直不能相识。以前李波龙和自已差不多高。李波龙是隔壁村的，但与杜迟很能谈得来，因此，也就成为了当时的好朋友。
“我要到你说的中转场去看看，然后才能回答你的问题。”李波龙听了杜迟的介绍后，不紧不慢地说。
来到中转场，李波龙看了看手机包装，摇摇头说：“这种泡沫不抗压，稀释不了来自外部压力，所以，手机容易被钝器撞击或强力摔抛而损坏…”李波龙还说了一大堆专有名词和话语，杜迟似懂非懂地听着。
“有没有办法解决？”
李波龙想了想，“我导师是材料大师，他也认识好多知名的包装材料制造厂商。我回去和导师协商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你的题。”李波龙说着又仔细问了手机中转方式、运输方式，以及收派送模式。
与李波龙简短的见面后，杜迟每过两天就打电话给他，询问进度，但李波龙一直没有好消息带给他。
“现在看来只能通过提醒中转员、司机和收派员小心运送了。”就在杜迟对李波龙不抱什么希望时，突然有一天，接到李波龙的电话。
“什么？你们导师要来我们中转场？”杜迟张大着嘴巴，简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原来李波龙的教授听到这个事项后，觉得现在快递业已进入千家万户，教授自已也经常通过快递购物，但这些货物包装既不安全，也不环保，甚至成为了公害。教授想通过杜迟手机包装为切入点，作为实验室的一项课题来研究。
杜迟听到这个消息，当然不敢怠慢，马上向林机峰汇报了这个事，林机峰很快带着公司管物料的团队来接待教授一行人。
世人经常抱怨，自已混得不好，是因为身边缺乏可利用的资源。其实人生来是拥有一定资源的，就看你自已是否能挖掘出来罢了。
在当年的如来急快递公司创新大会上，杜迟作为包装创新代表进行了发言。这也是杜迟入职公司以来，第一次进入这样的隆重场所。
如来急公司董事长孙丽平笑容可掬地将一个5万元大奖郑重地颁给杜迟。
“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啦！”孙董事长笑着对杜迟道。
第二次？杜迟被孙老板这句话整蒙圈了，张着嘴瞪着眼，不知道如何回答孙老板。
“你忘记啦？在培训室？”杜迟被孙老板的话点醒，尴尬的笑了笑。
“现在请获得创新特等奖杜迟先生发获奖感言！”主持人大声在说。
在参加颁奖大会的前天晚上，杜迟花了几个小时准备了一份获奖感言稿。人事部门说，获奖感言要有真情实感，要能感动人，但杜迟将获奖感言稿念了N遍，自已都没有什么感觉。当时杜迟还认为是自已书读少了，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所致。
杜迟走近讲演台。
从怀里拿出稿子。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杜迟照着讲话稿开始读起来。
“我今天取得的成绩离不开公司领导的关怀和鼓励…”杜迟读到这里，脑子里猛然跳出孙老板来，他的眼睛突然离开了稿子。
“我要感谢的同事很多，但我现在最想说的是我初次见到孙总的一些印象。”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双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我以前以为公司老板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年长者。”台下有一点躁动。
“后来在一次回炉培训班上，看到我们老板和我们的年龄差别不大。”杜迟开始回忆回炉培训班上的情景。
“那次的回炉培训对我影响至关重要，特别是孙老板对快递行业的看法，对公司未来的期望，对同事的循循善导，使我觉得老板很亲切，很平易近人。”
“我今天能拿到这个奖，这个奖的下面垫着的是无数次客户投诉和客服人员艰难的理赔谈判。”杜迟这句话说到很多同事心坎里了。任何发明或发现都基于社会的需求，只要重视和关注社会需求，新的创造就会涌现出来。
“创新起源于工作，又服务于工作。这是我孜孜追求的创新准则！”
杜迟竟脱稿讲了五六分钟，等他回到台下座位时，林机锋对他竖起大拇指，赞他讲得精彩。
“你眼睛不看稿子时，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不过你还是圆满结束。”当天散会后，钟黛走过来与杜迟说话。
钟黛何许人也？这得还从头说起。
第九章 认识钟黛
那是在几年之前，有一天下午，杜迟到网点交接完快件后，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向租住的地方快速地蹬踩去。
从个人经济角度来看，当时的杜迟已然和刚来深圳时的杜迟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完全有这个经济实力买一辆摩托车来送派快递的，但他没有买，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曾经丢失过一辆公司给配的摩托车，这个阴影面积总是挥之不去；二是民间传说SZ市市区要禁摩了，因此，很多收派员不愿用摩托车收派件，要么就用自行车、三轮小车，要么就是汽车。
夜晚的深圳真是很美，四周灯火闪烁，绿荫带随灯光而活力喷人，一条像是没有尽头的八排大道上车辆来来往往，人行道上也有行色匆匆的人们，几乎晚上的人行道上，路人比白天的还多。这也许是SZ市的一个特色，白天人们都在上班，或忙着自已的事，而晚上过夜生活的人成群结队地来到露天外面。
刚路过一条小道，已进入某小区。这时，杜迟看到左边的小区楼下站满了很多人，出于本能好奇心，杜迟也停在楼下面。
“上面有一位女的要跳楼。”杜迟从人群中知道了那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小区不是杜迟的收派区域，但他每天都路过这个小区，因此，杜迟对这个小区的环境还是比较熟悉的。
“怎么不报警呢？”杜迟问站在他旁边的一位中年人。
“报警啦！警察还没有赶到。”
杜迟听到已经有人报警了，他转过自行车前轮，准备离开。
“不好！那女的已站到楼顶边沿，快要跳楼啦！”
随着身后传来的大叫声，杜迟忙将自行车扔在路旁，快速地冲向出事楼下。
这是一栋老式无电梯五层楼房，杜迟抬头一看，隐隐看到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在灯光的照明下，又是在昏暗中站在楼顶栏边。
“啊！妈呀！”好多人在尖叫声中捂住了双眼，那楼顶上的女人跳下来了！
楼房下面生长着一排高高的小叶榕，杜迟看到一个物体落到小叶榕树上，一个箭步冲过去，见到树上弹下来一个人，说时迟，那时快，杜迟双手举起，随即脑子一翁，全身震动，杜迟顺着来力方向，就势倒地，瞬间不省人事…
杜迟看到小时候的伙伴正向他跑过来，像是要打他，杜迟转身向回跑，但怎么都挪不动双腿，又见到妈妈在干农活…
似乎有人在撬自已的脑袋，杜迟想让开，但脑袋不听使唤…
杜迟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旁边。
“我这是在哪里啊？”杜迟转动着眼珠，有点慌恐地问。
一位护士笑着回答他，晚上他救了一位想轻生的女孩子而受了伤，但只是轻度脑震荡，左臂拉伤了，现在需要安心养伤。
杜迟像是没有想起晚上发生的事，只是闭上双眼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许，杜迟又醒了，看到旁边坐着一位陌生的女孩子。
女孩子见杜迟醒了，连忙帮他盖被子。
杜迟想爬起来，被女孩子制止。
“没有想到我一根无名的小草竟惊动了这么多人。”女孩子说话。
这时，杜迟脑子像是被洞开般，昨天晚上的情景立马涌上心头。
女孩子仍坐在病床边凳子上，默不作声。
杜迟有点不知所错，这时，走过来一位女民警，告诉女孩子，现在需要回到自已病房里去休息。
女孩子起身向病床外走。
杜迟歪着头，看着女孩子离开的背影。
“7号病床！你的医疗费我们已给你交了。”女民警出病房时，扭头对杜迟说了一声。
此刻杜迟脑袋虽然疼痛，但精神明显恢复过来了。他习惯性地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但手表已不见，杜迟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救人时，腕上的手表脱落掉了。
杜迟转头看了看挂在病床门上面的钟。
“糟啦！派快件的时间到了。”杜迟坐起来，下了床，向外面走去。
左臂是受伤了，但现在好了很多，杜迟自已没有伤的感觉。小时候像这样的伤也不知道受过多少次，因此，杜迟刚走出医院，几乎将身上的伤给忘记了，他现在急着要去网点。
“你怎么受伤啦？”刚到达网点，有同事就问他。
此刻正是交接快件的高峰时间，每个人都很忙，因此，杜迟也不想解释脑袋受伤的经过，只是随意说是不小心摔倒的。
杜迟的伤没过几天就完全好了，他自已也将此事忘记。男人嘛，有几个人还老是惦记着自已曾受过的伤。
大概过了一周时间，又是一个下午，杜迟接到网点仓管员的电话，说是有一位女孩子找他。杜迟还以为是杜快女朋友小玲来找他，于是答道：“我马上就到网点了，叫小玲在网点稍等一下我。”
“小玲在哪里？”杜迟刚到达网点中转场，就问仓管员。
仓管员指了指站在网点外面一颗高大叶榕树下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子。
这不是小玲呀，小玲要比她高很多。
杜迟急忙走近女孩子，“你是找我吗？是找错人了吧？”
那女孩子咯咯一笑，“英雄救美却忘记美女，可叹可悲呀！”
经这么一提醒，杜迟想起来了，站在叶榕树下的这位女孩子就是上次他救过的那个人。
“对不起，小姐，原来是你找我呀！”杜迟又吃惊又激动地说。
那女孩子瞪着杜迟，“叫我美女，谁是小姐！”
当时的深圳民间流行着这么一个风俗，见到陌生女孩子称呼为“美女”，而女孩子们也不管自已美不美，叫了就毫不顾虑地应答。如果你称呼一位陌生的女孩子为“小姐”，那人家是大大的不高兴的。
杜迟老家人称呼陌生的女孩子为小姐，所以，杜迟一直不习惯改口称呼。
“是的，是的，美女，美女…”杜迟有点认错似的应答。
“你现在是很忙的，晚上什么时候下班呢？”女孩子看了看网点进出的人，问道。
“我要到晚上十点后才能离开网点。”
“那我晚上十点钟再来找你吧！”女孩子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对杜迟说完转身就走了。
杜迟愣了一下，他还想推辞，但没有推辞的勇气。
被杜迟救过的女孩子姓钟，名黛，原是一位商场工作人员，山东人，今年芳龄二十岁，她的男朋友和她在同一家商场。前段时间由于失恋，她辞职离开了这家商场，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再加上她还没有从失恋中恢复过来，几重压力之下，晚上自已一人独自喝了酒，竟想轻生一走了之。
当杜迟听过钟黛的不幸后，竟摇头说她太脆弱啦！
在杜迟看来，人只要能活下来，就有出牌的机会。
“难道我遭遇的还不够凄惨吗？”
杜迟看了看钟黛，她那天真的眼神似乎是要杜迟认可或同情她的不幸。
“你有什么凄惨的？你很喜欢他吗？”不知道杜迟从哪里学来的“你很喜欢他么”这句时髦话。
深圳是年轻人的世界，因此流行语很多。有一段时间流行着，当一位男孩子或女孩子向另一位异性求爱时，而对方又有异性朋友时，往往用“你很喜欢他或她么”作为敲门砖来打开他或她的心扉。
钟黛低头糊乱地摆弄着水杯。过了一会，她将与前男友认识过程念叨了一遍。
杜迟虽然没有恋爱过，但从钟黛说话的表情和语气中，他能判断出，以前的那位想轻生的女孩子已从失恋中神志清楚起来。
听到这位五大三粗的壮汉竟没有谈过恋爱，钟黛咯咯一笑，“你今年多大啦？还没有谈女朋友？”
杜迟看了看自已，笑道：“我是不是特显老？你猜猜我多大？”
钟黛打量了一下杜迟，笑着伸出三根手指。
杜迟腾地站起身来，“什么？我三十岁？”
钟黛被杜迟吓了一跳，“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三十岁的男人才成熟呢。”
“我还不过二十五岁呀！”
钟黛略显尴尬，继而笑道：“做你们快递这一行的，都风里来雨里去的，是不是都显老？”
杜迟悄悄平静一下，“那也不是，主要是我做农活早，十六岁就学木匠，又天生黑黝的，深圳太阳又这么烈，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样子很好呀，有男子汉的气概。”钟黛似开玩笑半不开玩笑地说。
听到钟黛银玲般的夸赞声，杜迟猛然想起上次他见到的公司客服人员。
“你的声音这么悦耳动听，你可以到我们公司应聘客服人员。”
钟黛不知道客服人员是做什么的，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杜迟。于是，杜迟将如来急快递公司客服人员的工作内容大概说了一遍。
钟黛点了点头，答应到如来急公司去试试。
那天晚上，杜迟与钟黛谈得很开心，临分别时，还不忘记叮嘱：“你明天一定要找林副经理，也许他能帮你。”
就这么地，钟黛成为了如来急快递公司一名客服人员。
今天在这样的场合，见到钟黛，又听到她的夸赞，杜迟心情更加高兴起来，笑答：“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刚才我在讲台上到底讲了哪些话呢。”
钟黛用“藐视”的眼光瞅着杜迟。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怪疹人的。”
钟黛又转成笑脸，看着杜迟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竟提议要到食街去吃西餐。
对于员工参加创新颁奖大会，孙老板突发奇想，说这些同事平时穿的都是工作服，参会时要统统改穿西装，并可以拿衣服发票到财务部门报销。
自来深圳后，杜迟还没有穿过，也没有买过正式的西装。接到人事部门这个通知时，确实紧张了一会，只得连夜到家乐家超市买了一套黑色套装。
听到钟黛要吃西餐，杜迟看了看刚买的手表，笑着指了指前面一家麦当劳。
“干嘛到前面食街？那么远的，左边有一家麦当劳…”
钟黛用咯咯的笑声打断杜迟，“我想吃西餐，不是想吃西式快餐。”
第十章 相聚在食街
杜迟停下脚步，有点尴尬的看着钟黛，笑了笑。在他的思维里，麦当劳、肯德基就是传说中的西餐。
钟黛虽然也是农家孩子出身，但她性格活泼，接受新生事物能力强。她所在的客服部清一色的是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们，心情好时，心情不好时，总是喜欢扎堆到她们没有去过的或想去的场所。食街大小西餐厅就是她们经常去的地方。
“食街有一家西餐厅，环境别具一格，我们客服部上次搞活动时去过。”
杜迟被眼前钟黛的勃勃兴致所感染，随手招停了一辆红色的士。
钟黛快步坐上的士车，竟笑杜迟不愿多走路。
杜迟一听不干了，瞪着双眼，“我一口气都能把你背到食街，你相不信？”
钟黛一脸撒娇地又像是有怒容地回了一句：“我干嘛要你背着我，我又没有生病。”
杜迟急忙用手做了捂钟黛嘴的手势，“可不能乱说话。我们都是一个人在外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真是得了什么大病，那还了得！”
钟黛又笑起来，“看来你还是比较迷信的一个人呀！”
杜迟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人生中的有些事，讲还真讲不明白，但你不信不行。在杜迟小时候，经常出现这样的怪事，如果他爸爸表扬他，他考试分数经常就会高一些；若他爸爸骂他是一个笨蛋，奇怪了，下次考试还真不行。所以，杜迟打小就养成一个习惯，在每次期末考试之前，尽可能不惹爸爸生气，生怕爸爸随口骂他一句笨蛋。
红色的士车在钟黛的笑声中停到食街西边。
杜迟一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饭店牌子，随口念出“happyhome”。
“你还懂英文？”钟黛有点意外地盯着杜迟。
杜迟见钟黛这样的表情，又说了一句英语：“welcometoshenzhen!”
钟黛又笑了笑，竖起大姆指。
伴随着25分贝的背景音乐，他们俩双双来到雅致的二楼。
刚坐下，钟黛麻利地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精致菜单。“我们俩就点一份情侣套餐吧。”
杜迟哼了一声，其实他不知道情侣套餐是啥味道，又有何意义。
“你平时喝酒吗？要么要一杯红酒？”
杜迟忙摆手，“我喝酒上脸，下午还要参加培训。”
钟黛又咯咯一笑，“我们山东人说，喝酒上脸的人心肠好，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
杜迟终于逮到说话的主动权，笑道：“你还说我相信迷信，你这位山东人却搞封建社会那一套理论。什么喝酒上脸与性格心肠有关，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两份汤。
“这家店有广东人的食俗习惯，称这汤叫煲汤。”钟黛有一点兴奋地在介绍。
杜迟想出一句话来，于是道：“这叫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嘛。”
“我们山东人叫煮汤，所用食材与广东人也不一样，是以肉食为主；广东人泡汤喜欢加一些难以叫出名字的被它们称之为药料的花花草草。”
杜迟专心地听钟黛讲她道听途说的饮食习惯。其实杜迟的同事江龙就是山东人，他曾和杜迟说过，在山东农村，没有饭前一口喝之说。饭前喝汤这个是南方人饮食习惯。
“有人跟我说，西餐比中餐健康，我看不一定，从科学角度，中餐与西餐谁优谁劣，没有一个定论，也没见到哪个医学团队在研究这方面。”
钟黛见杜迟不说话，又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杜迟竟情不自禁地答：“你说话真好听。”
两位年轻人就这样地边吃边聊。聊饮食，聊家乡，聊工作，最后聊到自已在深圳的朋友圈来。
杜迟来到深圳这么几年，由于工作性质，认识人还真不少，但要说最能谈得来的朋友，那还算林机锋。
“我最好的朋友算是林经理了。”
钟黛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是说公司以外的朋友，你有没有要好的，男的或女的？”
杜迟摇了摇头。
钟黛喝起了汤，似乎没有在意杜迟的回答。
杜迟见钟黛不说话，突然好奇心作崇，低头问：“你在深圳有要好的朋友吗？男的或女的？”
钟黛看了一眼杜迟，边吃边点头，“我朋友多得去啦，尤其是男的。”
“啊？你有男朋友啦？”
钟黛又瞅了一眼杜迟，“我是说我有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
杜迟当然知道男朋友与男性朋友的本质区别，不过他还是装着糊涂样子，“反正都是男的，一个样。”
钟黛听杜迟这样说，猛一抬头，正好与杜迟的眼光相遇，双双不自觉地同时笑起来。
当天下午公司培训，一直到晚上六点钟才结束。杜迟又匆匆地赶回到网点，将当天为他代班的收派员件交接完，第一趟中转班车发走后，已是晚间十点钟了，杜迟骑着单车回到出租屋。
刚想到卫生间冲洗，手机响了。
“是家里的电话。”杜迟为父母亲安装了一部电话。他们也知道杜迟白天忙，所以，一般是晚上打电话过来。
“我和你爸昨天晚上才知道，你没有把杜快安排在你自已的公司里，却让他到龙岗那家公司里上班。收入少还不算，别人还老欺负杜快。”母亲接通电话就唠叨个不停。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上次小玲求杜迟，想让杜快继续来杜迟网点收派快件，当时杜迟答应了，但后来一想，他不能让杜快在自已的网点上班，于是就将杜快介绍到龙岗一家快递公司去上班。
知道妈妈的怒气后，杜迟只得耐心地劝道，并将公司的制度以及杜快曾在公司犯过大错等情况详细地在电话里说了一遍。
妈妈在电话那头没有再说话，怒气几乎消失掉了，但又传来父亲的暴怒声：“我说你就是这样死心眼，一根筋！杜快上次的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收派员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你不说，他自已不说，谁还记得杜快以前的事。”
其实杜迟曾也这样想过，弟弟要是和自已在一起上班，那当然是最好的，古人都知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公司今年是订了制度的，被公司开除的员工是不能再回到公司上班的。
“我不能为了自已的利益去欺骗公司。”杜迟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没有让杜快来到自已承包的网点上班。
“你自已开的快递网点，与你们公司有何干？”父亲还是怒不可遏。
杜迟仍旧耐心地劝导爸爸：“这个网点虽是我承包的，但要执行公司的制度，用什么人，怎么用，必须要执行公司制度才行。”
杜迟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将父亲说服几许，但他还是重重地放下电话。
“我已一个多星期没有打电话给杜快了，难道他现在混得不好？”杜迟想到这里，拨通了杜快的电话，但杜快的电话是关机的。杜迟又看了看手表，已是夜间十二点钟，他估计杜快已关机睡觉了，因此，也就没有再拨打他的电话。
等到了第二天上午，杜快回了电话。
原来杜快的女朋友小玲怀孕了！
杜迟大为吃惊，他们俩还没有办正式结婚手续，怎么能把肚子整大了。
“你和爸妈说这个事了吗？”杜迟问。
“我没敢告诉爸妈。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填饱肚子还算勉强，若添一个孩子，那如何能负担得起，养不活孩子呀。”
听到杜快这样说，杜迟怒火中烧，对着手机大吼：“第一，你要对人家小玲负责；第二，小玲肚子的孩子是我们杜家的血脉，不能打掉，一定要生下来！”
小玲是同乡人，家乡的习俗杜迟是知道的，结婚少不了彩礼和房子什么的。现在双方长辈大人都不在深圳，俗话说长哥如父，杜迟在电话里开始安排起来。
“房子在老家盖。我原先打算下半年将爸妈那房子翻二层楼，既然你们要结婚，那就给你们俩住了，带上爸妈住就行。另外，彩礼多少，叫小玲家长辈给个数，我来负责筹集资金。”
杜快听到哥哥这样安排，心里当然高兴。
小玲姓周，父母亲在她三岁时就离婚了，她是跟着外婆长大的，现在父母亲都不管她，外婆也在两年前去世了。
杜迟脑子里想起周小玲的身世，于是也没有再在电话里多说，等到第二天休班，他特地来到龙岗杜快租住的房子里。
“这间房子也太小了吧？”杜迟是第一次来到杜快租住的房子里，看到破旧的房间，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小玲眼泪汪汪地睡在床上，看见杜迟进屋，她想起身，被杜迟制止。
“你们的事我已听说了。钱的事不是问题，问题是要敢快把婚给结啦。”杜迟像一位长者的口吻，坐在屋内说话。
小玲不作声，只是点头。杜快却说要回老家盖房子，而他们俩现在也不会回老家去住，盖房子意义不大。
杜迟也发起了呆，是的呀，他们俩暂时也不回家，回家她们也没有什么事可做，那在家里做新房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杜快趁机靠近杜迟，“小玲想我跑的士车…”还没有等杜快把话说完，杜迟马上道：“开的士车？你没有听说过老郭的事吗？他开的士都下岗了呀！”
第十一章 在深圳过年
杜快马上道：“现在出租车行业确实在走下坡路，但我要是有车的话，可以挂靠一家网站，也就是一个出租车平台，这个平台可以帮助我寻找客户，我只负责接单拉客户就行了。”杜快越说越来劲，未来的无限美好马上浮上脸庞。
“你想一想，只要我勤奋，一天跑十二个小时总是可以的吧？一个月下来会赚很多钱的，比送快递来钱多了。”
杜快说的网上接单，杜迟并不陌生。现在快递业务也是有网上接单的。上个月就有一个“神秘人”打电话给杜迟，要求按他的要求送餐。
“你说的那家帮助拉单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我对网上的东西不是很放心。”杜迟当然不是很放心，现在网上骗子公司很多，且一旦被这样的公司骗了，你连他的面都没有照过，想起诉他都找不到人。
杜快竟笑道：“哥哥，你还是跑手机业务快递的，你知道现在人们都用智能手机了呢？”杜快怕杜迟听不懂，将自已的智能手机递给杜迟，“这部手机是我在网上订购的，价格不贵，可用这枝笔在上面写字发信息。”
杜迟每天都与手机打交道，当然见过智能手机，但他确实没有考虑过智能手机有多么先进。反正都是手机，手机的用途就是接听和拨打电话的，用什么样的手机对杜迟来说差别不大。
杜迟也是一位八零后，但他并没有追新潮流的思想，也许和他的出身经历有关。
杜快看到杜迟对智能手机反应迟钝，于是进一步道：“据我的朋友们说，以后可以用手机支付款项，可以用手机看电影，打游戏，等等。”
杜快越说眼睛越发光。
杜迟现在没有兴趣听他讲这些未来的故事，他现在很想知道那家可以帮助杜快拉单的公司情况到底怎么样。
杜快其实对这家可以拉到打车人单的公司并不了解，他只是见到有出租车是这样干的，觉得这个是一个很好的生意。有单子就去做，不想接单了就可以睡觉，多么自由的生活。
“哥哥，这家拉客户的公司是没有问题的。何况只是在它公司挂个号，注个册，车子还是我自已开，主人还是我，这如何能被它骗呢。再说了，他介绍客户给我，钱还是我自已收，我只要给它们公司一点提成即可。”
杜迟想了想，觉得杜快讲得很有道理。车子是自已开，客户的钱又是自已收，这个风险不会很大，这跟他承包的片区快递业务有点相似的。
杜快见杜迟不作声，又随口道：“这个我当然算过。据我朋友讲，现在这家公司还有补贴，就是车子越早进驻它们公司，给车主的补贴会越多。因此，如果我这个月底能入驻，整个算下来，15万元应该就差不多了。”
说到补贴，杜迟也不陌生。就像他快递市场，对客户还没有开发出来的区域，公司会在一段时间内，给予所属收派员一定的补助。
但杜迟还是想稳妥一点，他想把自已的人货两用车给杜快用，自已暂时还是用自行车或三轮车送快递，等杜快这边有眉目了再买一部新车。
杜快忙摆手道：“不行，那怎么行！现在收快递，讲究的就是一个时间，没有车怎么行。再说啦，你那辆车如何能载客，客人对出租车也是有品质要求的。”
杜迟又看了看小玲，觉得他杜家对不起人家姑娘。她大老远地跟着杜快来到深圳，到现在还是住在这间租的房子里，现在又怀孕了，婚事还没有办，于是，开始问起他们俩婚事将如何办。
杜快说：“现在我们俩还没有赚到钱，婚事能多简就有多简，等我赚钱了，我一定轰轰烈烈地替小玲补办一次，并买一个石头大的钻子给她。”
杜迟看了看小玲，小玲却说她听杜快的，杜快怎么办怎么好，她都同意。
杜迟想了想，也觉得他们俩现在赚钱最重要，既然他们俩都有同样的想法，他作为哥哥的，也就没有再坚持什么了。
杜快的婚事算是告一段落。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的春节。今年春节，如来急快递公司打出了“快递不打烊”的口号，并承诺给继续上班的收派员双倍工资。
“今年春节我不想离开深圳。如果你想你家人，叫父母亲一起来深圳过年吧。”杜迟动情地对妻子钟黛说。
杜迟和钟黛结婚已两年多了，他们俩是回AH老家办的婚礼，然后又到山东办了一次。由于两人工作都较忙，因此，婚假也没有全休完就回深圳各自上班。
说起他俩的婚事，既有偶然也有必然。自上次参加创新领奖大会后，杜迟和钟黛的联系越来越多，后来钟黛干脆搬到杜迟那里住下，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对外地人来深圳打工的小夫妻。
杜迟一真想在深圳有一个窝，但深圳房价太贵，他又不想拿太多的贷款，后来回AH老家盖了二层楼，一楼是给自已父母亲的，他和弟弟杜快分别在二楼布置了新婚房。
虽然是新婚房，但他们都没有住过几晚。现在又到了春节前了，杜迟本来想带着自已妻子回老家住几天，享受一下“新婚房”的柔情，公司突然又出了这么一个通知，春节收派员若不放假，工资还可以加倍。杜迟想挣这个钱。
钟黛在客服部也听说今年春节公司不停工，既然杜迟想挣这份钱，她也表示同意，不过，钟黛觉得春运人太多，叫父母亲来深圳过年还是比较麻烦的。
杜迟望了望妻子，“你不是一直在念叨你妈妈嘛。春节又不回家，肯定想念母亲了，叫他们来深圳过春节吧。你不要担心住的问题，我认识9号旅馆的老板，你们家人若是来深圳，就安排到9号旅馆去住几天。”
钟黛当然高兴，于是同意了春节将自已爸妈接到深圳来。
这一年的春节，深圳气温徒降，据说是深圳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春节，还听说，香港那边有流浪汉都被冻死在桥底下。
快递业务有一个规律，越是“天灾人祸”之际，快递业务越多。就像那一年非典，深圳大街小巷人流量顿时减少，但快递业务量却骤增。如来急快递公司也就是在“非典”那一年承租了飞机运快递，成为中国快递行业第一个吃螃蟹的快递公司。
杜迟本来认为，春节快递业务不会很大，可以陪家人到处玩玩。
说心里话，杜迟来深圳后，单个的出去玩是很少的，只是和钟黛恋爱后，到大小梅沙玩过。
“等我有时间啦，我一定带你将深圳大小地方全玩个遍。”这是杜迟与钟黛恋爱关系正式确定下来后，杜迟对钟黛的庄严承诺。
大年三十晚上，钟黛的父母亲才抵达深圳火车站。一下火车，钟黛的母亲就大叫：“深圳怎么比山东还冷呀！”
杜迟笑着说：“南方城市就是这样，当温度低于10度，海风一吹，北方人感觉就特别地冷。”
“你们晚上先吃年夜饭，我现在还要回网点送快递去。”当杜迟将钟黛的父母亲送到9号旅馆后，马上又开车回到网点。
此刻他的手机已被打爆了，都是从外地寄送衣服到深圳的。
“你要加快递费都可以，只要你把我的包裹马上送过来。”
“我限定你一个小时内必须把我的包裹送来，否则我就投诉你！”…
一浪接着一浪的客户催件声、责骂声，让杜迟没有喘气的时间。
本来有一名收派员也有意向留下来，但杜迟觉得春节不会那么忙，也就没有强求留他，现在杜迟后悔不已。
“看来做快递这门生意还得不能完全凭过往经验办事。”到晚上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已敲响了，杜迟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家中。
“我妈爸都感冒了。”杜迟一进家门，钟黛就说。
“感冒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杜迟大感意外，“发烧了没有？”
钟黛摇头，她没有在意父母是否发烧。把父母安顿好后，再加上他们是老俩口在一起，钟黛就回到自已租住的地方了。
“不行，我去看看二老。”杜迟又转身上了车，来到9号旅馆。
大年三十晚的深圳虽然显得有点冷清，但到处都张灯结彩，洋溢着新春的气息。
杜迟边开车边观赏这座到处都充满机会的“神奇之城”，但再好的美景必须要有人的陪衬，它的美色才能焕发出来。
等到了9号旅馆，杜迟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了，旅馆走廊里安静得出奇。
“老俩口是不是睡着觉啦？”他又不想打扰老俩口睡觉，毕竟坐了一天多的火车，人也是够累的。但又一想，今晚上有春节联欢晚会，老俩口又是山东人，文艺兴趣浓，肯定没有睡觉，于是，杜迟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动静。
难道真是睡着啦？杜迟转身回走了几步，冥冥之中觉得有哪里不对头，又转回去敲门，还是没有人应答。
老俩口会睡得这么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杜迟急步跑下楼梯，来到前台，前台服务员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服务员！把6楼7号房间打开！我是他们家人。”
服务员把房门打开，杜迟喊了一声，老俩口睡在床上，没有应答。
“爸妈！”杜迟大声地叫，还是没有应答。
杜迟急步走近床边，拉开床灯，看见老俩口都在闭着眼睡着。
杜迟用手摸了摸钟黛父亲的额头。这一摸直接将杜迟吓了一跳。体温怎么这么高？这不是在发烧吗？杜迟又摸了摸钟黛的母亲，体温也是一样的不正常。
“爸妈！”
钟黛母亲应了一声，但眼睛还是闭的。
“不好！老俩口烧糊涂了。”杜迟想把他们俩送进医院，但他一个人明显做不到。
“服务员！敢快上来帮帮我。”杜迟叫来了前台服务员，终于将钟黛爸妈拉上了车。
第十二章 年初一惊魂
9号旅馆距离深圳第二人民医院不是很远，杜迟很快就驾车来到医院门诊大厅。
他没有打电话给钟黛。钟黛几个月前就已关注春节联欢晚会，还听说她很喜欢的当年非常走红的两位歌唱演员要在春晚上露面，因此，杜迟不忍心打断妻子看春晚。
说起春晚，那算是那个年代大年三十晚的一道主菜。特别是电视走进千家万户后，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成为中华大地特有的年夜景致。
等到了医院，钟黛父母亲清醒了不少，但高烧还没有退，因此，只得住院打吊瓶。
上下楼折腾了二十多分钟，总算将钟黛父母亲安顿好，杜迟的手机响了，是钟黛打过来的。
“我春节晚会都要看完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爸妈发烧了，我已将他们送进了第二医院…”杜迟的话还没有说完，钟黛已挂断了电话，杜迟知道，妻子是来医院了。
天色已渐亮，杜迟回到自已租住的房子里。一进家门，看到厨房和客厅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和食品，杜迟马上找到家的感觉。
今年杜快也没有回家过年，说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守岁，因此，杜迟也没有喊他和小玲来自已住处过年。
三十晚上，快到老家吃年夜饭时间，杜迟向父母亲打了个电话，他们老俩口说很好，这让杜迟舒心了不少。
人在外头，家里长辈说自已很好，无论是不是在满着，总让人高兴几许。
大年初一拜年，是老家的传统，远在外地的人们一定要通过电话给家乡亲朋好友拜年。杜迟是土生土长的庐江农家人，从小受家乡风俗的影响，来深圳这么多年，只要时间上允许，他都回到父母身边过年，今年算是第一次在深圳过年。
有一年，杜迟通过“黄牛”高价购买了回家的火车站票，在火车厢里一站就是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睡。等到达目的地，一泡尿要尿五分钟。近几年交通情况改善了很多，火车的速度好像也快了，杜迟经常对人感叹：现在出来打工的人比我们那时幸福多了。
“妈妈！新年好呀！”到网点之前，杜迟向家里打了电话。
在大年初一，起床最早的要数自已的妈妈。老家的年初一早饭是有讲究的，当然也是很丰盛的。在吃早饭前，父亲要到院子外面放一挂鞭炮，然后向已故祖上敬酒，上饭。等这一套祭祀仪式做完后，全家人开始吃早饭。
“你们在深圳大年初一吃什么？钟黛父母亲身体还好吧？”妈妈的千里之音打断了杜迟思乡的情绪。
杜迟知道母亲说的“你们”是代表着谁，马上想到杜快肯定打电话跟妈妈说，他们俩在一起过年。
“是的，我们在一起过年，早上吃鸡蛋…”杜迟一时想不起来，在深圳大年初一该吃什么，只得用鸡蛋来搪塞。
“钟黛不会做饭呀。是她父母亲在做饭吗？你也要搭把手，不要让老俩口累着了。”
杜迟应付着妈妈，他不想让妈妈为自已担心。
“把电话给你岳母，我要向她们拜年。”
听到母亲这样说，杜迟停了一下，“老俩口刚下楼梯买菜去了。小黛在做早饭，忙得很。等空闲了再打电话给您和爸爸拜年呢。”
“怎么？大年初一就到楼下买菜？你们还没有准备年货呀？”听着母亲一连串的直问和不解，杜迟只道答：“妈妈！深圳过年和家里不一样，等什么时候你们来就知道了。不说了，我也在忙，我要挂电话了…”
刚挂断母亲的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
“我们是小姗衣服店，你们上午十点前必须把我们的包裹送到。”
是客户在催件。小姗衣服店是深圳有名的女装店，靠近电子市场，因此，也是杜迟的月结客户。
杜迟连忙下了楼梯，驾车向网点开去。
等到了网点，网点大门还是关的。原来网点大门钥匙在收派员江龙那里。昨天晚上，杜迟走得比江龙早，还有一些件需要贴标，于是，杜迟就将网点大门钥匙给了江龙。
江龙的电话显示为关机！
杜迟慌啦，收派员二十四小时都不可以关机，这是做收派员的常识性要求，江龙怎么会关手机呢？
在一分钟内，杜迟打了不少于十次电话给江龙，每一次都回复关机。
杜迟的电话又响了，是小姗衣装店老板姗姗打来的。
“我开车过来取衣服。”姗姗说完就挂断电话。
杜迟现在真的慌了，他又拨打江龙的电话，仍然是关机！
不一会，一辆小型货车开过来，杜迟知道这是小姗衣装店老板姗姗开车来了。
“你们网点还是关的呀？你们公司客服小姐姐可是跟我说你们春节不烊的。”
姗姗一下车就叫道。
杜迟只得将实际情况向姗姗说了一遍。
“那我管不着，现在我的客户正在店里等着我。若不能把包裹给我，带来的损失你们公司要赔！”平时一向笑容可掬的美女老板姗姗，在利益面前变得像只母老虎般狰狞。
这时，收派员冯征来了。杜迟像是看见救星。“你知道江龙住在哪里？他怎么关手机了呢？”
冯征摇了摇头，不知道江龙住在哪里。
“冯征，把大门锁给我砸啦！”杜迟一声大喊。
砸网点门锁这可是一件大事，冯征建议向上面领导反映一下并征得上面领导同意后再砸。
现在福田片区领导是一位潮汕人，特别讲究运气和风水，名字叫黄泽健。自他接替宋经理管理福田片区以来，新租网点，包括网点如何装修，网点门向等，他都要看一下风水后再做。像这个大年初一砸锁的事，你要是让黄经理去做主，那肯定会需要很长时间。
客户需求就是使命。这是杜迟从近几年与客户打交道中得出的真理。
杜迟见冯征不敢砸锁，他转身从车子后备箱里取出工具，大力地将网点门锁砸开。
“将姗姗老板的货装上车。”在杜迟的命令下，冯征也参与将包裹搬运到姗姗老板车上。
姗姗老板交接完货物后，突然问杜迟，“你们春节这样不休假在值班，得到的收入是多少？”
杜迟笑了笑，答道：“收入嘛，肯定比平时要多很多。不过，我们还是为客户着想的。”
这时，江龙回复电话了。
杜迟一股冲天之火从脚底冒到头顶。
“你他娘的怎么关机啦？”
原来江龙在三十之夜，和几个朋友到海边去喝酒，喝多了，等回到租住地已是凌晨五点，倒头睡觉到现在。
接到杜迟的电话，江龙匆匆地赶到网点。
“你那妈的不知道这几天特别忙，还把酒喝多了啦？”杜迟一见到江龙，劈头盖脸的又骂起来。
江龙也是一位农家孩子，大年初一早上被杜迟这样不停地大骂，火气也上来了。
硬着脖子，斜着发红的双眼，“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啦，昨天晚上我是第一次带网点大门钥匙…”
江龙话还没有说完，杜迟那火气已无法控制得住。娘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小子不但不承认错误，还在狡辩，态度还这样恶劣。
“叭！”杜迟冲向江龙，猛的一拳打在江龙的脸上，江龙没有防备，一头栽倒地上。
冯征将他们两拉开，但杜迟这没轻没重的一拳，直接将江龙打昏过去。
冯征吓坏了，忙不迭地掐江龙的人中。江龙昨天晚上的酒精还没有完全消失，经这么一拳，又有一吓一气，昏倒在地一时起不来了。
杜迟这时也吓住了，忙对冯征道：“你敢快将江龙送进医院。”
“可是上午还有两件急件要送呀。”
杜迟只得答：“急件我来送吧。”
冯征开着杜迟的车将江龙送走后，杜迟心情悄微冷静了一些。这时电话又响了，是妻子钟黛打过来的。原来是她的父母亲高烧退下来后，老俩口不想正月初一住在医院里。
“你打个的士将父母送回去吧，我这边还有很多事。”
钟黛不高兴了，父母亲大老远的来深圳过年，还暂寄住在旅馆里，钟黛很想杜迟开着车将父母亲从医院里送回家，也算是一种莫名的虚荣心的补偿。
“大年初一的，你叫我打的把父母送回去，这像话吗？”钟黛几乎带着哭腔在电话那边诉说。
可是，杜迟现在真的走不了，有急件要等着他送，再说，网点大门锁又坏了，他还要想办法把这个大门锁搞定。
此刻杜迟也有点生气了，别人不能理解他还可以谅解，他妻子是同一单位的人，对他的工作是非常了解的，怎么也不同情和理解他呢？
“我不管，我和父母亲就在医院里等你过来！”钟黛说完就将电话挂掉。
自结婚以来，这是杜迟第一次与钟黛发生的不愉快。
杜迟刚将网点大门锁搞定，手机又响了，是催件的。
杜迟骑上江龙的三轮车，开始派件。
在派第一家客户的路途中，杜迟的手机响了四次，三次是客户打来的，一次是妻子钟黛打来的。
“你必须打的把父母送回去。我是真的来不了。”杜迟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回复了妻子的哭闹。
钟黛无法，只得打了一辆高价的士将父母送回到酒店，但父母经这么高烧一晚上，身体也虚弱了不少，一路上哼哼哈哈的，更加重了钟黛对杜迟的埋怨。
女人就是这样，当她讲理时，你的一点一滴她都能照顾得到；当她不讲理时，智商和情商立刻处在零的状态，眼中只有她认可的事。钟黛现在就处在女人的后种状态。
第十三章 调到青岛
杜迟在网点打人的事，很快就传到上级领导黄泽健那里去了。
按照如来急快递公司相关制度，在上班时间发生斗殴事件，轻的是扣掉打人者当月的绩效奖金，重的是要被开除的。
对于如何处理杜迟打人事件，上级领导有两种意见，第一种意见认为，杜迟动手殴打收派员江龙，造成江龙受伤住院，后果严重，影响很坏，应当开除。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江龙没有遵守收派员基本的操作规定，是这次打人事件的导火索。当时情况很是紧急，杜迟是在不能控制自已情绪的情况下动手打了江龙，且杜迟事后也向江龙诚恳地道歉，江龙也接受了道歉，因此，可从轻处罚，扣除杜迟当月承包区域绩效额度，承担江龙医药费和误工费。
“虽然公司没有开除你，电子市场你是不能呆了。”福田片区经理黄泽健与杜迟谈话。
“只要公司不开除我，什么处罚我都会接受。”杜迟含着眼泪道。
现在杜迟已然把如来急快递公司看成是自已的家了。现在的杜迟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哪有犯了错的孩子随随便便地离家出走的。
林机锋听到杜迟的事后，打电话给了他，邀他到家里吃饭。
“你这房子花了多少钱呀？”杜迟一进林机锋新居里，兴奋地问。
“一共花了200万，拿了150万贷款，现在我大门一开，就要支付300元房贷。”
看到林机锋家女儿围着已挺着大肚子的妻子打转时，一股家的温馨涌上杜迟的心头。用一天300元的代价换来一个稳定的家，这是一种多么划得来的人生之乐。
杜迟曾想要一个孩子，但妻子钟黛却说现在没有稳定的住处，孩子暂时不能生，就这样的，结婚两年多了，钟黛还没有怀上孕。
“你的事我听说了。现在你个人有什么打算？”林机锋开门见山地问杜迟。
杜迟摇了摇头，“上次黄经理只说我不能再呆在电子市场了，后期怎么安排还要等公司通知。”
“跟我到青岛去吧。”
杜迟一惊，林机锋在总部营运部做得好好的，很得孙老板器重，怎么突然要到青岛呢？
林机锋见杜迟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将近期公司的变化说了一遍。
有一家香港顺得快递公司想来大陆发展业务，找到如来急快递公司，要与之进行快递业务合作。如来急快递公司在北方发展较慢，没有几家分公司，这和如来急快递公司有限的现金流有关，现在与香港顺得快递公司合作，资本金大增，于是，如来急快递公司计划到山东重要城市青岛拓展快递业务。
“可是我去青岛能做什么呢？”杜迟一脸懵懂的看着林机锋。
“我申请把你调到青岛，不只是我们俩的私人关系，主要是你对快递业务的熟悉。说实话，香港顺得快递公司之所以投入巨额资金与我们合作，它们看重的是我们如来急快递公司完善的业务体系。你是公司老员工了，可以说是与公司一起成长的，对公司的操作业务非常熟悉，视公司为家，且平时善于思考，这是我最看重的。”
要说到快递业务这一块，杜迟最有底气了。曾经为了熟悉收派件操作流程，杜迟将公司足有50页的收派员操作手册背了下来。有同事不相信杜迟能背诵收派员操作手册，竟出题考他，当然，结果显示，杜迟是名符实际的，不是浪得“快递能手”的虚名。
杜迟曾连续两年被评为如来急快递公司收派能手，这也是他征服钟黛芳心的重要条件之一。“我很崇拜你！”这是钟黛经常对杜迟说的情话。
“听说你老婆钟黛也是山东人？”林机锋打断了杜迟的思绪。
“喔，是的。她是沂蒙山人。”
“还是革命老区后代呀，那很好，有吃苦精神。”旁边带孩子玩的林机锋妻子笑着搭话。
钟黛确实有一股农家人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与她相处，让杜迟想到自已的妈妈。
“你的背影特像我妈妈。”当正在做家务活的钟黛听杜情不自禁地这样说，撒娇地道：“你是夸你妈妈年轻呢，还是嫌弃我老了。”
“如果钟黛听说我能到山东工作，她一定高兴的。”杜迟突然这样对林机锋道。
“那你回去和妻子协商一下吧，若你们俩都同意了，我们下周就出发。”
“下周就出发?这么快呀！”杜迟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林机锋笑道：“如来急快递公司上个月又租了一家从深圳到沈阳的飞机。客户都说我们公司速度快，我们为公司办事的人不快不行嘛。”
听到公司包机又多了一架，杜迟心情亢奋，前段时间的低落情绪竟一扫而光。用飞机运快递，这是如来急快递公司每个收派员与客户交流的法宝。如果有客户说快递慢了，收派员会大声地答：“我们公司是用飞机送的快递呀，如何会慢呢？”
杜迟回到家，心情激动地将林机锋叫他到青岛工作的消息告诉了钟黛。原以为妻子听后会很高兴，毕竟是到她家乡去开公司。
钟黛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杜迟，“这有什么高兴的。我现在都不想回去了。”
杜迟的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笑道：“我们不是到沂蒙山区去开快递公司，是到青岛，大城市。”
钟黛懒洋洋的答：“青岛能与深圳相比…”
钟黛虽然没有杜迟想象中的那样子，但也没有反对杜迟去青岛工作。
“既然林经理叫你去青岛，那你就去吧。我这边还走不掉，另外，我也不想到青岛去。”
杜迟看了看妻子，他担心钟黛一个人在深圳不习惯。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你整天那么忙，还是我照顾你的多。不用考虑我了，你正好在深圳也遇到这件事，跟林经理到青岛去也许是一条出路。”钟黛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就这么的，杜迟随林机锋乘飞机来到美丽的QD市。
坐在飞机上通过窗户看着脚下的似堆雪的白云，杜迟真想打电话给妻子钟黛。
但飞机起飞时，广播不停地在播放着，旅客们必须要将手机等电子产品关闭。
“你的白话还没有忘记吧？”林机锋听到邻座的两位女子在用“白话”聊天，突然对着杜迟问。
杜迟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这和他的一次遭遇有关系。他曾经的房东是一位地道的广东老汉子，普通话几乎不会说，每次跟他谈事时，总是谈不清楚。自那以后，杜迟下决心学听粤语。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杜迟居然能听得懂操“白话”的客户在说什么了。电子市场有好几家客户是广东人，平时互相之间说的都是广东白话。杜迟能说粤语也给他与客户交流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不知不觉地，杜迟竟能自如地在普通话、家乡话和粤语之间切换。
“你还是有语言天赋的。”这是钟黛对杜迟的另一句夸奖。钟黛因工作的性质，能操一口地道的“白话”，这也是杜迟粤语水平能提高的一个重要环境。
听到林机锋突然问这个问题，杜迟将双眼从飞机窗户前拉回来，对林机锋憨厚地笑了笑，“我们是去青岛，青岛人是听不懂广东白话的吧？”
原来林机锋有感而发是有原因的。香港顺得快递公司委派了一名约六十岁左右的地道香港人来青岛任合作公司常务副总，名字叫林郑中。据孙老板讲，林郑中普通话不是很好，在交流时，时不时的冒出几句白话或英文出来是他的习惯。林机锋能听得懂一些基本的白话，但没有杜迟那样“地道”地操持白话。
顺得快递公司在青岛合作公司投入的资金是巨量的，所以，名义上是派一名副总来协助如来急公司，实在是带有监控他们的意思。
“说实话，这次青岛合作开公司虽算不上是我们公司的第一次，但算得上是公司最大的一次，孙老板很重视。所以，我们一定要和林郑中常务副总合作好，不能让孙老板失望。”
听到这里，杜迟算是明白了公司为什么派林机锋来青岛主持合作公司的工作。上次听林机锋说他被公司派到青岛时，杜迟原以为他是被孙老板“流放”的，看来他是判断错了。
“林经理，看来你的担子不轻呀！”杜迟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句。
林机锋点了点头。杜迟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了，从个人前途或舒适度来讲，呆在深圳总部，抱着孙老板这颗大树，应付好各种人际关系，对个人前途来讲，那是最保险的。来到青岛，新人新事新地方，前途未卜，挑战肯定是很多的。
“我还是相信一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放手一搏，若失败了，大不了再回头做收派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塌不下来。”林机锋看着机舱前面说。
杜迟被林机锋的话激励。说得对呀，人生本来就是起伏不坦，高低不平，跌倒了，再爬起来，这又何妨呢？
第十四章 在青岛招聘
“他贼娘的！在深圳穿T恤还觉得热，青岛怎么这么冷啊？”刚下飞机，走进机场摆渡车，林机锋颤抖着身体叫起来。
林机锋在惊讶或气愤时喜欢爆“他贼娘的”这句粗口。有一次，杜迟笑着问这句粗话是怎么来的。原来林机锋祖上是合肥人，和李鸿章家族还沾亲带故，而李鸿章的口头禅就是“他贼娘的”。
林机锋一本正经地说他这是继承祖上之风才爆的粗口。
“这个口头禅南方人听着不舒服，所以，我只能在你面前痛快一下。”林机锋有一次又这样解释。
自学说广东白话后，杜迟曾悟出一个道理，南方人说话普遍比北方人好听，语气软中带刚，不像北方人，说话刚软分明，客气话和吵嘴用的词语泾渭分明。
“我对青岛不了解，不知道我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坐在从流亭机场向目的地急驰而去的出租车上，杜迟对窗外乱望，情不自禁地说。
虽然是春季，但青岛的大地并没有春意盎然的景象。杜迟看着青岛的山山水水，高楼大厦，又想到深圳的繁华。他不知道这次来青岛这个陌生地，自已是否能适应。
林机锋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问你，你第一次到深圳打工是不是也有今天这个感觉？”
杜迟摇头，“当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没有考虑能不能适应深圳那个超大的城市之类的。”
“这就对了。人呀，就是这样，你为什么现在有瞻前顾后的想法呢？那是因为你第一次去深圳时，一无所有，一无所知，所谓无知者无畏，一张白纸方可画成最美的图画。现在你不一样了，有家有老婆了，口袋有一些积蓄了，所以，你会考虑能不能适应的问题。”
林机锋的话提醒了杜迟。说得对的，人还真是这样。以前他从老家到深圳，口袋里只有妈妈给的1000元路费，身背一些食物和衣服，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在成叔叔租的那房子里打地铺，出门遭到陌生人的白眼，被客户训斥，被人欺负，被领导责骂，杜迟脑子里没有考虑“我是否能适应深圳”这个人生命题。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出门可以坐飞机，还有同事陪着，他却思考着“能不能适应”这个人生大命题。
被林机锋带来青岛，虽然杜迟总体是高兴的，但这种高兴里总夹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忧虑”，这和好几年前，听说成叔叔答应他到深圳来的那种感觉不完全一样的。以前的感觉里充满着新颖和好奇，现在总是有患得患失的感觉，还有一种不安全的阴影总是笼罩在四周。
“从零开始，重新出发，也许是最好的处世心态。”林机锋看着窗外，“你我都一样，不要把过往的得失挂在心头，打破以前的坛坛罐罐，甩开膀子重新出发！”
杜迟听着林机锋那激昂的话语，又感觉自已这次来青岛像是重生一次般。
的士车停在“青岛中心宾馆”前门。林机锋和杜迟要在此宾馆常住一段时间，因为他们的公司地址还没有选定好。
“明天就开始工作。我去租房子，你到人才市场招聘收派员和客服人员，分两头行动。”一落进宾馆，林机锋就开始安排起两人的工作。
快递行业收派员和客服人员在上岗前需要一个月的培训，合格后才可以上岗，这是如来急快递公司的硬性规定，也是行规。杜迟是收派员出身，当然懂得这个规定。第二天，杜迟和小马来到青岛人才市场。
小马名字叫马小斐，是如来急公司孙老板在青岛邮局工作的一位朋友家的女儿，她是在父亲的安排下，为林机锋短暂帮忙的。小姑娘长相清纯，双眼明亮且发着青春之光，不愧“青岛出美女”这个民间传说。
因马小斐是土长土长的青岛人，所以，与她在一起做事，方便很多。杜迟看到“青岛李沧人才市场”几个龙飞凤舞的草体大字时，猛然想到深圳的人才大市场。
杜迟刚到深圳时，在一位朋友的鼓捣下，在休班时间跑到人才市场应聘工人岗位。“工人”二字在杜迟的眼中是神圣的，小时候，他大姑家儿子，他的表哥，比杜迟大十多岁，在三二七队当工人，每次回来时穿着与村民不一样，手上还拎着一台收音机，让杜迟羡慕不已。杜迟现在有听收音机的习惯，也许是和他这位表哥有关系。
但现实往往是惨酷的，杜迟投出去不下于20份简历，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个厂家主动找他面试。
“这些招人的厂家是不是骗子？怎么没有一家能看得上我呢？”杜迟非常不理解地问成叔叔。
杜绪成叹了口气，看来小迟一到深圳就安排他去做保安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人只有在不断受挫时才觉得已得到的珍贵。
“现在工厂招工，要么是要有学历的，要么是要熟练工，有的工厂还需要女工。你可能投递的那些招聘单位恰恰不需要你这样的工人。再说啦，凭你现在的学历、工作经验是找不到理想工作岗位的。我前几天还听说深圳有好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杜绪成一番严肃的“警告”确实敲醒了杜迟。深圳经济发达，岗位需求也多，但所有招聘岗位都是有岗位要求的，不会捡到篮子里的都是菜。
杜迟终于尝到了人才竞争的惨酷，这也有意无意地促进他后来珍惜每一份已到手的工作。
“人才大厅里人来人往，怎么没有人向我们公司摊位投简历呢？”
杜迟和马小斐在人才市场买了一个摊位，为了节约招聘成本，他们所在的摊位位置有点靠拐角，打着“深圳如来急快递公司”的手写牌子不是很明显。
马小斐道：“深圳那边的公司要在青岛招人本来就不太好招，再加上你们招的收派员岗位，不包吃住，本地人和外地人可能都看不上。所以，投的简历就少。”
对马小斐的话，杜迟相当的不理解。他曾到深圳人才市场厅里，没有哪个招人摊位不是人满为患，难道青岛人人都有工作?
马小斐进一步解释：“QD市外地人相对深圳来说是属于少的，本地人多，而本地人对收派员这样的岗位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投简历的人就少。很多外地人都希望雇佣单位包吃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应聘不包吃住的单位的。”
杜迟被马小斐的分析折服，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打短工”姑娘竟见多识广。
这时走过来一位高个子姑娘，仔细看了看摊位前的牌子，小声问：“你们客服人员主要是做什么？”
对于客服人员主要工作职责，杜迟当然了如指掌，应聘人员话音刚落，杜迟很快地将如来急公司快递人员的工作职责说了一遍。
那女孩子又看了看摊位前的牌子，“你们是深圳那边的公司，那上班地点在哪里呢？”
小马答：“我们总公司在深圳，这次招聘是我们在青岛的分公司招聘客服人员。”
“我们是外资企业。”小马回答完后，还补充了一句。
应聘女孩子点了点头，将简历递给杜迟，杜迟看了看，马上道：“你下午到我们公司去面试吧。”
“你们公司地址在哪里？”
杜迟被女孩子问倒了，公司地址还没有定下来。“你就到青岛中心宾馆去面试吧！”
那女孩子一把将她的简历从杜迟手里抢回去，嘴里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扭头快步地走了。
女孩子的反应直接将杜迟整蒙圈。
马小斐马上找到原因。像广东的公司在青岛人眼里十个中有三个就是骗子公司。本来就印象不好，你还叫一个女孩子到宾馆里面试，你这不是骗子公司还是什么？
杜迟吃惊地看着马小斐，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当天从人才市场出来，杜迟只收到三份收派员简历。
“青岛人才市场没有深圳人才市场人多。今天招聘工作大出乎我的意料…”当天晚上，杜迟将当天的招聘工作向林机锋作了汇报。
林机锋租房子也不是很顺利，他看重的房子，房东一听说他是广东那边过来的，马上将房租提高；他看不重的房子，房东又在不停地推销，搞得林机锋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
“公司地址可以选择非门面房。”
林机锋当然知道快递公司是不需要承租市口好的房子，但香港顺得快递公司林郑中有要求，希望青岛的合作公司靠近市内繁花地段，这样有助于谈业务。
听到林郑副总经理是这样看待快递公司经营地址，杜迟心里马上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怀疑香港顺得公司派过来的副总经理可能对快递行业不是很了解。
“公司办公场所一旦承租下来，理论上是不能轻易改动的，至少要租个三五年期限，所以，我们还是要坚持原则，说服林郑副总经理，把公司经营地址租到郊区是最好。”杜迟对林机锋道。
林机锋想了想，“下周一林郑中副总经理要来青岛，把我们的想法和他说一说，看他能不能改变自已的决定。”
林郑中是地道的香港本地人，以前是做贸易和金融出身。他一到青岛，见面就用白话谈论起来：“我们两家合作公司属于外资企业，外资企业要讲究一个门面，面子。”
杜迟马上将青岛的租房情况说了一遍，并举例说，如来急快递公司除掉总部是在CBD办公，其他分部、中转场都不是在市口，这样一年可以减少一半的房租。再说，快递公司有上夜班的情况，收派员基本都是农民工，如果在市内，闹市区，收派员个人住租的地方也是一个问题。
杜迟和林机锋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说服林郑中，并带他到青岛香港路大街南北走了一圈，几乎没有看到一家物流公司的牌子。
第十五章 熟人好办事
“他贼娘的，看来我们后面工作麻烦会很大的。”晚上林机锋又在骂娘。
杜迟清楚，办事方法上，常务副总经理林郑中和如来急快递公司有着很大差异，但他当时还不能总结出这是管理理念的差异。
听到一向以温和风格著称的林机锋又在骂人，杜迟知道他的压力太大，于是安慰道：“任何事情都有解决办法，就像地上的路一样，没有绝人之路，且人走多了，无路变有路。”
林机锋看着杜迟，反而笑起来，“你进步很大呀，都能总结人生哲理啦。”
人总是能在不断工作中成长。这是孙老板在某年度总结大会上讲的话，当时杜迟还将信将疑，现在他基本相信了孙老板这个“论断”。
“看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怎么与林郑副总经理合作。这个难度很大，我们不能低估。”林机锋冷静了下来，坐在床上，对杜迟说，又像是对自已说。
杜迟的手机响了，是弟弟杜快打来的。
杜快一直在跑的士，他自已称之为“跑快车”，但是生意不好，养家糊口都成问题。杜迟好几次叫他转行，但杜快自已却坚信这档子生意很有前途。
“什么？小玲又小产啦？”听到杜快在电话里说，他老婆小玲又小产了，现在人在医院里，急需用钱。
这是小玲第三次小产了，杜迟担心小玲是不是已成为习惯性流产。
“这次你要叫小玲在医院里多住几日，然后全面检查一下身体。”杜迟大声地对杜快说，“我明天上午打5000元给你，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杜迟虽然对自已抠门得很，但对家人，对朋友，他是非常慷慨的，为这事，妻子钟黛说过他好几次。
与杜快通过电话后，杜迟想到自已的老婆钟黛，他已有两天没有打电话给她了。
拨通了钟黛的手机，但没有接通，杜迟看了看手表，心想不对呀，才晚上十点钟，钟黛是一只夜猫子，不到夜里12点她是睡不着觉的。
杜迟又打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接。这时，林机锋又要和他协商公司的事。
“现在事情就像一团乱麻，不理还好，要理更乱。”林机锋显得苦不堪言的样子。
“看来一家之主是不好当的。”杜迟有感而发，林机锋也深深地点了点头。以前在深圳电子市场上班时，总是埋怨总部处理事情慢，一件事情在杜迟看来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报到总部要等开几个会议后才能决定下来。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如来急快递公司总部对林机锋授权很大，林机锋几乎成了半个老板式的人物，但经青岛这么几天折腾，林机锋反而觉得事情也不好做了。
有婆婆管着的时候，总是认为束缚了手脚，当婆婆放开后，又觉得自已困难重重。
“计划是招收50名收派员，现在才确定下来20名，这如何是好？”林机锋看着杜迟，眼神中露出乞求的目光。
杜迟同情起林机锋来，又觉得很对不住他。招收收派员是他的工作，这项工作完成得很不理想。
“我昨天在人才市场看到有的公司拉出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有公司介绍，岗位介绍，甚至还有薪资数字。我明天也要这样干。”杜迟对林机锋说。
林机锋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人才市场，我们要招收的收派员几乎是农民进城打工的人，他们是不是常进人才市场呢？
“我也是农民工，但我进过人才市场呀。”杜迟还津津有味地回答。
“你进过深圳人才市场几次？”
“两次…”
林机锋马上道：“你在深圳呆了这么多年，才进人才市场两次，可以合理推断，农民工是很少进人才市场找工作的。”
中国进城的农民工几乎不认为自已是人才，所以，他们很少进人才市场找工作。林机锋看到了这个现象。
“明天你打听一下，青岛有没有劳务市场，要在劳务市场招收派员。”林机锋的话提醒了杜迟。上次小马顺嘴提过，她说李沧区有劳务市场。由于杜迟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只有“人才市场”，因此，没有把小马的话听进耳朵里。
“小马到济南去了，我明天打个电话问她一下劳务市场的事。”杜迟刚说完话，手机响了，是妻子钟黛打来的。
刚才妻子没有接电话，是她们部门晚上又在搞活动，几个女生到卡拉OK厅唱歌去了。
现在的客户对快递公司要求越来越高，稍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就会打公司热线，且有的客户出言不逊，使得客服人员压力越来越大。为了舒缓客服人员的工作压力，每到周末或节假日，客服部的小姐姐们凑到一起唱唱歌实属正常，因此，杜迟对妻子说了几句安慰话，也就没有再说其他的事。
小马打听到在黄岛有一家劳务市场，于是杜迟来到黄岛。
黄岛距离QD市区还有一定的距离，坐在去黄岛的车上，绕着胶州弯公路，杜迟心情畅快了不少。
他没有想到黄岛还是这么美的地方，有山有海有岛，因是春初，从车上看到土石皆呈黄色的山坡。
“原来黄岛的山是黄色的呀。”杜迟在车子上感叹。
来到劳务市场，杜迟看到成群结队的农民工兄弟，心里跳动起来。这正是他要找的收派员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劳务公司工作人员反复检查深圳如来急快递公司营业执照复印件。“你是外省注册的公司，需要有营业执照原件才能给你办招人手续。”
国家对农民工加强了管理，不是每个用人单位都可以进劳务市场招人。
杜迟睁大眼说：“我们是正规的快递公司，这复印件上面是有我们公司公章的。”
工作人员冷笑道：“公章？10元钱就能刻一个。”
一句话说得杜迟跳将起来。公司的公章在杜迟眼里就是神圣的存在，如何能10元钱刻一个！
但求人办事，不得不低头。杜迟也不想和劳务公司工作人员辩这个理，小声地说：“我们是来青岛开公司，现在是招聘收派员的…”
另外一名工作人员打断杜迟，“既然你来青岛开公司，为什么没有青岛公司的营业执照？”
杜迟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打电话给林机锋，问青岛合作公司营业执照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林机锋为办营业执照的事，也搞得头大了。因香港顺得快递公司是外资企业，所以，青岛的合作公司属于外商投资企业。
外资企业要来青岛投资办快递公司，前置程序很多，要商务部门批文，还要邮政部门发证，而要办这些批文证照，也不知道要办到何年马月。
杜迟一听头也大了。营业执照办不下来，收派员是招不到的呀。
“我不能坐等公司营业执照办下来后才招聘收派员。那样会影响收派员培训进度的。”杜迟想到这里，猛然有了新主意，他见到几名农民工站在一起抽烟，想到曾到地毛公司敬烟的情景，连忙到隔壁小店里买了一包中华牌香烟，搭讪过去。
“几位大哥是来找工作的吗？”杜迟走过去，边敬烟边问。
那几个正在说话的农民工见有人主动向他们敬中华香烟，有点受宠若惊之感，忙点头称是。
杜迟马上将如来急快递公司作了详细介绍，并将招收收派员岗位情况也作了介绍。
“你们公司地址在市内，那里房租多贵呀。”其中一名农民工说。
这时，杜迟脑子里马上呈现出青岛快递网点的布置图。黄岛是QD市的一部分，公司办起来后，肯定是要到黄岛开设网点的。
“我们公司注册地计划是在李沧，但很快就要到黄岛来注册网点的，所以，等黄岛网点一开设，你们就可以回黄岛上班了。”
农民工直摇头，他们看到的是现在什么样，以后是否在黄岛开设网点，几乎与他们无关。
杜迟空手而归，但他找到了招聘收派员的渠道和路子，因此，心情还不是那么坏。
“得找小马，让她父亲帮忙找熟人。”林机锋听过招聘的事后说。
有一点杜迟是清楚的，在家乡存在熟人好办事的说法，无论是好办的事，还是难办事的，找一个熟悉的人，那办事的节奏瞬间快多了。就拿杜迟在老家盖楼房来说吧，由于盖新房占用了农田，被村长叫停，结果他父亲找了乡长，乡长一出面，出来了个折中方案，盖楼房的事妥妥地就办成了。
马小斐父亲马长荣是青岛邮政局一名干部，虽不能说在青岛可以呼风唤雨，但大小官员还是认得不少。
“这个事情不难办。这个周末我正好没有什么事，我请黄岛周运年镇长吃个饭，他肯定有办法与劳务公司通融一下。”马长荣是一位典型的山东汉子，为人直爽，听到如来急快递公司老板求他办事，满口答应了：“孙老板和我们省局张处长是好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杜迟看着高大并挺着啤酒肚子的马长荣，突然觉得熟悉的山东人和陌生的山东人完全不一样，活生生的两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