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卖器
申吴声情并茂，展现了对旧日同僚的挂念和关怀。
这令文舒愈发无地自容，差一点就要坦白与杜武的勾当。文舒终究还是更自私一些。
申吴一直注意着文舒的表情，心里则是愈发失望。
申吴话题转回到祭器上：“我们需要很多钱，祭器带不走了，公子让我把剩下的祭器全部卖掉，你的门路还能用吗？”
说到祭器，文舒又精神了：“全部？”
“剩下的十一件全部，若你还找上次的买家，那他就能凑齐整套十二件。”
“老叔能同意公子把祭器全部卖了？”当初旧胡都逃命时，是胡老叔坚持让大家带上祭器，而不是公子。
“老叔更在意公子，为了给公子治伤，什么都可以卖。”申吴这话其实没有错。
这次卖掉全部祭器，公子已经跟胡老叔谈过了。胡老叔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公开反对。
文舒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许多银钱：“祭器在哪？”
申吴没好气道：“当然是在城外，这么多祭器可带不进城。跟上次一样，你先联系买家，等谈妥了我再带你去拿祭器。”
文舒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十一件祭器，可是一笔大数目......”
申吴脸色一沉：“公子说，急赶着用钱，可以少算些。”
“有多急？”
“十天，最多十天。”
“这么急？按照上次的价钱，十一件祭器过百金，就算是大商贾也很难这么快一次拿出这么多钱。”
“五十金，十天。不管你怎么做，只要十天内给我五十金。”
申吴没有再多废话，说完该说的便起身告辞。
见申吴要走，文舒有点着急道：“我这里有空房间，你可以住我这里。”
“不住你这里了，免得影响你找买家。等我定了住处，会叫人告知你。”
申吴不信任文舒，便不会跟他一起住了。
申吴抱剑而出，文舒好说歹说也没能留下他。
申吴从文舒住处出来，没有在南城停留，大步往城东而去。
申吴也是混江湖的，都城内恰好有一位好友。
裴子也是一位剑客，祖上出自贵族，他本人亦是滑国司马的门客。
胡国被郑国灭国之前，申吴与裴子便是好友。两人的师门有些渊源，说是系出同门也不为过。
申吴不住客栈，而是打算住在裴子家。杜武能耐再大，也不敢在司马门客的府上撒野。
裴子家便住在贵人云集的城东。府邸有文舒宅子的五倍大，隔壁就是滑国司马的宅子。
滑国公重商轻文尚武，鼓励经商的同时加强军事。司马的待遇不错，他自然对门下也很大方。
像裴子这样的贵人门客，平时无所事事，还拿着不菲的酬劳。所以说，没有钱的人也是养不起门客的。
裴子见申吴，甚喜。
两人性情相投，每日以酒代水，以剑会友。
申吴的日子过得潇洒地很，可文舒就相当头疼了。
在申吴走后，文舒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联系杜武。
如今文舒已经知晓祭器买家是石犇，他完全可以绕过杜武直接找石犇。
可惜文舒胆子还是太小，一想到自己还要在南城混日子，说到底还是不能得罪杜武。
文舒咬牙找到杜武，把情况说了。杜武听了，满面掩饰不住的惊喜。
“那小子自己送上门了，他住你那里吗？”杜武一脸地跃跃欲试。
文舒翻了个白眼：“没有，他住在东城。”
杜武诧异：“东城？他入了贵人门庭？”
“你能出入贵人门庭，他为何不能？”文舒警告道，“不要小看他，我这位同僚可不简单。在他手上吃亏的人不少，你不是第一个。”
杜武脸色一变：“你知道了？他也知道了？”
“我猜到的，”杜武冷哼了一声，“他还不知道是你做的，以为只是遇到了抢劫的盗匪。不过，也幸好你的人出手，否则他还未必会再来找我们。”
“你确定他不知晓我们与盗匪有关？他一点都没怀疑？他不跟你住一起，是不是故意防备你？”
“他肯定不知晓，否则怎会再来找我？至于他不住在我那里，实则是去访友了。你可知道他如今住在谁家？”
“谁家？”
“东城裴子。”
“司马府上红人东城裴子？”
“不错，正是他。”
“果然是东城裴子？”
“便是他家下人来传的话，错不了。”
杜武倒吸一口凉气。
东城裴子竟是都城名人。因其嫉恶如仇，当街打杀过贼子。
“若申吴怀疑你我，便该直接找东城裴子为他出头，哪还会托我私卖祭器。”
杜武默默点了下头。东城裴子是他惹不起的人物，申吴有此靠山当真不用与文舒演戏。
这两个人却是不知申吴根本不屑借助裴子的势力。申吴有自己的骄傲，借助裴子家里已是极限。
总之杜武暂时放下了对申吴的戒心，与文舒商议起售卖祭器的事情。
“十天？也太仓促了。”
“他说了只要五十金，石犇应当能拿出五十金，只是我俩的抽成该如何算？”
“五十金？如此贱卖？”
“他说只要十天内给他五十金，其他一概不管。”
“若是如此贱卖，你我的抽成不过一二十金，你甘心？”
“不甘心。可若不在十天内把钱给他，我担心他会另寻他人门路，比如东城裴子。”
“他与东城裴子到底是何关系？”
“师兄弟，情同亲兄弟。”
“十一件祭器能卖百金，之前为了寻找你那位同僚，我已花出去不少钱，只赚一二十金太少。”
“你想做什么？”
“不若你我凑上五十金把祭器买下来，再慢慢转卖给石犇，操作得当说不得能卖两百金。”
文舒有些心动，可他是个穷人，上哪能凑够五十金？
杜武看穿文舒的窘迫，说道：“也不要你出一半，你能凑多少算多少。若能凑十金，事成后你分两成。若只能凑五金，便只能分你一成。”
文舒盘算了一下几位手头松的狐朋狗友，咬咬牙同意了杜武的提议。
于是，文舒拉下脸皮到处借钱，而申吴则是醉酒当歌。
第59章 交易
文舒东拼西凑，求遍了人，把宅子和仆从全部抵押，就差连自己都要卖了，才凑够了五金。
五十金不是小数目。杜武弄了个小箱子，刚好可以一个人单手提着。
申吴一早起来练剑。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练完剑，申吴出门。这是十天里他第一次踏出裴子府邸。
申吴来到距离裴子府邸不远的一处早点铺子。
清晨依旧清冷，铺子的生意不太好。
申吴刚坐下不久，文舒就带人来了。
文舒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七八个人，其中走在文舒身后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申吴目光一闪。他虽未见过杜武，但看那提箱男子的气势便猜到此人多半便是杜武。
文舒来到申吴面前说道：“钱拿来了，带我去验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申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汤面，拉着文舒坐下来：“莫急，待我吃完这碗面，你用过早饭了？”
文舒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以为你急着用钱，一大早就过来了，还真忘了用饭。”
实际情况是，为了凑钱，文舒倾囊而出，这几天都是一天只吃一顿饭。
“我这一走，咱们以后再难相见，这顿饭我请了。后面那几位是你朋友？吃过了么？我一并请了。”
文舒正求之不得，哪管其他人吃没吃，只管招呼其他人坐下来。
申吴看着文舒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鄙夷但面上却是惆怅和怀念。
申吴说了好些以前在旧胡官邸的旧事，文舒听着也不由动容声声叹息。
一番动情回忆，文舒感慨自身处境的变化，唏嘘中对申吴多了几分亲近。
申吴瞧着火候差不多了，状似随意道：“待会你先把钱给我，然后我带你们去拿东西。”
文舒下意识点头，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凭什么？”
“凭我信任你，你也应该信任我，”申吴一脸正气道，“东西在城外呢，我们总不能带着一箱子钱在城门进进出出吧，万一被守卫拦下来查看，到时候怎么收场？
我知道你人脉广都打点好了，但若是遇到贵人怎么办？你也不能完全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文舒明显在提防申吴。
申吴表情无奈：“担心我跑了？你带那么多人是不做事的？我剑术再好，也无法从你们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溜走。”
“可是......”文舒还是不放心。
“我把钱先寄放到裴子家里，带你们拿了祭器后再回来取。我也不随身带着那些钱，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文舒琢磨了会没跳出毛病来，只好看向旁边桌的杜武。
箱子里的钱九成是杜武的，文舒自觉无法做主。
杜武正看着文舒，见他看过来便微微点了点头。
杜武当然不是信任申吴，而是自信不会让申吴在眼皮底下溜掉。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听到申吴会再回来拿钱的时候，杜武脑海里立刻出现了申吴一个人带钱出城被杀的画面。
只要有机会，杜武不介意杀了申吴，把那五十金拿回来。一切只等先把祭器弄到手。
说好了，申吴把汤面吃完，这才施施然提着钱箱回了裴子府邸。
裴子今日去了司马府邸，申吴在昨日便以向他辞行，此刻直接找到了府邸管家。
申吴将钱箱交给管家。
管家当场点验，五十金无误，然后掏出一块铜铸的令牌和一块丝绸布交给申吴。
这块令牌上铸有“裴”字和裴家的纹章，是裴家的信物。丝绸布则是裴子手书的一封信。
裴家在康城有分家，申吴可凭令牌和手书到分家支取四十九金。少的一金是给裴家的佣金。
这个交易是申吴和裴子事先就谈好的，只等文舒那边送钱来了。如此一来就解决了申吴带钱出城的问题。
申吴没有刻意拖时间，收好那令牌和手书，拿着剑便出了府。
文舒就在府门口等着，瞧见申吴出来松了一口气。
申吴说道：“你们有羊车么？东西放在三羊驿。”
“都准备好了，羊车在城门口等着呢。”
众人心情急切，一路无言直达三羊驿。
三羊驿有代客寄存业务。林潇潇事先便把那箱祭器存在了三羊驿，申吴只要说出约定好的口令就可以取走箱子。
申吴非常痛快，直接带着文舒取了箱子，顺便还定了一个房间，抬着箱子进房间查看无误。
“十一件全在这里了。”
“没错，是十一件。”
“好了，你可以带着这些东西回去都城了。”
“那你呢？”
“我打算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再返回都城，不用等我，你们先回去罢，免得晚了不好进城。”
文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此刻心里只有祭器，只想着早一些回都城卖了祭器换钱。
杜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护送祭器，挑了一个手下暗中盯着申吴。
杜武不担心申吴跑了，毕竟他以为那些钱还在都城。他以为只要像以前一样派人盯梢和守着城门就够了。
申吴不着急，直接上床闭眼休息。他这一睡几乎就是一整个白天过去了。
临近黄昏，一行人离开了三羊驿。
监视申吴的人一直守着驿站门口，一整天下来又冷又饿，瞧着有人这时候离开也没在意，只要不是申吴就行。
天黑了下来。
监视申吴的人混混出身，能吃苦。可夜晚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实在很辛苦。
混混正嘟囔着抱怨，忽然背后凉风拂过，被人敲晕昏倒在了地上。
阿柴把混混拖到一边掩藏起来，然后进去找到了申吴。
申吴和阿柴一起离开三羊驿，走不远便看到了闪着光的车子。
正是林潇潇他们等在这里。
这十天里，林潇潇就在三羊驿义诊，一直等待到今天。这都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第二次入都城卖祭器的主角只有申吴，也只有他一个人。
林潇潇几人只是保证申吴能安全脱身。
没有废话，众人上车，一路飞驰回牛首山。
又是天黑开车，不过今晚的月亮很亮。
林潇潇感觉自己对这段路越来越熟悉了。
第60章 破防
申吴跑了。
杜武得了消息，感慨了一声也就算了。他忙着跟石犇讨价还价卖祭器，这才是手里的大头。
再说了，杜武也意识到申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犯不着死抓着他不放，万一弄巧成拙因小失大才是得不尝失。
十一件祭器，慢慢卖能赚几百金，申吴拿走的那五十金可以从石犇身上赚回来。
回到牛首山，跟上次一样，林潇潇直接回自家山洞，先来一套洗漱热饭睡觉三连。
等林潇潇休息够了，这才去找胡子归。
瞧见林潇潇来了，绿奴依旧是最先打招呼的那个，而申吴也还是在练剑。胡老叔好像在厨房里，胡子归也还是在书房里刻竹简。
林潇潇恍惚有种错觉。万事无忧，岁月静好。
“山女来了，”胡子归放下刻刀，“绿奴，上好茶。”
林潇潇听出音儿来了，反问道：“哪里来的好茶？”
“正要跟山女说，昨日申吴去了康城，把那四十九金取了回来。”
胡子归亲自给林潇潇搬了凳子，又从绿奴手中接过茶壶，亲手给林潇潇斟茶放在她面前。
这是无事献殷勤啊。林潇潇立刻警觉起来。
胡子归似乎也察觉自己做得有些着相，不好意思地回座。
“你找我有何事？”
“山女也知四十九金不是小数目，放在哪里都不妥，吾等商量许久也无头绪，倒是申吴说不若交给山女保管，归欲寻山女分说的便是此事。”
“你要把钱交给我......保管？”林潇潇感觉好像天上掉下来一块金饼。
惊喜的同时，林潇潇又觉得不太对。她没有听到过关于胡子归的提示音，也就是说胡子归并未真正认可过她的山女身份。
“申吴说山女擅藏物，手段极隐秘。”胡子归的语气好像林潇潇是个江湖骗子戏法师似的。
林潇潇憋了一口气，昂首站起来：“拿东西来。”
胡子归当即命绿奴把箱子拿过来。
片刻，绿奴、申吴和胡老叔一起走了进来。申吴提着钱箱放在桌子上。
林潇潇走上前，手在钱箱上轻轻一拍，钱箱进了仓库。
桌子上空空。
林潇潇两手一拍，目光扫视屋内众人。
这不是林潇潇第一次在这些面前使用仓库，绿奴和申吴已经相信了她有神技，但胡子归和胡老叔似乎并未当回事。
如今林潇潇又在他们面前用这一手，可不打算再让他们糊弄过去了。
林潇潇走到凳子前，手在凳子上一挥，钱箱出现了凳子上。然后她又拍了一下钱箱，钱箱又一次不见了......
林潇潇在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演示了钱箱消失术。
望着胡子归和胡老叔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潇潇郑重说道：“我与你们不同，我来自山上。”这两句话可不是假的。
林潇潇把钱箱放回桌子上，发现箱子没有上锁，抬手便把箱盖打开。
还以为箱子里会金灿灿晃眼，现实却是一堆颜色暗淡带花纹的金饼，看上去倒像铜饼更多一些。
这就是林潇潇历史没学好了。古代对黄金的提纯技术并不高，所谓金子的纯度并不出色，不如银子。
林潇潇略有些失望地合上钱箱。
见胡子归和胡老叔在发愣，林潇潇从仓库里取了一束盛开的野花放在胡子归的书桌上。这是她秋天时采的，放在仓库里保鲜，在冬日拿出来装点房屋会让人心情好。
胡子归的视线挪到了那束野花上。
忽然，林潇潇的耳边响起了系统提示音，而且还是两声。
仿佛攻克了两座大山，林潇潇心里乐地飞起。
“我可以帮你们保管钱箱，”林潇潇大方道，“待你们离开牛首山时来找我拿便好，我不收手续费。”
“小子无礼，怠慢了山女，请山女恕罪。”
胡子归对着林潇潇郑重行礼，接着说道：“还有一事要请山女恩准。”
林潇潇听着有些别扭，连忙道：“不要用‘恩准’这样的词汇，我已下山，还是像以前那样便好。”
“山女知晓我等的处境，祭器之危虽已解了，可我等仍是无根浮萍，不知该往何处。申吴又已告知贼人我等欲往宋国，已是不好在出现与城中。是以归请山女允我等继续住在牛首山，归愿献金与山女。”
林潇潇有点犹豫。她原本只想留胡子归一行人在牛首山过冬，但听胡子归的意思似乎时想在这里常住。
胡子归又说道：“我见村民在山腰修建围栏，归不才，幼时曾跟随左师学习，对城建之术略知一二。若山女有所拆迁，归定无不从。”
左师？谁啊？不认识。
林潇潇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懂怎么建山寨？”
“略懂。”胡子归谦虚道。
“好，我同意了，你们以后就放心住在这里，”林潇潇爽快答应，“这个院子就归你们了，若是你们想加盖房屋也没问题，尽管跟村长他们说就行。”
如此一来，宾主两欢。
林潇潇临走时还叮嘱胡子归：“小胡，子归好好干，围栏那边好好干。我希望未来咱们村子虽不是固若金汤但至少能抵御贼寇。”
林潇潇背着手，一副领导人模样走了。胡子归站在那里，远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胡老叔凑了过来，一双老眼冒着精光。
“公子，这位山女是真的。”
“是真的。”
“那复国之事有望了？”
胡子归愣了。他没想到胡老叔还惦记着旧胡。
胡子归苦笑摇头：“老叔忘了旧胡罢。”
“为何？之前便罢了，如今有山女为助力，何愁大事不成？”
“你还没看明白么，山女若是能帮我复国，她又何必躲在这山里？当初在五丈村时，她也只是救了我们便离开了。况且，我亦不愿再因私欲起刀兵，就让旧胡像许多小国那样随风而去罢。”
胡老叔的目光失了神。
胡子归又回了书房，重新拿起竹简与刻刀。在一笔一划的雕刻中，胡子归的心绪重归平静。
冬天终究要过去，春天终会再来。
当连续几日升温后，牛首山的那道与世隔绝的冰墙开始融化。在冰墙融化之后，还有一道木墙保护着这个村子。
林潇潇带着村民们开始翻整土地，准备春耕。
第61章 回敬
春暖花开之前，林潇潇迎来另一个好消息----空间里的红薯可以收获了。
那是一个无聊的夜晚，林潇潇进空间查看菜地，拿了锄头一碰地面，系统弹出来可收获的提示。
一亩地收获了两千公斤红薯。比后世亩产少了五分之一。
林潇潇挺惊讶的。原本以为系统空间会有收获加成，结果不但没有增加产量还少了。
还有一点让林潇潇失望了。系统收获竟然只给红薯，其他像是藤啊叶啊全都自动消失了。就算自己动手挖红薯，也无法留下枝叶。
林潇潇还想着用空间里收获的红薯藤拿出去种地，现在只能放弃。
果然系统的便宜不好占。
即便如此，在收获完成后，林潇潇立刻兑换红薯藤又把地种上了。
现在积分还是少。等以后积分多了，还要种大米小麦等之类的，丰富大家的餐桌。
这亩地虽然产量不是特别高，但有了它就像旱涝保收，真正不会饿肚子。
林潇潇当即拿了二百公斤出来，分给村里每户，包括了胡子归一群人。
大家都是第一次吃红薯。所有人都被它的美味折服。这就是甜食的魅力。
林潇潇还教大家做红薯条，把红薯蒸熟后晾干做成条状可以保存更久。
借着这一波东风，林潇潇跟村民们说了打算种一亩这种红薯，村民们都同意了。
春耕是头等大事，一忙起来林潇潇就忘了其他事情。
先是翻地，然后育苗，再是抢种。都是需要大量人手的事情。
林潇潇亲力亲为，动员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就连修筑围栏的工程都暂停了，胡子归四人都没闲着被林潇潇利用上了。
人力种地是又累又辛苦。
林潇潇默默念叨，等将来积分多了一定要兑换农用机械。
说到积分，为了兑换红薯藤，林潇潇的积分用掉了四分之三。
在空间里，一条红薯藤能种四分之一亩地。但在外面，一条红薯藤就只是一条藤，能分多少苗就只能种多少。
从这一点来说，系统其实已经给了空间产量加成。
终于把地都种好了，林潇潇一看自己原本四百多的积分还剩一百多。
积分真是太不经用了。
忙完春耕，林潇潇给大家放假。接下来的农活不用所有人一起上，林潇潇给大家做了分工。
林潇潇在家好好休息，放松劳累的筋骨。
胡子归却没有闲着。他找林潇潇取了四金，打算下山去谭城住几日。
林潇潇好奇问道：“你们要搬去谭城住么？”
“不是。谭城的姒国老与我是旧识，他每年春天都要举办春会，我得去给他捧场。”
“春会？赏花还是吟诗作对？”
“都不是。只是饮酒对谈，偶尔有歌舞助兴。”
林潇潇眼前出现了一副酒池肉林的景象，看向胡子归的眼神带了几分诡异。
林潇潇提醒道：“别让人知道你住在这里。”
胡子归道：“往年春会都要持续半个月，我打算在谭城里租一处宅子暂住，待春会结束再回来。”
林潇潇对陪领导喝酒吃饭这种事挺反感的，于是也就没有再追问。
胡子归回到小院，取了两金交予胡老叔。
“老叔与绿奴先行前往谭城，在姒国老府邸左近租一处宅子，另外置办些家当，不要再像以前那般节省寒酸。”
胡老叔拿了钱，带着绿奴下山去了谭城。他们很高兴，以为胡子归终于振作起来了。
申吴却察觉到胡子归的异样。
“公子，此去谭城，是否要申陪同？”
“当然，”胡子归道，“此去谭城，不是饮宴取乐，吾另有事情要办。”
申吴凑上前，一副怕被人听到的样子，悄声问道：“可是与祭器有关？”
胡子归点了点头：“一想到都城有人惦记着咱们，我便时常感到不安。”
虽说他们手里的祭器全都卖了，可人性贪婪，若是杜武起了疑心还想找他们要祭器，他们又该当如何？他们可再拿不出祭器填那些人的胃口。
林潇潇终究还是太善良，只以为把祭器全卖了就能息事宁人。
而胡子归忌惮地却要更多。
一是杜武这个人的危险性。二来便是万一将来买祭器的人事发会否牵连到他们。三则是报复。
第一次绿奴卖祭器，那是他们主动卖。第二次卖祭器却是被迫的。
胡子归虽已无大志，胸中却仍有几分血性。他从小受国主之教，亡国的世子也有几分手腕。
申吴对祭器一事也觉得憋屈的很，只是他没有法子报复，杀进都城那是万万不能的。
如今胡子归要出手了，申吴连忙表态：“但凭公子吩咐。”
数日后，胡子归带着申吴进了谭城。
胡子归是亡国世子，却也是真正的出身贵族。即便现在流亡异国他乡，一般贵族阶层还是会礼遇他。
是以，胡子归参加姒国老府的春会不惧被人猜中身世。
姒国老已告老致仕，每次见到胡子归总有兔死狐悲之感，因此对他总多了几分耐心。
宴会尚未开始。
姒国老请胡子归亭中饮茶。
姒国老人老成精，看出胡子归穿戴比之前好了不少，于是便问道：“吾见子归比上次精神了，可是有喜事？”
胡子归却露出了苦笑：“哪里有喜事，却是遇到了贼人......”
胡子归便把之前的遭遇说了。
只是在胡子归的口中故事经过了修饰，变成了他们遭遇匪盗袭击不得已贱卖祭器。
事情九真一假，隐去了牛首山和山女的协助。
姒国老震惊：“有匪盗在都城附近屠村？竟有此等事？”
“一件祭器，引来了盗匪。早知如此，我便是沿街乞讨，也不教他们售卖祭器。”胡子归叹息，差点流下泪来。
“旧胡祭器全卖了？”
“不卖不行，否则小子命不保。”
姒国老眼神变得冷冽：“卖了几钱？”
“不敢瞒国老，一套十二件，总共五十金。”
姒国老拍案：“这是明抢啊。”
“正是明抢。”胡子归摸了摸眼角，“祖宗基业失了，如今连祖宗的祭祀用具也没了，归愧对旧胡宗族啊。”
第62章 上下
胡子归捧着杯热茶，却好似浑身冰冷。
姒国老望着黯然神伤的胡子归，心中既有同情又有鄙夷。
一个亡国的世子，连祖宗祭器都保不住，不禁让人心生怜悯。可这个世子既无复国之志，亦无复仇之心，称不得大丈夫，便会令人鄙夷。
但是，一个无能的旧胡世子对滑国没有危险。
因此滑国人才没有将其赶走，也因此滑国贵族才敢与其结交。
所以，姒国老有点在意胡子归的处境，但也没有那么在意。
国老在意的是竟然有人敢买王族祭器。
姒国老沉声问道：“那伙匪盗可有线索？”
胡子归似回忆般道：“据说为首那人叫杜武，乃都城国人。”
“杜武......”姒国老道，“此事吾当报知都城贵人，定教贵人为你主持公道。”
胡子归惶恐：“这......归恐为贵人所恼。旧胡已去，些许祭器也不得用，还是不给贵人添麻烦了罢。”
姒国老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此事你不必管了，由我做主便是。”
“这，”胡子归尴尬道，“便全凭国主做主。”
春会持续了半个月。
胡子归和姒国老之后都默契地没有再提祭器之事。两人甚至都没有在私下单独见过。
倒是胡子归在春会交了几个朋友，谈不上深交，勉强算是君子之交。
春会结束后，胡子归又在谭城住了半个月，隔三差五与新交的朋友饮乐。
在城里住着，花钱如流水。
绿奴担忧钱不够用，便问胡子归道：“公子，我等何时回山？”
“城里不好么，你喜欢山上？”胡子归笑问道。
绿奴说道：“城里也不是不好，就是住在山上更踏实。”
“为何山上会更踏实？”胡子归又问。
绿奴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山上有山女，总觉得有山女在，万事不愁似得，连夜里睡觉都不害怕。”
绿奴的话让胡子归眼前浮现出林潇潇的样子。
想到林潇潇每次见他都有点咄咄逼人的样子，胡子归不由无奈摇头。
申吴从外面提着剑进屋。
“公子，姒国老府上一切如常，不见都城来人。”
胡子归叹了口气：“原以为能得到后续消息后再回山上，如今看来都城的事情怕是不太好办。罢了，收拾东西，先回山，日后再来。”
于是，胡子归一行人便返回了山上，在城里的房子也退掉了。
山上这一个月还是比较轻松地。
林潇潇每天带着村民在田间地头查看秧苗的生长情况，这些事情不像春耕那么累，但细节比较多。林潇潇会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村民，这样可以减轻她的压力。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林潇潇在村里的房子。
天慢慢暖和起来，村民大多搬回了村里居住，还住在桃源山洞的只剩下林潇潇和二丫姐弟。
住在山洞里总有不方便的地方，林潇潇也想搬回村里，只是她原来的住处被胡子归一行人占了。
林潇潇已经说了把那个院子送给胡子归，不好出尔反尔，那就只能再重新盖一个院子。
盖房子找村民帮忙就可以，问题出在新房子的选址上。
村里空地不少，但林潇潇不能随便住。她是山女，必须住在村里最高的地方。
不是林潇潇矫情，而是要尊重村民们。
在某种程度上，山女是所有村民的信仰。即使林潇潇知道自己只是个凡人，也不能因此去破坏村民的信仰。
以上是从大局考虑。
以林潇潇个人想法，她也是打算住在村里位置最高的地方。
怎么说呢，从体制底层历练出来，林潇潇懂得某些象征意义的深远影响。
若是住在村里最高位置的人换成了胡子归，再加上他本就出身贵族，又是旧胡世子，潜移默化中会影响村民的判断。
林潇潇来自后世，对胡子归的身份不在意。
可是村民们出身旧胡，很难完全漠视胡子归的存在。就如村长和村老可以不在乎是否危险来收留他们。
若是林潇潇不争，长久下来村民们默认的最高领导人就可能由林潇潇换成了胡子归。
不是林潇潇贪婪领导权，而是她觉得由她来领导大家会更好。
胡子归一行人如今也认可她了，林潇潇站出来可以得到所有人一致拥护。
总之，林潇潇是不打算把牛首山送给胡子归的。
她原来的院子就是村里位置最高的。
那么林潇潇的新房子就得比原来的更高。
比原来院子更高又适合建房子的地方就不多了。林潇潇和村长看了几回，发现只有原来院子后面的一块平地比较合适。
也就是说，林潇潇的新房子选址距离胡子归他们非常近。
既然这样的话，林潇潇觉得还是等胡子归回来后跟他说一声再开工，毕竟新房子可能会影响他们晒太阳。
这天听说胡子归回来了，林潇潇立刻找上了门。
“山女要盖房子？”
“是的，就在后面那块空地。因为地势比这里高，盖起来可能会遮掉一部分阳光。”
“无妨，申吴他们喜欢在前院玩耍。”
“你不介意就好。还有一件事情，山腰那里的围栏建得差不多了，我想再加一个哨塔，你看可行吗？”
“山女想把村子建成匪寨那样？”
“差不多，以后在哨塔上安排瞭望，就不至于等来人到了近前才知晓是谁。”
“也好。山女很喜欢住在山里，不觉得住在城里更方便么？”
“我没在城里住过，不晓得城里方不方便。不过，我这人自在惯了，不喜欢被贵人们管着。而且城里开销太贵，我可没钱。”
“山女缺钱？”
林潇潇眼珠一转笑起来：“我可不会凭空变钱。”
林潇潇手掌一翻，从仓库里取出一包软糯的红薯干，放在桌子上请胡子归品尝。
“这种红薯干拿去城里可以换不少银钱。”胡子归说道。
“我知道，”林潇潇微微一笑，“但我不舍得。”
胡子归听了林潇潇的话，忽然感到一阵心惊，然后若有所思。
跟邻居打了招呼，林潇潇的新房子就开始动工了。
第63章 卖书简
新房子盖好了。
蒋大娘又搬过来与林潇潇同住，每天像防贼一样盯着下面的邻居。
蒋大娘跟其他村民不一样。她没有别的亲人了，便是把林潇潇当做了女儿般对待。
林潇潇也把蒋大娘当家人一样。
天渐渐暖和起来，山里的蚊虫开始变多。
林潇潇便从仓库里拿出存放的艾叶等药草，组织大家进行防治蚊虫工作，尤其是集中沤粪肥的地方。
春暖花开，山下的通道变得通畅起来。
林潇潇闲暇的时间变多，便琢磨着赚取积分的事情。
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仓库里存储的草药也用掉了大部分，也得去其他山里收草药了。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某些特定的药草必须在春天收集，错过了就得等一年。
于是，林潇潇下山收草药顺便义诊并且赚积分的活动开始了。
近一些的地方就骑驴子，远一些的地方开小四轮。电动汽车能省下积分兑换的汽油。
她去的第一站当然是羊首山。
话说之前阿秀一家就搬回了羊首山，毕竟跟胡子归他们挤在牛首山很不方便。
阿秀和她爹继续给谭城的贵人养驴子。阿柴隔三差五会去羊首山找申吴学剑。
阿秀家后院的驴子变多了，竟然有十二头。难道是城里的贵人终于发现了驴子的优点？
阿秀爹一边给石槽里放草料，一边说道：“去年冬天之前养的驴子都送进了城里，被贵人们宰杀了吃肉，据说有不少贵人喜欢驴肉的味道，如今外地运来的驴子在城里可抢手，价钱都涨了。”
林潇潇嘴角一抽吐槽道：“城里贵人还缺肉吃呢，驴子最大的优点是比马牛羊的耐力好，用来做农活驮东西更好。”
说是这么说，林潇潇管不着人家城里的贵人，也就是瞎操心。
这次春巡义诊不是一直在外面，在外面待个三五天就会返回牛首山，然后过一段时间再出来。
一方面是林潇潇记挂着牛首山的田。一方面是她义诊收了不少药材之类的需要回去放着晾晒。
为了收集药材，林潇潇还特意去了一趟剪水城。
她在剪水城可不敢义诊，怕得罪人，也怕遇到厉害的医师。
差不多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林潇潇几乎踏遍了谭城周边的野人村落。由于之前冬季有过义诊，这次下来积分只增加了两百多。
接下来，林潇潇打算去东边的康城。
冬天的时候，她也在康城周边义诊过，不过当时只走了一半的村子，也没进过康城里面。
听说康城路有滑国唯一的学府，林潇潇打算进康城看看。
康城在牛首山的背面，从桃源的秘密通道出去距离更近。
林潇潇像往常一样带着美丫和吴勇来到了康城。康城的入城费每人才二十布币，只有谭城的五分之一。
在滑国这样一个提倡商业的诸侯国里，康城简直称得上另类。
城里最大的建筑不是城主府，而是康城学府。
受康城学府影响，城里最多的店铺是售卖竹简和笔墨刻刀的。这里还有许多专门定制竹简的铺子，就是帮人刻录有内容的竹简，就像书铺一样。也有收竹简的铺子，给的价格非常高。
林潇潇好奇地走进一间书铺。
掌柜的迎上来：“姑娘买书还是抄书？”
林潇潇问道：“请问这里有医书或介绍药草的书吗？”
“有，但这类书简的价格比较贵，”掌柜把林潇潇领到一排书架前，“这三排都是。”
林潇潇伸手，又想来问道：“可否一观？”
“可。”
林潇潇拿下一支书简展开。
竹简上是刀刻的篆文，林潇潇勉强能看出来内容讲的是药物采集及加工炮制的方法。
林潇潇又换了几支。
这些书简有讲毒药的，有讲寒热心疼等病症的杂方，还有讲谷物菜蔬的。品种繁多，品类齐全。
原来这个时代人们对医药的交流内容已经如此丰富。
林潇潇真想把这些书简全收到仓库，可惜她没钱。
这家店只接受预订书简，也就是客人选定书简后交由店家刻录，半个月之后才能拿到，重点是一支竹简要三百布币，而且是先钱后货。
林潇潇的仓库里有一箱金，可那是胡子归的。她自己的钱总共才三百多，进城就已经花掉六十了。
林潇潇放下书简，假装在背包找东西从仓库里取出一支书简。
这是林潇潇自己刻的书简，内容是冬季预防伤寒的方法，最后还附录了姜糖的制作方法。
这只书简偏实用，是林潇潇在冬季义诊时总结出来的。
林潇潇为其命名为《山女冬疫预防杂论》。
“掌柜，你们这里收书简么？”
掌柜明显有些惊讶，接过林潇潇的书简展开。
林潇潇学篆字有段时间了，刻竹简也算熟练，是以她的这支竹简乍看上去不会比架子上那些见拙。
“姑娘的这支书简是从哪里得来？”
“我们村里有位山女，这支书简是她亲手刻的。她常年在山间行医治病，去年冬天雪天依然行走在山野间，救下了许多人。书简最后的姜糖方子，山女还亲手做过，分发给大家。”
“那书简为何在你的手中？山女可曾同意将其售卖？”
“山女特意命我携书简来康城，她愿意将书简卖出，望有更多人看到这支书简，冬天人人皆不生病。”
掌柜把林潇潇说的这些全都记录了下来。
最后掌柜又问道：“姑娘从何而来？”
“我来自康城西边的牛首山，姓林。”
“林娘子的这支书简，小店五百布币收了，你看可行？”
“可行。”
林潇潇到手五百，当场就花了出去。
她预定了两支书简，都是医书。掌柜给了她折扣，只收了她五百布币。相当于她用一支书简换了两支书简回来。
书铺当然不亏。一支书简可以卖出好多三百布币。
书铺收书简几乎不限制种类。
林潇潇琢磨着还可以刻哪些书简拿到这里出售，总有一天能把架子上那些医书药书全买下来。
只凭买到的书简，康城之行便不虚此行了。
第64章 被抓
从书铺出来，时辰还早。
林潇潇三人在城里转了一圈，来到康城学府门前。
康城学府门前的牌坊处有两名持刀守卫，非学府之人不可向前。
林潇潇站在牌坊前踮脚伸头往前面望去。
学府门前的路两旁种了两排槐树，门前两尊墨玉狮子看上去威风凛凛。学府门牌上挂着匾额，大门紧闭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林潇潇竖起耳朵倾听，没有听到读书声。
学府门前的景象严谨肃穆，可推测这家学府的风格多半偏保守。
那位提倡“有教无类”的圣人不在这里。哎，也不知道圣人出生了没有。
学府周围的街道最是繁华，书铺食肆酒楼样样不少。
看了一眼天色，林潇潇三人进了一家路边的食肆。
看到食肆的菜单，林潇潇才知道这个时代人们烹饪食物的手段一点不少。
菜单上肉食偏多，牛肉羊肉鹿肉璋子肉等等。有制成肉糜的，有酱肉，还有烤肉等等。
蔬菜主要是时鲜和腌渍的酱菜。
虽然都想尝尝，但价钱是首要考虑。
林潇潇和美丫各点了一份淳熬，吴勇点了一份淳母，另外又点了一份酿苦菜。
淳熬有点像肉沫盖饭，在黍米糊上铺一层肉酱，然后浇一勺热油，喷香哒。
淳母与淳熬差不多，只是把黍米糊换成了黍饼。
吴勇一边吃一边问道：“山女，咱们今晚在城里住，还是去野外？”
林潇潇囊中羞涩，很遗憾地回道：“还是野外罢，我记得距离康城不远有片林子，林子里还有条溪，咱们去那里夜宿。”
美丫正要说话呢，店对面忽然传来喧哗声，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卜贾是卜笔斋的老板。
卜贾祖上曾为卜人，专门为贵人占卜吉凶，因此得卜姓。卜笔斋是一家书铺，出售的书简以卜算类为主。
卜笔斋的生意还算可以，赚不了大钱，但客人不缺。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多少就会学些卜算的本事，购买卜算类书简很普遍。
上个月忽然有人来询问卜贾要不要卖掉书铺，在卜贾拒绝对方后，对方依然隔三差五便来骚扰。
到了这个月，连街坊间都开始传言卜贾要卖店，误听消息的客人便不来卜笔斋了，严重影响到了书铺的生意。
今日对方竟然又上门了。
对方只有一人，看上去也像文士的样子。
卜贾不怕对方耍赖，也没想欺负人，只想把道理讲清楚。
可对方竟不依不饶，直言卜贾必须把店铺卖给他。
卜贾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在店里就跟对方吵了起来。
对方污言秽语带威胁，直接突破了卜贾的底线。
卜贾把后院的奴仆叫了过来，命他们将对方丢出去。
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
对方趴在卜笔斋的门口不动了。
卜贾正在气头上，便上前踢了对方两脚。
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好几层。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杀人了”。
周围人群在喧哗。
卜贾吓得倒退两步，让奴仆上前查看。
便是在此时，人群中忽然扑出好几人，其中有人口中喊着“杀人偿命”，不知是谁推了卜贾一把。
卜贾只感觉胸口一阵巨痛，身体忽然就失去了力气朝后倒下。
在卜贾倒下后有那么一瞬间全场寂静，随后人群惊叫起来。
一把匕首直入卜贾的胸口，鲜红的血液从胸口扩散开来。匕首位置正中心脏，卜贾几乎是立毙。
受惊的人们四散而逃。
奴仆们吓坏了，跪地围在卜贾身边。
在卜贾不远处就是之前那个找事的人，不知道是谁把他翻了过来。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看上去好像也死了。
现场还剩下约十来个人。他们围成一圈，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旁边的人不敢靠近。
因为好奇张望，林潇潇三人算是目睹了事件全过程。但因为总有人群遮挡视线，导致他们只看了个大概，没有看到具体细节。
在林潇潇看来，就是两群人先是吵架，然后打了起来，似乎两边都有人受伤。
林潇潇本想过去看看是否要帮忙，但看到那十几个站在一起的人，感觉气氛有点诡异，于是没有轻举妄动。
林潇潇不是圣母，尤其身边还跟着美丫和吴勇。
万一事情不对，她纵然可以利用空间传送走，但美丫和吴勇却不行。
官兵来了。
到这时候，林潇潇三人才知道对面街上竟然死了两个人。
官兵带走了所有人，包括林潇潇这些在附近的人。
幸好林潇潇反应够快，把美丫的弓箭和吴勇的砍刀都收进了仓库里，并在三人的包裹里放了很多药草。
城里人看不起野人，但对医师会多一份尊敬。
这件事本与林潇潇他们无关，但周围店铺的人都是证人，必须在被问讯之后才能离开。
大家被带到一个院子里，有守卫把手出口。那两伙打架的人没跟他们在一起。
人群里有小孩子在哭泣。
林潇潇走过去给了小孩子几粒蜂蜜糖。
借着这个机会，林潇潇与带孩子的大人聊了起来。
这几位是卜笔斋隔壁店铺的掌柜一家，一家人近距离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林潇潇听完后感觉这件事不简单。乍一看好像是一起碰瓷事件，可上升到人命的程度更像是有预谋的陷害。
眼看着天色从白天到黑夜，还没有贵人召见他们这群证人。
院子里，众人四散席地而坐，又累又饿却不敢抗议。
林潇潇三人坐在靠墙的角落里，相顾无语。主要是不敢乱说话。
林潇潇仓库里有吃的，但不敢拿出来。
还好如今快要入夏了，夜里也不是很冷。
林潇潇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姜糖，让吴勇和美丫分给大家。
她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酒葫芦。里面装的是白开水。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了，才终于有人过来叫他们去问话。人是分批叫过去的，轮到林潇潇他们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林潇潇三人被带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上首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的左右下首各坐着一名青年男子。
中年男子穿着锦衣，类似于官服。另外两名年轻人穿的是文士长袍。
第65章 紧迫
阳光穿过敞开的大门落在地上。
林潇潇背对阳光低着头。
前方是隐在阴影中的贵人们。
林潇潇心中闪过无数旧电影中的情节，甚至想到会不会被用刑。
她还是不够了解这个时代。
艺术加工过的电影往往会扭曲真实。
作为证人，被施加的心理压力是为了让证人说真话，而不是惩罚证人，更不是给证人定罪。
酷刑之类的当然是没有的。
主审官只是让三人自己陈述看到的事实，之后又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作为佐证。
两位陪审官则询问他们进城的目的。
林潇潇讲了在书铺卖书买书的事情。
在听说这件事后，三位贵人的态度明显有了一点变化。他们查看了林潇潇买的两本书简，又派人去那家书铺拿来了她卖掉的书简。
在经过一番查证后，林潇潇三人被告知可以离开了。她还被两位陪审官夸了。
三人去守卫那里取了物件，途中听到守卫官兵们在谈论案件。
昨日案件的双方，被告是卜笔斋，而原告竟是郑国商行。
最初大家都以为去卜笔斋找麻烦的是泼皮无赖，或受了卜贾仇人指使的游侠匪徒。
在双方都被压入监牢并审问后，官方才发现另一方竟是郑国商队的人。
那个之前一直骚扰卜笔斋的人，不是滑国人，而是郑国商队的一位管事。
据郑国人称，商队正在康城内寻找合适的店铺，意欲盘下来后开一间售卖郑国特产的铺子。上个月，卜笔斋的老板卜贾找到商队管事表明愿意出售自家店铺。昨日本是两家约定好交易的日子，没想到卜贾突然变卦，骗取了商队管事的银钱后却不肯出售店铺。商队管事一时气愤与卜贾理论，却被卜贾指使奴仆将其打死后丢出店外。守在店外的郑国商队护卫护主失利，回击时不慎杀了卜贾。
总结郑国人的话：
一、卜贾是主动找上郑国商队出售店铺。
二、卜贾收了郑国人钱后毁约。
三、卜贾指使奴仆杀了郑国商队管事。
四、郑国人失手杀死了卜贾。
若是卜贾还活着，还能与郑国人辩一辩孰是孰非孰真孰假。
坏就坏在卜贾死了。这就成了死无对证。
卜笔斋的奴仆是后来被卜贾叫出来的，他们也说不清卜贾跟郑国人是怎么谈的。
重要的是卜贾死在他们中间，他们才是真正的护主不利死不足惜。说白了，这些奴仆相当于卜家的奴隶，卜家其他主人此刻恨不得杀了他们给卜贾陪葬。
在官家眼里，这些下等奴仆连做证人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卜笔斋周围店铺的老板为卜贾说了不少好话，从侧面证明了卜贾的人品。大家都不相信郑国人的话。
“你去给大人送茶水？”
“是啊，听说大人发了脾气，差点把茶杯都摔了。”
“可不么，都怪那群郑国人，咱们康城是读书人的地方，他们偏偏非要在这里做生意。”
“听说卜贾的事儿就是郑国人故意闹出来的，是给咱们城主和学府难堪。”
“哼，这些人前个月就来了，原说想跟城主一起做生意，被拒后就在城里乱转，若不是国主发了昭告，城主早把他们赶出去了。”
“那这次城主不是正好将他们赶走？”
“哪有那么容易，国主明昭命各城配合郑国商队，若是找到明确的正剧，咱们康城就只能把这个亏咽下去。”
“这还能忍，我可听说郑国人的要求特别过分，他们不但要卜笔斋的铺子，还要赔偿他们百金。”
“他们说给了卜家五十金买铺子，卜家翻遍了也没找到一金。咱们康城都是读书人，哪家铺子能值五十金，他们分明是漫天要价。”
“太过分了。”
“你进去时留心些，别触大人霉头。”
......
林潇潇三人背着包从这些仆从跟前经过，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待离得远了些，林潇潇回头看美丫和吴勇，发现两人脸色都有些苍白。
林潇潇心里有些明白原因，还是问道：“被郑国人吓到了？”
美丫叹了口气：“阴魂不散，咱们逃到哪里，好像都会遇到郑国人。”
吴勇说道：“郑人无理无义，滑国公见钱眼开，不知滑国还能太平多久。”
林潇潇正色说道：“这些事情暂时跟咱们无关，抓紧时间出城，先回一趟村里，然后再出来。”
滑国和郑国的摩擦已经开始了。搞不好小事情会演变成大事件。
这件事让林潇潇也有了紧迫感。她要抓紧时间赚积分。积分越多越好。
林潇潇回村后找了村长和村老们，把康城发生的事情告知，嘱咐他们接下来的日子要谨慎些。
林潇潇又去找了胡子归，提醒他郑国的事情，并建议他每隔一段时间去城里打听消息，尽量多的掌握情况。
这次回来申吴不在。原来他带着阿柴外出游历去了，走前说会在秋收前返回。
林潇潇也是这个想法，要赶在秋收前刷多多积分。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潇潇开始了长途游历，一边义诊治病刷积分，一边收集药草和各种物资。这些药草和物资都是直接跟野人村落交易，或作为诊费，或以物易物。
在这趟长途之旅结束的时候，林潇潇的积分达到了两千多，只是系统没有再增加新的功能模块。
两千多积分还是不够用，但时间有限，也只能这样了。
另外，系统地图扩展到了滑国的最东南方，意味着林潇潇这趟出行走遍了滑国近五分之一的领土。
如果只是开车旅行的话，林潇潇完全可以拿到滑国全国地图。
只是义诊要走走停停，每个地方至少要停留五到六天。她的主要任务还是刷积分。
这时候的林潇潇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随着她的积分增多，她在滑国东南方的声望也越来越高。
山女的名声几乎传遍了滑国东南方大陆的山野。
好在她从不在城里义诊，否则她的名声在贵族间也会传播开来。
卜笔斋的老板卜贾要把店铺出售给
在郑国人口中案件的情况发生了颠倒。
第66章 丰收
一回到牛首山，林潇潇先去查看地里的情况。
黍米涨势良好，红薯看上去也没问题。再过半个月黍米就可以收了，红薯再推后十天左右也差不多了。
好久没回来了，林潇潇请全村聚餐，包括胡子归他们。
这个时代还有成规矩的中秋节。人们只是在月亮最圆的那晚举行拜月祭。
林潇潇打算请大家在拜月祭吃月饼，找了村里的大婶小姑娘们来帮忙。
月饼不拘一格，有肉馅的，有溏心的，有素馅的等等。
林潇潇还准备了自己酿的酒。
果子酒，由于糖不足，酿制年份也才一年，酒精度数不高，更像发酵的果汁。各种口味都有，有杏，有桃子，有梅子等等。
林潇潇还弄了烧烤。
调料和肉是从其他野人村落交换的，有鹿肉，有羊肉，有牛肉，有狍子肉......等等。
当然火锅是不能少的。锅底是林潇潇调的菌菇汤。
这一年的拜月祭是大家来到滑国后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吃饭的时候，林潇潇见到了意外的人——文舒。
文舒可是出卖了胡子归的叛徒，为何会出现在牛首山上？
林潇潇好奇之下叫了绿奴过来询问。
事情起因正是旧胡祭器。
话说初春的时候胡子归到谭城姒国老面前哭惨兼告状，事后姒国老暗中联系了都城的贵人。今夏的时候姒国老更是亲自前往都城，并在都城逗留了近两个月。
有杜武和文舒两个线索，查出石犇这个大买主只是时间问题。
滑国公上位后大兴商业，商贾的地位有所提升。对于此事，本就有不少上层阶级的贵人反对。石犇私下购买违制祭器，在部分贵人眼中可谓大逆不道。
姒国老与一些反对大型商业的贵人串联，一番操作后令滑国公不得不抓捕石犇并查抄了石家。
作为与石犇的牵头人，杜武未能幸免同样被抓了，连带着与他有关联的一些人也被牵连。
也许是文舒作为谋士的直觉发挥了作用。
在杜武被抓当天，文舒正好要去找他。在人群中目睹全过程后，文舒没敢回家直奔城外。
文舒当时身上只带了几十枚布币。大量金银都放在家里，而他竟能忍痛舍弃，不得不说他还是有几分决断的。
文舒不敢在都城附近逗留，只能往西南而行。他不敢进城，只在野外行走，偶尔路过野人村落时换些吃食。
也许是文舒命不该绝，他竟遇到了在外游历的申吴和阿柴。
从文舒口中听说了都城的变故，申吴亲自前往都城核实真相。又看到文舒那般落魄，申吴才动了恻隐之心。
文舒跟胡子归他们住一起，已经十来天了。听说他挺老实，表现良好。
聚餐时，文舒比较沉默，就坐在胡子归身后，不怎么与周围人交谈，显得有点内向，没有串联村民的迹象。村长跟他打过招呼后，两人也都离得很远，没有其他交流。
林潇潇暗中观察，也没发现文舒有哪里可疑，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
秋高气爽，丰收天。
秋收的日子到了。
全村人都动了起来。从老到小，全体出动。胡子归他们也不例外。
话说第一次看到胡子归挽着裤腿和袖子站在田间时，林潇潇还有点发愣。
胡子归他们一种种了四亩地，农活不会很多，出产够他们几人一年的口粮。但在林潇潇看来稍微少了点，毕竟她有屯粮癖。
连续忙了五天，黍米收完了。接下来是挑选留种和晾晒。村民们对这些工序已经很熟悉，可以帮林潇潇大忙。
再然后便到了红薯收获的日子。
这次依然是全村行动。不过红薯只种了一亩，一天时间就收完了。
有了这一亩地的收获，下一季红薯就不用林潇潇从仓库里用积分兑换了，还可以分出更多的红薯藤种更多的地。
之前林潇潇拿出红薯，大家为它的甜味折服。之后大家发现红薯每次不能吃太多，否则肠胃堪忧。
这一次大家又被红薯的产量震惊了。
这个年代缺乏化肥，但林潇潇把能想到的堆肥方法都用上了，比如沤粪肥，草木灰，土杂肥等等。
她所得到的收获也是惊人的。这一亩地产出了四千多斤红薯。这样的产量放在这个年代是十分惊人的。
不只村民们震惊，就连胡子归都合不拢嘴地望着林潇潇。
也许直到这一刻，这些人才真正对林潇潇这位山女心服口服。
胡子归放下手里的秤，朝着林潇潇郑重行礼。林潇潇回了一礼。她知道红薯对填不饱肚子的穷苦大众意味着什么。
红薯浑身是宝，根茎叶都能吃。林潇潇期待红薯叶熬黍米粥很久了。
秋收差不错用了一个月才结束。收获用的时间不多，后期整理用了很多时间。
在所有工序结束后，村民们终于可以休息了。今年的种田任务到此也结束了。
村长提议举办秋收庆典，庆祝今年大丰收。林潇潇当然同意。
秋收庆典比全村聚餐更正式。
村里拿出许久不用的祭祀用具，由村长和村老主持，全村老幼参与，献祭三牲，叩拜祖先。
正式仪式后，进入欢庆环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林潇潇瞧见吴勇邀请美丫一起跳舞，待美丫回来后便跟她说起悄悄话。
“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林潇潇指的当然是美丫和吴勇。这两人常跟着她，她早就看出两人之间的暧昧。
美丫红着脸道：“勇哥说明日便去找我爹提亲。”
“好呀，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可能是太高兴了，林潇潇感觉自己竟然有些醉了。
秋收庆典之后，林潇潇休息了三天才缓过劲来。
然后，她就听说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文舒不见了。
好像就是在庆典那天，胡子归一群人也很高兴，竟然放松了对文舒的监视，然后第二天起来他们才发现他不见了。
他们甚至没注意到文舒是白天跑的还是晚上跑的。
虽然这件事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但也没有让人纠结太久。
文舒就算跑了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顶多算是信任错付了。
第67章 转折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牛首山下的路口。
秋收之后，林潇潇便开始坐镇山下的医馆。
这个路口的位置非常好，距离官道不足一里地，站在大路口隐约就能望见医馆的影子。
随着林潇潇在山野村落名声鹊起，来医馆找她诊治的病人也多起来。
医馆越来越热闹。人们带着自家物产来到这里，一面是付给林潇潇诊费，一面彼此间也可以交换。
林潇潇发现了这个情况，便在医馆的旁边搭了个篷子作为临时市场。临时市场是完全免费的，林潇潇只找了申吴带着几个村民在这里维持秩序。
人们觉得这个临时市场还挺方便，不用跑更多的路去城门了。于是来这里交易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不看病的人也习惯了来这里。
随着市场的人越来越多，林潇潇又让村民开了茶水铺子。茶水铺子可免费歇脚，茶水和吃食不贵，也接受以物易物。
茶水铺子给村民带来了额外收入，也成了小道消息的集散地。
这一日，林潇潇正坐在医馆里刻书简。
她打算把自己这段时间游历所见所闻刻录下来，然后拿到康城售卖换其他书简。
终于刻完了最后一卷，林潇潇放下刻刀，把书简收进了仓库。
伸个懒腰，伸展手脚，林潇潇推门出了医馆。
“山女好。”“山女好。”人们看到林潇潇纷纷主动打招呼。
林潇潇一一点头示意，来到茶水铺子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喝着解渴消暑的茶汤一边听众人吹八卦。
“听说了么，谭城又多了两家郑国人开的铺子？”
“又多了两家？这么算下来谭城有六七家郑国人的铺子了？”
“可不是，郑国人做生意不讲规矩，在城里欺行霸市，搞得大家都不愿意进城卖东西。”
“上次我们村里有人进城卖东西，硬是被郑国人栽赃陷害，不仅货物被抢不说，现在人还在官家牢里关着，不知还能不能放出来了。”
“官家也不管管这些郑国人，就放任他们四处捣乱，我可听说他们不止在谭城乱来，周围城里都有他们。”
“哼，依我看，郑国人来者不善，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做生意，他们是看上咱们滑国了。”
“哎，我说你们那么激动干嘛，城里贵人的事情关咱们什么事儿？城里生意不好做，大不了不进城就是了。”
“咱们这些住附近的还算好了，有山女在此坐镇，咱们可以在这里交换货物，听说其他地方都快乱套了。”
因为提到了山女，众人纷纷向林潇潇看来，林潇潇放下汤碗点头。
“诸位，谭城里的郑国人很多么？”
众人七嘴八舌跟林潇潇讲起自己在谭城的遭遇，还有道听途说来的关于其他城的八卦。
林潇潇越听感觉越不对劲。
“诸位，乱世将起，可在家里多多备粮，若是事有不歹便入深山躲避。抑或是在家里挖地窖，必要时人和食物都藏在里面......”
林潇潇讲了一些紧急避难需要注意的事情，众人神色郑重言称记下了。
林潇潇回山，先去找了美丫和吴勇，告知明日凌晨天亮前出发前往康城。然后她又去找了胡子归。
“你近日去过谭城么？”
“后日要赴好友之约，稍后还有姒国老府邸举办的秋会，估计会在谭城盘桓数日。”
“听说郑国人在各大城中闹事，你当心一些。”
“我也听山下的人说过此事，事情如此严重了？”
“不知道，我没有亲眼见证，也是道听途说。但你身份不同，不可不防。”
提醒过胡子归，林潇潇便回自家收拾东西去了。这次去康城，她打算换多多的书简，之后就在山上闭关研究医术。
.......
且说文舒偷跑离开牛首山。
别怪他再次抛弃胡子归，只是山中岁月寂寞壮志亦未酬。
文舒下山时偷了绿奴的银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都城附近。他先去了三羊驿，没有看到对他的海捕布告。
也许是祭器一案的风声已经过去了，也许是文舒在案件中不那么重要，官家没费力气海捕他。
文舒又在三羊驿住了几天，确认自个真的没有被官家通缉，于是便彻底放下心来。
文舒偷的钱不多，再过几日便要见底，当务之急还是要弄钱。
思来想去，文舒琢磨起自己家里存的那数十金。
之前售卖祭器，文舒跟着杜武赚了三十来金。这是一笔大数目，足够文舒在都城吃用数年。为了藏这笔钱，他亲自动手在自家床下挖坑埋金。
在发现自己没有被官家惦记着，文舒首先就想回家把床底下藏的钱挖出来。
于是，文舒略作一些乔装，竟真顺利回到了都城。
文舒原本的宅子已被查封，大门上贴着两道封条。但可能文舒真没那么重要，官家没有特意派人守在这里。这就方便了文舒行事。
都城夜里宵禁。文舒为了钱拼了。
趁着夜色，躲开巡逻兵，文舒来到自家宅子翻墙进入，熟门熟路挖出了自己埋的钱财，转移钱财后又翻墙而出。
有钱了，文舒改头换面，又重新租了一个宅子，并又买了一个新奴仆。
文舒偶尔会叹息，不知道他之前的奴仆去哪了，也许是代替他坐牢了罢。还别说，滑国还真有以奴代主蹲监的制度，只要钱给够。
有钱了，生活水平恢复到原来，只是文舒换了名字，不敢联系以前的狐朋狗友，只能以新身份重新为自己谋划前途。
怕被人认出来，以前走过的门路不能走了，只得该换门庭。可换门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滑国还没腐败到只要给钱就能认识贵人的地步，没有中间介绍人很难取得贵人的信任。
直到有一天，文舒在街上看到了一张告示。
国丈公孙衍家的小女儿生病了，遍请医师问诊，仍旧药石无医。国丈奏请王后，王后下旨招医。
文舒当然不会看病，但他知道牛首山上有个山女会看病。文舒与林潇潇交流不多，但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很多关于山女的事情。
话说林潇潇可是从文舒身上拿到了积分，估计她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第68章 脚气
这一日，林中蝉鸣知知。村中幼童在村林间捉蝉，还有几个爬得高的在摘果子。
有人装满了袋子，便急急跑出去钻进医馆。
“山女，我的袋子满了。”
林潇潇从孩童手里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知了都还活着。她把袋子放在一边，拿出一个小麻布袋。这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姜糖。
“给，这是你的。”
“谢谢山女。”
孩童很有礼貌地退出医馆，跑去跟小伙伴炫耀了。
过了一会儿，陆续又有小孩子提着袋装满满的知了过来，林潇潇一一收下，然后拿出姜汤给他们。
知了是高蛋白的营养补充食物。可以用盐水煮过后晒干保存，也可以油炸后直接保存。林潇潇喜欢油炸后放仓库，吃的时候撒一点盐调味就很香。
林潇潇从仓库里取出一包蜜饯，塞了一粒梅子进嘴里，满口生津又有种梅子的甜香气息。
野生梅子蜜饯可以生津化痰，化解秋燥。
门外忽然传出跑步的声音，还有人声喧哗了起来。
林潇潇好奇推门出来。
只见远方有一行车队正往这边行来，瞧那些人的穿着样式似乎是城里的贵人。
林潇潇脑子急转，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贵人，心中稍稍安定。
一辆羊车上盘腿坐着一男子，他身后跪坐着又一男子。后面男子却是林潇潇认识的，正是那个从山上逃跑的文舒。
林潇潇眼神好，众里寻人发现了文舒，心情顿时不好了。
是文舒引这些人来这里？不过看那些车旁走路的人像是普通奴仆不是刀手，应该不至于牵扯到性命。
车队领头的人来到中间询问那位坐在羊车上的人，那名男子说了些什么后又摇了摇头。
车队一路向前经过了临时坊市，停到了医馆之前。
文舒先从车上跳下里，小跑到林潇潇身边行礼。林潇潇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文舒，视线又回到那位还坐在羊车上的男子身上，只见对方微不可见皱了下眉。
感觉对方表情似乎有些轻蔑，林潇潇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她今天穿了一身普通民服，看上去跟普通的农村女子没有区别。
林潇潇没有感到自卑，反倒是因为对方如此没有城府而更自信。
“山女，这位是国丈府的十三郎。十三郎，这位便是昆仑山女，医家圣手。”
林潇潇看了文舒一眼。医家圣手四个字让她有点脸红。
公孙十三郎在奴仆的搀扶下下了羊车，昂首来到林潇潇面前。
林潇潇怡然不惧，平视公孙十三郎。林潇潇比普通女子要高出一个头，而这位公孙十三郎有点矮呢。
公孙十三郎眯着眼睛看林潇潇：“昆仑山女？何故来了滑国？”这是嘲笑林潇潇这位山女是从胡国逃难来的吗？
林潇潇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国丈府的公子来此山野地头，所来为何？”
公孙十三郎似被提醒想起了此行目的，冷淡的情绪几乎立刻就收敛了起来，竟是给林潇潇行了礼。
哎吆，这位十三郎也不是完全没有城府么。
既然人家识趣，林潇潇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文舒代替公孙十三郎讲了来此的原因。
原来这位十三郎的妹妹得了病，请了都城所有的医师都未能医好，家里只得求助官家张榜求医。文舒恰好在都城里看到了告示，便揭了榜“出卖”了林潇潇。
林潇潇默默看了文舒一眼。
文舒弓背弯腰，毕恭毕敬。他是真把林潇潇当神医来看的。
既然人家是诚心来求医的，林潇潇当然不能拒绝。
“病人在何处？”林潇潇问道。
“便在后面那辆厢车里，”文舒答道，“只要山女能医好十六娘子，其他车上那些东西尽归山女。”
原来公孙家未免路远来回耽误时间，竟是直接把病人带过来了。而公孙十三郎与十六娘是同母亲兄妹，便让他负责此事了。
顺便说一句，十三郎与十六娘的生母乃国丈最疼爱的媵妾，十六娘更是国丈最喜爱的小女儿。
林潇潇由文舒领着来到十六娘的厢车前。
这架厢车有两头牛拉着，车厢仿佛有四平大小，像个小点的房子似的。
这是林潇潇第一次见这么高级的牛车。
有女奴掀帘出来请了林潇潇上车。
林潇潇进车厢先是被内里的豪华震了一下，随机目光便集中在车厢中央倚着美人靠的女孩子吸引。
这便是国丈公孙府的十六娘，十三四岁的样子，面若桃李似春华，一双桃花眼似勾人魂魄，尖尖的下巴似调皮的狐狸，身材瘦削仿若无骨。
林潇潇轻轻皱眉。这姑娘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十六娘似乎很累的样子，只是欠了欠身便又躺在美人靠上，秀眉时不时轻蹙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林潇潇上前跪坐在十六娘身前，先是拿起十六娘的手腕，然后望闻问切。
一套看诊流程下来，林潇潇心中大无语。
这位十六娘得了什么病？那里是什么病，就是长脚气了。
长过脚气的人都知道，长脚气的地方会有瘙痒感。十六娘皱眉就是因为脚趾痒但不能搔而难受。
林潇潇看过了十六娘脚上的症状，心里有数了。
找了个借口下车，林潇潇找来村人，一面让人上山告知胡子归山下的情况，一面让人安排公孙家一行人找地方歇脚。
林潇潇回医馆里写食谱。
通过刚才问话，林潇潇知晓了十六娘严重偏食。
家里人太过宠爱，只给十六娘吃喜爱的食物，导致了她偏食后营养不良。而在身体缺乏维生素B族后，十六娘得了脚气。
要治好脚气很简单，只要两支达克宁就可以。
问题在于要杜绝以后复发，十六娘就得把身体偏了的营养补回来。
所以林潇潇写食谱，目的是给十六娘补充营养，同时侧重补充含维生素B族的食物。比如动物的肝脏，鸡蛋里的蛋黄之类的。
林潇潇仓库里有两支达克宁，是她以前囤的。
也算是正好了，这两只达克宁在不用也要过期了。
林潇潇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当场就把达克宁和食谱交给了十三郎。作为哥哥，十三郎有义务监督十六娘遵守医嘱。
林潇潇转头又找来文舒，委婉说道：“山野很多不方便，贵人还是应该住在城里为好。他们带来的东西，待十六娘痊愈后再送过来不迟。”
十六娘的脚气只要按时涂抹达克宁，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就能消了。
第69章 公孙胡
城里送了好几车东西过来，村长带人在山下卸货，然后把一个个箱子弄上山。林潇潇之前买的两头驴子长大了，用起来非常方便，两辆驴车轮流往山上运货，很快就能运完。
两头驴子虽然是林潇潇买的，实际上更多是村民在用。之前秋收，驴子运货出了不少力。
文舒送了份书简给林潇潇，是十六娘邀请她参加秋会。地点在谭城，举办人是公孙十三郎。
林潇潇把书简放在一边，对文舒说道：“代我回复十六娘，感谢她的邀请，但我只是山野行人，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便不去了。”
文舒似乎觉得有些可惜：“山女，十六娘深受国丈喜爱，据说王宫里的王后和国公也很喜欢她，时常接她进宫玩耍。还有传言说，过两三年待十六娘再大一点，国公会封她为妃。”
别人的富贵关林潇潇何事？林潇潇在公孙家这群人身上可是没拿到积分，所以说她看得清楚这些贵人所谓的感激。
林潇潇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问文舒：“你如今是国丈府的门客？还是奉十三郎为主？”
文舒颇有些自豪地答道：“吾乃国丈门下。”
林潇潇又问道：“他家既知我是小昆仑山的山女，想来也知道你是从胡国来的，国丈不介意？”
“吾，国丈已赐吾姓公孙。”文舒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无颜。
看来国丈还是在意的。
林潇潇微微一笑：“公孙舒，还是公孙子文？”
“公孙胡。”文舒说道，哦不，公孙胡道。
公孙胡？公孙家那个胡国逃难来的？看来公孙家还没把文舒当自己人。
“那他们知道胡子归也在这座山上吗？”林潇潇再问。
文舒目光闪烁着说道：“不知，公子既无意出山，吾遵其意。”
没有出卖胡子归，还算文舒没有完全泯灭良心。
林潇潇点点头：“各自富贵，你且好自为之罢。”
给都城贵人治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
山下的医馆停了，旁边的临时坊市也暂停。林潇潇回到了山上。
今年冬天不像去年那般冷，入冬后一个月才下了第一场雪。
虽然周围城里总能听说郑国商队与滑国商人的矛盾，可那距离生活在郊区的野人太远。林潇潇担忧的郑国与滑国之战也没有发生。
胡子归带着青壮像去年那样在山寨围栏外浇筑冰墙。只是今年的冰墙只有一丈高，不像去年那边夸张。
胆小怕死的林潇潇竟没提出异议。手里积分多了，若有万一她可以传送。
今年村民也没往桃源山洞那边搬，都还住在村子里。
冬天时间太长，林潇潇把孩子们组织起来，在烧着木炭的屋子里刻竹简。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林潇潇坐在上首，望着下方十几个孩子。
其中有些孩子已经十五六了。这些孩子在林潇潇的教导下识字通文会算数。
如果他们不是野人，拥有这些技能完全可以在城里谋一份不错的差事，比如做个账房之类的。
可他们是野人，入城就要交高昂的入城税，更不要说成为国人还要交更贵的人头税。
想到这里，林潇潇不由想到远在济城的公输苟一家。
入冬前，大丫和她的夫婿来过牛首山，一来看望林潇潇，二来送来一些特产。
听大丫说，如今木制自行车不太好卖了。边境有商队贩卖驴子，买驴子的人越来越多了。毕竟驴子用处多，拉货什么的也比自行车好使。
另外，郑国的商队往来济城更频繁。如今的济城看上去比以前热闹了，但也比以前更乱了。
生意不如以前好做，公输苟也开始犹豫要不要向南方搬迁，只是又舍不得现在打下的家业。
这是人家的家事，林潇潇不便多言。
算起来，公输苟已是从五丈村出来的这批村民中混得最好的，毕竟从野人到国人可是跃升了一个阶层。在林潇潇受后世的人看来没啥，但在这个年代那可是影响家族后代的大事。
举个例子，美丫和二丫算是平时经常跟着林潇潇的。美丫嫁给了吴勇，皆大欢喜。可公输苟却不会同意将二丫嫁给村里人，他家早带了话过来将来要把二丫嫁入城里。
咋说呢，入乡随俗罢。林潇潇自己是接受不了这些观念，但她会理解其他人的想法并尊重。她才不会跑去二丫面前讲什么自由恋爱之类的大道理，又不是脑子有缺了。
林潇潇在讲台上胡思乱想。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美丫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凑到林潇潇耳边小声道：“山女，有人上山了。”
林潇潇茫然抬头，发现美丫表情严肃，便放下手里的竹简和刻刀，看了一眼下方忙碌不自知的孩子们，跟着美丫出了屋子。
两人一边往山腰行去，林潇潇一边问道：“来的人多么？”
“很多，看穿着像城里的贵人。”美丫道。
“他们此时到哪里了？”林潇潇又问。
“刚从山下往上来，”美丫道，“今日正好勇哥值守哨楼，他本就目力极好，一瞧见有人影上山便让我来找山女了。”
林潇潇几乎小跑着上了哨楼，从仓库里取出望远镜，往下方看了过去。
上山来的人约有十来人，其中有四人抬着一张软轿，软轿上半躺着一名男子。那男子正是见过的公孙十三郎。旁边走着的人中还有文舒。
又是公孙家的人。怎么又来了？
林潇潇下了哨楼。先让人去通知胡子归，又让人去找村长和村老。
山路上有积雪，羊车不方便，十三郎才会让奴仆抬他上山。
来到冰墙前，十三郎下了软轿。他望着眼前一丈高的冰墙，表情若有所思。
今年的冰墙留了小门的。
小门一开，村长领着村民迎接公孙十三郎，只有林潇潇不在。
文舒依旧是十三郎的话事人，上前拉着村长问道：“山女何在？”
村长犹豫着道：“山女在休息。贵人要见山女？”
“有要事。”
文舒神色严肃，跟十三郎说道：“山女在休息，稍等再见，还是命村民去找？”
“去叫来。”
第70章 使者
“公孙胡？”
林潇潇淡淡地望着文舒，眼神略有些冰冷。
文舒神情尴尬：“山女，十三郎有请。”
“天寒地冻，不方便出去，”林潇潇说道，“十三郎找我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这......”文舒神情犹豫。
林潇潇不催，只静静等待。这反而给文舒更大的压力。
文舒摸了下额头，说道：“国丈府里出了些事情，欲请山女前往都城施展医术救人。”
“国丈府里又有人生病？”林潇潇追问。
“不是国丈府的人，”文舒叹了口气道，“是一位郑国人受了伤，因事情与十六娘有关，国丈府不想将事情闹大，又想着山女神医仁心。”
不想将事情闹大？难道想事后杀人灭口？
林潇潇鄙视文舒：“仔细道来。”
“这......”在林潇潇的威逼下，文舒出卖了国丈府。
原来公孙十六娘差一点杀了郑国商团的使者。
十六娘这个孩子从小被家人宠大，也被周围人从小洗脑“自己将来是要嫁给国公的”。毕竟同父异母的王后姊姊年纪大了，无力再跟宠妃们争宠。
按照公孙家的安排，再过两三年就将十六娘送进宫，由她承担争宠任务，而王后则退居幕后帮助世子培养势力。
被这样教养长大，十六娘自视甚高，却因养在深闺格局很小，给人感觉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也许这样的性格比较适合与妃子争宠，可有时候又会招祸。
前段时间，都城不知怎么地有了流言，说是郑国要跟滑国和亲，滑国要从王亲贵戚中挑选一位贵女嫁于郑国公为妾。
不用言明，这位贵女会从不超过二十的贵族女孩子中挑选，而郑国公已经是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了。
在这个年代，年轻女子嫁给老年男子不是新鲜事，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尤其对方是一位诸侯王。
但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这么想。
比如公孙十六娘，她梦寐以求的是入宫嫁给滑国公。滑国公才三十多还不到四十。在十六娘这样的小姑娘眼里，郑国公可比不上滑国公。
还有一层更私人的原因，那便是十六娘早已是滑国公的人了。她从小出入宫闱，常在王后寝宫过夜，身边人心照不宣末默许之下什么做不得。
流言刚出的时候，十六娘权当笑话听，只想着不知会是哪个倒霉蛋被选中。
可是流言传着传着就更详细起来，不知从何处传出郑国商队的使者向滑国公提议把国公家的女孩子嫁给郑国公。
巧了，国公生了十几个孩子，其中只有两个女孩养大，一个是滑国王后，一个就是十六娘。
据说郑国人是故意这样提的，一来国丈家的女孩身份够重，不仅与当今滑国公是亲戚，与下一代滑国公也是亲戚。
二来也是有点贬低滑国公，看不起滑国的意思。滑国公娶了公孙家的女孩为王后，而公孙家女孩在郑国却只能为妾，滑国公平白就比郑国公矮了一头。
十六娘听了这些话，一开始以为是某个嫉妒她的小娘子故意诋毁她，不过一笑置之。可后来她便察觉道家里人不对劲，再三追问下传言竟是真的。
郑国商队的使者代表郑国公向滑国公提亲，提亲对象正是公孙十六娘。
十六娘根本不信，找借口进宫找王后询问，得到的自然是噩耗。她甚至找了滑国公本人，却被告知事情还未定。
还未定？那不就是没有拒绝？
十六娘深受打击，在王后宫里大闹了几场。之后在被送回家后，这个孩子没哭也没再闹。家人以为她懂事了，结果没多久她做下了一件大事。
十六娘行刺了郑国商队使者，以此明志。
说十六娘蠢吧，她倒也没蠢到不留余地的程度。她竟然还知道选个自己不会吃亏的地方行刺。
文舒不在现场，所以不知道具体行刺细节，也就没法告知林潇潇。
据说当日国公府举办宴饮，那位郑国使者也在被邀之列。十六娘用了手段与郑国使者在偏僻处相见，得到了行刺机会。在行刺之后，十六娘也未大肆宣扬，只是找人通知了哥哥十三郎。
十三郎虽然疼爱十六娘，却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帮她隐瞒，当即便告知了国丈。
姜还是老的辣。国丈得治事情，当即做出决定，一面命人将十六娘单独看守，一面将那位郑国使者藏入了国丈府深处，并对外封锁了消息，府内任何人嚼舌根一律杖毙，包括妾室们。
郑国使者那里，国丈用各种许诺和钱财暂时封口。另一面，国丈府得找信得过的医师为使者治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林潇潇问道。
文舒答道：“便是三日前，因路上有雪行车慢了些，连夜赶路没有歇息。”
林潇潇又问：“三日了？那位郑国使者伤得不重？”若是伤重，三天估计差不多快死了。
“死不了，”文舒道，“十六娘学的是剑舞，好看是好看，杀人却不太行。”
“国丈府就找不到其他可信任的医师了？”牛首山距离都城可不算近，林潇潇与国丈府关系也没那么深。
“山女乃世外隐仙，长居山野，十三郎觉得您可保守秘密。我亦认为山女医者仁心，定不会见死不救。”
文舒忽然跪下，对林潇潇叩首一礼。
“请山女听吾言，吾等从胡国逃亡来滑国，经受过国家灭亡之痛之苦。郑国使者之事若是处理不当，郑国公奸诈狡猾，说不得会以此为借口进宫滑国。滑国虽比胡国强盛，国土也比胡国更大，可一样也是不善兵事者。难道山女要再一次坐视滑国被郑国灭亡，眼看着一国百姓流离失所？”
好一番大道理。林潇潇竟是骑虎难下。
文舒此人大大狡猾。
不管这个文舒是否真这样想的，国丈府那边肯定是冲着林潇潇方便灭口才找她的。
林潇潇眯了眯眼。她心里也有一番计较。
林潇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且去罢，告诉十三郎我同意去都城，不过却要等三日后。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正好那位郑国使者一时半会死不了。”
第71章 叮嘱
“山女要去都城？”
二丫突然跑来找林潇潇。
林潇潇点了点头：“是的。”
“能带我一起吗？二丫期盼地问道。
林潇潇苦笑：“这次去都城有危险，我打算一个人去，美丫他们都不带了。”
“可山女一个人太不方便了，有些事情还是想要帮手，”二丫犹豫着道，“我想跟山女去都城，想出去看看那些城里人都是什么样子。”
林潇潇忽然感觉二丫话里有话，便问道：“你想出去见见世面？”
“是呀，”二丫神情有些委屈，“之前因为三丫和小四年纪小，我只能留下来照顾他们，现在他们也大些了。山女知道，我爹娘想让我嫁给城里人。可我不知道那些城里人都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那些城里一样生活。所以我想亲眼去看看，我想知道那些城里人到底尊贵在何处。”
林潇潇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不想嫁给城里人？”
二丫咬了下嘴唇说道：“是的，我不喜欢那些城里人，我更喜欢跟山女一起生活在山上。”
林潇潇一直都觉得二丫比其他村里的孩子更聪慧。这样的孩子想得多，也更不认命。
林潇潇想了很久，同意了二丫跟随。
“三丫和小四，要把他们送回济城吗？”林潇潇问。
“不用，他们现在不小了，我托付蒋大娘照顾他们，平时还有村里人照应着，”二丫说道，“济城那边生意不好做，说不得过段时间我爹娘他们也会搬过来。”
于是，原本只有林潇潇一人的行程，多了一个二丫。
二丫之后，胡子归来找林潇潇。林潇潇对此不感意外。
胡子归也不废话，直说来意：“山女此行可准备妥当了？是否有归能帮上的？”
林潇潇正色说道：“我出行便易，东西都随身带着，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只是放不下村子里，有些事情要安排好。还有一事，也要托付与公子。”
“山女但说无妨。”
“公子应该知道村子里还有一处‘桃源”，去冬我与村民便住在里面。”
“是，归初来乍到，山女与村民有所隐瞒是应该的。”
“这次等我与那些人全都走了，公子便与村民一道搬进‘桃源’住罢。我已与村长说过，你们可住在我的那个山洞里。另外，‘桃源’里还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届时村长会说与你知晓。”
“可，归与门下定会保守秘密。”
“还有，我在‘桃源’里藏了大量红薯，足够全村吃一两年都没有问题。若是滑国与郑国发生战事，公子与村民可藏在‘桃源’躲避战祸。届时将两边进出的通道堵死，只留下密道打听消息，等战事过去再出来。”
“山女所虑甚远。”
林潇潇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真正担忧的是......那些人会以村民性命来要挟我。与我个人而言，可瞬息而回，所以不必为我担心。”
胡子归有些茫然，似乎没明白林潇潇的意思。
林潇潇翻手从仓库里掏出一袋子姜糖丢给胡子归。
“我从山上来，随时可回山。美丫和吴勇跟我学了些医术，我给他们留了足够的草药......”
林潇潇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都是关于村子的事情。
胡子归望着林潇潇忧民的样子，辗然一笑。随即，又有一股惆怅在他心底升起。
三日时间转眼过去，众村民为林潇潇送行，目送她下山。这是她要求的，否则很担心村民们会一直跟到山下。
公孙府众人这三日住在谭城，今日一早从那边赶到牛首山下。
看来公孙十三郎很自信林潇潇跑不了呀。
也是了，在普通人眼里，林潇潇怎么能带着一个村子的人逃跑呢，而且还是在雪后的冬天。
这是否说明文舒对公孙府的人隐藏了一些讯息？比如当年逃离五丈村，林潇潇就是夜里带着全村人跑了。
这次来的是双头牛车带车厢那种，跟之前十六娘来时做的那辆很像。
林潇潇对着车旁的文舒点了点头，扶着二丫上了车。二丫本想跟她一起上车，被文舒拦住了。
林潇潇看了二丫一眼，二丫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了车窗下。林潇潇上车后坐在了窗边，侧头就能看到二丫。
十三郎斜靠在另一边，在林潇潇上车时点了点头，随后就闭上了眼睛。
牛车走得不快，晃晃悠悠向都城行去。
这位十三郎有意思了。来时匆匆连夜赶路，回时慢悠悠又不着急了。难道是这三天里想通了？
话说他赶了两天不眠不休的路，结果林潇潇提出让他等三天。当时是文舒去传话的，估计废了不少口舌才说通。
这件事情吧，十三郎根本不用着急。
那位郑国使者显然死不了，所以他出来找医师不是救急。凡是不救急的事情，早回去不如晚回去。晚几天说明是费劲辛苦请来的医师，才更显得重视。
林潇潇与二丫对视一眼，见她并未因走路而辛苦，于是便掏出一本书简看起来。
十三郎似乎睁眼看了看她，但什么都没说。
第一天日落前，他们一行人便在驿站住下了。第二天接着上路。
林潇潇把二丫叫上车子，丢给她几卷书简，让她读给她听。她则闭目思考一些事情。
在二丫捧着书简读的时候，十三郎惊讶地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几番二丫。二丫很镇定，好似没有注意到十三郎的目光，专心读着书简。
第二天晚上他们到达了三羊驿。
巧了，有几支商队正巧是去年冬天遇到的，其中便有余家的商队。去年冬，林潇潇和申吴等人便是在余家商队里进了都城。
几支熟悉的商队都过来跟林潇潇问好，还送上了不少特产。这又让十三郎吃了一惊。
林潇潇没有客气，宴请几位商队的管事，还跟大家说了她此行的原因。当然她只说了受国丈府邀请去都城医治病人，并未透露病人的身份。
十三郎本不欲与这些商队结交，只是骑虎难下只能尽量应付。
林潇潇和十三郎都明白她是故意的。
第72章 也进都城
林潇潇离开牛首山后的第十天。
天蒙蒙亮。
胡子归从山洞里出来，身后跟着申吴、阿柴、绿奴和胡老叔。
在林潇潇走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和村民一起把冰墙的缺口封死，然后所有人搬进了桃源。
用了几天时间，胡子归把林潇潇交待他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把事情转托给了村长和村老们。
胡子归先去找了村长道别，然后带着另外四人走密道出了桃源。
绿奴望着空无一人的荒野，心里有点发怵，紧紧跟在胡子归身后。胡老叔和阿柴背的行囊比较多，两人走在最后。
申吴停在胡子归身旁，问道：“公子，咱们直接去往都城，还是先去康城？”
胡子归神色沉重，说道：“去康城，还有几个人要见。”
胡子归没有像林潇潇想的那样留在桃源避祸，他有其他想法。
胡子归一行五人，在康城住了三天，然后才启程前往都城。
四天后，他们到达滑国都城。
绿奴问道：“公子，我们住客栈，还是租房子？眼下来往都城的商队不多，租房子也不贵。”
胡子归指着城门口一处早点摊道：“不急，先去那里坐一会儿。”
五人各自叫了早点，吃过饭后才悠然往城里行去。
胡子归已不是第一次来滑国都城，当初他想借姒国老的书信见到滑国司马却被人弃如敝履。如今再次踏入这座城，他已是换了一番心境。
他们一行人路过了国丈府。胡子归看了一眼府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又望了望远处的屋顶，神情闪过一丝异样。
他们在一处巷弄里停下来。这里是一条比较幽静的小巷，住户门前种着桃柳，是家境还算可以的士族聚居的地方。
来到一户挂着“胡”字的院门前，胡子归示意申吴上前敲门。
申吴上前敲门。
绿奴跟在申吴身后，望着院门上的木牌发愣。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开了门。来人竟是胡三郎。
胡三郎，曾经为胡子归谋士，比文舒更得信任，逃到胡国后在确认胡子归无复国大志后离开。
在场五人，只有胡子归和胡老叔没有表现出惊讶，绿奴甚至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胡三郎帮胡老叔提了行囊，带着五人进院子。
这处院子在外面看不太起眼，里面却很大。不算厨房杂物间等，可居住的正屋足足有五间。
“老规矩，公子一间，绿奴和胡老叔一间，申吴和这位阿柴兄弟一间。”
众人放下行囊，收拾一番。
中午，胡三郎买了酒菜回来，六人在正屋吃酒叙话。
绿奴心情激动，饮了三杯下肚，便仗着胆子问胡子归：“公子怎知三郎居于此处？”
胡子归看向胡老叔：“是老叔告诉我的。”
胡老叔瞪了绿奴一眼，冷哼一声后才解释道：“你能与申吴保持联系，我为何不能与三郎保持联系？”
绿奴一阵脸红，连忙又饮下一杯酒，转头又问胡三郎：“三郎，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这两年你是怎么过地？”
胡三郎怎么过地？当初离开胡子归时，胡三郎拿到了一笔“遣散费”。胡子归大方，这笔钱数目不小。
胡三郎用那笔钱交了人头税，然后租了这个院子，就这样在都城定居下来。之后，他在城里一家布匹店找了工做，经过努力获得掌柜的信任做了账房。
“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何要租这么大的宅子，一个人住太浪费了。”绿奴又道。
“因为这处宅居于木桐巷......”
这个年代的谋士有两种。一种是被特定的主家供养，也就是正式的门客。另一种则是散人，偶尔有人找他们出谋划策。
木桐巷就是散人聚居的地方。有些散人出了名，也会有主家来聘用他们。胡三郎虽然做了账房，同时也是一名散人。
住在木桐巷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可以结识很多其他谋士。谋士们聚在一起，集思广益，广开言路，同时各种消息汇集。
也是因为租住了木桐巷的大宅子，胡三郎手里没有多余钱再去买奴仆。他也不太放心其他人，便一个人住了下来。
胡三郎放下酒杯，目光灼灼望向胡子归：“公子此来可是为了郑国之事？”
胡子归也放下酒杯，正色道：“正是，在谭城和康城听了很多不好的消息，郑国人分明贼心不死，都城这边可有何消息？”
胡三郎沉声道：“郑武公终究藏不住他的野心，什么商队，分明是派到滑国来捣乱的。郑国商队在都城里欺负滑国商贾，滑国公只有斥责安抚，多次发生此等事件早已引起滑国士族不满。”
郑国人商队做生意不讲规矩，习惯强买强卖。这给滑国比较趋于成熟的商业体系带来了毁灭性的影响。
如今在滑国都城，人人厌恶郑国人。
可问题在于，滑国公对郑国人一再忍让，严令国人不得违逆郑国人。这让滑国人在面对郑国人时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事实上，大家都明白滑国公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因为滑国畏惧郑国的军力。
大家知道，一旦开战滑国打不过郑国。
虽然滑国公也很重视军力，可滑国只是个中等国家，跟郑国那样的大国没法比。
举个例子，郑国的军队以千乘计，滑国则是以百乘计，数量上就差了十倍。郑国连年征战，他们的兵士经验丰富，也不是滑国那些临时征兆的民兵能比的。
胡子归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听闻郑滑两国要和亲？”
“是有这么回事，”胡三郎皱眉说道，“此事是郑国一方提出的，还指定了人选，是王后的妹妹。郑武公年近古稀，还有心思纳妾？”
“此事可是已经定下？”胡子归追问。
胡三郎道：“还未定下，只是郑国商队的使者口头提过几句，若是定下还需郑国一方发国书来。”
“都城对此事是何想法？”胡子归继续追问。
胡三郎回忆道：“谈论此事的人不多，说起来多为乐见其成。若是和亲能缓解两国的矛盾，滑国人肯定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