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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水青     绿如玦txt下载     绿如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前尘往事(8)

    为了周末的聚会,吴静芝拉着女儿做脸做头发,按摩洗脚,整身都倒腾了一遍,然后又去各大商场狂扫,买了一堆东西,最后叶知然都吃不消了,抱怨道:“不就吃个饭嘛,又不是结婚。”到了吃饭那天,最紧张的是柳元平,一直打电话给叶知然,打听未来岳父岳母的喜好,平常风趣幽默的一个人,竟然手足无措起来,换来的,当然是叶知然的一顿嫌弃,说他:“就吃个饭,你整那么多心思!”

    聚会的地点,定在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大饭店。柳家早早地就到了,在等着叶知然他们的时候,柳志远打趣他儿子道:“看你这么紧张,叶家女儿一定很漂亮吧?”柳元平还没来得及回话,他母亲接腔道:“叶冬青当时可是院里的校草,都说女儿随爸,肯定不会差。”柳志远就笑道:“他当年是校草?谁评的?我还以为是我呢!”

    “看你爸脸皮厚的!”柳母朝儿子笑道,“这点你们俩都很像。”

    “所以啊……”话音未落,就听柳元平忽地站起来,说:“来了!”三人扭头看去,只见门口进来两人,挽着手朝他们走来。三人忙起身向前招呼,正寒暄着,叶冬青也进来,看到柳父,笑着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热切的拥抱。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自从你离开医院,都十多年啦!”柳父上下打量叶冬青,又看看自己,再看看孩子们,笑道:“你一点没变,不像我,头发都白了。”

    叶冬青一边跟柳母打招呼,一边笑道:“我怎么记得上大学那会,你就有白头发,号称少年白头,这跟老不老可没啥关系!”这边柳母拉着吴静芝说:“我们先进去吧,让他们在这里聊他们的。”又对叶知然笑道:“你女儿随你,乖巧漂亮,别说我儿子,我见了都十分喜欢。”柳元平带着他们往包厢方向走,听到母亲这样说,回头朝叶知然抛了个媚眼,笑得一脸自得,叶知然则回他一记白眼。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离开的时候,柳母拉着叶知然,从包里取出一个锦缎盒子,递给她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别嫌弃。”叶知然推脱着不肯收,吴静芝也在旁边说:“我都没带东西,怎么还意思收你的礼物。”柳母一边将盒子往叶知然手里塞,一边对吴静芝笑道:“我是见了这孩子就很喜欢,就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没其他意思。”吴静芝朝女儿笑道:“赵姨的一片心意,还不赶紧说谢谢!”叶知然只得收下礼物,说了声谢谢,一旁的柳元平开心得像是自己得了礼物。上车后,吴静芝让女儿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对龙凤金镯子,款式精致,金光灿灿。

    “赵雪出手还真大方,这得两三万呢!”

    叶知然将盒子递给母亲,说:“还是你收着吧,说不定到时候要还给人家呢,再说我也不喜欢金饰,俗气。”

    “你这孩子……”

    “这是长辈的心意,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叶冬青也开口责备道,“今天是我考虑欠缺了,应该给那孩子也准备一份礼物的。”叶知然瞥嘴道:“他的礼物还不够大?你们都把我送出去了。”说得她父母都笑起来,吴静芝跟丈夫抱怨道:“都是你把她宠坏了,越大越不懂事。”叶冬青一下子收住笑容,不再说话。

    这之后,两家走动频繁起来,特别是吴静芝和赵雪,时常约着出门就是一天,叶冬青倒也乐得清净。他打电话给侯涛,询问他身体康复情况。侯涛用欢快地声音告诉他,自己和妻儿在国外,“你也该找机会出来放松放松,”他说,“我到了阿姆斯特丹,就有种回家的感觉。我现在在火车上,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花海,黄的、红的,紫的,五颜六色,看着心情就好了。”叶冬青听了很是羡慕,问他:“你真不管公司的事了?我听知然说,现在都是丁亚文说了算,我记得他没占多少股份啊!”

    侯涛笑道:“他每天都会给我电话,但我一般都让他看着办,他跟了我这么多年,做事不会偏太多,知然再磨两年,杭州的公司就放给她了,有你指点,肯定不会差。”叶冬青想到女儿,心里一阵欣慰,嘴上却说:“她哪里会做生意,我现在是懒得管她,随她折腾,等结婚了就没法这么随性了。”

    “她心性高,以后一定是有一番作为的。”侯涛说,“你就等着享女儿福吧!不像我,儿子才上小学,都不知道……”叶冬青忙打断他,说:“小孩长得很快的,转眼就大了。你在那边好好玩,回来给我电话,我们聚聚。”听那边答应了,就挂了电话。

    这天阳光很好,穿过百叶窗,在对面的墙上映出它的影子。叶冬青斜靠在座椅里,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忽地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从椅子上蹿起来,匆匆开门出去了。半个小时候后,他的车子出现在华山医院大门口。

    金文杰告诉柳元平说有人找的时候,他刚从手术室出来,一脸的疲惫,只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转头安排护士病人术后的注意事项,直到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柳元平转身一看,才知道找他的竟是未来的岳父,忙拖了自己椅子给他坐,嘴里忙不迭地道歉:“让叔叔久等了,我刚做完手术,不知道是您来……”叶冬青忙摆摆手,“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有事就去忙,我坐一会就走。”

    柳元平心想哪还会有更重要的事,“我正要下班呢,我去换身衣服,你等我五分钟。”说着连连给金文杰递眼色。金文杰跟着他进了更衣室,柳元平就埋怨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我?”金文杰一脸委屈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还以为是找你的病人。”

    柳元平没话说,脱了白大褂,嘱咐金文杰:“我先走,有人找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金文杰点点头,忍不住八卦道:“外面的是谁啊,看你紧张的。”

    “女朋友他爸!”柳元平白他一眼,“你不是跟夏绿如很熟么?怎么连她舅舅都不认识。”金文杰听了不禁张大了嘴巴,许久才一脸恍然:“难怪我看着脸熟呢,原来是叶叔叔。”等他回过神来,柳元平早就带着叶冬青离开了。

    柳元平挑了间港式茶餐厅,环境静谧,装修复古又不失潮流,刚进门叶冬青就不住地点头。两人选了带屏风的隔间,柳元平打开暖黄色的灯,将桌边的菜单递给叶冬青,说:“叔叔先看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

    叶冬青看着菜单,突然抬头问道:“你和知然来过这里么?”

    柳元平刚坐下的屁股又抬了起来,忙应道:“来过一次,她不太爱吃清淡的。”

    叶冬青点点头,说:“对,她重口味。你看着点吧,我随意。”

    柳元平忙将菜单接过来,细细看了,点了一壶普洱,又要了一份叉烧包,一份焗盐虾,一份卤鸭,一份蔬菜肉粥,然后将菜单递给叶冬青,让他再点。叶冬青便点了灌汤包和肠粉,又问柳元平:“够吃么?不够你再点,我老人家,吃点清淡的就好。”

    柳元平接过菜单,放回原来的位置,连连道:“我晚上也不多吃,怕长肉。”

    两人等菜品上桌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冬青问柳元平和叶知然是怎么认识的,柳元平就说了皮夹的事,叶冬青听了笑道:“还真是缘分!”然后脸又忽地阴了下来,“那你和许朗瑜是?”

    “我们是好朋友!”柳元平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是去国外进修租房子的时候认识他的。”

    “他……”叶冬青欲言又止。

    柳元平这才意识到叶冬青的神态有些不自然,心里一紧,忙问:“叔叔也认识他?”叶冬青摇了摇头,“也就见过两面,有点印象而已。”说着服务员端着卤鸭和叉烧包上来,叶冬青就招呼柳元平吃饭,之后再没提到许朗瑜,柳元平忐忑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前尘往事(9)

    从老家回来后,夏绿如就感冒了,被许朗瑜强行安排休息,害她无聊地窝在沙发里一边挠着抱枕上的毛毛,一边给雅娟打电话抱怨:“让我在家里休息,他自己却忙得不见人影。”金雅娟就笑,说:“那怎么地,你还想他也请假在家里端茶倒水,伺候你这个病人啊?”夏绿如就不好意思起来,说:“我哪有!我就小感冒,吃两颗药就没事了。我这不是在家里闲得无聊嘛!他又不让我上班。”

    “所以嘛,这就是找同事不好的地方,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再加上你这性子,被他吃得死死的,工作上做不了主也就算了,家里看样子以后也是他说了算,你惨了你。”

    “哪有这么严重!”夏绿如掩嘴笑道,“他还是挺听我的话的,我只是不想他担心罢了。我要真不愿意,他才不会勉强……”

    “得得得,”金雅娟不耐烦地打断她,“我算是明白了,你今天打电话是秀恩爱来的。你现在开心了吧?如愿以偿了。还要来刺激我这个远在异乡,没人关心的可怜人。”

    夏绿如听了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含糊两句借机转移话题,问她:“你在做什么呢?”金雅娟还有些情绪,说:“这话问的,我可不就是在跟你打电话嘛!话筒都捂烫了,你说自打你跟许朗瑜好了之后,我这耳朵都起老茧了,一件小事都能被你翻来覆去说个上百遍,我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你是不是烦我了。”

    “是啊,烦死了!”金雅娟说完咯咯笑了起来,“我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幸福的人么?之前我就一直劝你来着,你以为那是假的?我们两个能一起幸福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行的话至少也要有一个如意吧?你就好好地跟他过,我开心还来不及,我只盼着他别这么忙,有时间多陪陪你,我呢,耳朵也能清净清净。”

    夏绿如就笑:“你还是闲我烦!看来我要找事情做做好打发时间,指望他有时间陪我是不可能的了,他早上打电话来说要在上海呆一段时间,新收购的公司整个架构都要调整,你知道他前一段时间因为他叔叔的事都没……”

    “我知道,我知道……”金雅娟在那头用讨饶的语气回道,“你刚不是问我做什么吗?我跟你说,我刚在看东野圭吾的《白夜行》,你看过吗?”夏绿如摇头,“好看吗?听起来像悬疑的,我一个人在家本来心里就毛毛的,可不敢看这种小说。”金雅娟笑道:“是悬疑推理小说,不恐怖,你甚至可以当言情小说来看。”

    “我也不爱看言情的,”夏绿如为难地地说,“你知道我眼窝子浅,受不了那种折磨人的情感。”

    “我觉得还行,反正打发时间,要换以往我也不会推荐你看,你现在不是泡在蜜罐子里么?看看这个动动脑子,再流两滴泪也好,清目解毒,说不定感冒就好了。”

    夏绿如就笑:“你这是哪门子的方子?我还是看电视打发时间吧。”

    “随便你!”金雅娟催促她,“我肚子饿了,起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我先觅食去,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夏绿如真去搬了笔记本电脑出来,从网上找了金雅娟推荐的小说,开始是想用来打发时间的,结果深陷其中,连午饭都没好好吃,就从冰箱里胡乱找了点东西填肚子,直到许朗瑜打电话过来。

    “感冒好些了吗?”许朗瑜问她。

    夏绿如两眼发涩,吸着鼻子说:“好多了,你吃饭了没?”

    “吃了,”许朗瑜听她鼻音重,就关切地问道:“药吃了吗?我怎么听着你感冒变严重了?鼻音这么重。”

    “没有,”夏绿如吸了吸鼻子说,“我在看小说……”

    “就哭鼻子了?”许朗瑜在那头笑了起来,“你还是少看点,我记得你……”话到这里忽然就停住了。

    “怎么不说了?”夏绿如奇道,“你记得我什么?”

    “没什么,”许朗瑜声音低沉了许多,“你生病要多休息,别太费神,我尽量早点赶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夏绿如乖乖地应道,“我原本也没想看,雅娟推荐来着,说挺好看的,我就想反正在家里没事,打发下时间。”

    许朗瑜就笑:“你在家里无聊,少看点没事,我是怕你不好好休息,我又没时间陪你……”

    “你又来了,”夏绿如打断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真想我好,你就让我上班去,家里就我一个人,真的很无聊啊!”

    “好,”许朗瑜答应她,“这个周末好好休息,周一就能上班了。”

    夏绿如高兴地朝着话筒亲了好几下,说:“谢谢亲爱的。”

    许朗瑜半天才回过神来,半晌低语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听听看。”夏绿如却打死也不看再说了,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夏绿如上班后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跟着着急,却不敢打电话给许朗瑜,怕打扰他工作,一整天像油锅上的蚂蚁似的乱转。宋子君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就在私底下跟新来的闫立伟嘀咕:“听说新收购的公司人都走差不多了,老板很生气,你说会不会我们部门也跟着遭殃?”闫立伟正写着项目计划书,头也不抬地回道:“怎么可能,就算收购的子公司没了,集团公司也还是要做电子商务的,这是大趋势。”

    “那为啥绿如姐跟掉了魂似的?”

    闫立伟侧过身子,扫了眼夏绿如的办公室,只见她正在办公桌前走来走去,一会拍拍自己的头,一会嘴里又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是有点奇怪,”闫立伟收回目光,看到宋子君一脸的八卦样,就把心里的话又咽了回去,说:“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下午开会,你的计划书写好了?”宋子君打着哈欠道,“没呢!昨天被室友拖着玩到半夜,都没睡醒,我得先补个觉再干活,你帮我看着点,绿如姐要是过来就叫我。”闫立伟摇摇头,不再理会她,转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宋子君还真趴在桌子上做起来了白日梦,不时还传来断断续续的鼾声,令闫立伟十分无语。

    快十一点的时候,许朗瑜打来电话,夏绿如接通电话的第一句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个字都没跟我提?你忘了我们做的约定啦?不是说好不隐瞒的吗?”许朗瑜忙安抚她:“对别人是大事,在我这里就不一定了。放心吧,事情已经解决差不多了,过两天我就回来。”夏绿如这才转忧为喜,叹道:“邱友平早上跟我说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董事长肯定很生气吧?”许朗瑜笑道:“怎么?你不先关心我,倒先惦记着未来公公生不生气?”他这一打趣,夏绿如就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问他:“承瑶跟你在一起?”

    “没,她和陆建波一起。”

    夏绿如“哦”了一声,半天无话。许朗瑜知道她的心思,说:“等忙过这段,我会找机会跟她聊聊,你放心,她是个明理的姑娘,一定会理解的。”

    夏绿如没吭声,半晌回道:“知道了,工作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别累着,记得准时吃饭,晚上早些睡,周末我去看你,有什么要带的跟我说。”许朗瑜先是答应着,听说她要过去,就乐了,说:“我什么都不需要。你来我自然高兴,就怕到时没时间陪你。”夏绿如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我也怕看到承瑶尴尬。”许朗瑜说好,又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两个人却像这辈子都聊不完似的,直到陆建波进来才算结束。

    “吃饭去?”

    “你先去,我还有几份文件要看。”

    陆建波倚着办公室的玻璃门就笑:“许总,我看你电话打了半个钟头了,再说文件吃过饭回来再看又不会跑,不像人,它们不会抱怨你的。”

    许朗瑜听他这样说,只得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拿了外套,跟着他出门。路上,许朗瑜问他:“承瑶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和财务部的红姐去吃了,让我负责监督你吃饭,我这是领命执行。不过说来也奇怪,她这么关心你,怎么不自己来找你?她又不是在乎其他人说闲话的。”许朗瑜笑笑:“可能是跟我吃饭太无趣吧。”陆建波听他话里有话,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他想吃什么,许朗瑜说:“就对面的快餐厅吧,回头等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再请你们。”

    陆建波笑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前尘往事(10)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许朗瑜打电话给周承瑶,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地方你定。”

    周承瑶带他去了小南国,两人点好菜就开始说工作上的事。公司框架已经调整到位,早上的会议也给出了清晰的战略图,剩下的就看执行力了。周承瑶说到这里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许朗瑜没有注意到,他心里正盘算着该从哪里起头。似乎有许多需要跟她解释的事情,但每一件都不好启齿。终于周承瑶开口问他:“你今天找我吃饭是有事要说吧?”

    许朗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他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这段时间一直忙乱的节奏,都没有机会跟你单独聊聊。”周承瑶笑道:“真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十一年没好好聊过天了。”许朗瑜就一脸内疚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了,不打趣你了。”周承瑶摆摆手,“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找我,跟绿如有关对不对?”许朗瑜睁大了眼睛,一脸讶异。周承瑶又是一阵笑,说:“说实在的,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你俩有戏。我又不瞎,你一看到她,眼神都变了。”

    “可是……”许朗瑜支吾着,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周承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怕伯父伯母不同意,对不对?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我爸妈那里就更好办了,一句话的事情。”

    许朗瑜见她这样,心里更生了几分愧疚,又不忍戳穿她,强颜笑道:“我这一句话还没说呢,你就把所有的事办完了?”

    周承瑶意识到自己过于刻意,面露尴尬道:“那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许朗瑜沉吟了好一会,才徐徐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和绿如正式交往了。家里反对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我找你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和绿如都很珍视你这个朋友,不希望因为我们的关系给你造成困扰。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因为任何原因失去你这个朋友,只是有些事情,我又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跟你说明。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或者理解,而是觉得对于你,对于另一个人,都需要明明白白地交代,我……”

    周承瑶却再次打断他的话,“你是说许琰?绿如跟我提过,我也觉得很遗憾,只是逝者无法复活,生者生活幸福,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我想他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们在一起,也会觉得欣慰的。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上一辈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你说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也不枉……只不过,有些东西我得问你讨回来。”

    “什么东西?”

    “就是你留学前我送的东西啊!你别说我小气啊!我呢,主要是觉得……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再放你那不合适,不过……”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许朗瑜爽快地回道,“东西我都整理了,就在我房间的行李箱里,还有那把吉他,我也不会弹,还是还给你的好,不然放在那里积灰尘。”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承瑶的声音有些变了调,像是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又说:“等我回去自己拿好了,这事你也不用跟绿如提,我怕她多想。”

    许朗瑜见她如此急切地与自己划清界限,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心里却不免轻松许多。吃过饭,许朗瑜结了账,两人起身离开的时候,周承瑶有些语重心长地来了句:“你该让自己开心些,幸福是用来享受的,不要因此而内疚什么,那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意义。”许朗瑜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才低声回道:“谢谢!”

    许朗瑜从上海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敲夏绿如住处的门,但是很遗憾没人应答。他这才想起来要给她打电话——原本想给她惊喜来着。

    “在哪儿呢?”声音柔得像四月的春风。

    “还在公司,”夏绿如回他,“我刚看到承瑶了,你怎么没一起回来?”

    “哦,”许朗瑜笑着应道,“你没问问她?”

    “我……她离我有段距离,再说……你懂得,我哪好意思去问她。”

    “你这是心虚了!”许朗瑜都快笑出声了,逗她一直以来就是最能让他愉悦的事情。那头的夏绿如忸怩着身子嗔怪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她说呀?我是真的……我担心她知道后不理我了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夏绿如很怕周承瑶跟叶知然一样的反应,只要想想就心里一紧。

    “我来接你,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我肚子饿坏了。”

    “你回来了?”夏绿如激动地跳了起来,“你现在在哪儿?办公室吗?”

    “在你家门口,”许朗瑜仍是笑,“原想蹭饭的,结果吃了闭门羹。”

    “我不知道你回来,”夏绿如忙说,“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会。”

    “还是我过来接你吧,”许朗瑜说,“我怕没有等你的耐心。”

    夏绿如就羞红了脸,嗯嗯地回说“好”。挂了电话,她快速地整理背包,拎了就急冲冲地往外走,和进来的邱友平撞了个正着。

    “这么急冲冲的,去哪儿呀?”夏绿如这才想起来他刚打电话给她说有事,忙停下脚步问道:“没什么,你找我有事吗?”

    邱友平嘻嘻笑道:“这不许总回来了嘛!明天肯定是要汇报工作的,我想先找你打探下他有没有什么……比如忌讳的事情?或者他比较喜欢听哪方面的内容?我好有准备不是?我可不想搞砸第一次工作汇报。”

    夏绿如笑道:“你不用想这么多,把你目前的工作进展如实说就可以了,别扯废话就行。他是很好说话的人。”

    “很好说话?”邱友平一脸的不置信,“我怎么听说……”

    “那你是信我还是新八卦消息?”

    “当然信你了。”

    “那不就得了!”夏绿如急着走人,“我还有事,你也安心回家去吧!”说着像一阵风似的刮出门去,留邱友平一个人在那里挠头,嘴里念叨着“真的好说话?她明明上次说自己第一次被批得狗血喷头,怎么今天……”

前尘往事(11)

    夏绿如刚出电梯,又被迎面而来的陆建波叫住:“这么晚还没回去?”

    “嗯,有点事,这就回去了。”

    “那你等我下,”陆建波说,“我也要下班,顺路捎你。”

    夏绿如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好了。”

    “你别跟我客气,”陆建波坚持要和她一起走,“我上去拿个包就下了,你等我五分钟。”

    夏绿如急了,拉着他的衣袖说:“真不用,我约人了。”

    “这么晚还约……”陆建波说到这里,看到她绯红的脸才恍然大悟过来,忙朝她挥挥手,“那你先回去,我正好想起来有点事要处理。”夏绿如如释重负地跟他道别,然后抬腿就往外飞奔而去,刚到门口,就见许朗瑜从车上下来。夏绿如忙弓着身子要往车里钻,却被许朗瑜一把拉住,说:“你陪我上去趟,我拿个文件。”夏绿如想说自己在车里等他,但看到许朗瑜热切的目光,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更何况许朗瑜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牵了她的手就往里走。夏绿如半推半就地跟上他的脚步,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着说:“会被人看到的。”

    “这么晚,哪有人看!再说看见也没什么。”

    夏绿如只好放弃挣扎,两人进了电梯,门一关上,四目相对,笑面如花,整个世界安静地只剩下彼此。许朗瑜张开了双臂,夏绿如一脸娇羞地躲进他的怀里,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莫过如此,连时间都在这刻冻结。

    “叮咚!”电梯门随之打开,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手却还纠缠在一起。夏绿如转身正要往外走,一抬头却发现周承瑶正直愣愣地望着他们。夏绿如下意识地把手从许朗瑜的手掌里抽离出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慌乱地望着周承瑶,像是被逮了正着的小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倒是许朗瑜一脸淡定地跟周承瑶打招呼:“这么晚还没回去?”

    周承瑶朝他们笑笑,说:“正要回去呢!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回公司了?”

    许朗瑜看了眼夏绿如,抿嘴笑道:“来接女朋友。”

    夏绿如觉得自己快囧死了,拼命垂着头,只听耳边传来周承瑶的笑语声:“这恩爱秀的!得,我不妨碍你们了,明天见!绿如,你干嘛总低着头啊?不想看到我啊?”

    “没,没有!”夏绿如抬头想要解释,但看到周承瑶的脸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她怕人看见!”许朗瑜不忘揶揄她,说着重新拉起她的手,对周承瑶说:“明天见!”

    夏绿如等周承瑶进了电梯,忍不住低声埋怨男友:“你跟她说我们的事了?那你刚电话里怎么不告诉我?害我刚才紧张得一身汗。”

    许朗瑜干脆搂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笑,气得夏绿如拼命垂他。

    这天吴静芝被赵雪邀着出去逛街,叶知然也有约会,就叶冬青一个人在家。他将书架顶部的盒子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红色的小木盒,慢慢地开了,里面一堆散落的信件,他都一一取出来看。里面都是他写给李兰的信,里面那些甜蜜的话语,都想一枚枚小尖刺,不停地扎着他的心。

    叶冬青将信一封封取出来翻看,里面的一字一句都让他倍感心酸,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也无法清楚地解释李兰另嫁她人的真正原因。倘若她真的移情别恋,又何必保存他的信件,若她心里一直有他,为何他去找她时又一言不发?他就胡思乱想着,边翻看着信件,渐渐箱底就只剩了一封信。他伸手去拿时发现信封上不是他的字迹。他忙将信拆开,等他看完信的内容,脸上的神色大变,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他将所有的信收回箱子,将最后这封放进公文包,然后给韦君智打电话,说:“你马上来我办公室。”

    出门的时候,正好吴静芝回来。他连正眼也不瞧她,自顾开了车离开。

    韦君智匆匆赶到,一边推门进来一边笑道:“你最近是怎么啦?总是着急上火地叫我……”忽地抬头看到叶冬青一脸愠色,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叶冬青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神色怪异。

    “出什么事了?”

    “你给我念念这封信!”叶冬青指着桌上的信,韦君智一脸狐疑地拿起来,只觉得上面的字很是熟悉,待展开信刚念了个开头,脸就变得煞白。

    “这,这……”他语无伦次地看着叶冬青,“这是哪里来的?”

    叶冬青冷笑一声,说:“你问我哪里来的,我还想问你呢!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笔迹都不认得了吧?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韦君智吓得将信扔回桌上,急急地解释道:“这,这上面是我的笔迹,但,但内容真不是我写的,我……”

    叶冬青厉声道:“不是你写的,那又是谁?”

    “是,是嫂子。”

    “谁?”

    “我真的是被逼的,”韦君智扑过来扒着叶冬青的椅子,一脸求饶的表情,“冬青,你千万要理解我,我也是为你好!”

    “够了!”叶冬青大喝一声,韦君智浑身抖了一下,认识他三十年,还从未见他这样大发雷霆过。“你最好给我一字一句交代清楚,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说,我说,”韦君智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大学那会,静芝一直喜欢你,这你也知道,但是你对她呢,总是若即若离的,让她很是苦恼,直到有天你妹妹来找你,说,说你表妹要嫁人,让你回去阻拦。她这才知道你一直不接受她的原因。她就,就让我帮她,帮她写了这封信,我对天发誓,这里面每个字都是她写好,我照着抄的。我真的……”

    “你说我妹妹来过学校,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你正好被教授叫去做实验。我去找你,结果被静芝看到,然后,然后她去见了你妹妹,说她是你女朋友,毕业就要结婚的……”

    叶冬青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叶艳秋一直对吴静芝怀有敌意。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良久对韦君智挥挥手:“你走吧,不用再来了。”

    “冬青。”

    “别再让我看到你!”叶冬青朝着他大吼一声,吓得他忙退了出去,慌慌地给吴静芝打电话。“嫂子,冬青知道那件事了。”

    吴静芝一头雾水,问他什么事。

    “你还记得大学那会你让我给他表妹写的信吧?这信不知怎么会在他手上……”

    吴静芝听了瞬间魂飞魄散,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慌慌地捡了手机,抖着嘴唇问道:“怎,怎么会在他手上?”

    “我也不清楚。”韦君智很是懊恼,“这事我真是无辜的,你可一定要帮我求情啊,不然……”

    吴静芝哪里还听得到他说什么,随口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然后六神无主地在客厅里打转,阿姨见了很是奇怪,问她怎么了,才回过神来,吴静芝强作镇定地回了句没事,就赶紧上楼给叶知然打电话,让她回家。

    “又出什么事了?”那头是叶知然不耐烦的声音,“是不是又跟我爸吵架了?”

    “不是,”吴静芝颤抖着声音说,“这次比吵架还严重,你先回来,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叶知然听出母亲的声音和往常不一样,只得放下手上的事赶回家。

水月镜花(1)

    接下来半年,夏绿如和许朗瑜都忙于工作,两个人的状态在外人眼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半年后G公司运行上了轨道,有次许朗瑜回家,殷素梅当着许向阳的面提到他和周承瑶的婚事。许朗瑜先是低着头想了一会,接着抬头看了殷素梅和许向阳一眼,回道:“我有结婚的对象了。”殷素梅闻言和丈夫对视了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结婚的对象,但不是承瑶。”

    殷素梅失色,颤抖着声音问道:“不是承瑶?那是谁?”见许朗瑜不吭声,又问许向阳:“他跟谁交往你也不知道吗?”

    许向阳脸上已有隐隐的怒意。

    “你该不会是和叶家的孙女……”

    “不是孙女,是外孙女。”许朗瑜鼓起勇气回道,“我下次带她来见你们。”

    “不需要!”许向阳断然拒绝,“你跟承瑶的事早就定了,我不管你跟谁,玩玩没问题,结婚没得商量。”

    “我不会跟承瑶结婚的。”

    “你敢!”

    许朗瑜站了起来,面色沉重,一字一句地回道:“结婚这件事我自己做主。”说完转身出门,任凭殷素梅在后面喊他多少遍也没有回头。

    “你给承瑶打电话,”许向阳对妻子说,“让她尽快过来一趟,这个逆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殷素梅忙给周承瑶打了电话,也不说什么事,只让她来一趟。

    周承瑶挂了电话打给许朗瑜:“你是不是跟伯父伯母说了什么?殷伯母刚打电话给我,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却不肯说什么事,只是让我去你家。”

    “对不起!”许朗瑜说,“没先跟你打个招呼。”

    “你……跟他们提绿如了?”

    “嗯。”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周承瑶最后说,“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许朗瑜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回道:“谢谢。”

    周承瑶去了许朗瑜家,一进门殷素梅就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像是一肚子的话,支吾半天却只说了一句:“你伯伯在书房等你。”周承瑶跟她问过好,朝书房走去,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书房的门半开着,周承瑶举手敲门,只听得一声“进来”,倒把她先吓出了一声冷汗。

    她推门进去,怯生生地开了口:“许伯伯!”

    “坐吧!”许向阳直起身子,仍旧蹙着眉,看了她两眼,问道:“朗瑜跟其他人交往的事,你知道吗?”周承瑶刚放进椅子的屁股又忙抬了起来。“知道,”她说,“我和她也是很好的朋友。”许向阳扬了扬眉头,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她:“你父母没跟你说吗?要不是考虑到朗瑜刚回国,事业还不稳,你们俩早该订婚了。”周承瑶坐直身子回道:“我知道。我和朗瑜小时候感情是好,但是分开这么多年,很多事都变了。”

    许向阳朝她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那套理论我不想听,你就回我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朗瑜结婚?”周承瑶沉默了一会回道:“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朗瑜哥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他,也愿意成全他,他……”许向阳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他的想法你不用考虑,既然你没问题,那就找时间两家人坐下来,把你们订婚的日子定了,或者直接结婚也行。”

    “许伯伯……”

    “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回头打电话给你爸定时间。”许向阳说完就起身送客,周承瑶一脸的为难,用乞求的声调劝道:“许伯伯,朗瑜哥不会同意的。”许向阳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我说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一时冲昏头脑,我会让他冷静下来的,你不用操心。”

    周承瑶反而镇定下来,慢慢走到许向阳面前,直视着他悠悠地开口道:“有件事,我本不想提的,但是许伯伯如果一意孤行,我想我也有必要说出来。”许向阳怒意未消,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我所认识的朗瑜哥,十一年前就去世了,现在的朗瑜哥,是他的弟弟许琰。”

    许向阳心里一惊,看了她好一会才说:“你胡说什么?”

    “你知道我没有胡说,”周承瑶言辞冷静,“我不管许伯伯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我也真心喜欢现在的朗瑜哥,所以更不想勉强他。”

    “你……”许向阳颓然倒进椅子里,沉寂许久才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跟你父母说?”

    “我父母那边许伯伯不用担心,”周承瑶见他态度有所松动,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我只要跟他们说已经有喜欢的人就行了。”

    “这么简单?”

    周承瑶笑笑:“我爸妈一向疼我,就算生气也是一时的,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

    许向阳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却也不好发怒,只是冷冷道:“你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朗瑜要跟叶家的外孙女结婚,门都没有。”

    “许伯伯,我是真心希望朗瑜哥和绿如能幸福。”周承瑶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能理解许朗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希望我父母知道朗瑜哥身上发生的变故。”

    许向阳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妮子是在威胁自己。他痛恨被人威胁,换在平时他肯定已经冷笑了,但此时他考虑到的不是周家夫妇知道这事的反应,而是周承瑾要是也知道许朗瑜是许琰会作何反应。以他冷血的性格,应该会立马中断和向阳公司的合作,这样一来,公司的麻烦就大了,一想到这里许向阳也是一身冷汗。他强装镇定道:“既然你这么想成全他,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你爸妈要是同意取消婚约,我也不会有意见。”

    “如果我办到了,许伯伯就能答应朗瑜哥和绿如的婚事了?”

    “先过了你父母那关再说。”

    周承瑶高兴起来,“我这就回家跟他们说,许伯伯,你可不能反悔。”

    许向阳轻轻“哼”了一声。

水月镜花(2)

    周承瑶从许向阳家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陆建波,说有事情商量。陆建波以为是公司的事,忙说自己正好在公司,周承瑶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自己有私事拜托他帮忙,要在外面说。

    许朗瑜回公司的时候正好遇上匆匆离去的陆建波,原本想喊住他,想了想又算了,坐电梯到自己的办公室,闷闷不乐地在里面待了一下午,直到夏绿如打电话给他。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夏绿如在那头轻笑,“我知道你回家陪爸妈,但还是忍不住,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许朗瑜鼻子一酸,脸上却带着笑。

    “我也是,一直在等你电话。”

    “那你晚上……”

    “今天恐怕不行,”许朗瑜说,“我……”

    “我知道,我知道,”夏绿如立即打断他,“你好好陪伯父伯母吧,我今天晚上也没空陪你呢,瑶瑶约我吃饭逛街呢。”

    “好,”许朗瑜说,“玩得开心。”

    夏绿如答应着挂了电话,心却有些惴惴不安,许朗瑜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她打周承瑶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心情更是低落,最后只泡了碗泡面当自己的晚餐。

    周承瑶约陆建波在咖啡厅的包厢见面。陆建波笑道:“你这是要跟我约会的节奏?”周承瑶却是一脸的急切,好不容易等陆建波点了咖啡就开口道:“你现在有女朋友吗?”陆建波“啊”了一声,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为啥这么问?”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没有,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那就好!”周承瑶顿了顿,“从今天起,当我的男朋友怎么样?”

    陆建波面露讶异之色,见她说得正经,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你不是和许总……”

    “我和许总什么关系都不是,”周承瑶面色凝重,“他喜欢的人是绿如。”

    “那你……”

    这时服务员端着咖啡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待她一走,周承瑶面色缓和了许多,开口解释道:“我父母和许总的父母是世交,所以他们一直希望两家能够联姻,之前我以为他们只是说说,但是现在……董事长说除非我能说服我的父母,不然他不会同意许总和绿如在一起。”

    陆建波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你想假装和我交往,好让你爸妈以为你不愿意嫁给许总?”

    周承瑶点点头。

    “可是……”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周承瑶说,“我再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这不是我同不同意的事,”陆建波说,“你想过万一被识破的话,你要怎么办?许总会同意你这么做么?”

    “这事不能让许总知道,绿如也不行。”

    “连他们都要骗?”

    “越多人知道就越容易被识破。你现在只要回答我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我希望这件事越快越好。”

    没等陆建波说话,就收到了许朗瑜的电话。

    “你在哪里?”

    陆建波看了周承瑶一眼,对方朝他点点头。

    “我,我和周承瑶在吃饭。”

    “你和承瑶?”许朗瑜皱起眉头,“就你们俩?”

    “对!有事么?”

    “没事,你忙吧。”

    许朗瑜挂了电话,起身取了外套,下楼开车朝夏绿如住处驶去。

    陆建波则一脸玩味地看着周承瑶:“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周承瑶倒也坦荡,她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然后用手托着脸,侧着头越过陆建波的肩,看向远处某个不确定的点。“我的确很喜欢他,喜欢到哪怕他是另外一个人也无所谓。可是……”她说到这里忽然坐直了身子,静静地看向陆建波,双眸如水,摄人魂魄。“你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么?”问完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向往中的爱情的样子。不论时间或是距离,甚至人生轨迹做了更改,也无法阻断他们对彼此的爱意。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在一起,他们也会将对方放在自己的心里一辈子,所以,你看,连生死都无法隔断他们。世间千万种喜欢,也抵不上这样的爱情不是吗?”

    陆建波被她这番话打动,他发现面前的女子不但聪慧,更有颗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玲珑心。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你想过如果有一天大家知道真相,会有什么后果吗?许总和绿如也不见得会感谢你,更何况你这样做也不一定能帮到他们。”

    周承瑶听了对他笑笑,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我现在只想尽我所能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哪怕结果不能如人所愿,我也不会觉得那么遗憾。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因为那是他们应得的。”

    陆建波最终答应了周承瑶的请求,他说:“虽说对他们俩的感情,我没有你这样乐观,但是我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的心是同你一样的。还有,我也谢谢你能给我这样的机会,能够为他们争取幸福尽一份力。另外,即便我只是假扮你的男友,我也希望能够更多地了解你,成为合格的男友。所以现在,我想听你说说你自己。”

    “说我自己?”周承瑶有些讶异,想了一会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陆建波略作思索后问她:“如果给你十天假期,你想去哪里?”

    周承瑶笑了起来:“你这是做性格测试呢?我觉得我们俩还是直接一点,把各自的家庭背景,个人经历,喜好性格说一说,再把感情经历梳理好,不至于到时对不上。”

    陆建波表示同意,各自聊完了,又就假扮情侣的事沟通了许多细节。结束的时候,周承瑶向陆建波伸出手,“合作愉快!”她说道。

    陆建波却没她那么乐观。

    “我尽力而为吧。”

    周承瑶当天回家就召集父母在客厅坐下,宣布自己有男朋友但不是许朗瑜的事。周俊生和朱芹自然大惊失色,整个晚上都在盘问她交往的人是何方神圣,在听说了陆建波的情况后,虽心存不满却也没有找出可以指责之处。

    周俊生最后说:“既然这样,你带他来家里,我和你妈妈见见。”

    周承瑶欣然应允。

    陆建波听说要上周承瑶家,倒是一阵紧张。

    “要不我们先看看许总的反应?如果能过他那关,我觉得把握大些。”

    周承瑶想想不无道理,于是打电话给许朗瑜。

    “晚上请你和绿如吃饭,”她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看到周承瑶和陆建波一起,许朗瑜和夏绿如先是惊讶,不过很快就对他俩送上祝福。

    “很相配呢!”夏绿如真心为他们高兴。她之前对周承瑶一直怀着内疚之情,现在看到她有好的归宿,自然开心。许朗瑜吃惊之余却心生疑惑,但也乐见其成,所以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水月镜花(3)

    一周后,周承瑶安排陆建波和自己的父母见面。周俊生和朱芹见陆建波一表人才,家世虽然比不上许朗瑜,却也不差,一时间倒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周承瑶便乘机说许向阳也知道他俩的事,所以不用担心他会不高兴。周俊生和朱芹见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女儿的心意。

    得到父母的允许,周承瑶就要去找许向阳,陆建波拉住了她。

    “你要想好了,你这一次去,和许总就真没机会了。”

    周承瑶透过他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心思都被他看得明白,她一向爽直,也并未想要隐藏,只是她说:“有些事你不懂,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相反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内心才会不安。”陆建波感慨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周承瑶笑笑:“我不过是有自己的底线罢了,你别把我想得这么好。倒是你,肯这样帮我,都没跟我提任何条件。”

    陆建波也笑:“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私心呢?”

    “按着你的私心,你更不应该帮我不是吗?”周承瑶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才是最无私的人啊!”陆建波拍拍她的头,“就你知道的多,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许向阳已经得知周承瑶带男友见父母的消息,见她这么急急跑来说这件事,便怀疑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的。他让杨玮打电话叫来许朗瑜,没等他开口就怒气冲冲地责问道:“你不要以为瞒骗周家人就能得逞,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你想跟叶家的人结婚,先等我咽气。”许朗瑜一脸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跟我装傻!”许向阳冷冷道,“你以为让瑶瑶随便找个男的哄骗她父母我就能让你得逞?你想得太天真了。”

    “我没有……”许朗瑜无力地辩驳道,“我根本不知道……”

    “你是想告诉我你不知道周承瑶男友的事?”

    “不是……”许朗瑜急道,想说自己也刚知道周承瑶和陆建波的事,但就在这瞬间,他明白过来,这是周承瑶为了成全他和夏绿如才这么做的。他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而这一切看在许向阳眼里则是承认了自己在背后捣鬼的事。“你们两个……真是好啊,竟然联合起来欺骗自己的父母,要不是杨玮告诉我真相,连我也被你们忽悠过去。你们俩不愿意在一起我也不勉强,但是你跟夏绿如的事免谈。”说着打电话给杨玮,“你进来一下。”

    杨玮进来的时候,看看许朗瑜,一脸的心虚。

    “杨玮,我问你,夏绿如的合同是签几年的?”

    “她的还是一年签,这个月底就到期了。”

    “那好,等这年期满,就让她走人吧。”

    “董事长……”

    “就这么说定了,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

    许朗瑜见他在气头上,说什么估计也听不进去,只得跟着杨玮出来。出了门,杨玮就急急地跟他解释:“你们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董事长拿了张照片问我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我就是说啦,说是夏绿如,然后……就这样了。”许朗瑜摆摆手:“算了,不用自责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这时周承瑶正好听到消息跑来,许朗瑜一脸严肃地问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为了帮我和绿如,你和陆建波假扮情侣?”

    周承瑶点点头,不敢看他。

    “你……”许朗瑜叹气,“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我跟绿如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叔叔阿姨那边我去做解释。”

    “不用……”周承瑶急道,“反正我爸妈现在没有怀疑我跟建波的事,等过段时间,我告诉他们分手就可以了。”

    “但是……”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爸妈也是明白人,就算他们怀疑我在骗他们也知道我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的,你放心吧,我以后会跟他们解释的。”

    “那好吧。”许朗瑜说,“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知道了。”

    “那夏绿如的事怎么办?”杨玮问许朗瑜,“真要她走啊?”

    “绿如怎么了?”

    “董事长想她离开公司?”

    “怎么可以这样,我去找董事长……”

    许朗瑜忙拦住她,“这事我会想办法的,”他说,“等董事长气消了,我再找他谈谈,你们去忙吧。”

    周承瑶因为这事都不敢见夏绿如,而后者呢还以为她忙着谈恋爱,倒没在意,只是有次她和许朗瑜约会的时候冷不丁问他:“瑶瑶是什么时候跟陆总在一起的?我天天跟她混一起都没察觉,她这藏的可真够好的。”

    许朗瑜则说:“你连我的心思都看不出来,更何况其他人。”

    夏绿如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周承瑶虽然忙没帮上,和陆建波的关系倒亲近了不少,两人经常一起吃晚饭,偶尔也会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也没跟家里提分手的事。

    许向阳因为许朗瑜的事怒气还未消,就发生了一件让他更上火的事。他收到公司员工的匿名信,里面提及公司员工的工牌进价高达七美元,办公室的地毯更是近千美元一平方,还有其他办公用品,进来的价格相比市场价都高得离谱。许向阳找人了解此事,得到的结果是这些办公用品都是从一家名为“丽红进出口贸易公司”进的货,而该公司的法人,竟然是杨玮刚订婚的女友于丽红。许向阳大发雷霆,把杨玮找来痛骂一顿,让他要么跟人分手,要不直接走人。

    此事曝光之后,公司的人都对杨玮指指点点。几天后,杨玮向许向阳提出辞职,这时许向阳虽然怒意已消,但拉不下脸来,就说让他交给人事处理,自己不想再见他。

    杨玮在去人事办公室的路上被许朗瑜拦下。“我们聊聊。”许朗瑜说,带着他去了楼下的咖啡厅。“董事长现在在气头上,”许朗瑜安慰他,“进价过高的事,责任不能都归到你的头上,毕竟不是你负责采购这块。”

    “朗瑜,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这事。”杨玮一脸的委屈,“丽红的确是我介绍给采购经理的,我当时是想反正都是买东西,这钱让别人赚也是赚,自家人赚不是更好?但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贪心啊!我也问过她了,她说是采购经理怂恿的,那家伙私底下拿折扣,狮子大张口。”

    “这事我也听说了,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许朗瑜拍拍他的肩膀,“我找你,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过来帮我?我上次跟你提的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杨玮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感激之余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陆建波……”

    “他一直跟我抱怨呢!等你过来,他就回原来的部门。”

    “朗瑜……”杨玮一脸羞愧,“我以前……”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许朗瑜笑道,“你现在肯来帮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杨玮很快就办好了转岗事宜,常驻上海。周承瑶则替代陆建波的职位,陆建波回来后不出三个月,就坐上了软件开发部总监的位置,蒋伟则升任开发经理。

    许朗瑜在找许向阳之前先去了柳元平的医院。

    “你真打算告诉他你生病的事?”

    许朗瑜点点头,“想让他同意我和夏绿如的婚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柳元平为他高兴。

    “你终于想通了。你早该这么做了,现在吃中药效果怎么样?”

    许朗瑜摇头:“不知道,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头都没再疼了。”

    “那就说明有效果。”柳元平说,“放心吧,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许朗瑜就笑笑。

    “你跟叶知然还好吧!”

    “你总算关心我了。”柳元平笑道,“未来的岳父岳母我是见过了,岳父人不错,岳母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古话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吗?”

    “我这岳母心气高啊,她都开口了,我要是不坐上主任的位置,她就不准备把女儿嫁给我。”

    许朗瑜一脸的幸灾乐祸,“那老兄可要加把劲了,看样子我这当弟弟的要走你前头了。”

    柳元平也一脸坏笑:“那是当然啊,姐夫!”

    许朗瑜打他一拳,两人哈哈大笑。

    许向阳见到许朗瑜就冷冷地说:“你要是来谈私事,那就免了。”

    许朗瑜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报告单递给他。许向阳见是英文,更是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看不懂?”

    “这是我的病理报告,”许朗瑜回道,“我回国前一年查出来脑子里长了肿瘤。”

    “什么?”许向阳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脑瘤?”

    许朗瑜点点头,“手术后恢复不错,”他说,“我不想你和母亲担心,就没说。”

    许向阳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转念想到他竟一直瞒着自己,怒意又起,冷冷道:“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我想不出其他可以让你改变心意的方法,”许朗瑜表现得坦然,“我的病理论上来说复发几率是百分百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许向阳被他这句话击倒,颓然地倒回座位,两眼直愣愣地看着许朗瑜。“你……很好……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许朗瑜见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解释道:“爸,我只是希望你能……”许向阳抬手阻止他往下说。“你生病的事,夏绿如知道吗?”许朗瑜点点头。“瑶瑶呢?”许朗瑜摇摇头。

    “那好!”许向阳恢复平静,“你要跟夏绿如结婚可以,只是有一样,结婚后她必须辞去工作照顾你母亲,还有,你的病绝对不能让你母亲知道。”

    许朗瑜有些为难:“这事我需要征求绿如的意见,她……”

    “她要是不同意,那就不是真心想跟你结婚。”许向阳没有给他回旋的余地,“你要是说不出口,我找她谈。”

    “不用。”许朗瑜忙说,“我会跟她谈的。”

    许向阳口气也软了下来,“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生病这么大的事,也瞒着家里。我给李院长打个电话,你去他的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不用了,”许朗瑜说,“我有定期去医院检查,也一直在吃中药调理。”

    许向阳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但还是不放心。“检查还是要做,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帮你安排时间,你人去就可以了。”

    许朗瑜没再坚持。

水月镜花(4)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许朗瑜对夏绿如说:“你想不想见见我的母亲。”夏绿如听了很高兴:“伯父伯母愿意接受我了?”许朗瑜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说的什么傻话,他们什么时候不愿意接受你了?”

    夏绿如吐吐舌头:“我以为……伯母愿意见我,我开心都来不及。”

    “有件事……”许朗瑜吞吞吐吐,“我母亲她……身体不是很好,在家里很少出门。”

    “难怪我来公司三年一次也没见过她。”夏绿如说,“你说我第一次见她,买点什么好呢?”许朗瑜笑道:“你人去了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夏绿如斜她一眼:“也就你会这么想,我是说正经的。”

    “我也说正经啊,”许朗瑜说,“我母亲最想有人陪她。”

    “这样啊!”夏绿如歪着头想了一会,“你怎么不早说呢,那我以后多去陪陪她,不过,她不会不喜欢我吧?”许朗瑜轻轻拍拍她的脸蛋,“谁会不喜欢这么可爱的人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母亲她行动不是很方便,照顾她的阿姨说儿媳快生了,要回去照顾,现在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我算是听明白了,”夏绿如撅着嘴说,“你这拐弯抹角的是想我去照顾伯母?”

    “那你愿意吗?”

    “我当然没问题啊,”夏绿如说,“只是我工作……”

    “我跟你开玩笑的。”许朗瑜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让你放弃工作呢!”

    夏绿如歪着头想了一会。

    “我先见了伯母再说,如果她愿意由我来照顾,我没问题的。工作的事,可以等找到人再说啊。”

    许朗瑜一脸感激地看着她,一边为自己的心机感到惭愧。

    一周后,许朗瑜带着夏绿如回家,许向阳倒也客客气气待她,殷素梅则拉着她的手问了她许多事,得知她愿意辞去工作照顾自己更是开心不已。吃饭的时候,许向阳对许朗瑜说:“你安排时间,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把婚事定下。”

    夏绿如没想到进度这么快,有些措手不及,出来后问许朗瑜:“你都跟伯父伯母提结婚的事了?”

    “怎么,你不想嫁给我?”

    “不,不是,我都还没跟家里说呢。”

    “那你就赶紧说!”许朗瑜笑道,“这个周末我准备去拜访岳父岳母。”

    夏绿如不满:“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许朗瑜亲亲她的脸,“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就可以了。”

    夏绿如不觉羞红了脸。

    夏绿如打电话给叶艳秋告知自己周末带男友回家的消息,换来的是一晚上的盘问。夏绿如只回了句:“到时候见了你就知道了。”

    周六这天秋高气爽,夏绿如带着忐忑的心情,坐着许朗瑜的车回家。许朗瑜就笑她:“该紧张的是我才对吧?”

    “你不知道我妈那人,”夏绿如说,“她肯定会盘问你跟知然的事。”

    “这事我可以解释啊!”

    “你觉得她老人家会信吗?”

    “我觉得没问题。”

    “也就你……我是担心她会提到……”夏绿如欲言又止。

    “我都不介意,”许朗瑜安慰她,“你只要好好介绍我,告诉他们你很喜欢我就可以了。”

    夏绿如还是忧心忡忡,果然一进家门,叶艳秋就一把拖过她问:“你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知然的对象吗?”夏绿如一脸无奈地看向许朗瑜。许朗瑜将礼物递给叶艳秋,笑着说:“阿姨,知然的男友是我的好友,他们之前怕家里不同意,所以才拿我做掩护的。”叶艳秋立马明白过来,边接过礼物边跟丈夫说:“我嫂子那人就是太看重条件了,你说小孩子谈恋爱,自己喜欢不就好了,干嘛非得……”夏明峰赶紧打断她:“我厨房里烧着鱼呢!你们先坐着,一会吃饭。”许朗瑜忙将另一只手的礼物递给他,是一套高级的钓具。

    “叔叔,我听绿如说你喜欢钓鱼,有机会也带上我。”

    夏明峰听了眉开眼笑:“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啥礼物。”

    叶艳秋就在旁边撇嘴:“虚伪!”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饭,饭桌上叶艳秋自然少不了盘问,许朗瑜都如实相告。下午,夏绿如带着许朗瑜在镇上闲逛,手牵着手,在秋日的暖阳下。傍晚时分,叶艳秋打电话给他俩说晚上到舅公家吃饭,姨婆一家人也来。夏绿如埋怨母亲多嘴,有些无奈地看着许朗瑜。

    “既然阿姨说了就去呗,”许朗瑜冲她笑笑,面色柔和。

    夏绿如这才意识到许朗瑜不是许琰,对他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她的亲戚。但是她内心难免忐忑,她可以想象得到众人看到许朗瑜会出现惊讶的表情,而她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放心吧!”许朗瑜识破她的心思,“一切都交给我。”

    他们到舅公于小军家时,里面已经传来叶艳秋的说笑声。众人看到许朗瑜,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讶,只是都客气地起身欢迎,拉着他们入座。夏绿如一一做了介绍,许朗瑜和每个人都点头问好。姨婆于小兰在厨房帮忙,听到声响,小碎步地跑了出来。

    “这是我姨婆。”

    “姨婆好!”

    “好,好!”于小兰拉着他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喃喃自语道:“真像!”夏绿如怕她伤感,忙拉过她说:“姨婆,你别忙了,过来坐吧。”于小兰这才放开许朗瑜,朝众人笑道:“你们先吃,还有两个菜,一会就好。”

    许朗瑜送于小军的礼物是两瓶红酒,当场就开了大家分着喝,知道价格夏绿如倒是一阵心疼,觉得浪费了。吃过饭,大家围着许朗瑜问长问短,倒把夏绿如晾在了一边。她拖过叶艳秋问道:“你都跟大家说了?”

    “是啊!”叶艳秋一脸的理所当然,“又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我也是不想引起不需要的误会嘛!”夏绿如对她无话可说。等大家的八卦心都得到了满足之后,夏绿如才得以拖着许朗瑜告辞离开。许朗瑜已经被大家灌得半醉,回家的路上就靠着夏绿如说话。

    “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许朗瑜感慨道,“今天真是开心的一天。”

    “你喝醉了。”

    “我羡慕你呢!一直和家人在一起。”

    “我们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这么热闹。”

    “我们以后常回来好不好?”

    “好啊!”夏绿如说,“只要你不嫌我妈唠叨。”

    “明天我跟叔叔去钓鱼,我跟他说好了。”

    “那我待家里睡觉好了。”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你是真醉了。”

    “是吗?那你吻醒我。”

    “才不要,一身酒味。”

    许朗瑜就呵呵笑了起来,头从夏绿如的肩膀滑下去,吓得她忙伸手托住他。

水月镜花(5)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叶艳秋对夏绿如说:“你们俩有空去趟姨婆家,她让人带话来说想单独招待你们。”

    夏绿如看了眼许朗瑜,许朗瑜笑着回好的,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两人出门先去超市买了箱牛奶,又拎了两盒糕点,路过水果区,夏绿如又挑了些苹果,而许朗瑜则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等夏绿如称好苹果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在一堆石榴面前发愣。夏绿如走过去将苹果放入推车,从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许朗瑜吓了一跳,转头看是她,便笑道:“买好啦?”夏绿如点头,又问他:“干嘛呢?叫你好几遍都没听到。”

    许朗瑜指指面前的水果,说:“我看这石榴挺新鲜的,要不要买一些?”

    “石榴这东西吃起来麻烦,姨婆会喜欢吗?”

    “会吃的人很喜欢的,再说,她要是不喜欢也可以送人。”许朗瑜说着招手让工作人员拿礼盒装了,又让人把苹果也放入礼盒。夏绿如见他如此有心,自然高兴。买好东西,许朗瑜开车,好在有导航仪,要不夏绿如还担心自己不认路把他带到山沟沟里去。快晌午的时候,车子进了郝婆所在的村庄,就在夏绿如琢磨着要往哪条小路拐进去的时候,许朗瑜已经将车子开到了郝婆家下面的小山坡上。夏绿如远远地看到郝婆在家门口的菜地了,弯着身子在拔菜,听到汽车的声音,慢慢地直起身子,眯缝着眼睛往他们这边看。夏绿如赶紧开了车门,飞奔过去喊道:“姨婆!”郝婆见是她喜得忙放下手中的菜,拉着她的手说:“来啦!”说完又往她身后投去目光,夏绿如就转头招呼许朗瑜。许朗瑜慢条斯理地从后备箱里取出礼物,慢慢地挪了过来。郝婆睁大了眼睛,将他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夏绿如怕她往许琰身上扯,忙拉着她的胳膊进屋,嘴里喊着:“我口渴了,水在哪儿?”

    郝婆忙说:“我去烧,你们先坐。”说完又拉着夏绿如说:“你要是不嫌弃,灶头有凉水,要不你先喝点?”夏绿如便问许朗瑜:“你要么?”许朗瑜摇摇头说:“我不渴。”一边说着,一边讲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的竹筐里。郝婆连连道:“你们来看我就很高兴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夏绿如说:“东西都是他挑的,”绿如跟着郝婆进了厨房,喝了杯凉水,便坐在灶下给郝婆添柴。郝婆到现在还用不惯燃气灶。郝婆拿出放在柜顶的一袋面粉,说要包馄饨给他们吃。和面的时候,郝婆问她:“小伙子老家哪里的?”

    “杭城,不过他父亲也是我们这里出去的。”

    “是吗?”郝婆的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暗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夏绿如知道她的心思,但又觉得还是不说破的好,这样相处也自在,于是说:“他十多岁就出国了,去年才回来的。”郝婆就没再吭声,直到夏绿如问她用什么做馅,才想起来把芹菜落地里了。夏绿如忙起身说:“我去好了,顺便看看园子里有什么好吃的菜。”

    郝婆笑道:“有啥好吃的,就是些土菜。”过了一会又说:“屋后我种了几棵玉米,你喜欢的话掰些回来煮,再就是南瓜、红薯之类的,你们年轻人不爱吃。”

    “谁说的,”夏绿如一脸的俏皮,“我喜欢还来不及,南瓜粥,红薯粥,我都喜欢吃。”

    “那可好,”郝婆说,“你尽快弄些回来。”

    夏绿如到客厅找许朗瑜,却不见人影。她探头往屋外看,只见他正蹲在菜园子里整理郝婆落下的芹菜。夏绿如跑上去说:“我来拿吧,小心你脚上沾泥。”许朗瑜扭头朝她笑道:“不碍事,这园子不大,种的东西却不少。”夏绿如跨过篱笆,只见十平方不到的地被整成三畦,上面种了红薯,丝瓜,辣椒,茄子,韭菜,芹菜,萝卜。南瓜藤绕着篱笆往山坡下延伸,隐约看到圆如脸盆大小的果实,还有十几斤重的冬瓜悠然自得地躺在角落里。右手边则种着十来株西兰花,已经结出小小的绿色花朵,正小心翼翼地要冲破包裹它们的绿叶。夏绿如很是羡慕,说:要是我住的地方也有个院子就好了。我就种上花草,一年四季都闻得到花香。许朗瑜揽过她的肩,说:“那我们就换房子,搬到乡下住如何?”

    夏绿如起先乐得很,转念才发现入了他的套,于是笑道:“我就是说说,哪有时间打理。”说着接过他手上的芹菜,转身到厨房外的水池里将菜叶洗干净,要进厨房的时候想起玉米,就对许朗瑜说:“郝婆说屋后有玉米,要不你去看看?摘几个回来煮着吃。”许朗瑜答应着去了,夏绿如将菜交给郝婆,看着她剁馅,然后帮着一起包馄饨。郝婆让她去陪许朗瑜,她才想起来他去摘玉米,到现在还没回来,忙跑屋后去找他。屋后的玉米地里人影也没一个,她有些着急起来,忙打他电话,结果被告知:“你往前再走两百米,我在池塘边。”夏绿如也顾不上问他为什么到那里去,就挂了电话,一路小跑着过去,只见许朗瑜果真在池塘边上游荡。

    “玉米呢?”夏绿如问他,“你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没找到玉米地?”

    许朗瑜笑着指指她身后,说:“我已经放地头上了,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夏绿如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玉米堆在路边上。“那你跑这里做什么?”

    “你过来看,这里好多石斑鱼。”夏绿如探头看去,有几条小鱼在里面晃来晃去。许朗瑜说:“这鱼肉质鲜美,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还有溪里的石蟹,洗干净用油炸了,又脆又香,下酒最好了。”

    夏绿如转过头来笑道:“你小时候就喝酒……”话还没说完,身子忽然失去重心,向后仰去。许朗瑜来不及细想,伸手拽住她的衣服往外一扯,夏绿如整个人倒在岸边的水草上,而许朗瑜则因为用力过猛,“扑通”一声,身子歪进了池塘里。夏绿如慌忙爬起来,伸手想要去拉他上来,却见他手抵着岸边,纵身一跃就轻松上了岸,只是全身湿透了。

水月镜花(6)

    夏绿如拉着他就往家里跑,一进门就喊郝婆,问她有没有换洗的衣服。郝婆进卧室不一会就拿了一套白汗衫,黄色直筒裤出来,一边递给许朗瑜,一边说道:“这衣服没穿过,你看看合不合身。”许朗瑜谢过她,接了衣服到房间里换上,出来夏绿如一看挺合身,就问郝婆:“这是表舅的衣服?”

    郝婆摇着头说:“这衣服我每年都会做上一套,是给我外孙的,他要是在,也该像你这么高了。你能穿最好了,我还怕做小了。”

    夏绿如吃惊地问道:“你每年都给他做?”

    郝婆点点头,“他小时候皮,每次来都到处野。有次还偷偷跑村口的池塘里,说是捉鱼,结果差点淹死。我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因为生气,又没衣服换,想着大夏天的也不会有事,结果当天晚上就发高烧,把我吓得……这以后,我就给他做了衣服,想着他要是再来有衣服换,哪里承想……那以后他就再没来过我这里。”说着,郝婆走进房间拉开了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四五十套男孩子的衣服,有厚的棉衣,也有白色的汗衫,还有褐色的短裤。郝婆指着两件亮黄色的大衣说:“这是他十岁,二十岁的时候我专门去店里定做的,一转眼他都快三十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说着拿袖子不住地抹眼泪。

    “有你这样想着他,他一定很幸福。”许朗瑜忽然开口道,夏绿如原本也跟着掉眼泪,听见他的话,忙拉着郝婆安慰道:“朗瑜说的对,有你这样惦记他就够了。”郝婆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从小命苦,要是当初……”见两个年轻人也跟着红了眼,忙摆摆手止住了话,“不说这些了,馄饨包好了,水估计也开了,你们稍微再坐会,马上就好。”夏绿如想帮忙也被她拒绝了,等郝婆进了厨房,夏绿如看着许朗瑜一身打扮,抿嘴笑道:“这下接地气了,一会吃过饭可以直接下地干活了。”许朗瑜低头看了看,也跟着笑起来:“是该下地干活,不然对不起这身衣服。”夏绿如边笑边收拾他换下的衣物要拿出门去洗,许朗瑜拦住她抢了过去,说:“我自己来。”夏绿如也不坚持,就待水池边上看他上肥皂用搓板,不一会就洗好了,然后端了盆子,将衣服晾到门外靠墙的竹竿上。夏绿如一边帮他拉直衣服,一边问他:“这衣服一时半会也干不了,要不住一晚再走?”还没等许朗瑜回话,就听到郝婆喊他们吃饭。许朗瑜拍拍她的手说:“先吃饭。”

    郝婆的手工馄饨皮薄馅嫰,一口咬下去,浓浓的汤汁满口香。夏绿如平常不爱吃芹菜,因为不喜欢它的香味,但包在馄饨里吃起来感觉爽脆,肉汁和汤水冲淡了芹菜的香气,夏绿如一口气吃了满满一大碗,然后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了。”郝婆就笑:“我再给你盛一碗。”夏绿如忙摆手:“我都吃撑了。郝婆,你也吃啊,别只看我们吃。”

    郝婆呵呵笑道:“我刚在厨房吃了。”夏绿如见许朗瑜吃的慢条斯理的,就问他:“好吃吧?”许朗瑜笑笑也不回话。郝婆笑眯眯地看着他俩问道:“荞麦饼爱吃不?我晚上做给你们吃。再做些南瓜糊,你俩别嫌弃,乡下没什么花样。”夏绿如忙应道:“我最爱吃自家种的瓜果蔬菜了,就怕吃多了,赖在这里不想走!”

    郝婆咧开嘴笑道:“那还不容易!你们就在这里住上两天,东头的房间我一会给你们收拾下,你们不嫌弃太简陋就行。”

    许朗瑜抬头想说点什么,被夏绿如拍了拍头,笑着答应下来。郝婆喜滋滋地收了碗筷进厨房去了。许朗瑜揉着自己的头说:“你看嘛打我?”

    “还不是怕你乱说话!”夏绿如忙揉他的头解释道。

    “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住哪里,不过你要是愿意跟我一个屋,我没意见。”夏绿如跌足“呀”了一声,旋即笑道:“你想得美!我当然跟郝婆睡啦。”许朗瑜一脸失望,说:“那我回去了,我认床,睡不着。”夏绿如又想拍他的头,被许朗瑜早有预见地躲开了。他起身边往外走边说:“玉米还在地里没拿回来呢!”两人打打闹闹地去屋后收拾玉米,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位老太太。老太太驼着背,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袋板栗,颤巍巍地往屋子里跨。夏绿如忙将玉米塞给许朗瑜,上去搀扶她进门,一边喊郝婆过来。郝婆闻声跑出了一看,见是住山脚下的张婆婆,忙搬了凳子给她坐,一边说:“你来就来了,还拎这些东西做什么?腿脚本来就不方便,可别再摔着。”

    张婆婆将手上的板栗递给她,笑道:“我不是看你家里来了客人嘛,这板栗是前两天孙子过来玩刚打下的,新鲜着呢!你煮了给他俩尝尝,他们城里人爱吃这个。”郝婆接过去,扶着她坐下。张婆婆抬头眯着眼来回在许朗瑜和夏绿如的脸上逡巡,搞得两人很是不好意思。张婆婆可能意识到自己不礼貌,自顾自笑道:“我这老眼不中用了,不认人喽!”夏绿如忙陪笑道:“我就小时候来过两趟,你肯定没见过我。”老人家点点头,口齿不清地说道:“郝妹子说小伙子像她外孙。她外孙我是见过的,有印象,黑黑瘦瘦的,喜欢到处乱跑,哪像他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我看郝妹子比我眼还花。”郝婆起先还想拦着她,听到这里笑着“呸”了一声,说:“老太婆胡说啥!我哪有说像?我就是说琰儿跟他差不多大,我看你呀,不光眼花,耳朵也背啦!”张婆婆听了也不生气,笑道:“是啊,耳朵也聋了,听不清,你们别介意,我老婆子瞎说的。”许朗瑜之前一直站着,一脸的尴尬,现在才回过神来,忙堆笑道:“我小时候也是黑黑瘦瘦的,大了太阳晒得少。”郝婆见他帮自己说话,心里乐开了花,夸道:“还是这孩子贴心。”夏绿如就在一旁刮着脸颊羞他。等郝婆送张婆婆回去后,夏绿如朝许朗瑜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撒谎。我可记得承瑶跟我提过,你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她都叫你小胖子。”

    许朗瑜愣了愣,笑笑,说:“我把玉米放厨房去。”

水月镜花(7)

    郝婆回来后,又是忙着给他们铺床,又是忙着煮玉米给他们吃。玉米刚进肚子,她又张罗着做荞面饼。郝婆先从桌底灰褐色的坛子里取出些酸菜,说是自己种的白菜腌的,正是吃的时候。郝婆将酸菜剁碎了,再把中午包馄饨剩的肥瘦相间的肉切成小颗粒,然后用酸菜拌匀,又在上面撒了些葱花和辣椒面,再次拌匀,馅就准备好了。接着是和面,郝婆舀了三大碗荞麦粉,又到柜里拿了一大碗面粉,用温水和了,慢慢揉成光滑的面团,然后用毛巾盖在盆上。

    夏绿如不解地问她:“为啥要放面粉?”郝婆说:“荞麦没有筋骨,容易散,加了面粉做的饼不会太硬,口味好很多。”

    没过多久,郝婆将盆里的面取出来再次揉匀,搓成长条,再分成单手刚好握住的大小,然后擀成厚薄均匀的面饼,放进雪菜肉馅,揪成团,再擀均匀,然后将锅加热,抹一层菜籽油,将做好的饼摊上,用小火两面煎熟,然后加水煮透。夏绿如在边上看得直流口水,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饼端上桌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郝婆和许朗瑜异口同声地喊道:“小心烫!”夏绿如的指尖感受到温度,下意识地缩了手,放在耳朵上使劲搓着。许朗瑜忙拉过她的手瞧了又瞧,见没什么大碍才笑道:“你吃完玉米才没两个小时,至于饿成这样?”说着转身用筷子夹了一张饼,卷成漏斗状,拿了边上的一次性杯装了递给她,“这样就不会烫着了,吃吧。”夏绿如开心地接过去啃了起来,郝婆则目不转睛地朝许朗瑜看,半天一脸感慨道:“小伙子会照顾人,我们绿如眼光好。”夏绿如含着满嘴的食物,咧着嘴笑道:“听到没?夸我呢!”许朗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让我看看,你这脸皮有多厚!”郝婆见状识趣地说:“我去看看南瓜糊好了没,你俩先吃着。”

    夏绿如忙跟上她,“我也去看看,回头让我妈给我做。”许朗瑜听了又是一阵笑,忙拉着她坐下,说:“吃你的吧,回头我做给你吃。”

    夏绿如和郝婆都一脸惊讶,许朗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网上什么都有,看一下就会了。”郝婆也笑道:“南瓜糊没啥好学的,你妈也肯定会。”她进厨房,不一会就端着满满一盆南瓜糊过来,夏绿如拉着她上了桌,三人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吃完饭,天也黑了下来,夏绿如给叶艳秋打了电话,然后陪着郝婆看了会电视。许朗瑜便将买来的石榴掰开,各递了一半给郝婆和夏绿如。夏绿如说:“我不吃,太费事。”郝婆笑道:“不费事,我挺喜欢吃的呢!你看抓一把放嘴里嚼出水分,再吐掉就完事了。”说了就将手里的石榴籽往嘴里送,不一会儿,半个石榴就吃完了。夏绿如学着吃了半个,果然不像她之前一粒一粒拨着吃那么麻烦。她一口气吃了两个才罢手。

    九点不到,郝婆就困了,说要先睡。夏绿如跟着她洗脸泡脚,先回屋睡了,又嘱咐许朗瑜也早点休息。躺床上聊天的时候,郝婆问她和许朗瑜是怎么认识的,又问她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婚后是否跟公婆住。夏绿如说:“他爸妈的意思是住一起,不过朗瑜不是很愿意。”

    “那你自己呢?”

    “我都行!”夏绿如答得干脆。

    郝婆就笑:“能分开住最好,婆媳处久了容易生矛盾。”

    夏绿如“嗯嗯”应了两声,顾自睡着了,郝婆再说什么也没听到。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许朗瑜的安排下,两家父母见面并定了元旦结婚。跟所有的新人一样,婚前的三个月,夏绿如和许朗瑜忙着订酒店,拍婚纱照等结婚事宜。为了减轻负担,许朗瑜请了策划公司帮忙打理,所以诸事还算顺利。

    到了送请柬的环节,夏绿如打电话给侯涛。侯涛近一年的时间都和家人在世界各地游玩,收到她的电话时,正在巴黎塞纳河边的卢浮宫溜达,得知她结婚,惊讶之余连声祝福,又问她想要什么礼物,然后听到方瑜在边上说:“礼物我都挑好啦!昨天逛街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包特别好看,就想着买了送给绿如妹子。”

    夏绿如忙说:“你和嫂子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侯涛笑道:“前两天我还说能不能等到吃你的喜糖,没想到就成真了,真好!”

    夏绿如在这头呵呵地笑。

    “幸福吧?”

    “嗯!”

    “幸福就好!”

    夏绿如又打电话给金雅娟,邀请她当自己的伴娘。金雅娟高兴之余未免感伤:“真羡慕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到老。”

    夏绿如问她:“你和邵毅怎么样了?”

    金雅娟却避而不谈,“他听说你要结婚倒是挺高兴,还说和我一起回杭城。”

    “那很好啊。”

    “他初中同学结婚他也说高兴。他说什么来着:‘你结婚的时候,我也一样开心’,什么鬼话。”

    “那说明他还是看重你的。”

    “是啊,妹妹嘛!算了,我不该这个时候和你抱怨,你就开开心心地准备当新娘吧,记得帮我找个帅气的伴郎啊!”

    “没问题啊,两个伴郎都很帅气。”

    “谁啊?”

    “一个他朋友柳元平,你认识的,另一个是陆建波,对了,他可还是单身,人聪明又风趣,长得也好。”

    “几岁了?”

    “三十。”

    “这么出色还能留到现在,你又唬我。”

    “这事说来话长,你看到就知道了,反正不比邵毅差。”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答应你做伴娘了,还有谁当伴娘啊?”

    “周承瑶,你认识的。”

    “许朗瑜的青梅竹马?她竟然愿意给你当伴娘?要换我可没这么大度,男人被抢了,不上门打一架才怪。”

    夏绿如轻笑:“她才不会。她说啦,不爱自己的人再出色,失去也没什么可惜,因为本来就不属于自己啊。”

    金雅娟半天没言语。

    “也许她说得对,”金雅娟最后说,“我应该向她学习。”

    “你们俩不一样。”

    “也对,我就是个死心眼嘛。”

    “雅娟……”

    “好啦好啦,我们见面再说吧。”

    夏绿如有些后悔,也许不应该请她当伴娘的。她跟许朗瑜说到此事,后者安慰她:“有些不好的情绪还是发泄出来比较好,说不定她参加完婚礼就想通了呢。”

    夏绿如便说:“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她又打电话给叶知然,约好一起吃晚饭,顺便把请柬给她。其实一开始,夏绿如是想她来当伴娘的,不过她不愿意也就不好勉强。她们虽然和好如初,但许朗瑜还是叶知然心里的一根刺,碰不得。吃饭的时候,聊到去哪里度蜜月,夏绿如的意思是想去许朗瑜待过的城市看看,还约她一起,说:“你和柳元平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很有意义。”

    叶知然冷冷道:“我和许朗瑜也是那里认识的呢!”

    夏绿如顿时尴尬不已。

    “好了,你想去就去呗,就是别拉上我。”叶知然说,“你问过许朗瑜了么?”

    “他说由我决定地点,他安排行程。”

    “你这老公,倒体贴得紧。”

    夏绿如笑笑,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将请柬给她就各自回家了。

    夏绿如犹豫要不要给金文杰请柬,正好许朗瑜要去医院见柳元平,她就跟着去了。柳元平一看到他俩就打趣:“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我就说你们俩很般配嘛!这样说来我还算是你们的媒人呢!你们准备怎么谢我啊!”

    许朗瑜轻轻打了他一拳,“你还好意思说!你打的歪主意要不要我告诉你女朋友?”

    “别别!”柳元平忙打哈哈,“礼金我多给总行了吧?”

    “你想得倒挺美,你结婚的时候就收回去了。”

    “这不好说……”柳元平一脸高深莫测。

    许朗瑜忽然想到什么,脸上一暗,没了刚才的兴高采烈。夏绿如去找金文杰后,柳元平问他:“你中药有在坚持吃吧?头还有没有痛?”

    许朗瑜摇摇头:“这一年都还好,检查结果也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你千万记住,别过于操劳。老爷子知道后什么反应?”

    “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不过没再跟我发过脾气,甚至事事都顺我意。”

    “这事估计对他打击挺大的。”

    “他现在着急让我结婚,估计也是想我早点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你把你爸也想得太功利啦!”

    许朗瑜却笑笑:“他成功了一辈子,万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柳元平竖起大拇指,叹道:“厉害!”

    金文杰得知夏绿如结婚的消息,惊诧之余难掩伤感,接过请柬后一直用手紧紧攥着,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夏绿如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终于,金文杰抬起头,努力地冲她笑笑:“绿如姐,我会去喝喜酒的,你一定要幸福。”

    夏绿如说:“谢谢!”

    然后又是一阵静默。冬日的夕阳懒懒地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窗内的人却陡生寒意。

水月镜花(8)

    方笑笑收到电话的时候,在那头大喊:“你太坏了,好挑不挑,挑我坐月子的时候。”

    夏绿如就笑:“元旦的时候小宝都百日了。”

    “小宝现在要吃奶,我一天都走不开。”

    “那你带上他,在我这里多住两天,我照顾你们。”

    “那可是你说的。还是算了,你当新娘的,哪有这空。”

    “我让我妈照顾啊,她闲着也是闲着。”

    “我可不敢劳动阿姨!我逗你的,放心吧,我一定到场。不过,我看到你穿婚纱肯定会哭的。”

    “为啥?”

    “我嫉妒那个娶你的人,”方笑笑感慨,“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被取代了。”

    夏绿如还是笑:“你呀!”

    最后剩下吴牧星,夏绿如犹豫再三,给他打了电话,说想去他家看看吴博。周六这天,他拎了一套玩具和一篮水果进了那个久违的家。

    赵倩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稀客啊!今天怎么想起来我家啦?”

    夏绿如将礼物递给她,“我来看看吴博,牧星哥在吗?”

    “在呢!”赵倩说着朝里大声喊丈夫的名字,“绿如来了。绿如,我可听说了,你要跟许朗瑜结婚了?”

    夏绿如点点头,从包里拿出请柬递给她:“到时还请嫂子和牧星哥参加。”

    赵倩连声说好,又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你还真跟他在一起了。”

    吴牧星听到声响从书房出来,笑着迎她到客厅坐下,又让妻子叫吴博出来。

    “我还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你,估计你都不记得我家的位置了。”

    “你楼下有一棵梧桐树,我一直记着呢!”

    吴牧星一脸欣慰地笑。

    吴博出来叫了声“姑姑”,抱着礼物就跑回房间了。夏绿如和吴牧星夫妇坐着拉了会家常,无非就是婚礼准备得怎么样,请了几桌酒,有哪些人参加之类的,又要留她吃中饭。夏绿如推说自己还有事起身告辞,吴牧星送她出门。

    “牧星哥,我元旦结婚,你和嫂子一定要来啊!”

    “那是自然。”吴牧星说,“你有好的归宿,我替你高兴,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事需要我这个老哥,就打我电话。”

    夏绿如歪着头,俏皮地回道:“那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吴牧星就拍拍她的头。

    “随时欢迎。”顿了顿又说,“你刚才那样笑着,让我又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地,带着我在校园里瞎逛,还迷了路。”

    夏绿如咯咯笑道:“你还记得这事呢!那次真是糗大了,最后还是你带我回的宿舍,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哥哥该有多好。结果没过多久,就梦想成真了。”

    “原来你这么想当我妹妹啊!”吴牧星揶揄她,“我当初还犹豫呢。”

    “犹豫啥?”

    “怕你不愿意啊!”

    “那怎么会!”夏绿如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提议认我做妹妹的时候,我那高兴劲。”

    吴牧星忽然话锋一转:“那你为啥后来跟我这么生疏?”

    夏绿如愣了愣,说:“这不是我,我后来去上海,挺忙的……就慢慢地……”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吴牧星体贴地给她解围,“人大了,总会有各种不方便,你只要记得我是你哥就行了。”

    夏绿如点点头。

    金雅娟和邵毅提前一天到的杭城,三个人在金雅娟的家里聚餐。金雅娟说这次回来就不回BJ了,准备到老家呆上一段时间。夏绿如看看邵毅,他却只是在一旁笑笑,没有吭声。离开金雅娟家,在车上夏绿如问邵毅:“你跟雅娟,真的没可能?”

    邵毅问她:“陪我到咖啡厅再坐一会好不好?”

    到了咖啡厅,邵毅递给她一个红包,外加一个礼物盒。

    “礼物到家再拆,”邵毅说,“我明天去加拿大,你的婚礼参加不了了。”

    “去加拿大?”夏绿如惊讶不已,“怎么这么突然?”

    “想了很久了,”邵毅说,“我姐和爸妈都在那边,他们希望我也能过去。”

    “那……”

    “雅娟那我也说清楚了,”邵毅一脸洒脱,“其实去XZ那次我就跟她说了,只是她说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她终于想通,我也总算可以放心离开。”

    夏绿如一阵恻然。

    “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夏绿如说,“只是我总觉得可惜。雅娟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又那么喜欢你。以前你这么做我能理解,可是现在你英国也去过了,她都结婚了,你也应该放下了。”

    邵毅就笑:“我早就放下了。我去英国得知她有喜欢的人并且已经订婚,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么?如释重负!连我自己都没料到,我是真的开心她有好的归宿,而我呢,又多了一个妹妹。”

    “你的妹妹还真多!”

    邵毅就叹气:“谁说不是呢!要不你也当我妹妹好了!”

    “才不要,我已经有哥哥了。你别岔开话题,既然你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不能接受雅娟?你别跟我说没感觉之类的。”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夏绿如点点头,带着渴望的眼神。

    邵毅倾斜身子认真地看着她许久,忽然做了个鬼脸,笑道:“那你先跟我说说,你为啥喜欢许朗瑜?因为他像许琰?”

    夏绿如有些发窘,愣了半天才回道:“也不是。就是那种感觉,爱一个人的感觉,心是无法欺骗的。我以前以为自己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你说得没错,爱一个人的感觉自己的心最清楚。我呢,也没想一定要找个最爱的人结婚,选择合适的人这辈子就能过得很好。”

    “雅娟为什么不行?”

    “她很好,我也很喜欢她,但是我们俩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邵毅起身,“你对这个问题还真是执着。那我问你,要是我现在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夏绿如“啊”了一声,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个话题。

    “所以,你知道我们为啥不合适了吧?”

    夏绿如有些惴惴不安,忍了半天还是问他:“难道是你心里有其他人?”

    “走吧,我送你回家,晚了新郎该担心了。”邵毅不再理会她的提问,直接结单走人,“等以后我想说的时候再告诉你。”

    夏绿如闷闷地回到家,连邵毅送的礼物都没心思看,还是许朗瑜回来看到问她才拆开来瞧了一眼,是本相册,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

    许朗瑜问她:“你不打开看看么?”

    “就是相册啊,”夏绿如说,“里面又没什么。”说着随手将相册打开来,忽然“呀”了一声。许朗瑜也凑上前来看,只见相册里竟放的是夏绿如的照片。两个人坐在沙发里,一页页翻了过去,有夏绿如和金雅娟坐草坪上看书的背影,有她清晨坐在秋千上早读的侧影,有她参加运动会长跑的照片,有她在阅览室看书的照片,有她趴着教室外栏杆上发呆的照片,甚至有一张她蹲着身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的照片。夏绿如想起来,那是她偶然看到一对螳螂母子,孩子貌似断了一条腿,母螳螂一直驮着她的孩子往前爬,这让夏绿如又惊奇又感动,蹲在地上看了半天。

    许朗瑜问她:“这是谁送你的?”夏绿如心里五味陈杂,半晌回道:“高中同学。”许朗瑜轻轻搂过她的肩,靠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真的很谢谢他,留下这么多美好的时刻。”

    夏绿如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水月镜花(9)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许朗瑜和夏绿如结婚的大日子。金雅娟强烈要求夏绿如从她家出嫁,说她好歹也算半个娘家人,另外也让她沾沾喜气,好早日将自己嫁出去。夏绿如知道她是怕自己有顾虑才故意这样说的,心里自然感激她的体贴。

    婚礼这天,夏绿如不到六点就被叫起来,穿上礼服,按到椅子上化妆,一番涂抹后,又被安置在楼下的卧室,等着新郎上门迎接去教堂举办仪式。

    许朗瑜结婚前一天才从上海赶回来,刚到家柳元平就提着酒上门来,说什么要举办脱单派对,不过就是陪他喝酒说了一通胡话,折腾到半夜才休息。柳元平是伴郎,他以第二天要早起为由硬是霸占了次卧,还说什么以后都没机会跟他共处一室,不能放弃最后的机会,搞得许朗瑜哭笑不得,只得随他去了。

    柳元平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取了手机一看快到十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床上跃起来,嘴里抱怨着:“这小子,也不知道叫我。”柳元平穿好衣服出房间,喊了声“许朗瑜”却没人答应,客厅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又去了卫生间还是没人,以为他丢下自己先走了,忙拿了手机打电话给他,结果听到许朗瑜的卧室传来铃声。“这家伙,睡得比我还死!”柳元平嘟囔着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许朗瑜穿着睡衣倒在地板上,两手一前一后地朝着门口的方向,保持着爬行的姿势,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唇死死地咬着,嘴角渗出细细的白沫。好在柳元平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他先从门口柜台的公文包里翻出备用的药,用腿托着许朗瑜的头,拿手撬开他的嘴将药送了进去。

    半晌,许朗瑜幽幽地睁开眼,见到他,艰难地开口道:“帮我穿衣服,该去接绿如了。”柳元平瞬间失控,噙着泪骂他:“你不要命了?”

    “我没事!”许朗瑜努力想要朝他挤出一个笑容,“你扶我起来,我先去洗把脸,不能这个样子见绿如。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你一定要帮我,求你了。”听着这话,柳元平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心疼,最终起身从衣柜里取了西服给他穿上,又给他擦了脸,然后扶着他下楼上了婚车,却没有开去金雅娟家,而是直接出了大门。

    夏绿如等到十点钟还不见许朗瑜上门,便想着给他打电话,却被金雅娟一把夺过手机,说:“今天该急的是他,你急什么。”夏绿如就笑道:“我是想问下我爸妈什么时候到。”金雅娟这才将手机还给她,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知然会带他们去教堂的。”夏绿如正要回她话,手机却先响了起来,一看是许朗瑜,忙接了,就听到那端传来柳元平的声音:“朗瑜身体不舒服,我先送他去医院检查,晚点再来接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听到旁边许朗瑜着急的声音:“绿如,你别听他瞎说,我没事!柳元平,你赶紧给我回去……”没等夏绿如开口,电话就被柳元平挂断了。

    金雅娟见夏绿如神情突变,忙问什么事。夏绿如却顾不上跟她说什么,拔腿就往外跑,结果没跑两步就被礼服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

    夏绿如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斜躺在沙发上,电视上正播着教堂举办婚礼的情节。她关了电视,拍着胸口,想到梦里的情节还是心有余悸。她忐忑不安地打电话给叶知然却没人接,心里就越发的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转。

    夏绿如和叶知然有联系还是半年前的事。有天夏绿如从金文杰的诊所出来,正往家走着,就听到手机铃声响,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想着肯定是广告骚扰电话,就直接拒接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刚才的号码,她就接通了却不发出声音,半晌,那边传来一句:“是绿如吗?”

    听到叶知然的声音,不知怎么地夏绿如就湿了眼眶,好半天才声音颤抖地回道:“是我。”接着就传来叶知然有些刻意的笑声,说:“我还以为牧星哥给错号码了呢!”

    夏绿如问她:“牧星哥跟你在一起?”

    “没有,”叶知然说,“上次吴博生日一起吃的饭,还有,要不是牧星哥说,我都不知道,他说你来参加我婚礼了,却在外面站着没进来。你怎么这样?害我还难过了许久。”

    夏绿如就想起来了,叶知然结婚前一个星期,叶冬青打电话来的,说了酒店地址,邀请他们参加婚礼。那时候叶冬青和吴静芝已经离婚,叶艳秋因为这个还念叨着:“干脆包个红包得了,去了也不会给好脸色。”夏明峰则说:“不去是我们没礼数,你管她有没有好脸色呢,哪怕被赶出来,我们也得去。”叶艳秋又问夏绿如,她说:“你们去吧,我留家里看店。”叶艳秋夫妇就没再言语,心里各种困惑她和叶知然变成陌路的原因,也曾暗暗揣测是不是因为许朗瑜,却得知叶知然的结婚对象不是他。

    婚礼当天,送走父母后,夏绿如在店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顾客上门都心不在焉的,连过来串门的金文杰都看出来了,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夏绿如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问他:如果你心里很重要的一个人结婚了,而她又没有通知你,你是会去呢还是不去?金文杰挠了挠头说:“很重要的话当然要去了,不过她为什么没通知你呢?是不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夏绿如瞬间释然,不住点头说:“对,她都不知道我现在的手机号码呢!”说这句话的时候,浑然忘了家里的座机。她催着金文杰离开,麻利地地关了店门,挂上“今日休息”的牌子,忙忙地赶车去了杭城。

水月镜花(10)

    夏绿如赶到酒店,远远地就看到叶知然一袭大红婚纱,艳若桃花,正跟前来祝贺的宾客说着话,一身西装的柳元平则笑盈盈地给来客递烟。不知怎么地,夏绿如瞬间没了上前道喜的勇气,只悄悄地挪到花坛的转角,静静地注视着那对新人。

    柳元平旁边的伴郎没有许朗瑜,夏绿如自嘲地笑笑,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不相干的事。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奔过来,一把拽住了她。

    “绿如,真的是你?”

    来人是夏绿如好久不见的吴牧星,他刚才觉得里面闷,出来抽根烟解乏,结果抬头的时候远远地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顾不得多想就跑上来拉她。

    夏绿如看到吴牧星,心里一阵激动,转而又一阵感伤,踌躇许久才喊了声:“牧星哥!”

    “你怎么站这里不进去?”吴牧星一脸欣喜,“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这两年一直联系不上你,问知然也说跟你没联系,你跑哪里去了?”

    夏绿如讪讪道:“我回老家了。”

    “回老家,为什么?”

    夏绿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倒是吴牧星领悟过来,笑道:“回家也好,能待在父母身边,只是你不该连我也不联系。”

    “对不起!”

    “我们进去聊吧,这里风大。”吴牧星说着又伸手想要拉她,被夏绿如躲了过去,“不了,知然看到我可能会不高兴的,我不想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让她难堪。”

    “为什么?”吴牧星不解地问,见夏绿如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就说:“那我们找个地方说会话?”

    夏绿如摇了摇头:“你进去吧,嫂子可能在找你了。我看知然她们也进去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吴牧星扭头一看,果然如她所说,赵倩拉着吴博在门口正四处张望着找他。他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掏出手机说:“那你先留电话号码给我,回头我联系你。”

    夏绿如忙报上手机号码,吴牧星这才心有不甘地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拨通刚留的电话,直听到夏绿如包里的铃声才笑了笑,转身往酒店跑去。

    夏绿如轻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酒店,门口正上方的液晶屏里滚动播放着新郎新娘的名字,“祝你们幸福。”她低低自语着,脸上明明笑着,眼里却不自觉地泛起泪花。夏绿如伸手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开。

    “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么?”叶知然的声音将夏绿如的思绪拉回现实,“我去参加周承瑶的婚礼啦!”

    听到周承瑶的名字,夏绿如的心猛地一紧。

    “你知道她的结婚对象是谁吗?”叶知然卖起关子,说完也不等夏绿如回答就咯咯笑道:“周承瑶最终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陆建波虽说比不上许朗瑜,也算是青年才俊,配她绰绰有余了,你说是不是?”

    夏绿如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错,好在叶知然并不想要她的答案,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了解个中缘由的忠实听众。

    叶知然见夏绿如半天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忍不住问道:“你,跟许朗瑜还有联系吗?”

    夏绿如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下,生生地疼。“没有,”她恍惚听到自己的声音,“离开公司后就没见过。”

    叶知然“哦”了一声,半晌带着拖长了的声调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想不通他这个人,你说他眼光再高,我们三个也总能有一个入他的眼吧?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身患恶疾,难不成是同性恋?”

    夏绿如被她说的逗笑,回道:“你还真能往歪路上想。”

    叶知然不以为然道:“不是我要想歪,我前两天还看到他家老爷子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要找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不考虑让儿子接班。哈哈,他跟周承瑶黄了估计也跟这有关。他溜回美国能做什么?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要我说真是得不偿失。”

    夏绿如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打断她的话问道:“他……回美国了?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叶知然有些意外,“好像是我和元平结婚前一周,我们婚礼都没来,就托人送了红包,红包数额挺大……反正我是没法理解他的行为,还有你也是,你说你干嘛想不开跑回老家?也怪我,其实我后来也想通了,你要是跟许朗瑜在一起也不错,你说我们还能时常一起聚聚,哪像现在……”

    “别说这个了,”夏绿如再次打断她的话,“再说我跟他真没什么,我……”

    “好好好,我不说了。”

    “舅妈还好吧?”

    “好什么呀!”叶知然说到自己的父母,有些不耐烦起来,“我爸现在跟那个狐狸精把证都领了,把我妈给气得……估计过不了一年,你我要多个弟弟妹妹了。你说搞笑不?等我有小孩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夏绿如安慰了她两句,叶知然又絮叨了一阵,听出来夏绿如兴致不高,也就识趣地挂了电话。只是从此以后,隔三差五的两个人会通次电话,虽然多半都是夏绿如听叶知然抱怨发牢骚,她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天梦里的情形让夏绿如心慌,草草吃过晚饭,她再次给叶知然打电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啊!”叶知然这样回答她,过了一会又说,“我怀孕了,不过真不是时候。”

    夏绿如奇道:“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怎么这么说?”

    “还不都怪姓柳的!”叶知然抱怨道,“我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呢,结果他跟我说要去美国进修,我生气一星期没理他也不肯妥协,昨天趁我没醒就溜了,还把我妈给叫来,说是照顾我。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跟他离婚的心都有。”

    “男人事业重要啊!你不是希望他能当上主任嘛,等进修回来,肯定是了!”

    “这都几年了?我看他这辈子都没指望。”

    夏绿如笑道:“你就是嘴硬,他没说什么时候回国?”

    “说是半年,谁知道呢!不过话说回来,他在那边好像很累的样子,跟我打电话也没什么精神,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找了个当医生的?”

    “现在后悔可晚了,我还等着叫院长夫人呢!”

    “你又取笑我。倒是你,当初一句话也不说就辞职回老家,你该不会现在还在怪我误会你的事吧?”

    “哪有!”夏绿如说,“我之前就跟领导提辞职了,主要是累了,加上爸妈也希望我能呆在他们身边。”

    “那你干嘛不和他们住一起?”

    “我妈唠叨功力你受得了?”

    “那倒是,小姑太强了,给她一个词,她就能说上一整天,不愧是语文老师。”

    “我自己一个人清净,周末回去陪陪他们。”

    “那服装店都姑姑姑父在搭理?”

    “我还开了网店,现在是网络时代,能上网就一切ok。”

    叶知然听了有些羡慕地说:“你可真是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了,不像我,天天在炼狱里打滚,累得慌。”

    “那你来我这里,包你住不了两天就喊无聊。”

    “是啊,我就是俗人一个,过不了你那种寡淡的日子。”

    两人七七八八地聊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这晚,夏绿如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水月镜花(11)

    夏绿如离职回到老家转眼三年,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海南之行回来后,夏绿如就跟领导提了辞呈。陈乔生自然求之不得,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同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办完了手续,等许朗瑜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家里呆好两天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打电话问她一句,倒是周承瑶打过几次电话给她,话里话外都是舍不得,也试着探问原因。夏绿如每次都说父母年纪大了,希望她能留在身边,她也想多陪陪他们。

    夏绿如回老家后,先是在家里待了一阵子。一开始,叶艳秋还挺高兴的,后来见她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坐房间里发呆,心里不由着急起来。问她在杭城发生了啥事,她也不说,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用叶艳秋的话说,“其他女孩子这个年龄,都是盛开的鲜花,我女儿却是蔫了的花,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你牵一下线,她才动一下。”夏明峰倒没说什么,只是每天换着花样给女儿做好吃的,但还是提不起夏绿如的胃口,眼看着她一点点廋了下去,心里暗暗着急,明面上却还要努力保持正常,笑嘻嘻地跟女儿说话。

    夏绿如离开海南的前一晚,候涛特意让妻子送他到酒店看她。两人在大堂的咖啡厅坐了一个小时,以往都是夏绿如说候涛听,这次却反过来。候涛跟她说自己刚看过的两则新闻,他说:“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偏远、贫穷的山村,一则是说一个农妇杀死自己4个孩子然后自杀,另一则是说年轻画家花几千元租农居二十年过隐居生活。这两件事看起来没什么联系,却让我意识到生命自主的重要性。农妇没有精神疾病,那是什么样的绝望让她做了如此疯狂的举动?报道里提到她有一个年迈却严厉的奶奶,一个无能到只知道放牛的父亲,一个弱智赚不了什么钱的丈夫。她的母亲呢,在她十岁的时候跑了,从此杳无音信。家里四个孩子,十几亩地,全靠她一个人。原本还有低保,结果也被取消了,还是全村人投票取消的,说是她家里有两头牛,够不上低保条件;孩子又到了开学时间。种种压力最终压垮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让她选择了如此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和儿女的生命。年轻画家呢,自愿放弃大城市的生活,在穷乡僻壤租了一所民居,又花了不到一万元自己亲自动手改造,并将过程记录下来,在网络上分享。他在那里每日劳作、写诗、作画,过上了许多人羡慕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他身处地和农妇相差无几,生活成本也相近,为何生命状态会有如此的天地之别?”

    夏绿如听了连连叹息,说:“农妇的问题,我觉得一是家庭环境差,没有获得好的教育,二是生太多的孩子,现在一个孩子都养不过来,她却有四个,三是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明明符合低保条件却被同村的人无视,这种打击不但是物质上的,也是精神上的。相反那个年轻的画家,有文化底蕴支撑,有养活自己的技能,而且是自愿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结局自然不一样。”

    候涛点头,“你说的没错,农妇惨烈的结局归根到底是她没有自主权:没有接受教育的自主权,没有生育的自主权,更没有经济的自主权,而年轻画家则相反,他的生命是自主的,所以哪怕生活在同一所破屋子里,生命状态也会截然不同。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两件事,是因为我看得出,你现在深陷苦境,虽然你不肯说。我所希望的是:不管你烦恼什么,困惑什么,都要记住一个原则,不要失去对生命自主的权利。就好比我得了病,可以选择悲观绝望,每天怨天尤人,也可以开开心心地安排每一天。我也希望你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规划未来的生活,当然,如果你还不清楚自己的选择,那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先放自己一段时间的假,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千万别逼着自己做决定。”

    只是夏绿如心意已决。

    夏绿如在海南的这些天,许朗瑜没有跑来找她。夏绿如辞职回家后,许朗瑜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她慢慢地从失望到释然,有时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有时又觉得满是遗憾。

    就这样熬了三个月,有天夏绿如像忽然开了窍般,拉着父母坐下,说:“我想去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叶艳秋“唬”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呼道:“你去哪里做什么?”

    “养花、种菜。”夏绿如面色平静,“我一直想过田园生活。我记得小时候外公外婆也是,天井里摆满花草,后面开了一片地,种了各种菜,一年四季都有,还养了好多只鸡呢,每次去都能吃到新鲜的鸡蛋。”叶艳秋听了伸手摸女儿的脑门,看她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一边急道:“你杭城不呆也就算了,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正经找份工作,再找个人嫁了才是正事。说什么田园生活,你还真想跟你外公一样在乡下待一辈子啊?你外公能给人看病,你去那里拿什么养活自己?”

    “我还有些存款,能用上……”

    “你还真好意思说,”叶艳秋一脸愠色,“你多大人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这辈子都不准备嫁人,要孤独终老了?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杭城发生了什么事,让你……”

    夏明峰忙拉住激动的妻子,“我看绿如去乡下待上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乡下空气好,再说养花种菜也不是坏事,就当散个心,度个假。”又对夏绿如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你妈每个星期去看你一次,不然也不放心,你要是没意见,我们明天就收拾一下,我开车送你过去。”

    夏绿如感激地望着父亲,连连答应。叶艳秋无可奈何,只能帮忙打点衣物和日用品,第二天和丈夫送女儿回老家。

    夏绿如果真在李家住了下来,废弃多年的天井被她整理干净,那只褐色的水缸也里里外外刷了许多遍,又买了些莲子,还到网上查阅了各种荷花养殖方法。等父母来的时候,夏绿如就跟夏明峰去挖了一大桶泥塘铺在缸底,加了水。莲子要求水温16度以上,而此时婺城正是隆冬季节,无法种植荷花。夏绿如只得先买了几条金鱼养着,夏明峰如果钓到适合观赏的鱼也会带过来给她。一开始里面的鱼养了没几天就挂,后来夏绿如网上查了资料,又请教了父亲,才慢慢掌握诀窍,得心应手起来。后院的那片地在夏明峰和叶艳秋的帮助下,也平整成三畦,分别撒上菠菜、萝卜和青菜的种子,至于生长情况,全看天意。不管怎么样,一家三口总算能吃上自己种的蔬菜,甚至还分了一些给隔壁的王老太太。王老太太也是一个人住,儿子因为染上赌博恶习,不但把家底输了精光,还欠下一屁股债,最后进了牢房;媳妇带着孙子改嫁,老头子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世,死前嘱咐王老太太和儿子断绝关系,守好自己的房子,还要求她不再改嫁。王老太太遵从丈夫的遗嘱,自己一个人生活多年。夏绿如来了之后,偶尔过去串门,帮着她做些手工活,不着边际地聊些家常,倒也不觉得寂寞。

    第二年开春,夏绿如将莲子按说明书剪了小口子,埋入水缸的塘泥里,不出两个星期,竟然大部分都发了芽。夏绿如信心大增,隔三差五地换水,又怕鱼儿把嫩芽吃了,就把鱼都移到天井边的水池里。水池旁有一个多年前打的摇水井,养花养鱼的水都是从它那儿汲取,没用一滴自来水。两个月后,荷花的嫩茎就出了水,小莲叶卷着身子浮在水面上,夏绿如看了既开心又欣慰,夏明峰来的时候就兴致勃勃地指给他看。叶艳秋看着女儿兴致勃勃的样子却愁眉不展,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都要把女儿拉回城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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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们彼此敞开心扉,生命的温度会有所不同,哪怕结局一样。绿如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绿如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绿如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