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挖墙脚
下雪了。
湿冷的天气，雨中夹着雪花。芮国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不期而来。
崇义坊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门歇业了，只有昆仑杂货铺和荼书馆还开着。
昆仑荼书馆。
一楼已被临时改成说书喝茶的地方。茶室和书房都搬去了二楼。
说书先生叫林二。
林二本是个孤儿，无名无姓，跟着别人投靠了莱栖村。这孩子其实才十三岁，跟着林潇潇学了认字，也在村里面跟其他孩子一起干活。林二面相忠厚老实，手脚勤快，与大家相处愉快。
但在林二刚到莱栖村时，可能是因为内心自卑，也可能是常年无人交谈，他十分胆怯且寡言少语，甚至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
林潇潇注意到了林二，于是特意在课堂上点名让林二读课文，不断地鼓励他。一段时间后，林二胆子大了，性格变得开朗了，嘴皮子也利索了。
不止如此，林二时常找林潇潇要书读。林潇潇为此抄了好几本书给他，杂七杂八啥都有。当然不是她原创的，直接翻抄仓库里现有的书籍。
俗话说得好，腹有诗书气自华。可能是看的书多了，林二变得话也多了，自己一个人也能嘀嘀咕咕半天。林二年纪不大，看上去却有种老成气质。
还有一句话，量变引起质变。可能真是看了太多书，林二开始自己动笔写书了。
某天在食堂吃完饭的时候，林二忽然找到林潇潇，把自己写在麻布上的小说给她看。
林二的小说名叫《侠客传》。讲述了一位旧胡的侠客，在旧胡灭亡后辗转各国，一路救人一路行，展现了一段自我救赎的旅程。
林潇潇当即惊为天人，对林二说道：“我十分看好你的书，建议你刻录下来拿到昆仑书房挂名售卖试试看。
再者，我建议你给自己起一个笔名，可以避免一些麻烦，毕竟你的书里涉及到了正事。以你这本书的风格，可以叫金大侠，日进斗金的大侠。”
于是，林二以金大侠为笔名写了一套《侠客传》，放到了昆仑荼书馆的书房里。
顺便说一句，昆仑荼书馆的书房生意非常差。虽然书房看书买书的价格都比较低，一个月也见不到几个客人。
这不是崔盼盼不善经营，而是芮国的现状决定的。
芮国没有书院，读书之风不盛行。
在芮国，读书识字是士族才会有的想法，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识字。整个崇义坊算下来，估计识字的人都不超过百人。
这个年代没有科举制度，普通人读书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所以普通人对读书根本没有意识。
崇义坊又是商业坊市，人们对读书更是没啥想法，只怕还当浪费赚钱的时间。
是以，崔盼盼的书房门可罗雀就是常态了。
至于茶室，虽然客人少，但因为利润高且价格贵，倒是赚了钱。
总地算下来，昆仑荼书馆赚钱不多，但至少没赔。
说回林二，他的那本《侠客传》当然也没赚到钱。这个年代还不流行看小说。
但是，这并未打击林二的积极性，他又完成了第二本著作《山海传》。《山海传》则是仙侠小说，讲述了一位神仙来到人间降妖除魔的故事。
崔盼盼同样把《山海传》收录到了书房。她甚至还给韩武推荐了这套书。但韩武在知道《山海传》全套一共有一百多本书简后，他拒绝了。
林二是受林潇潇教育的，看的小说也是来自后世，写出来的小说自然也是后世风格。
通俗点说，林二的小说比较偏向白话，字数多简单易懂，耗费的书简也就多了点。呃，不是多了一点，是多了一些。
这样的小说很适合拿来茶馆说书。
于是，崔盼盼一把茶馆弄起来，就把林二请来了。
荼书馆一楼的茶馆。
外面雨雪交加，屋内热气腾腾。
曾经门可罗雀的屋子内几乎座无虚席。
林二站在最前方的台子上讲着他的《山海传》，手舞足蹈，声情并茂。
听众分了两个区域。
中间大块区域铺了一条条麻布毯，客人或坐或跪都可以。这里的位置一位只要三钱，送免费续杯的热姜茶。
后方则是用竹帘隔开的贵宾席，一共分了三个隔间。
每个隔间里有三张案几，便是三个位子。贵宾席一位十钱。
若是贵宾想要清净，可以一人包下三个位子独占隔间。隔间之间也是用竹帘隔开，可以把帘子升起来，小隔间变大隔间。
林二每天说书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山海传》是长篇小说。林二自己的进度是两个月才能讲完。差不多正好一个冬天。
今天是林二说书的第五天，故事正渐入佳境。
不得不说说书是个非常好的形式。那些不认字的人们都来听故事了。识字的呢，听了故事后就想买书来看。于是，又促进了《山海传》的销量。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年代娱乐少。到了冬天天冷，人们无法工作了，便百无聊赖。突然出现一个能消磨时间的活动，自然趋之若鹜。
这才五天，茶馆生意日入百钱。
崔盼盼是个好老板，与林二的钱是日结的，四六开。林二拿六成，茶馆四成。
茶馆生意还变相带动了对面杂货铺的生意。有些人上午来听说书，中午就在杂货铺买点吃的，下午继续听说书。
就连崇义坊的掌柜也有来听说书的。也常有人呼朋唤友一起来听说书。就连都城里的士族公子都慕名而来。
有都城某家的公子小姐包了一个小间，与朋友家人早上来听说书，晚上才返回城里。中午饭就是自家带的酒水和吃食。
总之呢，茶馆说书大获成功。
崔盼盼估计不久以后那些酒楼和伎馆肯定会学着也搞说书。她没想垄断这门生意，也垄断不了。
说书的关键不在茶馆，而是在说书先生身上。
讲什么故事，怎么讲故事，这些才是重点。
崔盼盼所料不错，有人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都城洒金楼来人挖墙脚了。
洒金楼，都城最豪华的酒楼，同时也是芮国的官办酒楼，其收入充入芮国国库。也就相当于，洒金楼的所有者是芮国朝廷。
来人身披雨衣，踏雪而来，自称洒金楼二掌柜。在一楼伙计的指引下，对方上二楼茶室找到了崔盼盼。
今日雨夹雪，屋子里感觉特别冷。
崔盼盼在二楼放了四个炭盆，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连续阴了好几天，充电灯的电量不足，崔盼盼只好点了两盏油灯才适应了一些。
芮二刚进一楼时，只觉得很吵。上到了二楼，只觉得这家店铺的掌柜太过奢侈。
在伙计的引荐下，芮二上前见过崔盼盼。
崔盼盼一听对方名字，便知对方来头不小。能以国名为姓的人，必与王室相关。
崔盼盼当下在心中慎重起来。
芮二入了坐，引过崔盼盼上的茶，就直说了来意。
崔盼盼有些惊讶，早料到说书会引起旁人兴趣，却没想到麻烦也来得这么快。
“吾乃都城洒金楼二掌柜，专司人事。听人说贵店的说书先生有些风采，想聘他前往洒金楼。价钱好商量。”
这是洒金楼要把林二挖去都城了。
崔盼盼显出为难之色，犹豫着道：“实不相瞒，林二先生并非我的人，我也是从其他地方将其聘来的，无权决定芮二掌柜所说之事。”
芮二微微皱眉，追问道：“林二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林二先生是昆仑山女的弟子，昆仑山女目前暂居莱栖山。”
芮二撇了下嘴，以为只是崔盼盼的推脱之词：“昆仑山女？芮国何时有这位人物，我竟不曾听说。”
“昆仑山女有天子敕封令，初到芮国时见过顾彦大人。顾彦大人曾亲自看过山女的令书。”
“卿大夫顾彦？”
“正是卿大夫顾彦大人。”
崔盼盼本想提韩武，但因不清楚韩武具体官职，这才搬出了顾彦。顾彦在都城大名鼎鼎，想来这位芮二掌柜不可能没听说过了。
芮二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便是如此，你替我给那位昆仑山女说一声，想来她不会拒绝洒金楼的请求。”
崔盼盼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林二先生乃昆仑山女的弟子，他在此处说书乃是修行，恐怕不会同意此事。”
芮二面色不太好看。他大约没想过会被拒绝，也许他做事从来未被别人拒绝过，是以这会儿竟有些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崔盼盼偷偷瞧了一眼芮二，试探着提出建议：“洒金楼找林二先生，无外是为了说书一事。其实说书人必须一定要林二先生，换了别人像林二先生那样讲故事也是可以的。”
“哦？怎么说？”芮二又提起了一些兴致。
崔盼盼慢慢解释：“说书人精于话术，只要是能说会道之辈便可胜任。而说书的内容，想来林二先生不会吝啬让更多人听到他的故事。”
崔盼盼的建议就是让洒金楼请其他嘴皮子利索的人说书，只要他们把林二那套《山海传》全套买下来就可以了。
于芮二而言，买下《山海传》全套不是问题，就是再找个能说会道的人有点麻烦。当然都城里能说会道的人挺多的，就是不如直接带走林二省事。
在芮二犹豫的时候，又有人从楼梯上来了。这次来的人是韩武。
韩武轻车熟路，瞧见崔盼盼有客人，便自行解了披风挂起来。他也不进去，径自去了书房看书。
芮二和崔盼盼都听到了脚步声，只是隔着帘子看到人影去了它处，就没有在意。
芮二还想要再争取一下林二，便想问哪里可以见到那位昆仑山女。还不待他开口询问，便又听到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伙计领着秋霜来提货了。
之前的五百件雨衣已经全部交货，后来芮姜又在崔盼盼这里下了一百件羽绒马甲的订单。
芮姜原还想定做一百条羽绒被子。可惜崔盼盼囤积的羽毛不够用，直接忍痛推掉羽绒被的订单。
自从崔盼盼想开了采购成品油麻布后，昆仑定制出货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见是秋霜，崔盼盼不敢让她等着，只得先跟芮二告了生罪，然后先去接待秋霜。
作为洒金楼二掌柜，秋霜与芮二是相识的。芮二本想上前打招呼，却收到了秋霜悄悄递过来的眼色，于是只好默不作声。
崔盼盼神态自若与秋霜说着话，拿了取货牌让伙计去装车。
“秋霜姐怎么下着雪过来了？”
“就因为下雪，才急着过来取货。天冷了，这些马甲要早些发下去。”
两人说着话，楼下的马车装货完毕。
“我这里拖不得，得马上赶回都城，下回再与你多聊一会儿。”
“这里有些小玩意，姐姐拿去玩吧。”
崔盼盼将秋霜送下楼，扶着她上马车，又目送马车离去。
在她下楼的时候，韩武却是出了书房进了茶室。
芮二心里还在琢磨秋霜与崔盼盼的关系，忽然就被韩武吓了一跳。
芮二擦了下眼睛，看清了来人的样子，忽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下来。
“主子，你怎么......”
芮二话没说完，就看到韩武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来这里做什么？”韩武问道。
芮二连忙小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名声传地这么快？你至于亲自过来抢人？”
“嗨，还不是司马府的三公子听说了这事儿，他嫌弃每天来崇义坊麻烦，才撺掇我来这里抢人。早知道这家店是主子罩着的，打死我也不干。”
韩武冷哼了一声。芮二吓得浑身哆嗦。
“罢了，就按崔娘子说的办，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芮二连忙点头，随后又犹豫着好似提醒道：“主子，刚才见到秋霜了，她跟这家店也有生意往来。”
“我晓得，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崔盼盼对二楼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待她重新回到茶室，只看到芮二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崔盼盼以为是秋霜带来的影响。她早就猜到齐夫人身份不一般。洒金楼二掌柜见多识广，认识齐夫人的丫鬟很正常。
第134章 绯闻
都城最近有了传言：芮伯又要纳宠姬了。
“还真是一年一个的节奏。”
“这是第几个了？”
“第十个？”
“第九个？”
“咦，不是第九十九个了么？”
茶余饭后，王室绯闻。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廷，传到了太后芮姜的耳中。
“哼，好色之徒。”
“市井流言，未必是真，”春月在旁说道，“内务府那边没动作，也没听说要有动作，想来不是真的。”
“天天在外风流，娶回来又丢在宫里不管不问，还要哀家帮他养着。”
芮姜对姬万又要纳谁为宠姬不敢兴趣，因为他之前纳的那几个没有成器的。她只是单纯听到姬万的消息就感到烦躁。
春月知机，朝刚进来的夏蝶使了个眼色。
夏蝶上前道：“娘娘，外面雪停了，咱们是待会去扫雪，还是现下就去？”
“现在就去，在屋里闷都闷死了，”芮姜忽然道，“把他寝宫里那几个也拉出来遛遛，让她们跟着一起扫雪。省得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怕不是都要变成肥母猪了。”
芮姜性子直，有时候说话就有些难听。可她是太后，芮国地位最高的女人。
与姬万第一次母子相见，芮姜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这大概也是姬万一直躲着芮姜的原因。他不愿意与芮姜吵架，也不想再被她伤害。
芮姜是个爱动的人，做事总是身先士卒。
每年冬天下了雪，她都会带着宫人们扫雪。同时，她也会下令城中官府为百姓扫雪。
芮国冬天湿冷。雪停了就要马上清理。若是不在白日清理掉屋顶和路面的积雪，到了夜里化了的雪水会凝结成冰。
芮伯寝宫里。
一群女子正乱作一团。
“可是主君回来了？”
“主君回来了？”
“不是，是太后身边的夏蝶过来了。”
“呃，她来做什么？”
“太后叫我们去扫雪。”
“嗨，每年不都要扫的么，往年都不用叫，今年那么多事？”
“太后说了，让我们打扫完寝宫就去扫外面，帮那些宫人扫雪。”
“好了，不要吵了，赶紧动手干活，早点做完早点休息。”
“还休息？一天都晚都是休息，天天休息。早知道进宫是这个样子，我宁愿去宫外扫雪。”
“哎，主君上次回宫是什么时候了？”
“不记得了，谁还记得？”
“我也不记得了。”
“哎......”
“主君为什么把我们丢在宫里，自己却不回来？”
“当初主君问我愿意进宫还是在宫外生活，我以为宫里必然比外面更好，就选了进宫。若我早知宫里如此沉闷，就选在宫外了。你们当初为什么进宫的？”
“我跟你一样，也是选了宫里。现在想来，明知主君喜欢在宫外生活，我们还选了宫里，便是被抛弃也无法抱怨。”
“为何主君不直接与我们说就在宫外一直过下去呢？”
“大概是因为他看出来我们想进宫罢。”
“何必如此？”
“你还没看出来？主君与太后不和，他是把这座宫廷留给太后了，而我们就是被送进来陪太后玩儿的。”
“陪太后玩？我见了太后就害怕，可不敢。”
“太后怕也不想看到我们。”
“我见过太后，瞧着挺和蔼，可她手里的刀剑总是有意无意地指着人，我就怕她一时失手把我砍了。”
“大胆，你们怎敢诋毁太后？”
“得了吧，这里没有别人，若是传到太后那里，也就是在场我们这些人了。”
“姐姐，她们要说就让她们说罢。就算太后知道了，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反正我们已经这样了。若是能被赶出宫去，那反倒是得了自由，该谢天谢地。”
”姐姐，大家好不容易出来，你就别扫兴了。”
“罢了，我管不了你们，随便罢。”
“姐姐，你又不是伯爵夫人，何苦替主君操那份心。”
“哎，主君继承了爵位，咱们的日子反倒不如以前了。”
一群年轻女子叽叽喳喳，可惜她们声音再大也传不到宫外，更传不到那位芮伯的耳中。
崇义坊昆仑荼书馆。
这几日，来听《山海传》的人愈发多了。似乎来自都城的客人增加了许多。
崔盼盼不得不往小隔间里多添了几张案几。
茶馆只提供热姜茶，其他零食点心一概不做。
顺应茶馆客人爆满后的需求，对面的杂货铺上新了许多零食以及风味热饮。茶馆客人可以把钱交给伙计跑腿，从对面买了吃食饮料送到茶馆。
虽然两家店是同一个老板，但营收财务还是要分开。账务分开，对店铺的营业状态会比较清晰。
这一日下午，门前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因为周围的店铺都关门歇业了，昆仑的伙计就把附近街道都清扫了，一直到路口都清理干净了。
做生意的人，不能只扫门前雪。客人要来店里，总要经过其他地方。若是他瞧见有雪不好下脚，便也不会走到你的店门口。
还没到说书的时间，林二吃饱了饭在二楼书房小憩。他一天要站着说书两个时辰，全情投入之下是很累的。
林二如今在杂货铺后院有自己的屋子，但他白天不喜欢回屋里。屋里不如店里暖和。
一楼还有客人。有些人中午不回家，在茶馆吃了午饭后往麻布毯上一躺。有人闭着眼睛有一搭无一搭说话，有人则轻微打着鼾。
崔盼盼是不会赶人走的。她弄这个茶馆，本意就是给大家一个消遣休息的地方。
崔盼盼中午会回杂货铺的后院休息，回自己的房间稍微小睡一会儿。她还没过来之前，阿女母就会在她屋里点上炭盆，把屋子弄地暖和一些。
阿女母原本是贴身跟着她的，只是不久前她又怀了身孕，崔盼盼便让她留在后院管库房了。
崔盼盼平时就在两家店铺之间来回走动，基本不会有危险。至于阿木，他平时就是养好马匹。只有崔盼盼出门时，阿木与她才有接触。
按照崔盼盼的计划，今天下午没有工作。只要没有人特意来找她，她便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可能这几天生意比较好，崔盼盼情绪比较高涨，中午睡觉都有些失眠。她索性就拿了林潇潇的手机听相声，听累了才会睡着。
今天中午吃得有点多，崔盼盼扶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消食，耳朵上带着耳机，听了无数遍的相声还能咯咯咯笑出来。
屋子外面忽然传来喊她的声音，叫了好久才被崔盼盼听到，她连忙丢下手机推门出屋。
“掌柜的，茶馆来了客人，乘坐的马车看着像都城的贵族，点名要见掌柜的。”
崔盼盼了然。最近这样慕名而来的客人有点多，都对昆仑的掌柜好奇，她已经很习惯了。
从杂货铺到荼书馆，崔盼盼看到了街边停放的马车，看到了车顶一角雕刻的复杂花纹。虽然她认不出这是那家贵族，但能使用这种花纹的都不是普通士族，而是有天子血脉的皇亲贵戚。
崔盼盼整理衣冠，悠然步入荼书馆。她没往茶馆那边去，直接上了二楼茶室。
隔着竹帘，看到茶室里有三个人影。两位背对着的应该是客人，对面站着说话的是林二。林二正在接待两位客人。
姬荒，芮国司马府的三公子，与顾彦交好，是芮伯姬万的堂弟。姬荒生性贪玩，不喜读书，不喜正务，只在老爹司马大人的手下挂了个校尉之名。
林湘子，原为宋国士族，祖上与孔氏交好，因华氏之祸而逃亡韩国，后跟随姬万来到芮国。林湘子的父亲乃芮国司徒，他本人则是姬万的谋士。
在林湘子眼中，姬万是个好老板，因为他不会没事找事。事实上，姬万平时不会频繁召集谋士，只在遇到重要大事时才会找人商量。
姬万本人就是个很有手段的君主，谋士也许还不如他的主意多。
总之呢，林湘子拿着一份金额不菲的月奉，但又很清闲。
前几日，姬荒与林湘子听说了一则传言，当然就是“芮伯又要纳宠姬”。
好奇之下，两人去找姬万本人打听，结果当然是被轰了出来。但他们在姬万府里的仆从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于是他们便找来了崇义坊。
也就是说，姬荒与林湘子是冲着崔盼盼来的，而不是来听说书的。
只是，在崔盼盼过来之前，林二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来你便是那位说书先生？你可知如今都城的洒金楼里也在说那本《山海传》，据说《山海传》是你写的？”
“是吾写的。能入贵人法眼，是吾之幸。”
“你可知道我曾让洒金楼二掌柜聘你去都城？”
“我知道此事，原来是贵人提携，吾甚惶恐。”
“你下午还要说书？”
“还有两刻钟才开始。”
“好，那我要听听看你与洒金楼重金聘请的那位有何差别。若是你比那位讲得好，我便再向洒金楼推荐你，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
“谢过贵人提携，只是吾家就在这里，不想入城。”
“你不想去都城？你可知入了都城便是国人，而在这崇义坊里，看似温饱不缺，却仍是野人？”
“林二本是孤儿，得遇山女收养才得了姓名。虽山女不收家奴，林二此生只奉山女为主。”
林湘子调了下眉：“你所说的山女可是传说中住在莱栖山的昆仑山女？”
“正是昆仑山女玉京子。”林二脸色郑重，不卑不吭。
“这边说你是莱栖山的人？”林湘子来了兴致。
“我本是孤儿，四海无家。侥幸之下，与投奔莱栖山的村民一路上了山。山女见我孤苦无依，便留了我在山上，还赐下林二之名。山女教我读书识字，写书也是她教我的。”
“哦？那位山女竟还识字，你可知她原本是哪里人？”林湘子追问。
“山女不仅自己识字，还要求村里人识字，村里的小孩子都是认字的。传说山女来自旧胡小昆仑山。她从山上来，人间行走。”
“旧胡？”林湘子若有所思，“原来是亡国之人，竟然能拿到天子敕令，看来这位山女不似传说的那般简单。”
林潇潇的天子敕令给韩武和顾彦看过。后来坊间偶有她的传说，传到都城也是有可能的。看样子顾彦和韩武怕是给一些人交待过她的事情。
正是因为韩武已对林潇潇的事情有过定夺，所以才一直没有人上莱栖山找他们麻烦。以事实来讲，韩武庇佑了莱栖山和昆仑两家店。
毕竟，天子式微，天子发的敕令的效果就更弱了。若是人家不认，林潇潇也拿对方没办法。
林湘子对昆仑山女的好奇超过了对昆仑掌柜的期待：“我能上莱栖山拜访那位昆仑山女么？”
“这......”
林二尚未回答，崔盼盼已经过来了。
崔盼盼向林二挥手，林二退开让出地方，崔盼盼上前行礼。
见到来人，姬荒与林湘子皆眼前一亮，心中对那个传言又多信了几分。
姬荒与林湘子起身对崔盼盼还礼。崔盼盼心中有些惊讶，连忙侧身避开。
讲道理，崔盼盼只是普通庶民，姬荒与林湘子却是贵族，这个年代还没有贵族向庶民行礼的规矩。
姬林两人见到了崔盼盼，反而不敢造次了。
崔盼盼不明所以，便问道：“两位来买茶，还是听说书？”
姬荒眨了下眼睛：“既买茶，也听说书。”
崔盼盼习惯性接着问道：“二位的茶是要带走，还是放在这里？”
林湘子好奇问道：“放在这里当如何？”
“若是放在这里，二位可随时来此品茶，茶室的一应器具都可免费使用。另外，旁边书房里的书也可以拿到这里的读。二位是第一次喝我们店的茶么？”
“正是，我二人从都城慕名而来，还请掌柜教我们。”
“那我给两位贵客煮一壶，待会下面开讲，二位可以把茶水带到下面包间品尝。”
崔盼盼挥手让林二自去，像往常一样神态自若的煮起茶来。
只是这边茶水还没煮开，楼梯那里又有人上来了。
崔盼盼抬头便看到了韩武的身影。
第135章 坦诚
“来了。”
崔盼盼下意识走过去接了韩武的披风挂起来，并未察觉自己的举动有不对劲的。
韩武对着崔盼盼点了点头，目光瞟向了姬荒和林湘子。
姬林两人本有些看戏的心态，可当韩武的目光射过来时，不约而同站起了身。他们被韩武目光中的冰冷刺地坐不住了。
崔盼盼走了过来，瞟一眼韩武，再瞅两眼姬荒和林湘子，笑着问道：“三位贵客可是相识？”
“是，没想到会在崔娘子这里遇到熟人。”韩武对崔盼盼笑了一下。
“今天真是巧了，”韩武看向姬林二人，“两位，今天是吹了什么风，这大冷的天里不在都城待着，怎跑这里来了？”
姬荒挤出一个笑容：“听说崇义坊新开了茶馆说书，一时兴起就跑了凑个热闹。”
林湘子比较镇定，只是语气听上去有些虚：“听说崇义坊卖的好茶，一时兴起舔着脸来尝尝。”
韩武点头表示理解了，回头问崔盼盼：“这两位的茶买好了么？”
“刚煮上，”崔盼盼目光转向茶盘，“正巧水开了。”
“那便正好了，下面就要开始说书了，让他们端了茶盘下去吃，也好早早下去占个好位置。”
崔盼盼看向姬荒和林湘子，见他们没有反对，就把一应茶具整理到托盘上，方便他们直接端着托盘下去。
韩武又道：“两位应该也买了茶叶罢？崔娘子，把茶叶给他们包起来带上。天冷路滑，从都城到崇义坊多有不便，还是让两位公子把茶带回去罢。”
见姬林二人仍然不反对，崔盼盼就各包了一两的茶叶，很贴心地把两份分开放在麻布包里。
于是，姬荒和林湘子，一人手捧茶盘，一人提着麻布包，仿佛灰溜溜般逃去了一楼。
姬林二人离开的时候，崔盼盼还不忘提醒：“找大厅的伙计可以免费添热水，记得要跟伙计说要白开水，不要热姜茶。”
望着二人背影消失，崔盼盼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娘子笑甚？”韩武问道。
崔盼盼捂着嘴还在笑：“他们好像被你吓到了。”
“两个人来疯罢了，不用管他们。”韩武也笑了。
崔盼盼重新取了一套茶具，重新又煮了一壶茶。
韩武趁空去书房拿了本《山海传》过来。
崔盼盼瞧见了，笑道：“你现在也有兴趣看这个了？”
“消遣，”韩武拿的是《山海传》的第一本，“洒金楼如今每日都挤满了人，都城大街小巷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山海传》，我要不是再不看看，怕是以后与人说话都没了谈资。”
“主要是天冷，大家都太闲了。待到开春有了活干，大家忙起来就没闲功夫听这个了。”
“还是会有人听得，总有人不用干活就有饭吃。”
崔盼盼给韩武倒上茶。韩武翻开书简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韩武喝茶时才发现崔盼盼一直在盯着他看。
“盯着我看作甚？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在想，你到底是谁？”
韩武愣了一下后道：“怎么突然这么想？”
“说起来，我们认识快半年了，我还在你的府上吃过宴，却一直不知道你在都城是什么身份。”崔盼盼语气有些幽怨。
“你从未问过我这个问题，还以为你不想知道。”韩武道。
“这个问题本不重要，但是今天见了姬荒与林湘子，我就十分好奇你的身份了。”
“怎么说，难道他们在我来之前说了什么？”
“那倒没有。只是我观他二人言谈举止，我猜他们不是普通的士族公子，王亲贵戚也说不定。可他们却还怕你，那你得是什么身份才能让他们都感到敬畏呢？”
韩武放下书简，直视崔盼盼：“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崔盼盼也同样直视韩武，答道：“我猜不着。”
韩武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是......”
“等等，”崔盼盼打断韩武，“不要说，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韩武苦笑。
“嗯，不，我还是很好奇，你说罢。”崔盼盼突然又改口。
韩武哭笑不得。
“等一下，”崔盼盼眨眨眼睛：“我先猜一个，我把答案写下来，然后你再说正确答案。”
崔盼盼刷刷在竹签上写了几个字，写完后还把竹签翻了过来。
“好了，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韩武瞧着崔盼盼认真的样子，眼中充满了宠溺：“吾本姓姬，名万，乃芮国伯爵是也。”
崔盼盼吸了口凉气，只是她的脸上并没有被震惊的样子。
韩武还以为让崔盼盼吓一跳，皱眉问道：“你怎么不惊讶？难道猜对了？”
崔盼盼把竹签翻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推到韩武面前。
韩武拿起竹签一看，果然看到姬万两个字。
韩武皱眉：“真的猜对了，怎么猜到的？”
崔盼盼眸光一闪：“其实不是我猜的，是山女说的。那次去都城你的庄园，回来就对你的身份进行了推测。”
韩武把竹签放回桌上，叹道：“山女果然高人，我还以为隐藏的很好。”
“你有刻意隐瞒吗？”
“那倒没有，但我尽量避开了某些事情。”
“既然你叫姬万，为什么又要说自己叫韩武？”
“我小时候在韩国长大，被先韩国公收为义子，赐名韩武。我家祖先曾经生活在韩地，皆姓韩。只是后来到了我祖父一辈，才到了天子身边。我父亲年轻时曾为天子近侍，亦是先韩国公的手笔。后来父亲受赏，得封芮地，也是托了韩国公大力帮助。”
姬万在韩国虽为质子，却十分受先韩国公宠爱。他与如今的韩国公从小一起长大，私人感情是很不错的。正是因此，姬万才得以从韩国平安返回芮国。
当初姬万回到芮国，先芮伯已经去世，朝政为太后芮姜把持。若非有韩国和魏国的支持，姬万未必能顺利继承芮伯爵位。
姬万心中还藏着一个秘密。他曾经想过将芮国并入韩国或魏国。只是韩国与魏国如今各自有自己的麻烦事，姬万才打消了那番念头。
只是姬万曾不小心将这个秘密告知太后芮姜，导致母子两人政见不合。
第136章 滑灭
芮国今年的冬天又湿又冷，但没有发生冬灾。
芮国国土面积小，城池只有一座都城，坊市只有一个崇义坊，周边的野人村落也不多。
城内和坊市自不必说，没有苛捐杂税，人们只要能吃饱穿暖就不怕冬天。
城外的野人村落，没有士族盘剥，只要存下足够的口粮，过冬的问题也不大。唯一的问题就是生病了。
在这个冬天，林潇潇除了忙莱栖山的事情，每隔七天去周围的村落转转，为人们医病送药。
林潇潇又收获了一些积分和声望。
只是芮国实在太小，周边的野人村落总共只有四个，其中还包括了莱栖山。还不如当年在滑国牛首山附近收获丰富。
而且，受地域限制，本地物产也比较少。林潇潇消耗掉的药材，无法通过以物易物的交易得到补充。
这给林潇潇造成了一个问题，她需要花钱从坊市购买药材补充自己的储备。
冬天补充药材就不用想了。贩卖药材的行商冬天不来，药铺里的药材价格比其他季节翻了三倍，还种类不全。
另外，莱栖山一直在搞建设，林潇潇承担了所有工程的费用。其中包括了原材料费用，和各种人工费。她出手比较大方，堪称花钱如流水。
这一天，林潇潇夜里在自己家里盘点仓库，突然发现钱不多了。
话说当初在牛首山洗劫捕奴队，林潇潇着实富裕了。只是才过了半年，在一番大手大脚花钱后，那笔钱只剩了四分之一不到。当然，这指的是现金。
仓库里还有捕奴队那里弄到的各种奇珍异宝，可是林潇潇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换不成钱的东西，与废品无异。
每次林潇潇想把那些青铜器和玉器拿去卖时，都会想起胡子归因卖祭器遭遇刺杀之事，导致她一直不敢把那些东西拿出来。
可就这么一直放着也太浪费了。
于是，林潇潇把子山，也就是孔慈，找了过来。
孔慈一进屋，就看到地上摆满了各种玉器和青铜器，当时立刻呼吸一滞，转身就把屋门紧紧关上。
“山女，这是东西从何而来？”
“不用担心，昔日我在滑国行走，偶遇一伙捕奴队，因不忿他们所作之事，对他们略施薄惩，顺便把他们的不义之财都没收了。”
“滑国的捕奴队？”
“韩国人伪装的。”
“山女拿这些东西出来作甚？”
“你也知道为了村里的建设花了不少钱，后续还有一些工程要在天暖后继续进行，我手头上的钱不太够了，所以拿这些东西出来换钱。我知道青铜器和玉器都不能随意售卖，所以让你看看哪些东西可以拿去坊市售卖。”
“这些都要卖掉吗？”
“不用，凑个百来金就行。一次拿出去太多，我也怕被人惦记上。”
孔慈在一堆青铜器和玉器之间穿梭，眼睛都挑花了。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珍宝。
来回转了好几圈，孔慈挑出了十来件玉佩。
“这些玉佩价钱不算太贵，成色也比较普通，适合普通士族子弟佩戴，拿出去售卖也不会太惹眼。那几件玉璧成色太好，看了教人眼馋，山女还是快快收起来，留着以后自己用。
至于青铜器，这样拿出去会被怀疑来路不正。若是以后咱们山上有了铁匠，还不如把这些青铜器化了重铸。”
于是，林潇潇把其他剩余的都收了起来，把那十几件玉佩分开收入仓库，然后下山去找崔盼盼了。
崔盼盼最近可能是烤肉吃多了，竟然大冬天上火了。
林潇潇眯着眼睛，一番望闻问切后丢给崔盼盼一包菊花茶。
“你这具身体太过瘦弱。你平时不运动又吃得好，却始终胖不起来，说明你的肠胃有点问题。你要注意均衡营养，回头我做点酸奶给你送过来。”
“你能做酸奶？”
“用土法做，得回去试试。”
林潇潇把一袋子玉佩递给崔盼盼：“这种东西不太好放杂货铺卖，你有门路么？”
崔盼盼打开袋子看了看，说道：“我可以找韩武，他应该有门路。你就卖这些么，不卖青铜器？”
“你敢把青铜器卖给韩武？你现在这么信任他了？”林潇潇敏锐发现有问题。
崔盼盼放下袋子，叹了口气：“韩武......你猜对了，他就是芮伯姬万。”
“他跟你说的？”林潇潇好奇追问。
“是的，他坦诚地告诉了我真相，没有故意欺骗。”崔盼盼说到这里，神情带着微妙的微笑。
“你，”林潇潇盯着崔盼盼，“你喜欢他？”
“都被你看出来了？”崔盼盼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脸红。
“每次见你，你三句不离韩武，单身狗都闻出味道来了。”林潇潇一脸嫌弃地说道。
“哎，”崔盼盼忽然有点灰心的样子，“来到这个年代，想找个贴心的老公太难了。既然找不到跟自己志同道合的，那就找个看地顺眼的，能说上话的就好了。”
“你都想好了？将来入宫，你能当上伯爵夫人吗？”林潇潇比较关心实际一些的问题。
“我不想入宫，”崔盼盼说道，“我这种性格，到了宫廷里肯定受不了。我再也不想像以前守陵那样被困在一个地方了。”
“啊这......”
“这事儿我还没想好，反正是不想进宫。我跟他现在也没发展到那一步，以后再说罢。啊对了，有个消息，滑国没了。”
“什么没了？”
“入冬前的事情了，韩国攻占了滑国，杀死了滑国公以及儿女，其他滑国王室贬为庶民。滑国像胡国一样，不存在了。”
“这么快？”说起来，林潇潇带着牛首山的村民移居芮国也不过才半年，滑国竟然已经没了。
“还没完呢，来年开春，韩国可能还会有动作。”
“下一个倒霉的是哪个国家？”
“郑国。郑国现在内部乱得很，几个王子拥兵自立，都自称自己才是正统，互相之间打了好几仗了。”
“即便如此，郑国国力可不容小觑，尤其是郑国的军队。韩国刚打完滑国，就要打郑国，就不怕因外敌而促使郑国内部团结起来？”
“韩国得了魏国的支持，芮国这边可能要会做些事情。”
第137章 故人
宋国与芮国相接的边境。
一行车队正缓慢地前行。这支队伍约有百人以上，瞧车厢上的装饰和人员的穿着，比一般的商队华丽许多。
这是宋国去往秦国的使团。
数月前，在宋国的倡议和周边十国的见证下，常年征战的晋楚两国达成“弭兵之盟”。
大家本以为地区将迎来久违的和平，可惜好景不长。近是过了两个月，晋楚两国再次爆发兵祸，弭兵之盟被撕毁。
这一次晋楚两国的交战之地选在了郑国境内。宋国算是运气好逃过一劫。
只是晋楚再起兵戈，令宋国司马华元寝食难安。经过一番思量，以及与谋士们商议后，华元决定抱秦国的大腿。
秦国与宋国并不接壤，华元为何舍近求远？因为宋国与魏国的关系不好。
宋国与魏国也是经常打仗，而秦国与魏国也是敌对关系。所谓敌人的敌人可以合作，宋国当然选秦国。
从地理上来看，宋国与秦国相隔也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芮国。来往通商，兵力支援，都还算比较方便。
于是，华元打着为秦王祝寿的旗号，派出了使团。
使团带着目标去秦，必须留出足够的交际时间。因秦王寿辰在春天，宋国的使团不得不在冬天出发。
在宋国境内时还好些，使团队伍走了十天便入了芮国境内。可一到芮国，天气和路况就差了好多。
几场雨雪下来，城外的土路变得泥泞难走。便是官道也变得坑坑洼洼，徒步不好走，马车也难行。
使者团中间有一辆挂着铜铃的车子。车子里坐着几位女眷。
华英，华元的女儿，使团的半个主子。
此次华英随使团去秦，华元有意将她许给秦国权贵，以此扩充华元在秦国的人脉。若是秦王能看上她就更好了。
华英此刻正在车厢里冲着侍女们不停地抱怨。
“不是说芮国繁华似陶城么，他们的官道怎么这么难走？这走了还没一天，都快把我颠散架了。”
“娘子勿恼，芮国毕竟只是弹丸小国，怎能与我大宋国相提并论。别人那么说，只不过是芮国人一些面子罢了。”
“咱们大宋国连年征战，人口越来越少。听说芮国一城的人口数量，抵得上咱们全国。”
“他们竟然有这般多人，为何不修修路，且不知‘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么？连官道都这么糟糕，行商如何走马？”
“如今正是冬日，行商都不出门的日子。若是天暖和了，他们估计就要修路了。”
“芮国只有一城，若是有来犯之敌，城外的道路难行，倒也能将敌军拖上一时半会。”
“哼，若是让我大宋得了喘息之机，找个由头收了这个芮城。”
“嘘，娘子即便心里这么想，也不好这样讲出来的。若被公子听了去，娘子又要挨训了。”
“我自是晓得这个道理。这不是车厢里只有咱们几个，若是有外人在，我断不会讲的。你们不许到我哥哥那里告状。”
说话间，车厢门口传来动静，有女人声音在外面传来。
“娘子，公子让我过来传话，看天色估计要下雪，车队要加快行进速度，争取在天黑前到达崇义坊歇宿。”
华英直接上手掀起车帘，望着外面跟着的女子问道：“为何不直接进芮都？”
“公子担心时辰来不及，届时城门若关闭了，我等还要跑回头路。”
华英皱眉沉吟后道：“给我找匹马，我要骑马，不坐车了。”
在这个年代，经常爆发战事的国家，女子多半都会些武技防身。有条件的人家，女子更是骑射都精通。华英便是这样的。
没一会儿，一匹马就牵到了马车旁。华英弃车上马，只是她的几名侍女却只能留在车上。
华英纵马前行，来到前方一辆马车旁。
这辆马车的主人是华文，华元的儿子，华英同父异母的兄长。
华英在车窗上敲了两下。
只见车帘被掀起，露出一脸白净如玉的男子脸。只是此人却不是华文，而是另外一人。
华英乍见男子，下意识一阵脸热，只是她很快便按捺下心里的躁动，若无其事地与男子对视。
“朝旭，我哥呢？”
朝旭，宋国朝家公子。这位正是林潇潇的故人，还送了他们一辆马车的那位。朝旭此次也是宋国使团成员之一。
林潇潇一箭射杀朝颜，朝旭得以归家。没了朝颜的刻意打压，朝旭在朝家的日子终于好过起来。再加上朝颜之死给了朝家警告，朝家各方面使用的手段都温和了许多，为朝家挽回了些许名声。
此次司马华元派使团去秦国，组建使团时邀请了一些宋国世家。朝家这段时间行事低调，不太想掺和这件事，但又不能拒绝司马华元，于是就派了朝旭这个往日里比较低调的子弟参加。
朝旭长得漂亮，让人一见就生好感。他行事做人又颇有章法，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加入使团没有多久，朝旭便入了华文的视线，常常受邀与华文同乘。
公子如玉，人见喜之。华英也不例外。
华英对朝旭可说是一见钟情。只是她头脑清醒，深知自己去秦国的使命，便把这份心思深深藏在心底。
听到华英的声音，华文靠前倾身，皱眉看向窗外的华英。
“你又有何事？”
华英轻轻哼了一声，脸上却不敢对华文有不恭敬的神色：“哥，骑马比马车快，我可否先行一步？”
华文沉吟了一下道：“叫上几名护卫，还有向导，你们一起先走一步罢。”
“好咧，哥慢走哈，我们先去订酒楼。”
华英一挥手，一起骑马的护卫跟了过来，其中有一人是向导。
护卫都是华氏私兵。向导是从行商那里雇来的。为了保险期间，他们一共雇了三位向导。
华英带着一群人先走了。
一名女子骑着马缓缓靠近华文的马车，与车里的朝旭对视一眼后，又默默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女子便是阿南。有朝旭的地方，自然有阿南。由于使团人员有限，朝家总共就来了五人。除了朝旭与阿南，剩下三人都是伺候他们的仆从。
泥泞的道路上，马匹也没有那么好走。
华英一时得了自由，便信马由缰，结果便是差一点在马匹脚滑时摔下马来。
华英被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收敛了一些。
有向导带路，华英一群人提前到了崇义坊。
此时时辰还早，还未到申时。只是天色却有些黑了，像是要下雨雪的样子。
华英没胆子违逆华文的决定，带着人进了崇义坊。
向导带着大家往酒楼行去。
华英望着一个个关门的店铺，皱眉问道：“不是说崇义坊乃商业坊市么，这些店铺关着门还怎么做生意？”
“娘子有所不知，”向导解释道，“芮国的崇义坊做的都是来往行商的生意。天冷行商不出，店铺也就关门歇业。待得春暖花开时，行商出来活动了，店铺就会恢复营业。”
“那店铺都关门了，我们在哪里住宿？”华英又问。
向导神秘一笑：“娘子请随我来。前方不久有家万家酒楼，那家酒楼终年无休，便是没有生意做也开着门。”
万家酒楼在万家书斋对面。听名字便知两家店铺是同一个主家。
一行人骑马来到万家酒楼门前。
只见酒楼门虚掩着。
华英轻轻皱眉。向导则轻车熟路上前推门而入。华英与护卫们只得跟上去。
昏暗的酒楼大堂里，只有一个麻衣小童守着一个炭盆在打瞌睡。
酒楼门开，一阵冷风吹入，小童冷地打了个哆嗦，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睡眼惺忪地望向门口。
“小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看门，芮六掌柜呢？”
“客官来了，客观里面请。掌柜的去昆仑听说书了。几位里面请坐，稍事休息一下，我这就去找掌柜的过来。”
小童请众人进大堂，转身撒丫子朝昆仑荼书馆跑去。别看小童个子不高，可脚底下稳得很，一路快跑来到了荼书馆。
荼书馆的大门是开着的，两扇半遮光的帘子挡着风。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通风，里面人多还点着炭盆，若是不通风会熏死人的。
小童轻手轻脚进屋，弯着腰在人群里寻找。为了不影响先生说书，屋里的人都很守规矩，有人来找也不许大声喧哗。
芮六就坐在倒数第二排，小童很快就找到了他。小童在后面对他小声耳语几句，芮六起身默默离开。
出了荼书馆，芮六带着小童往酒楼行去。
“来了几位客人？”
“有十来人，瞧着是外地人，看装扮有些像宋国人。”
“这么多人？你去把甲午几个也叫出来。”
小童连忙又跑回昆仑，又把酒楼的几个伙计叫了出来。
芮六到了酒楼才知道来人是宋国贵客。
先来的十几人只是打头阵，后面还有几十号人不久就会到。这一百多人相当于包下了整个酒楼。
芮六连忙张罗起来。不仅听说书的伙计被找了回来，其他休假回家的也被叫了回来。
细问之下，华英这十几人竟还未用午饭。酒楼现张罗来不及，芮六就让伙计先去昆仑杂货店买了些垫肚子的煮食。
说到煮食，其实就是麻辣烫。崔盼盼为了省事搞出来的。
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辣椒，但是姜啊，葱啊，花椒啊之类的已经有了。崔盼盼用鸡来熬高汤。再用高汤煮麻辣烫，都不用放多余的调料就很鲜美了。
这个年代的新鲜蔬菜是存放在地窖里的。
崔盼盼这边有林潇潇这个作弊器。每半个月林潇潇会让人送下山一些新鲜的蔬菜。崔盼盼把这些蔬菜放在地窖里，半个月内根本不会坏。
最重要的是，林潇潇手里的蔬菜种类可多，连新鲜水果都有。
一开始昆仑杂货铺在冬天上架新鲜蔬菜出售，着实令崇义坊的人们吃惊不小。但很快人们就知道了昆仑杂货铺与昆仑山女的关系，慢慢就也不觉得奇怪了。
在百姓心里，山女就该是法力无边，挥挥手就能变出一堆新鲜果子的。
当然了，这些新鲜蔬菜和水果卖价不低，每次上架的量也不多。但就算如此，也是供不应求。
华英本有些饿了，待煮食拿过来后，闻着那股味道几乎抑制不住地流口水。
更让华英吃惊的是，这一碗煮食里竟然有两支大虾子。
华英最爱吃大虾子了，每年夏天都会特意让侍女去河边买虾子。没想到，芮国人竟来冬日都能吃上虾子。
为了接待宋国使团一行，芮六让人把后面的几个院子全都打开了。简单清扫下灰尘，然后点了炭盆放到屋子里熏烤。
华英骑了大半天的马，吃过煮食后就觉得累地犯困，便自去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街上忽然人声喧哗。是昆仑那边今天的说书结束了，大家纷纷回自己家。不少人走在路上，与周围的人高声谈论着精彩内容。
有人走到万家酒楼附近，发现酒楼里点着灯火人影憧憧的样子。有好奇者上前打听，才知崇义坊来了贵客。
这一下子，街道上更热闹了。
过了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雪。街道上重又恢复了安静。
而华元一行直到过了戌时才到达万家酒楼。他们运气不太好，半路上有几辆马车轮子坏了，耽误了时辰。
好在华英还算懂事，一直让酒楼预备着饭菜。芮六更是会办事，除了寻常饭菜，还备下了木炭火锅。
说到火锅，也是从昆仑杂货铺兴起的。
崔盼盼卖的是火锅器具。其实就是带炭炉的砂锅。
这些火锅是莱栖山工匠改良的陶瓦器具。为了推销这些器具，崔盼盼特意搞了个火锅大赛，正式将火锅这个烹饪方法介绍给了大家。
不用问了，火锅大赛定然是成功的。崔盼盼的火锅器具也接到了不少订单。
像万家酒楼这样的集住宿和餐饮为一体的店铺，都是十个以上预定的。
在寒冷的冬天里，躲在屋子里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简直赛过神仙。
是以，当华元和朝旭到达万家酒楼后，他们很快也吃上了美味的火锅。
第138章 生意
在宋国使团到达崇义坊的当晚，先是下了一会儿雪，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又开始下雨，雨里又夹着雪。
这样的天气，使团是不可能继续上路的。
万家酒楼掌柜芮六当晚就让人给都城里送了消息。
第二天，姬荒与林湘子冒雨来到了崇义坊。其实韩武也来了崇义坊，只是在确认宋国使团意图前，他不便直接现身。
宋国使团途径芮国，本没打算过多停留，也就没计划给宋国王室递送正式的诏书。
姬荒担任虚职，由他出面接待宋国使团正合适。既不会显得芮国无礼，又不会太过正式。
姬荒与华文是老相识。作为邻国同阶层贵族，这些世家之间有来往是常规操作。
别看姬荒平时有些不着调，但办起正事来也不含糊。华文见着熟人也比较放松。两人见面便相谈甚欢。
至于林湘子，便是以谋士身份跟在姬荒身边。华文只瞧了一眼便没放在心上。
华英昨晚休息地早，一早天没亮就起了。只是外面下着雨，在屋里待着就有些无趣。
华英抓住侍女说道：“昨晚酒楼的人说听什么说书，你去打听下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侍女回来了：“娘子，就在前面那条街的昆仑荼书馆，咱们进坊时瞧见的，上午是巳时开始，要去瞧瞧么？伙计说，人很多。娘子要去的话，最好早点去占个包间。”
华英拿起斗篷：“走，咱们去瞧个热闹。”
华英带着两个侍女往外走，半路上遇到了华文三人。
华文瞧见华英的装扮，皱眉道：“你去哪里？”
华英干笑两声说道：“听说这里有个说书的很有趣，我去看一眼。”
姬荒在旁打圆场：“那可巧了，我等也正要去，不若华娘子与我们同去？”
姬荒说这话，目光却是看着华文。显然他也知道能做决定的人是华文。
华文沉吟了一下道：“那便一同去罢。”
这会儿距离巳时还有半个时辰，昆仑荼书馆里客人还没来，都是伙计们跑来跑去做准备。
因着下雨，店门前的廊下放了两排架子，方便客人挂雨衣雨伞之类的。门口还放了干燥的草垫和麻布，让客人在门口把鞋子弄干净。
热姜茶的炉子和炭盆都支起来了。早些点上炭盆，把一楼熏得暖和一些，也去除一些雨雪带来的湿气。
对面的杂货铺子比荼书馆更忙碌。
因着一早就有雨雪，来杂货铺吃早餐的人少了，但可以预计午饭不回家的人会比平时多。
正好昨日莱栖山才送了新鲜的蔬菜和果子来，崔盼盼便想偷懒，让伙计们多准备些麻辣烫和烧烤。
是以，这会儿杂货铺的伙计们正忙着串竹签呢。
这会儿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淅淅沥沥有些烦人。地上的积雪未化，混合着雨水，踩在上面最容易弄脏鞋面。
昆仑两家店所在的这条街要比其他街道干净许多。伙计们一早起来就清扫了整条街的积雪。
华文等人一踏入这条街，便能感觉到街道干净整洁了许多。
尤其是到了昆仑两家店铺的地界上，感觉就更明显了。
昆仑两家店门前的地上铺了宽约一丈长两丈的鹅卵碎石，将店门前的区域与泥泞的路面分割开来。
许多客人会把鞋底沾到的泥巴蹭在鹅卵石上，然后在走到门口用麻布擦干净鞋子。这样就可以尽量保持店内的干净。
华文跟着姬荒进了荼书馆。华英却在门前停下了。
华英好奇地看向对面的杂货铺，对身边的侍女说道：“跟公子说一声，我到对面这家店看看。”
一名侍女去给华文传话，另一个跟着华英进了昆仑杂货铺。
“这是什么？”
“这是雨衣。”
“这又是什么？”
“这是羽绒服。”
“那这个呢？”
“这是算盘，掌柜算账用的。”
“这些吃得是什么？”
“麻辣烫和烧烤。”
“给我来点。”
“......”
过了好一会儿，华英买了一堆东西出来。
她右手拿着一个白色兔毛抄手，左手端着一碗麻辣烫。她身后的侍女怀里报了一堆东西。两个人的手都被占了，伞都是杂货铺的伙计帮忙打着。
华元正手捧书简与一旁的姬荒说着话，就看到华英风风火火冲进包间。
“哥，我坐哪里？”华英问了一句，又回头对几个护卫说道，“你们派两个人，帮她们把东西送回酒楼。”
“送什么东西？”华元皱眉看向跟在华英身后的侍女，见侍女两手满满怀里还抱着一堆，“都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东西，”华英神秘一笑，“很有用的好东西，我还给哥买了几件，等回去后再给你看。”
见华英不肯说，华元挥挥手让护卫去做事。
华英在华元身侧后面一点的地方坐了。侍女叫伙计又添了一张案几。
抄手放在一旁，麻辣烫摆在案几上，华英闻了闻香气，口水差点流下来。
华元扭头看到华英的样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让护卫把三面帘子放下来挡住外面的目光。
包间里，华元与姬荒并排坐着，林湘子坐在他们后面。平行来看，林湘子比华英还要后面一点。
不过，林湘子距离华英最近了。
“华娘子，你也喜欢吃麻辣烫？”林湘子笑着问华英。
“第一次吃，好像跟昨晚的火锅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还听喜欢吃火锅的。说起来，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参加宫宴，有幸吃过宫里的鼎食。火锅与鼎食也是差不多，但比鼎食味道好。”
鼎是王族器具。火锅则是寻常百姓可用的。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林湘子笑笑没接这个话题，换了个话题跟华英又聊了几句。
“对面杂货铺常出些新鲜玩意儿，华娘子有没有买个算盘带着玩？”
“买了，我买了五个。我瞧着有趣，多买几个留着送人。”
林湘子有意与华英套近乎，便捧着华英说话。
宋国使团出发仓促，队伍里还带了女眷，猜也知道有和亲意图。林湘子想从华英身上套些内幕出来，比如和亲的对象是谁。
万家酒楼里。
朝旭和阿南也在屋子里说话。
“公子，我刚听酒楼伙计说话，他们提到了昆仑山女，我上前问了几句，总觉得他们提到的山女就是咱们认识的那位。”
“他们可有说那位山女现在何处？”
“说是住在附近一座名叫莱栖山的山上。不过，山女似乎在崇义坊开了店，店名就叫昆仑。咱们要不要去店里看看？”
“走，咱们去看看。你可有问清楚店铺方位？”
“我知道在哪里。咱们进崇义坊时，有路过那两家店铺，我当时还好奇多看了几眼。”
“哦？莫非山女的店铺与众不同？”
“公子看了就明白了。”
朝旭和阿南来到昆仑两家店门口，先进杂货铺逛了逛，各买了几件物品，然后又来到荼书馆。
距离说书时间还有两刻钟，陆续有客人来了，一楼大堂里便有些吵。
朝旭和阿南本对说书不感兴趣，听说店铺掌柜在楼上，便上了二楼。
二楼茶室里，崔盼盼与韩武正在吃茶。听到动静后，韩武去了书房，崔盼盼上前迎客。
崔盼盼乍一看到阿南觉得眼熟，再看到朝旭立刻想起了他们。
崔盼盼对他们这对主仆印象很深，因为林潇潇曾经多次夸朝旭长得好看。
“是你们，快请进来坐。”
崔盼盼重新为朝旭和阿南沏茶，彼此询问起近况。
“原来真是山女在这里，我们刚听说时都不敢相信会那么巧。山女离开宋国的时候，不是说要去秦国么？”
“哎，还不是因为秦国之前在打仗，最近才消停了。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又来跑商？”
“不是，我们跟着宋国使团来的，遇到了雨雪才被困在这里。”
阿南把使团的情况大致讲了。崔盼盼心里一阵阵心虚。
因为与韩武的关系亲密，崔盼盼已经知晓晋楚再起战事是韩武派人做了手脚。听到宋国因为弭兵之盟失败想要与秦国结盟，崔盼盼的目光下意识往书房方向看了一眼。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朝旭知道崔盼盼可以做主，便提出预定一批雨衣。
杂货铺里有现货一百件雨衣。朝旭买下十件。
另外，朝旭要预定五百件雨衣。这五百件不是现在拿走，而是等他们从秦国回来时再拿。
“你们什么时候会从秦国返回？”崔盼盼一定要问清楚工期，她可不想加班加点。
“要等秦王过完寿宴，多半还不会立刻就返回，算早地话也要三个月以后了。”朝旭说道。
“这么久，工期是来得及，那么你们想怎么付定金？”崔盼盼问道。
“我打算付全额。雨衣价钱本来就不贵，我信得过崔掌柜和山女的信誉。并且，万一我们不方便过来取货，我就托家族里其他人来拿货，免得其他人不清楚内情造成误会。”朝旭诚恳说道。
崔盼盼当即答应下来。合同当场拟定，朝旭直接付了全款。
谈完生意，朝旭又提出想拜会昆仑山女，崔盼盼同样欣然应允。
“这会儿下着雨，使团不会上路。若是等雨停了，我怕使团会立刻赶路，是以能否今日便上山拜见山女？”
崔盼盼起身到窗口看了看天色后，说道：“这会儿雨不大，路上勉强可以走。我这就教人套车，你们跟我一起山上罢。”
崔盼盼去书房与韩武交待了几句，然后带着朝旭和阿南来到杂货铺后院。
阿木熟练套车，驾着马车往莱栖山。
昆仑自产麻布，阿木早就为马车准备了雨天出行的装备。车厢四面都罩了油麻布，他自个有雨衣，两匹马身上也搭着马型的雨披。
只是路上泥泞了些，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快。
一个时辰后，崔盼盼他们就到了莱栖山。
到了冬天后，村里的大部分工程都停了。
又因为阴天雨雪多，林潇潇就从配电房拉了一条电线到食堂。这样大家白天在食堂里活动，有足够的照明。因为蒋大娘她们经常把绣活拿到食堂做，林潇潇很担心她们的视力。
电线哪里来的？当然是抽奖抽到的。林潇潇对抽奖这件事还是比较控制的，一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两次。
顺便一提，林潇潇的声望值还差一百多就要突破一万了。她有预感破一万肯定会更新系统功能。
林潇潇此时也在食堂。她正在与工匠们讨论榫卯结构的应用。这个年代工匠的技艺真是精湛，令林潇潇佩服地五体投地。
她甚至想着能否用榫卯再造出后世的一些器械。金属材料虽然被管制，但木制随便用。有些木材非常坚硬，可以更好的利用起来。
朝旭和阿南的到来给了林潇潇惊喜。虽是萍水相逢，但林潇潇对他们两人的印象都挺好，尤其是对方的慷慨。
林潇潇留他们在村里吃饭。
因为天气湿冷，村里三天两头吃火锅驱寒祛湿。村里用的食材比崇义坊酒楼的还要好，全都是新鲜的。
林潇潇甚至还拿出新鲜的水果分给大家。
朝旭和阿南是头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全当这些东西是山女的“神技”，心里愈发对林潇潇看重和恭敬。
临下山的时候，林潇潇还给了阿南一罐鲜羊奶，让他们加了姜热着喝。
林潇潇一直保留着囤积羊奶的习惯。只要她看到有就会收购。
因为芮国天气潮湿，有些村民腿脚不适，隐约有风湿前兆。林潇潇立刻让大家跟着她一起喝姜奶茶。
总之，这是一场大家都高兴的会面。
回到酒楼住处后，朝旭和阿南对两天白天做的事情守口如瓶，并未将昆仑山女的事情告知华元和华英。
只是阿南在屋檐下热羊奶时，奶香气飘荡到了隔壁院子，把华英吸引了过来。
“你怎么有鲜羊奶，从哪里弄来的？”华英怂着鼻子，一副很想喝的样子。
阿南眼珠一转说道：“在昆仑杂货铺买的。”
“骗人，我早上去过杂货铺，店里没有羊奶。”华英怒道。
阿南辩解道：“早上没有，但是下午有，不信你让人去问问。”
阿南才不怕华英让人去问，因为崔盼盼回来时的确也问山女要了几罐子羊奶。
第139章 扭曲
宋国使团过境芮国，因雨雪停留在崇义坊。原本等雨雪停了，使团便该继续上路。
但派出去探路的人带来了坏消息：前方秦境内大雪封路了。
秦国在芮国西北方，翻过几座山就可到达。两国直线距离不超过百公里，但就是那几座山为芮国挡住了南下的寒流，造成了两个国家气候相差很大。
今年芮国的冬天已经相较往年偏冷了，秦国就更不用说了。
事实上，芮国与秦国之间已经因大雪封山近半个月了。这也是秦国赶在大雪前从魏国撤兵的原因之一。
华文考虑再三只能让使团在芮国再停留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到山路可以走了。
不得不说，宋国这次派出使团欠考虑了，选的时间点非常不好。这也侧面说明晋楚再起兵戈对宋国的影响。
宋国使团一时半会走不了了，芮国朝廷就不能再当作不知道。宋国这边也不好一直当隐形人，华文不得不正式觐见太后芮姜和芮伯姬万。
芮伯在都城设宴招待华文一行人。华英、朝旭等人也都在受邀之列。
宴会之后，都城里莫名其妙又有流言传开：芮伯要纳华英为妃，甚至有可能要将其封为伯爵夫人。
在这之前，曾流传芮伯要纳宠姬的传言。只是那一次流言传着传着就消失了。
这次的流言就有些奇怪了。
姬万与华英只在宴会上见过，之后并无交际。这样的流言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姬万听说后就派人去调查。结果最后查到消息是从王庭的太后寝宫传出来的。
宴会后，太后芮姜留华英在宫中小住。华英性格直率，很得芮姜喜欢。两人相谈甚欢，还时常一起切磋武艺。只是华英不想受拘束，住了三天就出宫了。
就在这之后，宫里传言太后芮姜想让华英做儿媳妇。在之后，流言就传到了宫外。
据说芮姜多次当众夸奖华英，且在华英离开后表示很想她。
芮姜是否真有这个想法？她可能真的有点这种念头。
姬万继承爵位后后宫虽然姬妾众多，但一直没有封正室。这也说明他对自己的那群姬妾都不满意。
想着宋国使团总是要离开的，姬万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终归是母子，他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再伤害母子感情。
这个流言目前仅限于都城内传播，尚未传到崇义坊。因来往的人变少，都城和崇义坊几乎成了两个独立的区域。即使距离不远，消息也变得闭塞了。
只是这一天，崔盼盼见到了华英。
这天下午，崔盼盼在杂货铺盘账。
对面荼书馆的说书刚结束，人们纷纷往外涌出。不多时，一位穿着靓丽的女子从店铺走了出来。
华英这两天胃口好，吃得有些多，束腰都变紧了。想着稍微克制一下，她今天中午就没吃午饭。听完下午的说书，她就觉得饿了，便想着到杂货铺买麻辣烫。
华英一跨入杂货铺的店门，便吸引了崔盼盼的目光。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因为她手上的红色抄手和颈部的红色围脖。
三缺一啊，没有红色护膝。崔盼盼对这套红狐套装实在太熟悉了，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崔盼盼自然知晓华英的身份，也就猜到多半是芮姜把韩武送的红狐套装赏赐给了华英。
崔盼盼猜得没错。华英在宫内小住时，就看上了红狐套装，芮姜便顺手赏赐给了她。
杂货铺子里卖的抄手有碎毛皮缝制的，也有一些稍微高档一点的兔毛制。华英曾经在杂货铺买过白色兔毛的抄手，那当然没法跟红狐套装相比。
华英性格泼辣张扬，收到套装后几乎天天拿出来用。
说书结束后，荼书馆很快安静下来。伙计们打扫完卫生就各自退去。
一般来说，荼书馆到了酉时就关门了。对面的杂货铺还要晚一会儿，一般在酉时过三刻才会关门。
每次韩武留在崇义坊过夜时，崔盼盼都会与他在荼书馆里用晚膳。
今晚，他俩吃的是三鲜菌菇火锅。因为崔盼盼容易上火，她最近连姜汤都不敢喝了。
菌菇产自芮国本地，是林潇潇收来的。有的晒成了干，有的新鲜保存放入仓库。
这个年代，人们已经会吃菌子了。因芮国全年气候偏潮湿，非常有利于菌子生长，芮国人的餐桌上时常能见到新鲜的菌子菜。
崔盼盼特意准备了羊肉给韩武，只是她自己不能吃，还是因为怕上火。
崔盼盼把今日所见与韩武说了。
“你那套红狐套装应该是送给太后了罢？”
“是，原以为她喜欢红色，现在看来她还是更讨厌我一些，否则就不会转手赏赐别人了。”
崔盼盼偷瞄韩武脸色，感觉他没有因此而不开心或生气，才又问道：“你在韩国生活那么多年，按说太后该心疼你才对，为何会把关系搞成这个样子？”
韩武猛地咽下一口羊肉，才说道：“她认为我不是她的儿子......”
韩武幼年去了韩国做质子。他并未像其他国家的质子那样受苦被人嘲弄，反而深受韩国公喜爱。韩国公收他为义子，像自己的儿子一样培养。
早些年，芮姜常思念韩武，先芮伯总是安慰她说儿子在韩国过地很好。后来，芮姜有了女儿，对儿子的思念少了些。
可是在女儿夭折后，芮姜便常常梦见儿子死在了韩国。渐渐地，这个噩梦变成了她的心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芮姜在心里认定了自己的儿子已经被韩国人害死了。
后来，先韩国公被杀，先芮伯预为其报仇而不得，但他们的儿子却完好无缺从韩国归来。芮姜便认为归来的姬万是假的。
芮姜对韩武有一道心理屏障，便是她认为他是韩国人假扮的，其目的就是以此来操控芮国。
姬万一开始并未察觉芮姜的心态。他非常诚恳地与自己的母亲交流了内心的想法。
结果，芮姜发现自己与姬万诸多政见不合。由此更是印证了芮姜对姬万的怀疑。
在芮姜心里，现在这个姬万就是韩国派到芮国的间谍。
第140章 解局
崔盼盼欲言又止。
她很想告诉韩武，在不久的将来芮姜会将他赶出芮国，然后扶持他的弟弟登位。不过，历史的终点不在这里，姬万将重新夺回爵位，而芮国会成为秦国的领土。
崔盼盼想提醒韩武，但又不知该怎么说。这种母子之间的事情，说不清就会让人以为在挑拨。
崔盼盼观察韩武的脸色，感觉他的心情应该还不错，旁敲侧击说道：“我曾听山女讲过一个故事，说给你听好不好？”
韩武一副说来听听的样子。
崔盼盼拿出一罐林潇潇给她的酸奶，用木碗撑了半碗放在韩武面前。
“尝尝这个，吃完火锅吃它，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韩武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他的口味偏粗狂，酸奶再好吃在他这里也就“还不错”了。
“这就是你的故事？”
崔盼盼清了下嗓子，缓缓讲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清’的国家......由于国主年幼，慈禧和慈安两位太后只得垂帘听政，后来......慈禧嫌弃自己儿子行事太荒唐，便联合大臣废了他，改立自己的侄子登位，再后来......”
崔盼盼不敢直接说韩武与芮姜，便把清朝发生的事情改编之后讲出来。她想让韩武意识到，当太后的权势超过国主时，太后便有可能废立国主。
也不知韩武是否听出了崔盼盼故事里的深层含义。
崔盼盼讲完之后，韩武忽然大笑了起来：“荒唐，太荒唐。太后废立国主，置周天子于何地？若那‘清’国的太后行此无礼之事，各诸侯国可伐已。”
正如韩武所说，历史上芮姜在驱逐芮伯后，一直受到周边国家的指责和骚扰。原本还算安定的芮国不堪其扰，国力在战争中慢慢衰落，直到被秦国攻占。
大势所趋，不是人力可以扭转。崔盼盼即便有心为韩武改命，却也挡不住历史的洪流。
即便她带着韩武私奔，天下之大却也找不到合适的容身之处。再说了，韩武根本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
从此后，崔盼盼就没再提过这个话题，甚至有意避开涉及到韩武母子的事情。
听过崔盼盼的故事，韩武也并非全无反应。
想到红狐套装和华英，再想到芮姜估计放出来的丰盛的，韩武觉得有必要解决掉这件事。
于是，第二天，玩家酒楼里就有流言传开：芮国太后芮姜看上了华英，想为公子姬陌聘她为妻。
华元听了消息，当即皱眉。华英听了也不高兴，因为公子姬陌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孩。
华元找了谋士一起商议。首先华英要与秦国贵族联姻，自然不能嫁给姬陌。再者他们现在芮国地盘上，若是太后芮姜真的开口求聘，华元这边也不想得罪她。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溜。早点上路前往秦国，不要给芮国太后开口的机会。
其实芮国境内雨雪已停了有十日了，问题在从芮国到秦国的那段山路是否能通行了。
华元立刻派出向导前去探路。
他们运气不错，向导带回的是好消息。山路虽还有积雪未化，但已经可以通行马车，只是可能速度要慢一些。
于是，第二天，宋国使团便打包收拾好行李上路了。他们只是跟酒楼掌柜退了房，甚至都没有与芮国官方说一声。
华元和华英带着一群重要人物直接骑马穿过山路，尽早进入秦国境内寻找歇宿的地方。剩下的护卫则带着放财物的马车走在后面。
倒是朝旭和阿南临走前与崔盼盼打了招呼。
崔盼盼原以为宋国使团可能要待到快开春才会出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心中诧异了许久。
宋国使团走后，崇义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坊内唯一的娱乐就是昆仑荼书馆每日两个时辰的说书。
时光如白驹过隙，悠闲的日子过地最快，眨眼冬天即将走到尾声。
崔盼盼盘点货品。杂货铺剩余的冬日用品不多了，像是羽绒服抄手围脖手套之类的都只剩个位数。
于是，崔盼盼又搞了一次抽奖活动。
这次的活动与开业时的类似，依旧是伙计出问题客人回答。
这次出题面更广，不但包括了杂货铺里商品的价格和摆放位置之类的，还有说书先生林二所著的《山海传》中的情节和人物。比如某主角杀死的第一只怪物是什么啦，男主角在某座城与那位姑娘发生了暧昧之类的。
答对问题的客人可以参与抽签。奖品就是即将过气的冬日用品。
因为昆仑杂货铺的活动，崇义坊又热闹了三天。
不久后，冬去春来，天气开始转暖。
各家店铺陆续重新打开了店门。掌柜们纷纷开始为店里备货，等待第一批行商的到来。
莱栖山上，林潇潇也开始谋划春耕的事情了。
他们去年来时错过了春耕，今年必须把春耕做好。
讲道理，山地并不适合种粮食，最适合种粮食的地方还是平地。只是芮国最好的土地都被划入了都城势力范围，只有这些山林无人管。
林潇潇以前一样发送全村，从耕地到播种全程参与。莱栖山除了种黍米，还要种红薯。
崔盼盼在崇义坊的生意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春天是青黄不接的季节。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各家剩余的粮食和蔬菜都不多了。昆仑杂货铺的爽口泡菜成了畅销品。
朝旭订购的五百件雨衣已经制作完成，存放在杂货铺的仓库里，等待宋国使团返回时带走。
开春的第一个月，在人们忙着种地的时候，周边国家发生了大事。
郑国被韩国攻占。郑国公以及兄弟子侄全部被诛杀，郑国灭亡。
郑国竟然就这样没了。那个灭掉了旧胡，差一点灭掉旧滑的郑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被韩国与魏国的联军全部攻占了。
芮国貌似也在幕后出了力。韩武亲自去了韩国，有可能是瓜分战利品去了。
韩武这位芮伯不在国内，对芮国没有任何影响。芮国人早就习惯了太后芮姜主政，似乎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国主外出这件事。
只有崔盼盼每天担心着韩武的安全。
第141章 再会
半个月后，韩武归来。
崔盼盼得了消息，心中大石落地。
当夜，韩武来找崔盼盼。
此次前往韩国，芮国分到些许战利品。芮国虽没有派兵支援，但提供了军粮，其中功劳也不小。
韩武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崔盼盼。
崔盼盼瞧着玉佩眼熟，拿在手里摩挲了半天。
“这玉佩哪里来的？”
“战利品。”
韩国覆灭郑国，缴获了大量战利品，其中包括许多金银玉器。韩武这次带回来的兵器比较多，此类玉器比较少。这枚玉佩是他特意留下来的。
崔盼盼踌躇着说道：“听说韩国几乎把郑国的王室杀尽了？”
韩武沉吟着说道：“男丁全部杀了。郑国王室在郑地声望高，韩人要控制郑地，不敢留着他们。”
“滑国曾有位滑子公主和亲郑国，几次三番嫁人不成，最后也不知道到底嫁给了谁，你可曾听说过这个人？”
“不仅听说过，我还见到了。”
滑子公主，原名公孙十六娘。当年林潇潇离开滑国前往郑国，便是参加了她的和亲使团。在离开郑国时，林潇潇曾把一枚阿富汗玉质地的玉佩赠与十六娘。
某种方面来说，十六娘也是个传奇人物了。先是与郑武公议亲，随后与郑武公的儿子们议亲。几经周折，竟始终走在议亲的路上却一直未能成亲。
这枚玉佩不是韩国人缴获的，而是十六娘进献的。因进献这枚玉佩和大量财物后，十六娘才得以活命，还保下了她的哥哥十三郎。
十六娘从滑国到郑国，而韩国先灭滑国又灭郑国，也不知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那位滑子公主现在韩国大将军的帐中，估摸着不久会送到韩国都城。”韩武说道。
这意思也就是说，十六娘现在是韩国的战利品，会与其他战利品一起送给韩国公。
崔盼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说道：“那位滑子公主与山女有些渊源，我还是将这枚玉佩送回山上物归原主罢。”
第二天，崔盼盼一早就山上了。
林潇潇拿到玉佩，不由想起当初与十六娘告别的情形，深深叹了口气。
“十六娘也是个可怜人，小心讨好那些人这么久，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等她到了韩国都城，有六成可能被韩国公收入宫中，还有四成可能被赏赐给有功将士。”
“这块玉佩既然帮她保了命，也算全了我与她相识一场的缘分。”
“韩国先灭滑国，又灭郑国，太快了，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吧？这里的历史进程似乎在加快。我觉得估计要不了五十年，秦国就该统一天下。”
“你还记得秦国灭六国的顺序吗？”
“韩、赵、魏、楚、燕、齐。”
“那便是说，除这六国之外，其余各诸侯国都将被七国吞并。芮国周边只剩下宋国了。”
“我记得宋国好像是被齐楚魏三国瓜分。”
“哎，真希望秦国能早些动手，早点统一免去战乱。”
“可秦朝只维持了十四年。”
“......”
总之，林潇潇和崔盼盼对十六娘的命运只能唏嘘一番，实际的事情啥也做不了。
只是林潇潇时常感觉不安，思来想去只能怪莱栖山没有山洞密道。
为了解决这个心病，林潇潇决定做些什么。
春播已经结束，后续工作有人看着，村子里就有人闲了下来。
于是，林潇潇的基建计划又提上了日程。
其实呢，她一直不让村民闲着，也是怕出事。毕竟山上现在一百多号人，已经不只原来五丈村的村民，还有一些后期投奔过来的人。这些人在一起，若是太闲了，保不齐会发生摩擦。
团结人民的最简单方法就是让所有人都有活干。有活干，有钱拿，吃得好，穿得暖，还读着书。
话说林二现在已经回山了。
崇义坊的店铺重新开业后，大家不像冬天那么清闲，听说书的人就少了。崇义坊毕竟不是都城，没有那么多闲散人。
林潇潇现在委派林二为村里私塾的教书先生。这份工作不是很忙，林二就有空闲时间创作新的作品。
在林二归山后，崇义坊的酒楼里聘请了新的说书先生。
先生们说的还是林二的《山海传》，只是他们不像林二那样像连续剧那样一幕幕讲述，而是挑着其中精彩的客人喜欢听的片段来讲。也有说书先生会讲些其他段子，都是给客人下饭添些佐料罢了。
从林二始，这个年代增加了一个新的职业：说书先生。
春日过后没多久，宋国出使秦国的使团回来了。
这次使团没有停在崇义坊，而是在芮都住了五天。与宋国使团同行的还有秦国使者。
正巧林潇潇到崇义坊采购物品，便与崔盼盼又凑到一起。更巧的是，朝旭和阿南来提货。于是，四人凑了一桌火锅。
“那位华英娘子留在了秦国，听说是送进了吕府。”阿南细说八卦。
崔盼盼眼睛一亮：“可是吕不韦的吕府？”
朝旭道：“不曾听说吕不韦此人，只道那个吕府是秦国大商贾，在周边各诸侯国设有商行。”
“我听说这个吕不韦，此人姓姜，原是卫国商人。”阿南说道。
林潇潇和崔盼盼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数了。
林潇潇和崔盼盼对秦国很感兴趣，听阿南和朝旭说了许多秦国的事情。两人也算是大饱耳福。
带送走了朝旭两人，崔盼盼忽然拉住林潇潇，神秘兮兮说道：“你知道始皇陛下的母亲赵姬原是吕不韦的姬妾吧？”
“当然知道，嫪毐嘛。”
“你说华英入了吕不韦的府邸，她不会就是赵姬吧？”
“赵姬不是赵国人么？华英出自宋国，应该是宋姬。”
“可历史上没有记载赵姬的姓名，只说她出身赵国豪门。她可是始皇的生母，华夏第一位帝太后。还有，赵国豪门之女怎会平白无故下嫁小国商人？”
“这里的历史进程与原来不同了，不能这样两相对照。现在吕不韦都已经在秦国了，地位还不低。那岂不是说始皇陛下已经出生了。再说了，赵姬是在赵国生下的始皇，而华英是在秦国入了吕府。她俩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崔盼盼欣然点头：“你说得对，地点对不上。”
“华英是不是赵姬对我们也没有影响。”林潇潇说道。
林潇潇原以为这件事就当个八卦听了，结果过了一天她又见到了一位老朋友。
当时林潇潇正带人规划延着山势建的小城墙，看到村民带来的人时，径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归？！”
胡子归站在阳光下，笑盈盈对着林潇潇行了一礼。
“山女，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林潇潇不自觉露出笑容：“我很好，你呢？”
“还好。”
林潇潇要将手头的工作交给工匠，却被胡子归拦住了。
“山女又在搞基建了，归十分怀念当年在山女跟前听从教诲的日子。不若山女继续，归在一旁也听听。”
林潇潇不把胡子归当外人，原本牛首山的村民也都认识胡子归，彼此打过招呼就让他跟着了。
过了一会儿，胡子归大约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了，不由问道：“山女这是要造城墙把山围起来？”
“有点这个意思，”林潇潇道，“世道不好，人在野外没有安全感。这座山不像牛首山，没有天然的避风山谷，就只能靠人力自己打造一道阻挡危险的墙。”
胡子归犹豫着问道：“山女不愿住到城里么？”
林潇潇叹口气：“战乱来临时，住在城里还不如住在山上。”
胡子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为不可察皱了下眉头，便默默跟在林潇潇身边。
待林潇潇忙完已近晌午。林潇潇收工，带着胡子归去食堂吃饭。
当初在牛首山的后山里也有个食堂，只是当时的食堂在山洞里，环境远不如现在莱栖山的食堂好。
“吃火锅罢，咱们边吃边聊。”
不用林潇潇自己动手，负责管理食堂的村民送了砂锅上来。林潇潇从仓库里取了一些肉食和蔬菜出来，与胡子归在窗边坐了。
食堂的窗户都开着，温暖的春风吹拂人们的面颊，仿佛幸福生活的点墨。
“还没问你怎么出现了？这段日子都去哪里了？”
“我听从山女的建议，离开青苍山后去了秦国，如今投在秦国中大夫蔡祀门下。”
宋国使团到了秦国，他们带去了数十件雨衣，成了新鲜玩意儿。胡子归见了后觉得雨衣大有可为，便旁敲侧击认识了朝旭。
后来他从朝旭口中打听到了芮国崇义坊昆仑杂货铺，偶然又听他提到昆仑山女的名号，当时便觉得在芮国的昆仑山女可能就是林潇潇等人。
因不知道林潇潇愿不愿意暴利自己的身份，胡子归一直没有告诉朝旭他与林潇潇相识。
胡子归一方面向蔡祀提出谏言，一方面接触宋国使团，终于从朝旭口中打听到了莱栖山。
这次秦国向宋国派出使团，胡子归更是通过蔡祀谋了个差事。
“你来订购雨衣？说起来，雨衣的确好用，但油麻布的用处更多。”
“山女果然明察秋毫，归此次的差事便是拿到油麻布的制作方法。”
“简单地很，找昆仑荼书馆的掌柜购买便是，本来就没想着保密，已经卖掉好几份了。昆仑的掌柜崔盼盼就是那位住在青苍山山腰田宅的小崔氏。”
“我有个疑问，不知山女可否告知。当初山女建议我去秦国，为什么你却留在了芮国？”
林潇潇叹了口气：“我们本来目的地是秦国，但刚到芮国时正巧遇到秦国与魏国起了兵祸，因此只能暂时留在芮国。如今过了多半年了，却有些私事暂时还走不了。”
林潇潇所说的私事指的是崔盼盼与韩武。崔盼盼与韩武产生了感情，一时半会肯定不愿分离。韩武更不可能为了崔盼盼放弃芮伯爵位。
当初是不能走，现在是走不了。
林潇潇又道：“你看这山上，如今有一百多人了，我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若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却需仔细谨慎谋划，眼下是不合适了。”
胡子归明白了林潇潇的意思，认为她应该还想去秦国只是现在不方便，心中大石稍稍往下降了降。
只是又听林潇潇说道：“你在秦国待了一段时间了，觉得秦国怎么样？”
说到秦国，胡子归眼眸放光。仅凭这一点，林潇潇断定他在秦国过得不会差。
“秦国百年风调雨顺，拥八百里秦川，土地肥沃，百姓富足，衣食无缺。国内治安平顺，夜不闭户。此乃中兴大国之兆。”
这岂止是中兴，乃是腾飞之兆。
“如今的秦王是哪位？”
“秦王嬴稷。”
嬴稷，秦昭襄王。林潇潇看过宁静演的《大秦帝国》，记得这位就是芈八子的儿子。
“听说嬴稷春天开了寿宴？”
“今年是秦王嬴稷陛下七十整寿，来贺者许多。”
已经七十多了？！这位好像寿终是七十五。他之后的两任秦王都短命，然后就轮到始皇陛下了。
这个世界的芮国竟然到现在还没被灭，简直是奇迹。也许已经灭过一次了，现在的芮国是后来又封的。毕竟现在的芮伯才是第二代。
林潇潇心有感触，长叹一声。
“山女有何顾虑？”
“秦国终将统一天下。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竟在担心统一后的秦朝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会比现在更好。”胡子归毫不犹豫答道。
在胡子归看来，秦国的强盛不只是一位君主的功劳。秦国有股肱之臣数位，各个都可敌国。还有秦国的百姓，善战而勇猛。这些都是天命所归之相。
林潇潇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对胡子归道：“你在秦国好好干，将来若是芮国不保，我可能就会去投靠你。”
胡子归笑了：“山女说笑了，你手中那张封地敕令比保命符还好用，归不知为何山女一直不用？”
“你说周天子颁发的那张封地敕令？我想留着将来找一处定居的地方再用，毕竟用过一次就没了嘛。”
“山女不知封地是可以迁移的么？”
第142章 交流
经过胡子归一番讲解，林潇潇终于明白了。
林潇潇一直以为封地是不能变动的。但实际上，诸侯王可以变更迁移归属贵族的封地。
举例来说，林潇潇可以使用周天子的敕令将莱栖山变为自己的封地，将来秦国占领芮国后，秦王可以将林潇潇的封地迁移到其他地方。其根本相当于，秦王重新给林潇潇一块封地。
从权限来说，这是诸侯王越权。原本只有周天子可以给贵族封地，但现在天子式微，诸侯王越权的事情比比皆是。
比如大国侵吞小国，要么把小国原本的王室杀掉，要么令其降爵迁徙封地。
韩国侵吞郑国，因忌惮郑国王室影响里太大，杀之除根。秦王嬴稷为人大气，一般不会杀死旧王室，而是将其降爵迁徙。
胡子归为什么要跟林潇潇提这个事情呢？因为他也担心林潇潇的安全。
林潇潇虽然有昆仑山女的身份，但她一直没有正式向芮国朝廷提出告书。这种默认的形式，若是和平时期没问题，但在起战事的时候旧不管用了。
若是有国家攻打芮国，芮国肯定要从周边野人村落抽调人手填充兵力。莱栖山这样的非官方认定的村子是逃不掉的。
虽然林潇潇手里有封地敕令，却没有获得芮国官方认可和登记。临到事情发生时拿出来，别人可以不认。还是那句话，周天子威信大不如前，他发出的敕令有效性全在别人一念之间。
胡子归建议林潇潇尽快向芮国朝廷发告书，将莱栖山这块地盘确定下来。这样以后林潇潇在这里搞建设，就与芮国无关。
若不然，哪天有人看到林潇潇在这里建城墙，搞不好会以为林潇潇要搞土匪山寨自立为王。
林潇潇早点确定封地还有一个优点。她是敕封山水神灵，她的封地属于神灵。不论哪个国家攻打芮国，都不可侵犯她的封地。
这个年代的人对神灵有天然的敬畏。换句话说，林潇潇的封地就是真正中立的地方。
经过这番交谈，林潇潇对自己的昆仑山女身份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说起来，我能拿到这个身份，还要多谢你和十六娘。听说十六娘被韩国人俘虏，即将送去韩国。”
“我也听说了。十六娘与十三郎算是运气好了。若他们没有去郑国，可能在滑国覆灭时就已经被杀了。”
“啊对了，郑国的那个将军田牧，你有他的消息么？”
“有，在韩国攻破郑国都城之后，田牧率领残余郑军逃到秦国，如今投在了大将军赵掺门下。”
田牧竟然还没有死，还跑去了秦国。不知崔盼盼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感想。
林潇潇忽然抬头盯着胡子归，问道：“你那么心急让我选定封地，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芮国地处要冲，四十年前，芮国曾被秦国攻占，但因秦国后来衰落，芮国之地被韩国占据。如今芮伯已有两代，而秦国日益强盛，秦王终究要把这块地盘收入囊中。”
“秦国要攻打芮国了？”
“尚未有定论，但留给芮国的时间不多了。”
“你这次跟随宋国使团前来，莫非与此事有关，你来打前瞻探哨？”
“不是。秦国取芮国，如探囊取物，用不着那么麻烦。”
林潇潇眯了眯眼。正是因为秦国小看了芮国，才输给了芮国。
胡子归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令林潇潇不想提醒他。也许就该让秦国吃个亏，才能让它更进一步。
于是，林潇潇绕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追问：“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能只是来买油麻布的配方。”
胡子归沉吟一会儿说道：“宋国华元想要再次进行‘弭兵之盟’，求了秦国做见证，壮大声势。”
林潇潇皱眉：“宋国这些年被晋楚两国征战连累地不轻，人口和商贸双双大幅锐减。华元是明眼人，看穿了问题所在。若是真能让晋楚两国消停下来，宋国才能得到喘息之机，恢复从前的实力。”
胡子归道：“这并不是秦国想要看到的。秦王更希望晋楚宋三国继续耗下去，最好还能拉上魏一起。”
“哎~~~”林潇潇长叹一口气，“愿天下早日统一，再无战事。”
“所以，你其实是去给宋国‘弭兵之盟’捣乱的？”林潇潇似笑非笑看着胡子归。
胡子归忽然也叹了口气：“我只是此次随团去宋的谋士之一，我本职任务其实只有拿到油麻布配方。我尚未进入使团核心圈，其他内容都是我自己推测的。”
“我觉得你推测得很有条理。”林潇潇不吝赞扬。
见胡子归吃得少，林潇潇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到他的木碗里。
“多吃点。做谋士要用脑，要经常补补身体。我瞧你比以前身体壮实了，是练习拳脚了么？”
“是，其实我以前剑术就很好，也是时常练习。只是到了秦国后，发现秦人尚武，是以又学了拳脚。”
“说到剑术，绿奴、申吴他们跟你一起来了么？”
“使团人数有限，只有申吴与我一同，其余人都留在秦国都城咸阳。”
“那你要注意安全，宋国境内盗匪猖獗，山匪更是敢白日抢劫。我家莱栖山的村民，有几个以前就在宋国做山匪。”
“咦，山女遭遇了山匪？”
林潇潇一脸得意，把当初途径宋国时发生的事情讲了。
胡子归听地直皱眉头：“宋国竟然已经乱到这种地步，难怪华元如此急迫想要谈成‘弭兵之盟’。”
林潇潇一时口快，又把自己带人射杀朝颜的经过讲了。她甚至对自己开车在城内逃命的细节进行了添油加醋的加工，极度夸大了当时的惊险刺激。
这下子胡子归都有些傻了。
“山女怎可亲涉如此险境？若是发生意外，该当如何？谁能在那种情况再把山女救出来？山女这件事做地实在欠考虑了。不过是杀一个士族子弟，有的是更安全的办法，山女太冲动了。”
“呃......”
林潇潇本想竖立个自己更强大的形象，结果却被胡子归口头教训了。
第143章 消息
“山女的九锻精钢箭留在了朝家？”
“我问了朝旭，他说收藏在朝家祠堂里了，用以警示后人。”
“需要我帮山女拿回来么？”
“不用，我觉得在民间留下一段关于我的传说也很不错。”
林潇潇又聊起她从牛首山带村民迁徙的经过。
“你还记得康城么？”
“当然记得，康城有滑国唯一的学宫。那时候，我最常去的就是谭城与康城。”
胡子归去谭城，总是充满了各种算计。而去康城，则是会友与买书。
所以，胡子归跟林潇潇一样更喜欢康城。
“我曾赠送给康城城主一些红薯，原是希望他们能撑过旱灾，谁知还不到一年滑国便被韩国灭了。也不知康城的人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在韩国人手下活下来？”
胡子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康城城主一族应是殉国了，学宫的先生和学生死了大半，仅有几个人逃出来，有逃到秦国的。”
“你遇到他们了？”
“是，有几位是我的好友，我离开滑国时曾见过他们，没想到会在秦国再次相遇。”
林潇潇皱眉道：“秦国已是众望所归了么？”
“近几十年，一直没有衰弱的诸侯国只有秦国。接连数代秦王励精图治，任用贤能。所有心有抱负者，皆向往一处能一展所长的地方。秦国便是这样的地方。”
胡子归一向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聪明睿智，若非实事所逼他可能早就归隐山林。然像他这样不算顶尖的人物，在秦国也没有靠山背景，只是毛遂自荐便得到了任用，可见秦国对有志之士的重视。
胡子归有几分机智和眼光，对正事的判断也一直正确，在秦国做了不久就被中大夫蔡祀看中了。
虽然还说不上多被重用，但胡子归已经可以参与集会，听取时政并发表自己的建议。他偶尔还为中大夫处理文书。这是只有亲近信任之人才能做的。
在秦国，胡子归了悟了旧胡灭亡的必然，也预料到了滑国与郑国的灭亡。他如今也像林潇潇一样，期盼着秦国早日统一天下。
这顿火锅吃了一个多时辰了，林潇潇问胡子归：“你们要在芮国停留几日？”
“原定是不停，直接通过，”胡子归道，“但华文临时改了，预计会在这里停留五日。”
林潇潇皱眉：“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据说他想与芮国联姻。”
冬天时，宋国使团匆匆离开芮国，那时候华文不想与芮国沾上关系。
这次回来，华文心境已经发生变化。在他看来，有了秦国的支持，第二次‘弭兵之盟’定会成功。
华英已经留在秦国。华文不用再担心芮国太后打她的主意。但是他现在觉得与芮国联姻也许是个不错的想法。
之前受晋楚征战影响，宋国一直腾不出手来给予周边小国关注，以至于被魏国和韩国连续吞并数个小国。
但等弭兵之盟再次达成，宋国就可多看看相邻的像芮国这样的小国。若是能让芮国主动臣服，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宋国若是这时候与芮国联姻，就是递向芮国王室的橄榄枝。
华文只是刚有这个想法，具体细节还没考虑清楚。
他想的是，自己可以娶一位芮国的公主，或者华家再挑一位女儿嫁过来。这两种做法都是可以接受的。
华文留在芮国五日，还住在都城里，便是为了试探太后芮姜的态度。
在他想来，芮姜既然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娶华英，那多半也愿意换个人继续这个想法。他可不觉得华英有特别之处让芮姜非她不可。
“华文想与芮国联姻？华家要嫁女儿给芮伯做夫人？”林潇潇很吃惊，没想到就连宋国都对芮国有想法。
“不是芮伯，我听华文说太后芮姜原想聘华英做她小儿子的正室。”
“小儿子？姬陌？他好像还不到十四岁吧。”
其实在开春之后，都城的一些流言有传到崇义坊。所以林潇潇和崔盼盼都知道芮姜曾想让韩武娶华英。只是没想到宋国人以为是姬陌娶华英。
不用问，林潇潇都能猜到问题出在哪里，肯定是韩武在中间动了手脚。
林潇潇在心里暗自给韩武点了个赞。
男人主动拒绝暧昧是负责任的表现。
“那华文这次还是想与姬陌联姻？”
“想来是的。芮伯此人太过低调，朝政由太后芮姜把持，而芮姜更疼爱小儿子。华文想要插手芮国，想的肯定是从太后芮姜身上下功夫。”
林潇潇巴拉下自己碗里的蔬菜，犹豫着说道：“芮伯此人的确低调了些，但他绝不像传说中那般无用。据我所知，他一直把控着芮国正事，且私下亲自参与了许多事情。
芮伯与魏国公和韩国公的关系非同一般，之前秦攻魏失败，韩攻占郑国，芮伯都有参与。”
“此事为真？若真如此，芮伯与传闻中相差甚远。”
“当真如此，芮伯身边之人告知与我，不会有错。”
林潇潇说这些话不是故意出卖韩武，而是不希望秦国一方错估韩武的实力，由此导致韩武不被看中。
“我不会将此事告知华文，但会上报蔡祀大人。这样做可会给山女带来不便？”
“不会。我希望将来秦国攻打芮国时能给芮伯一条生路。若是秦王不计前嫌任用芮伯，那就更好了。”
林潇潇一直觉得韩武缺乏霸主之气，但韩武是个很不错的谋士。
这顿饭终于还是吃到了尾声。
“你可多去崇义坊昆仑荼书馆看看，也许会偶遇芮伯。他常微服在荼书馆喝茶。另外，杂货铺也可以逛逛，里面有不少很实用的物品。若是钱不够，就直接报我的名字。”
“归此去约么月余才能返回，届时再来叨扰山女。”
林潇潇塞给他一包蜂蜜姜糖，然后挥挥手：“你去罢，路上注意安全。”
胡子归就此下山去了。他还有需要正事要办。
林潇潇下午还要继续与工匠商讨小城墙的计划。另外，她也要好好想想要不要把莱栖山变为自己的封地。
第144章 决定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三月的某个清晨。
林潇潇难得休息一天，早上就气得晚了一些。
由于莱栖山上几乎不停工，林潇潇也担心村民太累了，于是便设置了四天轮休制。凡是在工地干活的人，每四天可以带薪休息一天。
在林潇潇的努力下，村民们手里有钱了。总要让他们下山去消费，否则生活便少了乐趣。
林潇潇本人则是六天休息一天。毕竟没有人能跟她轮换，只能辛苦一些。她乐得如此，甘之如饴。
林潇潇对山下坊市没啥兴趣了。一个崇义坊逛一百遍都是那个样子。
她今天只想好好休息。
林潇潇看了一眼天色。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食堂的早餐时间，林潇潇久违地自己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一个荷包蛋，一片黍米饼，三个新鲜果子和一杯羊奶。
蒋大娘来看过林潇潇后，便自去忙了。随后是二丫、春儿她们。
林潇潇在自家院子树下放了把摇椅，拿着本书简往摇椅上一躺，生活就是这枚惬意。
林潇潇刚看了一眼书简，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唤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崔盼盼和韩武联袂而来。
林潇潇起身去房间里取了茶具出来，在石桌上摆好。她还拿了一副棋盘出来。
林潇潇一边摆弄茶具，一边问道：“今天吹了什么风，你们两个竟然一起山上？”
崔盼盼笑着说：“到了第一期采茶的季节，我得亲眼看着才放心。他正好也闲着，就跟我一起在山上住几天。”
“韩武公子也要留在山上，那你们就不能住我这里了。你的房子在下面，需要人手打扫就说一声。”林潇潇道。
“不用了，我们先去了那边，才过来找你的。”崔盼盼道。
林潇潇看看崔盼盼，又看看旁边拿着书简在看的韩武，说道：“你们不过二人世界，难道找我有事？”
崔盼盼忽然脸红了，看了韩武一眼后，才说道：“我们两个想在山上成亲。”
就在韩武从外面回来后不久，他向崔盼盼求婚了，崔盼盼考虑后答应了。只是崔盼盼不愿意住进宫里，也不想住韩武的行宫。前一条，韩武很高兴。后一条，韩武就有些发愁了。
崔盼盼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不想住在都城。只是崇义坊毕竟人多嘴杂，还有一些人知道韩武的身份，时间久了恐怕会有流言蜚语，还可能生出许多麻烦。
两人商量了几日，最后觉得不如在莱栖山上安个家。
“你们俩个要在莱栖山安家？那你山下的生意怎么办？他的朝堂怎么办？”林潇潇惊讶问道。
“生意依然照做，他的朝堂也是照旧。”
崔盼盼和韩武两人并不想因为成亲而改变以前的生活方式。
崔盼盼依旧常住在崇义坊，韩武也依旧常住在都城。两人会像以前一样，在空闲时见面，然后一起上山回家住。
林潇潇终于明白了。
“你们确定山上的是家，不是度假屋？”林潇潇笑问。
崔盼盼答道：“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家。”
韩武则道：“莱栖山，山清水秀，又有山女在此坐镇，比都城和崇义坊更安全。”
林潇潇沉思了一会儿，问崔盼盼：“那要重新给你们盖屋子，还是就住你原来的屋子？”
“我想把原来的屋子给春儿，她慢慢年纪也大了，总要嫁人的。我们想重新盖一座屋子，不但要有卧室，还要有他的书房。我们打算自己设计画图纸，回头找村里工匠帮我们盖。”
“那就你们自己拿主意，记得不可克扣工匠的工资。”
“这你放心了。等我们房子盖好了，就办一场简单的婚礼，到时候请你和村民们吃酒。”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们了。对了，你们需要添置仆从吗？”
“不了，我们两个有手有脚，本来也不耐烦身边有外人。若是有做不了的活计，就花钱请村民帮忙呗。”
林潇潇表示赞同。她也不太希望有陌生人到山上来。
崔盼盼和韩武这次在山上可以多住几日，两人一起在山上给新房子选址，一起设计新房的样式。
因为他们总是在一起，村民产生了诸多猜测。林潇潇就悄悄把他们要盖房成亲的事透漏了出去。
于是，崔韩二人经常能遇到村民对他们说“恭喜”。
这个年代，普通平民百姓成亲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复杂。简简单单，两个人住在一起便是一家人。
过了几日，林潇潇来找了崔盼盼和韩武。
有件事情，林潇潇已经思考很久了。连崔盼盼和韩武都决定成亲了，她觉得也是时候做决定了。
“你们知道我手里还有一份封地敕令，我考虑了很久，决定把莱栖山作为封地。”
崔盼盼听了，微微皱了下眉头。韩武则是眼睛一亮。
“山女终于有了决定，真是可喜可贺。”韩武十分赞同林潇潇的决定。他一直想让林潇潇长居芮国，只是以前不太好直接开口。
“莱栖山是很不错，你之前一直犹豫怎么突然就决定在此安家？”崔盼盼是知道林潇潇想法的，所以才有疑惑。
林潇潇受了胡子归启发，心里打的主意是先定下莱栖山。若是将来秦国打来了，她会立刻向秦国投诚。若是秦王让她迁移封地，她会毫不犹豫同意。
另一方面来说，胡子归的担忧也很实在。
林潇潇在莱栖山搞了许多建设，不知道的人估计真以为她要占山为王做土匪。韩武这里还好解释，但万一被芮姜知道了呢？
韩武与芮姜关系又很差，林潇潇也担心芮姜知道后会不会故意找借口收拾莱栖山。
而且把莱栖山变为林潇潇的封地好处多多。自己的地盘，她想怎么搞都行。不但能保护村民，必要时也可以保护崔盼盼和韩武。
尤其是崔韩二人在莱栖山安了家。划定封地后，林潇潇可以名正言顺拒绝别人入口探查。
还有一层，芮国之后肯定会遭遇战事。若莱栖山无主，这里居住的村民就是野人，随时会被芮国朝廷征召。
第145章 芮姜上山
芮国都城王庭。
芮姜从御花园出来，一手把长枪丢给旁边的宫女，一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锦帕擦汗。
天气转暖后，她每天早上都会取御花园练枪，顺便看看去年种下的菊花。
运动后吃一叠果子，然后洗漱沐浴。
待芮姜重新梳妆出来，朝会差不多也结束了。
这时候，朝政相关的折子已经摆在了书房的桌子上，芮姜会一一过目。偶尔她会先去看小儿子，然后带着小儿子一起看折子。
芮姜一边看折子，一边品茶。
她如今竟是习惯了喝昆仑荼书馆的茶，时常教秋霜去买。店家和客人都知情识趣，不多问也不多说。
忽然，芮姜看着一份折子皱起了眉头。
这份折子说的正是昆仑山女玉京子要在莱栖山建封地的事情。
一旁侍立的夏蝶察觉，立刻上前询问。
“娘娘，有何吩咐？”
“你有没有听过昆仑山女这个名号？我觉得有些耳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昆仑山女？”夏蝶一副思索状，“却是有些耳熟，只是奴婢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若奴婢去问问春月她们？”
芮姜应许：“你去罢，打听清楚这个昆仑山女是何来头。”
夏蝶退出书房，另有其他宫女补上她的位置。
过了没一会儿，夏蝶带着秋霜匆匆返回。
“娘娘，秋霜知道这个昆仑山女。”
“娘娘可还记得那位昆仑荼书馆的掌柜崔盼盼？”
“当然记得，那女子颇有不凡之处，哀家每日引用的绿茶还是她亲手炒制的。”
“那位崔掌柜曾说过昆仑两家店铺的幕后主人正是昆仑山女。据说，这位昆仑山女住在莱栖山上，每隔一段时间会到附近的野人村落义诊。不过，这位昆仑山女行事十分低调，出行也没有排场，是以名声不显。”
“这么说起来，那位昆仑山女倒是个好‘神仙’了？”
芮姜来了兴致，放下折子招呼宫女们：“走，咱们去莱栖山，会会那位昆仑山女。”
于是，莱栖山今日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芮姜仍旧是微服出巡。这次她骑马，没有坐马车。为了不吓到那位昆仑山女，她只带了两名女侍和两名男护卫。
芮姜上莱栖山可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她乃芮国太后，只要是芮国境内，哪里都去得，无需他人恩准。
还好崔盼盼和韩武这几日没住在山上，否则遇到那可就尴尬了。
芮姜等人来到莱栖山下，乍见山脚处一排简易木屋。木屋里有长条木凳，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些木屋才刚搭建不久，以后将作为林潇潇的医馆使用，就像以前在牛首山那样。
芮姜等人下了马，走上山道。
芮姜脚下踩着碎石铺成的山路，心里诧异万分。她自然能推测出来这些碎石可能荔江河畔，但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么多的碎石铺路。
当然，这种碎石路脚踩着不那么舒适，但在多雨的芮国却是非常干净好走的一条山路。而且这条碎石路有刻意压过的痕迹，这使得碎尸平整而紧密，不会对走路和行车造成影响。
这是那个昆仑山女做的么？芮姜心中闪过疑问。
几人来到山腰，看到有人在路边不远处的地方忙碌，似乎在平整土地。山上建房屋，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平整出一块区域，然后在建房屋。
芮姜等人将马匹拴在路旁，默默走了过去。
干活的村民们看到了他们，主动与他们打招呼。
“远道而来？”
“是的，我们来找人的，请问是否有一位昆仑山女住在这座山上？”
“原来是找山女的，你们找山女有什么事？”
“家中有人病了，听说昆仑山女善医，慕名寻医而来。”
“原来是找山女看病的，你们沿着山路往上走，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村里。你们骑马了？那便省事了，骑马上去还快些。”
“多谢老者指点。不知大家在此处是做甚？种地还是盖房子？”
“娘子慧眼，我们要在这里盖房子，以后村里的学堂就在这里。”
“学堂？老汉的村里要建学堂，可请到先生了？”
“早就有学堂了，只是现在都挤在山上，地方有些小了，所以才搬到山腰这里来。以后的学堂也招收外来的学子，改在山腰也方便其他村子过来的孩子。”
“这......”
“你们不是找山女看病么，别耽误了时辰，快上山罢。我们也要继续施工了。”
芮姜有点心事重重。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那位昆仑山女。
骑马上山，走了约么快一个时辰，才终于看到村庄的影子。
林潇潇设计的小城墙是分段合拢的，目前还未修到山路正面。而村子周围竖着栅栏，且三丈距离内是空地，周围的景象一目了然。
村口处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莱栖”两个字。
村口处还有孩童在玩耍，他们一见到芮姜等人，一大半跑过来围上了他们，剩下的跑进村里去传话。
没一会儿，一群妇孺走了过来。这群妇孺是在作坊里工作的，距离村口最近。
以前作坊生产油麻布，后来崔盼盼改为收购油麻布后，作坊改成了制衣间。制衣间宽敞明亮，旁边就有仓库，大家在里面做工很方便。
林潇潇刚从山上下来。
开春后，山上的野兽也复苏了。林潇潇隔三岔五带着村里的猎手们上山打猎。一方面为村里改善伙食，一方面也是为了村子的安全。
莱栖山实在太高太大了，虽说村子建在山顶，但其实顺着山势还可以往上走出近百米高度。只是在上面不适宜建村子，也不适合开垦耕地。
他们今天收获了一公一母两头野猪。这是个好消息，但也是个坏消息。
野猪这种动物繁殖能力非常强，攻击力也强，且还是杂食动物。若是不及时控制野猪的数量，很容易造成泛滥，届时将对村子造成很大威胁。
这两只野猪可能出自一个家庭，那将意味着还有更多的野猪藏在山里。
林潇潇和猎人们商量了，这几天都连着进山清剿野猪，务必不能让野猪在山上繁殖起来。
第146章 惊吓
芮姜等人被村民簇拥着来到食堂。
林潇潇正在看村民杀猪，忽听得有人唤她，这才从食堂里出来。
林潇潇之前没有见过芮姜，但听崔盼盼描述过，是以她一眼便认出了芮国太后芮姜。
芮姜保养地很好，看上去才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依旧挺拔苗条，一点不像生了四个孩子的母亲。
芮姜的神情中带着率性和倔强，虽然大气却少了几分沉稳。难怪会做出一怒之下驱逐自己儿子的事情。
林潇潇假装不认得芮姜，带着她往自己的屋子行去。不进屋里，直接在院子里坐定。
林潇潇示意众人自便，看着芮姜问道：“来看病的？哪位是病人？”
芮姜在林潇潇对面坐下，一边打量芮姜，一边反问道：“娘子便是昆仑山女么？”
林潇潇点头应是：“我名玉京子，你可唤我山女，也可唤我玉京子。”
芮姜微微一笑：“那我跟他们一样唤你山女罢。”
林潇潇依旧点头，但是沉默不语。
芮姜似乎明白了林潇潇的意思，伸出手臂说道：“今日感觉有些胸闷头晕，往日爱吃的饭菜也食不下咽，还请山女诊治。”
林潇潇给芮姜诊脉，又看了她的舌脉，再仔细端详面色，又询问了几个涉及生活细节的问题。
“季节交替，天气变化，身体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你的情况当是肝气郁结导致脾胃失衡，可以服用柴胡、当归、白芍......需要把方子给你写下来么？”
芮姜听林潇潇说地头头是道，正有些愣神间不妨林潇潇突然问她，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点头。
林潇潇起身进屋去了块麻布和笔墨，回来后把芮姜的症状和药方都记了下来，还在最后标注上了日期。
芮姜看着林潇潇的字，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
从穿越过来后，林潇潇一直坚持练字。如今她的篆字写地堪比字帖。虽然没有个人风格，但十分耐看。
芮姜接过麻布仔细看了看，又皱眉问道：“这里面有几味药似乎不太好得，不知山女这里可能配药？”
“可以。”
林潇潇右手连连挥动，一份份药材凭空出现在石桌上。
这一下，芮姜以及她带来的人都难掩惊讶之色。甚至有名侍女还发出了惊呼，还好她反应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潇潇不动声色，把药材一一称量打包。她一共包了十份。
“先喝十天看看效果，若是没有改善，可以再来找我复诊。”
芮姜从呆滞中回过神，茫茫然问道：“山女果然神人，竟能凭空摄物？”
林潇潇淡淡一笑：“我乃昆仑山女玉京子，从山上来，到人间行走。夫人可还有其他事情？”
林潇潇的意思是要送客了。
侍从上前拿了药包，芮姜从椅子上站起身。林潇潇也起身，走在前面给几人引路。
忽然，林潇潇感觉有手掌贴在她的后背，且手掌正在施力将她向前推。她此刻正经过小水池，而对方的施力方向正向着水池。
林潇潇身体失去平衡，径直歪向水池。刹那间，她心中默念“空间”，随即整个人就消失了。
这本是芮姜的一次试探。
林潇潇凭空变出东西的本事有点吓到芮姜。她不能确定对方只是变戏法，还是真的有“神技”。
芮姜没有过多思考后果，几乎是在看到林潇潇走在前面便下意识动了手。
然后，她没有看到林潇潇摔倒在水池里，而是她整个人都不见了。
太近了，不止是眼睛看到一个人凭空消失。芮姜的手掌还贴着林潇潇的后背，她真切地感觉到与手掌相贴的东西没了。
芮姜有些心慌，但还算镇定。而她身后的侍从们则是大惊失色。
几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寻找，但却又不敢离开原地。好似一旦离开原地，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左右张望都不见人，芮姜急地额头出了汗。
“啊，在那边！”一名侍女忽然喊道。但她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被人关注到的样子。
众人顺着侍女的目光望过去，果然见到有人慢慢往这边走来，而那人正是刚才消食的昆仑山女。
芮姜下意识拍了拍胸口，仿佛压住了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林潇潇把自己传送到了食堂。利用这一会儿功夫，她认真想了想后续的应对。
首先，刚才有胆子害她的人肯定是芮姜。果然是容易头脑发热冲动行事的人啊。
再者，虽然自己吃亏白白消耗了五点积分，但这个亏她好像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毕竟她总不能把芮国的太后打一顿出气，那是要搭上整个村子命运的。
仔细想想，这五点积分多半没有白花。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消失，芮姜那几个人还不定吓成什么样子了。
林潇潇可是故意走得很慢，好让芮姜他们多体会一会儿内心的恐惧。
林潇潇终于走到院子里。她的目光平静，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刚才谁推了我？”
林潇潇目光望向芮姜，然后一一扫过其他几个侍从。
这一刻，芮姜竟然不敢回答。几个侍从也都低着头，不敢与林潇潇对视。
静默在延长，忽然一名侍女噗通跪在了地上。
“山女，是，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哦？原来是你，你为什么推我？”
“我，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当时山女正巧走在我前面，所以我不小心就碰到了山女，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林潇潇走到侍女跟前，伸手把侍女扶了起来：“起来罢，既然不是有心的，那便不怪你。你的脚没事吧，没有扭到吗？”
侍女仿佛受宠若惊，脸颊上还有汗珠滑下来：“没事，就是崴了一下，稍微有点疼。”
林潇潇手一挥，拿出一打跌打膏药：“崴脚不是小事，虽然现在看不出问题，但等你年纪大了，问题就会出现。
拿着这些膏药，回家后热化了敷在脚踝上。以后走路要小心些。若是腿脚不好，平日里可以多吃骨头。”
侍女抖着手接了膏药。
随后，芮姜便带着侍从们下山去了。
第147章 祀庙
从芮姜突然造访莱栖山算起五日后，芮国朝廷派使者给莱栖山送了一份函书。
函书的大致意思是，芮国同意将莱栖山划为昆仑山女的封地。另外呢，芮国太后芮姜感念昆仑山女的恩德且钦慕山女的风采，愿意自掏腰包为山女修一座祭祀的神庙。
使者名叫小丁，由他全权负责芮姜那边儿与林潇潇的对接。
“太后的意思是由山女亲自选定祀庙的位置，然后奉常司会派人过来督造。”
奉常司是诸侯国设置的负责宗庙祭祀的朝廷部门。他们熟知建设祀庙的规矩和程序。
这也就意味着，昆仑山女的祀庙受芮国朝廷承认，且受芮国朝廷保护。
按照大周朝的规制，神灵封地必须有神灵祀庙。若是没有芮姜自告奋勇，林潇潇也得为自己建一座祀庙。
如今芮姜承担了这个责任，为林潇潇省去了许多麻烦，也节省了一大笔钱。
林潇潇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与小丁从山上走到山下，又在走回半山腰。
林潇潇望着山腰处正在建设的学堂，又望向山上。最终她在学堂往上一段距离的地方选定了位置。
林潇潇不想把迷信的事情做得太嚣张，所以把祀庙的位置放在了山上。
从山下去往祀庙，会经过学堂。她希望走这条路去祀庙的人能看到学堂。
数日后，奉常司派人来勘察地形，然后出图纸，出人出力出材料。
昆仑山女祀庙的工程就这样低调的开工了。
林潇潇在山中不知岁月，每逢崔盼盼与韩武上山才能得知外面发生的事情。
最近，宋国又派了使者来芮国，竟真是商议两国和亲的事情。
这事本与韩武无关，却令他十分不高兴。
两国提出的和亲人选：芮国一方是太后芮姜的小儿子姬陌，宋国一方为卿大夫华文的女儿华姜。
姬陌今年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华姜却比姬陌大了十岁，已经二十有三。
宋国内有绯闻流传，华姜与宋国公子焉有些不清不楚。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潇潇听崔盼盼说了这件事，心里对芮姜的行事作风打了个差评。
“公子陌年纪尚小，芮姜为何急着让他成亲？”林潇潇好奇问道。
韩武哼了一声。
崔盼盼看了韩武一眼，小声对林潇潇道：“芮姜不信任他，总想着另外给公子陌找个靠山。联姻和亲是最佳途径。”
芮伯一家已经是芮国最有权势的人。芮姜不信任芮伯，那便只能在芮国之外寻找靠山。
话说回来，芮姜最初放出风声诽谤韩武与华英，被韩武利用反将一军。却不曾想，韩武放出的风声令宋国华氏动了心，也令芮姜生出多余的想法。
由此说来，此事却是韩武自己种下的祸根了。
林潇潇表示无语。
她现在对韩武的观感还是挺好的。最起码，林潇潇与崔盼盼在他眼皮底下八卦王室以及韩武本人，他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这说明韩武是个大气且胸怀宽广的君子。
崔盼盼也曾与林潇潇说过许多韩武私下里做过的事情。林潇潇觉得他是个懂得小人之道的智者。
以林潇潇的见识，她觉得韩武是个还不错的君主。
至少，他是个非常大度的人。芮姜都这样折腾了，韩武也依然尊敬她让着她。可见他很重视亲情。
芮姜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难怪韩武要生气了。
从私人角度来说，姬陌尚且年幼，真不急于成亲。
华姜这个人选也很糟糕。她与姬陌年纪相差太多，且个人作风有问题。若芮姜真为姬陌以后的幸福考虑，也不应该选华姜。
说来说去，芮姜看上的还是华姜背后的宋国华氏。
人人都知道，宋国的君主只是个傀儡，宋国真正掌权的是华氏。而华氏这一代的家主华元乃掌管兵权的司马。
芮姜这么着急促成这段婚事，莫非急需华氏的支持？难道她在密谋做些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林潇潇看了崔盼盼一眼，又看看韩武，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在私下里提醒一下。
于是，饭后，林潇潇拉着崔盼盼说了几句悄悄话，韩武一个人先返回了自己家。
崔盼盼与韩武的房子才建好不好，看上去有些简陋和清贫。
他们每次来住都会带东西上山，一点点给家里添置东西。这种眼看着自己的家变得越来越温馨的感觉十分美好。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韩武心情不好，瞧着仿佛家徒四壁的屋子，觉得十分不方便，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崔盼盼听了，有些苦笑不得：“哎，上次来时还说越来越好了，这次就嫌弃起来了。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摸不着也看不见。”
韩武被崔盼盼一句话逗乐，随后又苦笑起来：“我还是太在乎他们。若是任由他们去了，便省了这些烦恼。”
崔盼盼听了韩武这话，有些心疼。有些话总是在嘴边打转，可她始终无法说出口。
也许这次是一个机会？
崔盼盼斟酌再三，说道：“太后这次如此着急与华氏联姻，是不是有更深的图谋？”
“不可能，”韩武直截了当回道，“她这人行事莽撞，心思算计都不如别人。她只怕是以为有了华氏做靠山，万一将来我对他们母子发难，她便带着姬陌去投奔华氏。她大约是以为，只有华氏才能保护他们。”
“哎，第二次‘弭兵之盟’已经达成，这次你已不好再出手。宋国如今得了喘息之机，待华氏更加强大，只怕会垂涎芮国这块肥肉。”
“我亦知晓此节。这场联姻哪里能保护他们，只不过是他们被人利用，引狼入室罢了。”
“你要组织这场联姻么？”
“我自然是要阻止的，且不能让华氏得逞。”
“可你若阻止了这次联姻，太后只怕会更加恨你怨你，以后恐更加不会信任你了。”
“她已是恨我至深，将我当作了仇人，我还有什么好顾虑？再坏不过从此再不相见罢了。”
“我有些担心你。”
“你怕她害我？”
“是的。”
“不会的。她还不至于那么蠢。她若害了我，便等同于害了芮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