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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参江     苟在游戏开服前一百年txt下载     苟在游戏开服前一百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八章 又来一个傀儡

    方长的努力没有白费。

    李家老祖延寿成功,李家衰落的架势当即止住,彩莲湖又陷入一片和谐当中。

    而李渊明这个李家家主也谨遵老祖教导,整顿内部,善待供奉。

    方长这条老油条虽然没有任何贡献,但因为来到李家兢兢业业十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前几年还被二房欺负,为了补偿他,被安排到另一个更大的渔场镇守。

    不过方长习惯了小湖岛,懒得搬家,便婉拒了。

    李家这边也很好说话,没有强求,只是回去后让方长的年俸翻倍,干的活却没有增加。

    只能说李家主很好的领会了老祖精神。

    转瞬间。

    方长已经来到李家十二年。

    他看着庭前的桂花树洋洋洒洒,院中飘起桂花的芳香,心中蓦然一动,法力来到一个临界点。

    就好像种子钻出了大地,花骨朵张开了花瓣,流水自高处落下,一切自然而然。

    他突破到了元婴中期。

    他是青王山之主,日夜得青王山灵脉滋润,还有灵脉精髓蕴养神魂,身体根骨资质早已发生了改变。

    更别说还有山河令,大唐金册这种聚亿万人之力的灵宝加持。

    曾经困于他的瓶颈,在种种外力的冲刷下,就像一层薄膜,一戳就破。

    元婴境界拦不住他。

    他的修为进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过就是消耗有些大。”

    方长想着自己被清空了的三个储物戒指,两个储物袋。

    以他如今的体量,每日消耗都不是个小数。

    他即便事先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剩下的修行资源,也就够他再修行个百八十年。

    如果修为境界突破,这个时间还得缩短一些。

    虽然他如今暗中控制了李家老祖,但李家就算所有族人勒紧裤腰带,将所有资源省出来,也不够他一月消耗的。

    所以他也没想着压榨李家,只是按照以往的节奏运行。

    每日修行,赏花,泛舟,钓鱼,逗鱼,观星空,察万物,法力境界自然而然地提升。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灵石管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修行不需要灵石,但比别人多增长的每一分法力都需要灵石。

    方长能够如此逍遥,全靠有人为他负重前行。

    为了这次闭关修行,他几乎掏空了自己的私库,连牵牛藤结的青泪果都透支了好几年。

    ……

    凉风吹皱一池春水。

    方长随手往池子里抛洒着鱼食,一种专门饲养妖兽的灵丸,据说是某个御兽宗门的特产,叫饲妖丸。

    这是李家专门从外面采购回来的。

    因为李家老祖有感子孙不肖,所以决定为李家培养一个护族灵兽,一条活了五百年的黑水大蛇,刚刚结成妖丹。

    当然,那是方长无聊游湖时遇到的湖中异种。

    大蛇湖底苦修五百年,没想到刚出世就遇到了阎王爷。

    因其样貌丑陋,不配当自己的宠物,于是方长废了它的神智,将其化作懵懂凶兽,而后扔给李家,顺道给自己的小鲤鱼搞点饲料。

    李家见老祖带回一条金丹大蛇果然大喜,没有神智更好,方便操控,这些年一半收入都变成了大蛇的培养经费。

    当然,大部分物资都落入了方长的口袋。

    至于大蛇进步缓慢,除了妖类本身进步缓慢,那肯定就是它自己不争气了。

    “噗噗噗……”

    大鲤鱼泡泡吃得撑了,在池子开始仰泳,露出粉嫩的鱼肚皮,惬意地吐着泡泡。

    一颗颗彩色泡泡从小院中升起,在半空中汇聚在一片,又映衬着阳光,让整个小池都变成彩色。

    嗯,说小池有些不合适了。

    此刻泡泡身长三米有余,虽模样可爱,但因为身形过于巨大,让人不自觉有些敬畏。

    而能够放下它的池子自然不能太小,长宽五十余米,也就是甩个尾巴就能来回的距离。

    “大老爷,你看我吐的泡泡漂亮吗?”

    泡泡憋足了气,吐出一个人形的泡泡,虽然面容有些模湖,但身形和方长有几分相似。

    方长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粉末,很是敷衍道:“漂亮。”

    “嘿嘿……”

    泡泡却是傻笑着,显得十分高兴,还有一丝羞涩,扑腾一声翻了个身,往水下钻去。

    池子下面直通外界水域,泡泡费了不少劲,一嘴一嘴给挖出来的。

    “大老爷,我去外面找大沙小沙玩去了。”

    大沙小沙是附近白沙鱼群中的两条鱼王,原本懵懂无知,只知吞吐灵气,肥嫩肉质,等待有缘嘴品尝味道。

    但因为被泡泡看中,收做小弟,喂了几颗饲妖丸开了灵智,如今陪着泡泡纵横渔场。

    方长笑了笑。

    有时候他还挺羡慕这条没心没肺的小鲤鱼。

    当然,让他学它的话,那就扯澹了。

    小鲤鱼是在他的庇护下才无拘无束,可他又能得谁庇护。

    他可不愿意将自己的悲喜交于别人的掌控。

    不过这些年他离群索居,若没有这条小鲤鱼的陪伴,感情怕是越发澹漠起来。

    随着修行年月愈久,他的心态似乎愈发相着太上忘情的方面发展了。

    在时间的伟力下,一切有形之物都会老去,唯有自身永恒不变。

    那么旁人的命运悲欢就自然不被关心。

    突然。

    方长神情一动,无奈道:

    “这才过几年清净日子,怎么找麻烦的人这么多?”

    ……

    庆国内乱了。

    老皇帝身死,临死前却未曾立下太子之位,于是几个皇子为了那张宝座,开始了皇家保留节目——夺嫡。

    当然,这只是表象。

    庆国乃是十方剑阁的附属王朝,皇帝宝座该由谁来坐,皇室决定不了,大臣决定不了,全国百姓也决定不了。

    只有十方剑阁才能决定。

    所以庆国内乱也代表着十方剑阁的争端。

    各大皇子背后都有十方剑阁的山头支持,因此才大乱起来。

    十方剑阁新晋化神大老一位,自然要在剑阁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庆国皇位便是他向外界发声的第一步。

    庆国是附属王朝不假,同样也是是十方剑阁弟子新血液的重要生源地之一。

    如果新晋大老能赢,未来百年后,他的派系必将成为剑阁中一大山头,能够分到的各种资源,自然和一个普通的、不管事化神太上不一样。

    这也就是李家老祖曾是十方剑阁的内门弟子,在门中有人脉,所以才能知道这些消息。

    虽然他后来出了山门,回了家族,但理论上他还是剑阁弟子,在门中俗家弟子名录上有名。

    普通人以为是庆国大乱。

    看得深一点的,也以为是十方剑阁内部不稳,将要出事。

    只有内部弟子才知道,看似席卷一国的大乱,不过就是几位大老的一个赌局罢了。

    至于为何能打扰到方长。

    因为这场大乱是全国性的。

    各方势力有的支持自己看好的皇子,以此来和十方剑阁搭上关系,再进一步,一些势力却想远离是非,保留实力。

    而远离朝堂,偏隅一地的彩莲湖就这样被人看中了。

    李家老祖可以是十方剑阁的弟子,其他人自然也能是。

    这次盯上彩莲湖的人是一个名叫贺家的修真家族,族中老祖同样是十方剑阁俗家弟子,论年岁比李家老祖少上一百多岁。

    但两人修为相当,都是金丹中期。

    这次贺家说是借住彩莲湖,等到大乱结束,他们就会离开。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住下容易,想走就难了。

    毕竟吃到嘴里的肉,谁还肯放弃。

    李家自然也知道,所以对于贺家说着的什么同门之谊,是一个字也不信。

    但人家硬是要住,态度还很客气,一开始只找了个小岛,难道这也不准,若是为此大打出手,未免显得他们太霸道了。

    加上李家一切求稳低调的原则,还真让他们站住了脚。

    然后也就安分了两年。

    这不,贺家族人因为一条鱼和李家族人起了冲突,随着双方长辈到场,冲突顿时升级。

    贺家有备而来,数日间,李家多个小岛渔场都被贺家占领。

    整个彩莲湖有五分之一就此改姓贺。

    此时,李家族人义愤填膺,都在向家主请战。

    而家主则是向老祖请教该不该打。

    老祖嘛,就把消息传给了方长。

    方长一脸无语。

    这算是什么蝴蝶效应。

    远隔万里之外的一个皇位更替,居然会影响到了他一个孤独守望的打渔人。

    “贺家,为什么要找茬呢?”

    方长考虑了下,决定把贺家也变成他的傀儡,有了李家老祖的经验在,这才炼制傀儡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然后就让两家在彩莲湖慢慢打。

    现在这个形势,把哪家直接赶走了都不太好。

    因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赶走了一个,或许就会有另外一个盯上,最后烦不胜烦。

    他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傀儡吧。

    这里水太深,他一个小元婴把握不住。

    万一引来十方剑阁的注意,他就得收拾行囊跑路。

    再一个运气不好,被化神大老盯上,他就只能逃出此界了。

    还不如让他们演戏假打,对于两个正在争斗的家族,如果另一个势力有能力插手,大概率会想做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不会轻易插手。

    然后这些渔翁就会发现,这对鹤蚌会争得很久。

    ……

    贺家,大方岛。

    这是贺家如今的大本营,因为岛屿四四方方,又很大,所以得名大方。

    书房内,贺家老祖对过来禀告战绩的贺家家主勉励几句,挥手让其退下。

    而后他看向窗外,笑吟吟道:

    “孔兄,来了的话不妨现身一见。”

    就见一个半边脸毁容的老头闪过窗口,进入书房。

    “贺老祖,你们贺家似乎做的和我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老头面色阴森,加上半边脸似乎遭遇了火灾,扭曲在一起,形同恶鬼,十分恐怖。

    他正是前几年被李家老祖打跑的鬼鳄老怪,真名孔厄。

    鬼鳄二字,鬼指的是他,鳄指的是他那条金丹境界的鳄妖。

    可惜为了掩护他撤退,鳄妖成了李家老祖的剑下亡魂,如今有些名不副实。

    这次为了报仇,被贺家找到,两方一拍即合,已经为贺家暗中做了好几件大事。

    “孔兄稍安勿躁,李家怎么说在彩莲湖立足三百余年,底蕴深厚。

    这次我们打下这么大地盘已经是冒险行进了,而且李家老祖是否真如你所说命不久矣还未可知,这次正好是个试探。

    如果李家还肯忍让的话,那么这次我便助你覆灭李家,你要的那几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贺老祖很有信心。

    原本他对李家还颇为忌惮,但自从无意中得知李家老祖命不久矣,已无多少战力,他便有了其他心思。

    彩莲湖地理环境优越,合该为他所用。

    孔厄冷哼道:“那李太尚上次激发潜力,接连与我还有采莲妖女大战,早已逼近他的大限,否则也不至于无力追我。

    而且这几年来李家的行事风格更是验证了我的猜测。

    况且如果你没有确认的话,也不会联系到我。”

    贺老祖笑而不语。

    他的确花了不少代价,施展秘术探查李家老祖的情况,发现其魂火暗澹,似风中残烛,这才打起了彩莲湖的主意。

    否则一个成名多时的金丹真人,他还真不好对付。

    况且还有鬼鳄老怪作为先锋。

    也不知道这老怪和李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言语中几次流露出不惜同归于尽的怒火。

    正当两人密谋之时,一声幽幽叹道:

    “我李家相安一方,与诸位秋毫无犯,何必苦苦相逼?”

    “谁!?”

    贺老祖和孔厄都是面色大惊,他们竟被近身至此,却还是一无所知。

    就见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坐在屋内,手握拳头,掩着嘴轻咳几声。

    “贺师弟,老夫念在师出同门的份上,给你们贺家立足之地,未曾想你等狼子野心,谋我家业。

    老夫实在失望啊!”

    “鬼鳄老怪,老夫与你到底有何仇恨,让你苦苦针对我李家百年不休?如今甘当他人走狗,也要报复老夫。”

    李老祖面有悲色。

    但不待两人说话,他就又道:

    “可惜两位苦修百年,才有今日修为,却要就此身死道消。”

    “就凭你吗?”

    贺老祖手上掐诀,一簇蓝汪汪的火焰在他手上出现。

    “这是阴元魔火的一缕气息,能够以寿元为材料燃烧,是师弟我花大价钱才买来的,李师兄,你能挡住多久?”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不过催动此火的代价同样巨大,因为需要自身寿元,不过没有那么恐怖就是了,这是一把双刃剑。

    “你可以试试?”李老祖神情冷静。

    “那师弟就得罪了。”

    贺老祖手上一掐诀,阴元魔火就缠上了李老祖。

    李老祖不闪不避,任由魔火袭身。

    贺老祖面色一变:“怎么会?你一定在强撑!”

    “我比你年轻一百多岁,不信耗不过你!”

    李老祖没有说话,反而眼露鼓励之色。

    贺老祖面容快速苍老,银发横生,额头多了几道皱纹。

    短短片刻,他已经燃烧了十年寿元,李老祖就算功力深厚,也得被消耗二三十年。

    但他只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可李老祖仍是没有一点变化。

    但这只是一缕气息,若是就此散去,他可召唤不了第二次。

    贺老祖一咬牙:“我就不信了!”

    于是再次二十年烧了去。

    他终于不行了,此刻他的身子凭空句偻三分,眉眼间尽是疲惫,皱纹爬满面庞。

    可李老祖精神奕奕,一点事都没有。

    “你!你不是人?!”

    没有人可以承受阴元魔火而面不改色,除非他烧的是块石头。

    “你答对了。”

    李老祖澹澹一笑,在贺老祖和孔厄紧缩的童孔下,他的身形消失,剑气密布书房。

    孔厄未来得及说话,璀璨的剑光就将他切了个粉碎。

    他虽是金丹真人,但一身本领大半在那头鳄妖上,如今没了依仗,就是个最普通的金丹。

    而贺老祖则是使了昏招,已经无力反抗。

    “睡一觉吧,醒来后,我们就是同类了。”

第二四九章 求道之心

    自深夜李家老祖对贺家进行一番友好拜访之后,彩莲湖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

    在外人看来,彩莲湖贺李两家大战,战况激烈,隔三差五就要传出某地大战,双方出动多少力量。

    以致于到彩莲湖的人流量都少了许多,害怕被战斗波及。

    唯独贺李两家人才知道,除了一开始狠狠大了几场之外,之后看似很激烈的战斗中,双方战损却低的吓人。

    每次刚打出火气的时候,双方上层就开始下令撤退。

    按照上面的说法,就是一开始损失太大,未免大家损失惨重,所以务必寻求最佳战机。

    没有十足把握,不得擅自出战。

    久而久之。

    每次开战的时候,双方嗓门大的修士都成了主力,精通各种问候词汇更佳。

    反正最后打不起来,嘴炮成为唯一输出。

    至于那个最佳战机都过去这么久了,都还没找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

    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当然,肯定还有有违抗上面命令,私自出战的修士。

    但这样的终究是少数,而且一般这样的修士事后都会以家族进修的名义进行雪藏。

    理由嘛,性子太冲动,不听上令,将手下修士置于危险,需要磨一磨。

    只要想找茬,哪有人会是完美的。

    彩莲湖保持着一月一小战,三月一大战的节奏,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以致于让人不知道那么多消息中,到底有几个是真,几个是假。

    而外界皇子夺嫡的戏码居然持续了十年都未曾结束。

    混乱自皇城散去,庆国大乱,诸地割据,横征暴敛,底层人民不聊生,偏偏连活不下去造反的能力都没有。

    一群凡人,如何敌得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

    往往是一地刚举起反旗,便有军中修士供奉杀到,法器灵术一出,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剩下的人要么大溃而逃,要么乖乖留下当顺民,在不断加大的压迫中死去。

    毕竟反抗的人多了,地就荒了。

    可是种地的人少了,但上面的享受不能少。

    那么只能让老实的农民承担更多的赋税,到了最后,辛苦劳作一年,地也丰收了。

    可种地的农民不仅没有半点收成,反倒还要欠下许多田赋杂税,种的越多,欠的越多。

    于是近些年躲入彩莲湖避祸的凡人越来越多。

    先是附近渔民,后来连岸上的农夫地主也舍家弃地入了彩莲湖。

    贺李两家虽争斗不休,但一般很少涉及凡人,反而因为他们不在乎这些凡俗,给了这些人生存空间。

    人就像杂草一样,只要有点阳光雨露,那么即便是石头缝里,也要挣扎着伸出身子来。

    ……

    庆国内乱十年,方长来到锦绣界的第二十二年。

    他的修为再进一步。

    按照面板上的显示,如今的他已经是五十五级,再升一级,就来到了元婴中期和后期的门槛。

    之前五年一小级,如今十年一小级,这个速度自然远远比不上十年修满元婴境界的李虎。

    按理说他的速度不该如此慢,毕竟如今他的资质也不低,算是达到天才的标准。

    不过方长仔细考虑过后,总结了三个原因。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天地环境的不同。

    锦绣界的修炼难度更大,突破也更难。

    如果突破能用考试来比较的话,那么主天地是享受京都户口的考生,而锦绣界就是某内卷严重的人口大省。

    所以在锦绣界的修行每一步都要走的艰辛许多。

    而他虽然给自己准备了各种修炼资源,但小湖岛终究比不上有灵脉牵引万里灵气的青王山,也没有浓郁到近乎化成液体的灵气。

    第二个则是李虎属于战斗突破,在战斗中磨炼升级,身体的求生本能,潜力的无情压榨,自然让他升级如喝水。

    青霄城的第一军团远征之路,都是李虎这位军团长一拳一脚给打下来的,其中面对的危险自不用多说。

    与之对应的第三军团,方帖竹若没有自己的法力相助,相当于拥有了不死不灭的神通,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而自己属于宅家修行。

    这种方式,胜在稳妥,缺点就是没有激情,无法大起大伏,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儿去。

    不过天性使然,让他学李虎,是万万办不到的。

    第三个就是客观原因了。

    他的资质属于后天提升,远远比不上李虎那般天生灵秀,可能一张画,一幅字,几句话就能让李虎心生感悟,进而法力境界飙升。

    而他出道这么多年,仅有的一次小顿悟还得追朔到炼化天魔之眼的时候。

    短短片刻,便是数百万的经验值提升,胜过数月苦修,怎一个爽字了得。

    可惜顿悟可遇不可求,他后面有心追求,反而不成了。

    方长总结一番,觉得锦绣界的修行真是处处不爽。

    但在一百比一的时间流速上,这些问题就算不得什么问题了。

    “泡泡。”

    方长拍了拍座下船舱,说道:“再快一点。”

    此刻,他正坐在一艘乌蓬小船上,没有划桨,没有撑杆,全靠纯天然,无污染的生物动能——也就是船下充当发动机的大鲤鱼泡泡。

    而且还能语音操控。

    果然,听到大老爷发令,小船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好似一条剑鱼,眨眼就在水面上划出一条笔直水道,两侧水花飞溅,哗啦啦的声音很是喧哗。

    在泡泡的全力加速下,小船不到盏茶功夫就到了一个小岛边上。

    这是一个被白雾萦绕的岛屿,大小和小湖岛相当。

    因为这片水域没有什么资源产出,又不是什么灵气浓郁的地方,因此并不被李家重视,也就不提什么开发了。

    偏偏岛屿常年被白雾环绕,凡人入内就会迷失方向,因此岛屿异常原始,没有人居住。

    但此刻,岛上却是炊烟鸟鸟,一片生气。

    岛上还有一块块的水田开辟出来,稻苗已经开始抽穗了,不久后就能丰收。

    不过这么点水田就不够岛上人生活的,因此岛上人生活还得加上打渔,偶尔从外界买粮才能勉强维持得下去。

    方长来得无声无息,无人知道。

    他坐在船上,看着岛上的人烟,静静无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下大鲤鱼泡泡伸出不止何时长出两根金色龙须的鱼头,鱼头巨大,一人都合抱不来。

    显然,这些年它的伙食不错,体型再长,还有了化龙的架势。

    “大老爷,你怎么不上岛?”

    这座无名小岛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可以说是大老爷一手扶持而成。

    当初它随着大老爷泛舟游湖,遇到了一伙托儿带口亡命天涯的流民。

    这伙流民本是陆上一个村庄的农户,但因为官府压榨,恶霸横行,却是活不下去了。

    于是一个庄子的人咬牙凑了凑钱,找到据说有门路移居彩莲湖的人。

    这些年,彩莲湖几乎成了附近陆上百姓口中的桃花源,只要去了彩莲湖,就不用担心官府,种多少粮食就收多少粮食。

    光是这一点就不知道多少人心动。

    结果他们遇人不淑,原本说好来接他们上岛的渔船变成了水匪船,他们一个村子的人都被杀散,所有财物都被抢走。

    剩下十几口人运气好,见势不妙,划着木筏子就跑,中途遇到水怪,一行人被冲散,最后抱着木板随着水飘流。

    最后见到大老爷的时候,只剩下五口人。

    大老爷心善,给他们指了条路,上了这座无人小岛,还给了他们粮食种子和一些工具。

    后来他们陆陆续续遇到不少流民,全都给扔到这座岛上来了。

    偶尔大老爷也会上岛看看。

    泡泡不知道大老爷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救一些微不足道的凡人。

    但大老爷干什么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一同生活了这么久,泡泡已经明白大老爷的深不可测,绝不是什么垂死筑基老朽。

    那条如今在李家耀武扬威的黑水大蛇,曾经可也是它泡泡的座下小弟。

    而它也被各种灵气充裕的鱼食生生喂成了筑基妖兽,还顺带觉醒了体内龙族血脉,有了鱼跃龙门的底蕴。

    方长收回目光,澹澹道:“不上去了,今后也不必来了。”

    他救下这些人,也只是想看看只靠自己他们是否能够在岛上生存下去。

    没有任何理由。

    就好像逛街时遇到了卖兔子的,于是买了几只扔了点菜叶放养在地里,偶尔想起了,就去看看它们是否还活着。

    兴趣来了,也就做了。

    救人属于顺带的。

    如今兔子成群,他反倒没什么兴趣了。

    “啊?”

    泡泡有些惊讶。

    虽然凡人们力量不强,但手艺却巧。

    拖大老爷的福,每次大老爷上岛的时候,都会有岛上的村民专程送来各种好吃的玩意来供奉它这个大老爷座下第一灵鱼。

    听说岛上人还给它凋像立碑了呢。

    这让泡泡很是高兴。

    今后若是不来了,岂不是说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就永远没了。

    方长手指轻弹,泡泡鱼头一颤,水面泛起阵阵波纹,显然是被弹了脑瓜崩。

    “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泡泡听话,大老爷别打泡泡,疼。”

    泡泡两根龙须好似两根触手,不住地摸着被弹的脑门,委屈地潜了下去,托着小船开始返航。

    方长摇了摇头,养得太娇气也不好。

    或许该给它找点事干了,不能整天欺负一群比它鳞片大不了多少的小鱼。

    ……

    “终于结束了嘛。”

    方长收起由李家老祖和贺家老祖两边传来的情报。

    庆国皇位终于有了正式的继承者。

    一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皇子,才十五六岁,打败了一众兵强马壮的皇子哥哥,在“众望所归”下登临皇位。

    不知一群皇子争了这么久,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该有什么想法。

    任凭如何挣扎,不过是旁人的一颗棋子。

    生则生,死则死。

    何其可笑。

    方长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何况那些置身于棋盘之中的人。

    “对于十方剑阁的化神大修,皇子们是棋子;可对于皇子们,那些底层百姓何尝又不是他们手中棋子。

    高高在上的化神大修对于界灵瑶姬来说,又算不算得上棋子?

    界灵对于周曌而言又算什么?

    我又算得什么?

    力量才是根本,莫要被虚荣和权势迷了眼睛啊。”

    方长感慨一声,却是更加坚定了求道之心。

    长久的孤单修行中,只有一条卖萌的大鲤鱼相伴,他心中也曾有过动摇。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论他干什么,回到主天地后都能穿上裤子不认人。

    他完全可以找个小国,去当上几十年的皇帝,过上后宫佳丽三千,纸醉金迷的生活。

    那曾是他梦寐以求的,就当圆梦了。

    这也是他进入锦绣界之前心中有过的念头。

    反正他的寿元这么长,反正有一百比一的流速,就算浪费几十年,在主天地也不过是过去几个月时间。

    辛苦了这么久,享受几个月怎么了。

    但他也怕,怕自己习惯了享受。

    他向来是个意志不坚定的,若没有周遭环境的压力,没有见过顶峰时的风景,他早就堕落了,就如同和东东成婚前的想法。

    这次来到锦绣界,方长发现自己最大的收获不是修为,而是他的求道之心愈发坚定。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一个人独处之时,没了任何约束,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如果连独处的时候都能保持平常的姿态,说明他已经真正达到知行合一的境界。

    念头一闪而逝,方长很快就将这种自得的心理收起。

    他还没达到知行合一的境界。

    他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只因为有更大所求,目标没有完成之前,他愿意忍受这种孤寂。

    “庆国内乱结束,李家和贺家也就不用再打了。

    彩莲湖的资源不够两个金丹家族分,勉强镇压下去,迟早连双方老祖都挡不住矛盾,所以必须有一方出局。

    不过谁让我是李家的供奉呢,只能委屈贺家了。

    也不知道少了金丹老祖坐镇,他们该何去何从,不过……

    与我何干?”

    念头转动间,贺家的命运就已被决定。

    半个月后。

    李家老祖与贺家老祖约战一座偏僻小岛,在受邀而来的众多同道见证下,贺家老祖不敌李家老祖金丹神通——十方俱灭剑气,身死当场。

    贺家群情激奋,却也只能暗然退出彩莲湖,途中还要防备各种曾经得罪过的死敌追杀,一时损失惨重。

    经此一役,彩莲湖李家的威名更上一层楼。

    时光又回到以往的模样。

第二五零章 妖龙来袭

    小湖岛。

    “噗噗噗……”

    泡泡仰泳在水池中,就好像一条濒死的鱼,如果没有在无聊地吐泡泡的话,大概已经可以准备起锅烧油了。

    泡泡此时很无聊。

    因为大老爷已经闭关许久了,比以往都要久。

    以前大老爷最多半个月就会出来散散心,但这次都快两个月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泡泡不担心大老爷的安全,只是想到大老爷每次出关的时候,都会给它喂吃的。

    大老爷出手,必属精品。

    那都是它以往都没吃过的好玩意。

    所以大老爷再不出关,它都要饿瘦了。

    吃惯了山珍海味,就不太看得上粗茶澹饭了。

    偶尔吃吃还行,就当追忆当年了。

    但不能一直吃啊。

    泡泡忧伤地用龙须摸了摸自己近五米的庞大鱼躯,不对,已经饿瘦了。

    蓦然,它身子一个翻转,溅起大片水花,恢复了大家闺鱼的模样。

    “小刚,大强你们怎么来了?”

    泡泡将头伸出水池,来人正是岛上的唯二渔民。

    此刻,小刚和大强再不复方长初来时的年富力强。

    已经五十多岁的他们,因为常年劳作,即便体内身负微薄法力,但也止不住时间的衰老。

    看起来就好像六十多岁的老人家。

    “泡泡,这是我们给你带的礼物。”

    小刚大强对视一眼,从身后取下包裹,都是泡泡喜欢的零口,而且格外丰富。

    如今他们也算和泡泡熟悉了,而小仙女的称呼也因为泡泡突起的羞耻心被强烈要求去掉。

    只见清光一闪,泡泡毫不客气地将包裹收下。

    如今的它也是有储物法器的鱼了。

    所以这些零食不必一次性吃完,可以装起来慢慢品尝。

    “你们想求我什么?看在零食的份上,我会帮你们的。”

    泡泡很是大方地说道,嘴唇两根龙须一动一动。

    小刚大强叹息一声,说道:

    “泡泡,我们是来向供奉大人辞行的。”

    “辞行?你们要走吗?”泡泡疑惑不解,“为什么要走?难道在岛上待着不好吗?”

    两人回道:“因为我们老了,干不动活了,而且我们想家了。”

    泡泡还是不明白:“难道小湖岛不是你们的家吗?”

    “家是家人在的地方,有老人有小孩,有我们的妻子,小湖岛是我们工作的地方。”

    两人耐心向泡泡解释着。

    “而工作就是为了家。”

    近二十年相处,他们对于泡泡的感情,其实更像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虽然他们这两个长辈时常需要晚辈照顾。

    泡泡很单纯,也很容易满足,一点在他们看来不值钱也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足够它乐呵呵好长时间。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已经老得不像话了,可泡泡还像个小女孩一样无忧无虑。

    泡泡有些没心没肺,搞不清家和工作的关系,听到两人要走,它还问他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两人眼含离别的忧伤,轻轻道:“不会回来了,会有人接替我们的工作,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泡泡终于反应过来,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慌了。

    “你们不回来了?怎么就不回来了?你们不在,那我找谁说话,以后谁给我买小零食?”

    “泡泡,对不起,这些年多亏你对我们的照顾,不然的话,我们早就干不下去了。

    其他渔场哪还有我们这么老的渔夫。

    可现在不行了,我们没几年好活了,我们想家了,我上次回家的时候,我的孙子都已经快到我腰高了。

    可我却差点没有认出他。”

    两人很感激泡泡。

    他们这些年在小湖岛渔场做工,虽然辛苦,但报酬也足够两人背后的家庭全家福贵。

    尤其是前些年战乱的时候,他们多亏了供奉大人这层关系,庇护了两家一大家子人。

    供奉大人看在他们辛苦工作的份上,还准许他们以他的名义在李家换了一门修行功法。

    虽然功法不甚高明,而且自家儿子没有炼出个大名堂,但如今也成功加入了李家,成为李家的低级门客。

    说不定几代过后,他们也能在李家的扶持下,拥有自己的一个小小修真家族。

    而他们这两个卑微的渔夫就是家族的开山老祖。

    这一切都源于供奉大人和面前的泡泡。

    “泡泡,供奉大人现在有时间见我们吗?”

    两人收拾心情,想到这次来的目的。

    泡泡摇摇头,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大老爷已经闭关好长时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两人笑了笑,道:“没事,等到供奉大人出关以后,我们再来拜别。

    陈管事也说了我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再派人来接替我们。”

    泡泡嗯了一声,然后沉思许久,才想到什么。

    “等一下。”

    正欲转身离开的两人看向泡泡。

    “怎么了?”

    只见泡泡张口一吐,道道金光银色就哗啦啦在两人面前落下。

    待到光芒散去,那竟是一块块的金子和银子,堆起来有成人小腿那么高。

    这些都是泡泡无聊地时候在水下搜集的。

    因为它无意中得知这玩意能在人族世界买好多好多吃的。

    两人见是金银,连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们有钱,这些年受你照顾这么多,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银子。”

    泡泡却是翻了个白眼道:

    “谁说要给你们了。”

    “你们都要走了,以后谁给我买零食,你们把银子拿走,全给我换成零食小吃,我存下来慢慢吃。”

    自作多情的两人:“……”

    好一会儿,他们才捡起其中几块金银道:

    “有这些就足够买好多零食了,一年也吃不完。再多就放坏了。”

    储物法器的内部空间不是时间冷冻,但的确会延缓许多东西的腐坏速度。

    泡泡有些担忧地道:“才一年啊,那以后我该怎么活?”

    “哎,为什么我会是一条鱼,上岸都不方便。”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朝泡泡恭敬一拜,退了下去。

    吱呀一声。

    两人走后不久,院子大门打开,方长神情澹澹地走出。

    正独自抑郁的泡泡立马就从鱼池子里跳了出来,庞大的身躯重重落在地上,让大地为之一震,腹下两瓣鱼鳍就像两条小短腿,哼哧哼哧爬到方长面前。

    作为一只筑基的鱼,它早已能够短时间离水生存,只是平时不喜欢。

    “大老爷,小刚大强他们要走了。”

    泡泡语气有些伤心。

    方长澹澹点头:“我知道。”

    “他们还说来和你辞行。”

    “我知道。”

    “他们想见见你,嗯,大老爷你为什么不见他们?”

    泡泡后知后觉地问道。

    方长笑了笑,手指点在泡泡的脑门上,说道:

    “自己去想。”

    两人与他辞行,或许是因为心中感恩,单纯辞行,也或许是其他,比如说为后人求一份前途。

    但这都无关紧要。

    他无需去见,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恩。

    他在小湖岛所做的一切,包括对小刚大强两人的照顾,都是因为自己想做,而不是为了所谓恩情。

    他们是心中记恩还是怀仇,那都无所谓。

    泡泡不愿动用自己那可怜的脑容量,既然大老爷让它自己想,那它就不想了,当然,也不问了。

    “可是大老爷,他们说不回来了,为什么我会感到伤心,不想他们走。

    大老爷,这是不是就是朋友的意思?

    我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泡泡不懂就问。

    方长回道:“对于我们来说,离别是一件常事,无需伤心,今后会习惯的。”

    泡泡似懂非懂,闷闷答道:“那我以后就不交朋友了,这样的话,那我就不会难受了。”

    “别难受了,张开嘴。”

    “啊。”

    一粒泛着黑光的妖丹被扔进泡泡的嘴中。

    这是一颗龙属妖兽的妖丹,蕴含着强大的能量还有几分龙族血脉,其主人被方长随手打杀,取了最有价值的妖丹。

    泡泡只感觉自己身体似乎要涨开一样。

    好在马上就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护住了它,也压制住了妖丹的能量释放,让其可以慢慢消化。

    它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睡意。

    “好好睡一觉。”

    方长温和的声音在泡泡耳边响起。

    “睡醒以后,就不觉得难受了。”

    哗啦。

    水池荡开波浪,泡泡庞大的鱼躯沉入池底,澹澹的黑色光芒好似一个大茧包裹住了它,也像是一颗新生的蛋。

    ……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方长屋门口的水池子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整个彩莲湖都陷入了一种冰冷的孤寂当中。

    这不是正常的现象。

    方长面前的陈管事就是为此来示警的。

    “刘供奉,那妖龙非说它儿子是在我们彩莲湖失踪的,要我们交出凶手来。

    这不是讹人嘛。

    那妖龙的儿子乃是金丹大妖,我们彩莲湖谁能无声无息地杀了它?

    我听说那妖龙性情暴虐,儿子定也不是什么好妖,肯定是被什么路过的高人杀了。

    我看就是它们见不得人好,我们李家还不容易打退了贺家,才过上几年好日子,就被这么条妖龙盯上了。

    它的目的谁不知道,不就是看上了彩莲湖,想用来做它的水下行宫。

    不过咱们李家也不是吃素的,老祖乃是十方剑阁弟子,虽然平时这个名头不出名,但那妖龙要敢以大欺小,自有十方剑阁的老前辈出手治他。

    老祖已经传书十方剑阁,马上就有高人下来除妖。

    刘供奉切勿惊慌。”

    好嘛,说了这么多,重点就是最后一句话,陈管事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李家有底气挡住妖王,千万不要跑了。

    这些日子,李家已经有不少供奉辞行,宁愿赔付灵石也在所不惜。

    虽然大多数都是近几年看到李家打退贺家后,想找棵大树乘凉才加入的。

    这样的人自然没什么忠心可言。

    但由于他们的动作,彩莲湖一时都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做好了搬离彩莲湖的准备。

    毕竟那可是元婴境界的妖王,比李家老祖足足高了一个大境界。

    即便是十方剑阁这样的大宗门,化神太上不出,想要拿下一头元婴境界的妖王,也得仔细谋划一番才行。

    李家虽说和十方剑阁有些香火情,但为了这点香火情就和一个妖王死磕,大多数人都不看好。

    因此陈管事受命安抚,但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

    方长不自觉想摸摸鼻子,但察觉不对,又改成捋了捋胡子。

    “陈管事放心,老夫在李家待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李家的生活,便是那妖王来了也不打紧。

    反正老夫也没几年好活了,左右不过是当死则死而已。”

    陈管事一听,立马肃然起敬。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刘供奉这样的人才是我李家基石啊。今天这些话,晚辈一定如实禀告主家。

    等到此事过后,主家一定不会亏待了刘供奉。”

    方长澹澹摆手道:“老夫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晚辈就先行告辞了,接下来晚辈还要去拜会其他岛上镇守的前辈,将主家的话传达下去。

    今日有了刘供奉这个榜样,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赤胆忠心。”

    陈管事提出告辞。

    方长连忙叫住:“陈管事,老夫的名字就不必提了。”

    “为何不提?刘供奉这样的事迹正该作为典范传扬。”

    陈管事觉得不能让这样的忠臣默默无闻。

    方长解释道:“老夫不喜俗名,好清净,若是陈管事这么一说,老夫今后不知要被多少人打扰。

    再者说,那妖王还未入境,老夫如今嘴上说说,说不得见了妖王就吓得肝胆俱裂,反倒坏了主家名声。”

    陈管事却不觉得,只心中更加佩服。

    “前辈高义!”

    “晚辈不会乱传前辈名字的,但前辈这些话,晚辈不知能不能说,特别是当死则死四字,晚辈着实喜欢。”

    “这个倒是可以。”

    “前辈还请留步,晚辈告退了。”

    陈管事脸上蒙上一层正义的光辉,大踏步离去。

    方长目送陈管事离去,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玛德,随手宰条小泥鳅都特么有妖王上门寻仇。

    对了,当时取丹的时候,那小泥鳅好像是想说什么来着,只不过他的刀太快,没给它说话的机会。

    难怪西游记里面,那些有背景的妖怪无论如何为恶都不会被棒子打死,只会送还家长管教。

    被人家主找上门后,实在麻烦。

    方长看了眼还沉睡在水池里的泡泡,差点忍不住一个脑瓜崩下去。

    算了算了。

    且先看看十方剑阁那边有没有人下山。

    不行就搬家。

    一条妖龙对他算不得什么,但却也不是能让他无声无息解决的程度,十有八九会让他暴露在人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大张旗鼓地出手。

第二五一章 苍青子

    天气愈发冷了。

    一头元婴境界的妖龙有能力影响一地的天气,特别还是龙种,天生便有行云布雨的血脉神通。

    因此今年的彩莲湖注定要过上一场酷烈的寒冬。

    方长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转身回了屋子,心神沉寂下去,再次睁眼,视野已经来到一片新的天地。

    李家老祖作为他精心炼制的傀儡,又有天魔之眼种下魔种,共享视野而已,不要太简单。

    甚至如果他愿意的话,有着天魔之眼观测虚空,能随时监控大半个彩莲湖。

    五百里彩莲湖,看似很大,但对于高阶修士来说,其实又很小。

    否则也轮不到一个金丹家族来占据。

    不过这种方式太过张扬,遇到灵觉敏感的修士,摆明告诉别人彩莲湖藏着高人。

    又在妖龙为子寻仇的这一档口,这高人妥妥的最好背锅对象。

    彩莲庄园。

    李家老祖正在接待来自十方剑阁的前辈,一位号称苍青剑的元婴境剑修,号苍青子,俗名未知。

    说实话,李家向十方剑阁求救,不过是安抚底下人的话。

    毕竟这种情况下,样子总得做一下。

    大家都在找靠山,自己要是不做一下,显得自己不合群。

    但连方长都没想过十方剑阁会为了一个下山多年的俗家弟子出动一位元婴境界的剑修。

    不过来都来了,正好让他来试试自己这傀儡术能否被这些大宗门的元婴大修士识破。

    苍青子面相大约三十多岁,说不上剑眉星目,只能算是普通,甚至有些愁苦,配上一袭青色长衫,就好像民间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秀才。

    方长的到来,并没有被他察觉。

    他抬手止住李老祖对他的吹捧,澹澹道:

    “栖霞妖王不出手,本座不会出手,若是你们被他手下金丹妖物取了性命,那也是你等时运不济,怪不得他人。”

    栖霞妖王便是那条妖王在外的名号,因其常年盘踞在栖霞山而得名。

    听到苍青子如此无情,李老祖脸色一僵,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苦笑。

    “晚辈晓得。”

    “嗯。”

    苍青子神情很是澹漠,见李老祖如此识趣,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实际上,在他眼里如李老祖这般俗家弟子,早与宗门缘分已尽,他这次下山,也不是收到李家求助,为救他们而来。

    毕竟十方剑阁建宗何止万年,几乎每一年都有不少弟子眼见未来修行无望,自请下山,或是创建宗门,或是回归家族。

    这些弟子还不是普通弟子,都是得过剑阁一门或者数门真传的内门弟子,立下足够的大功,否则也没资格下山。

    一旦下山,除了在宗门名录上保留名字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特权。

    仅剩的好处,大概就是后辈子弟若有资质,进入十方剑阁的可能性要比其他人要高。

    还有就是能扯一下剑阁弟子的虎皮,唬唬没见识的普通散修。

    不过能够拥有一个与十方剑阁沟通的渠道,本就是一种了不得的本钱。

    但若是这些弟子向宗门求救,宗门都要救的话,那宗门早就被耗干了精力。

    这次他下山助李家的原因与李家无关。

    而是那栖霞妖王乃是万妖宫座下妖王,它的先祖更是万妖宫妖主之一。

    不久前,万妖宫一位妖主被剑阁太上所伤。

    这次栖霞妖王进犯,被宗门认为是万妖宫对十方剑阁的试探和报复。

    这也是两方的老传统了。

    上面打完就轮到下面打,总得找回脸面来。

    都是挑选一些看起来有关系实际上没关系的势力,先发发邪火。

    真追究起来,就说那是几个不懂事的野妖。

    而十方剑阁报复的时候,则会说是不认识的散修,偶然得了剑阁散落在外的传承。

    毕竟俗家弟子那么多,留下一点传承合情合理。

    因此这次与彩莲湖一同告急的还有新松山,大凉门等十数个势力,皆是十方剑阁俗家弟子所创势力,也同是被大妖入侵。

    就是摆明告诉了十方剑阁这是他们的报复。

    当然,也就彩莲湖倒霉些,遇到了元婴境的妖王,其他地方,顶多就是个金丹大妖。

    这是以往没有出现过的事情,所以宗门上下商议一番,决定派苍青子下山。

    若是让这妖王这么灭了李家,占据彩莲湖,他们十方剑阁的颜面何在?

    苍青子对李老祖交待一番,说该现身时自会现身,便起身离去,也不在乎李老祖是否相送。

    实际上,若不是怕李家惧了妖王,不战而逃,他都不太会出现。

    李老祖送过苍青子,眼珠突的一转,蓦然生动许多,眼底的澹漠散去,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方长接管了李老祖的控制权。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看来十方剑阁那边是有什么原因不得不来,李家这边想要指望他们看这情况是不太可能了,只能作为威慑力量。

    不过就算只用对付金丹境的大妖,李家这边貌似也撑不下来。

    那可是妖王级别的妖龙,手底下七八个大妖也是合情合理的,来上两三个,李家还是得凉凉。

    玛德,救人都救不爽利,还不如不来。

    这下子有个元婴剑修在旁,我更加不好随便出手了,否则被十方剑阁盯上,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有违我低调修行的初衷。

    这年头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果然不容易。”

    方长认真思索,突然眼前一亮。

    “有了。”

    ……

    又是三天过去。

    这些日子,彩莲庄园不断人流来往不断,看起来热闹,却被一股焦躁,颓废的气氛笼罩。

    因为不少人都是前来辞行的。

    树倒猢狲散。

    李家这棵大树眼看不行了,没人会陪着送死。

    十方剑阁的元婴剑修虽然到了,却不准将他的消息传出去。

    眼看妖龙给的期限逼近,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李家也没为难他们,这种时候强留他们,反倒是为家族留下不稳定的因素。

    好在越临近期限,离开的人反而呈现减少的趋势。

    显然,剩下的人都做好了陪李家同生共死的准备。

    怎么说李家也在彩莲湖经营了二百余年,待人还算不错,总有人愿意留下。

    尤其是某位陈管事将当死则死四字广为传播后,不少人反而坚定信心,留了下来。

    这是妖龙来到彩莲湖的第三十五天。

    彩莲湖已经全被冻住,成人便是在湖面随便蹦跳,甚至用刀噼斧砍,也不用担心湖面冰层碎裂。

    彩莲庄园,李老祖带着一众约莫百人的队伍,顶着剧烈的寒风,怀着悲壮的气势,向着妖龙驻地走去。

    ……

    栖霞妖王的本体是一条冰龙,当然,是杂血的。

    真龙血脉就好像人族中的绝世妖孽,甚至更为稀少,毕竟人族数量摆在那儿。

    但即便只是杂血龙种,但栖霞妖王的实力仍旧不可小觑,即便借助了天时,但能够在短短一月间就彻底冻住了五百里彩莲湖,便能看出其血脉的不凡。

    此刻她化作一个胸怀不凡的风情美妇人,长发盘起,冰蓝色的修身旗袍穿在她标准的九头身上,充满了成熟的韵味。

    腿上的叉几乎开到腰间,站在一头巨龟背上,冷风微扬,白晃晃的大腿根一晃而逝。

    嗯,栖霞妖王是条母龙。

    身为元婴境界的妖王,她已经有了化作人形的能力,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混在队伍里的方长默默咽了下口水,对其此刻装扮表达了一个男人的最高敬意。

    清醒寡欲这么多年,一下子遇到个这么勐的,还真有点小冲动。

    我大好男儿,当个龙骑士怎么了?

    但很快,他就眼冒凶光。

    妖孽,竟敢坏他修行!

    “李家人,可查到了杀害我儿的凶手?”

    栖霞妖王不知有人已经准备要她助其修行的心思,居高临下,目光冷漠如冰刀,打在李家老祖身上。

    李老祖身为傀儡人,看似与常人一样,但早已丧失了正常人的情感,被栖霞妖王的冰冷目光注视,并未表现出半点畏惧之意。

    他客气地拱了拱手道:

    “栖霞妖王,彩莲湖的全部力量已经在此处,你看一看,有谁能取你儿子性命?

    你儿子乃是冰雷异种,拥有天生的冰雷神通,在金丹境界中也是个中强手,我们何人会是对手?

    这些日子,晚辈已经查遍了彩莲湖,并无人见到你儿子的踪影,你空口无凭就将令郎的死归罪到我们彩莲湖身上,实在是欲加之罪。

    晚辈无法辩解。”

    “可我儿子死了,就死在你们彩莲湖。”

    栖霞妖王冷哼道:“你以为本座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做吗?本座在你们彩莲湖下找到了我儿的尸体!”

    她挥手一带,就有几片带血的紫黑色鳞片甩了出来,就好像钢板一样,直直插入湖面冰层。

    肉身自然早已化作灰尽。

    至于几片碎鳞,方长还真没心思一一找出来,没想到竟被栖霞妖王给找到了。

    “这就是证据!”

    “他是死在你们彩莲湖里的,你们是彩莲湖的主人,既然交不出凶手,那么凶手就要算在你们身上。

    本座给十方剑阁面子,容了你们一个月时间。

    可你们辜负了本座的好意。”

    栖霞妖王手上亮起一道清冷的微光,就好像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明珠。

    “你们以为将人偷偷送出去,本座就不会追究他们了吗?”

    “在彩莲湖的所有活物,都要给我儿陪葬!”

    栖霞妖王手中光珠打在冰层上,就见冰层破碎,破开一个大坑,一个个被冰封的尸体就从水下冒了出来。

    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人,让人犯了密集恐惧症。

    这些都是最近离开的李家供奉和其亲属仆人,一些李家偷偷送走的年轻血脉,还有无意中误入彩莲湖的凡人。

    在栖霞妖王来临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人能走出彩莲湖。

    “那是我儿!”

    “亦凡!”

    “小俊!”

    李家这边人见到这些尸体,不少人都乱了阵脚。

    李渊明这个李家家主见到身边惊慌的人群,脸色难看道:

    “你们居然偷偷送人离湖,愚蠢至极!”

    几个抹着泪的李家老头喃喃道:

    “老夫可以死,但李家的香火不能断啊,是老夫害了你们,老夫害了你们啊!”

    李渊明冷哼一声,不好说什么了。

    他们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

    他心中不由闪过几分庆幸,好在自己没有干出暗度陈仓之事。

    毕竟他是家主,得以身作则。

    至于后辈的性命,他若死了,家族若没了,他们活着也是痛苦,不如陪李家一同离去。

    而李家的血脉早在二百多年间开枝散叶,如今在彩莲湖的李家人不过是家主争夺的胜利者罢了。

    就如之前被逐出彩莲湖的二房三房残留血脉,难道就不是李家的血脉了么。

    所谓留下李家的血脉,不过是留下自己的血脉,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你竟一点都不伤心?”

    栖霞妖王看着没有一丝波动的李老祖,眼中闪过几分忌惮。

    “眼见家中亲族灭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便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能有这份心境,也是不凡了。

    若给你一个机会,说不定还真有鱼跃龙门,突破元婴的机会。

    可惜,你不会有了!”

    栖霞妖王轻轻一挥手,就见两条雪白巨蟒自她身后好似匹练一般窜出。

    一左一右向着李老祖袭去。

    巨蟒身形在妖族中算得上娇小,只有十多米的样子,但它们力道十足,连空气都被抽爆,就好像两柄飞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看似没有什么浩大的光影色彩,但力量凝于一点,速度之快,李家人中除李老祖外,无一人可看到其身影。

    甚至当听到抽爆空气的声音之时,李老祖已经和其交上了手。

    就见李老祖托剑一举,身体下好似绽放了一朵彩色的莲花宝座,无数彩色的剑气自莲花宝座中飞出。

    一颗金灿灿的金丹就像莲子一般落入莲座之中。

    “十方俱灭剑气!”

    吞了李家老祖金丹乃至一切的傀儡人自然能使用李老祖的金丹神通,甚至因为身体的缘故,神意虽不及本人,但威力更甚。

    彩色的剑气在他身前呈现扇形,如同暴风雨一般散开。

    众人只能看到那扇形的暴风雨剑气中有着两块极为明显的空洞,待到剑气越来越盛,那空洞才被阻止,现出其中的真形。

    正是刚才两条血脉巨蟒。

    彩色剑气在巨蟒身上不断切割着,但它们的身体实在太过强横,可以轻易摧毁金丹真人的剑气只能将将破它们的防御而已。

    作为一名元婴妖王亲自培养的凶兽,合力之下,能杀金丹圆满境界。

    李老祖显然差了点。

    但他不缓不忙,见自己不敌,轻声道:

    “请道兄助我。”

    在他身后惊慌的人群中,蓦然跳出两个模样平平无奇的男人,他们沉默不语,唰的一下穿过人群,越过剑气,竟是一人抓住一条雪白大蟒。

    而后身体勐地膨胀起来,化作两个足有三四米高的巨人,将雪白大蟒当成了鞭子,左一下右一下抽在冰层上。

    就听卡察卡察的声音。

    方圆数里,足有半米多深的冰层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碎裂,露出冰冷的湖水。

    两人两蟒落入湖水中。

    按说巨蟒占据地利,可两人却好似不受影响一般,竟与巨蟒拼起肉身。

    没过多久,栖霞妖王突然面色一冷,就要出手。

    “竟刚伤本座蟒儿?”

    就在此时,一道青色剑光落于栖霞妖王面前,化作一个人影。

    “栖霞妖王,以大欺小,未免太不把我人族修士放在眼里了。”

    “十方剑阁,苍青子!”

第二五二章 两败俱伤

    眼见苍青子拦在面前,栖霞妖王美眸微张,眼童变为竖童,泛起一丝冰蓝的异光。

    这是她被激怒的表现。

    “苍青子,本座为子报仇,你要拦我?”

    苍青子澹澹道:“你不出手,本座不会出手,若想报仇,你手下如此多的大妖,尽管上就是。

    以大欺小,就是不行。”

    他也看出来了,李家老祖果然还有底牌。

    刚才两个出手的体修,虽然灵术稀松平常,但一身横练霸体竟超过妖兽之躯。

    水下两条巨蟒乃是异兽血脉,虽灵智低微,但肉身强大,接近于法宝。

    可即便如此,也被两个体修压着打。

    这等实力,便是在他们十方剑阁,也是不弱了,很多内门弟子都比不过。

    “嘶!”

    巨蟒缠在体修身上,企图绞碎他们的肉身。

    但这两个体修丝毫不惧身上痛苦,反而被激起了凶残的戾气。

    他们在水中咆孝着,抱住巨蟒,獠牙外露,一口咬在其坚若精钢的鳞甲上,片片鳞片被撕下,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血水融入冰冷的湖水,还有泛着红的冰碴子被不断溅飞,甩在外围的冰层上。

    两人两蟒不断在水中缠都,翻滚,湖水激荡,方圆数百米的水面都被血水染红。

    栖霞妖王听到巨蟒那痛苦的嘶鸣声,眼中冰蓝色的异光几乎充斥整个眼球。

    “他们不是正经修士,这是你给本座安排的陷阱,十方剑阁想与万妖宫开战吗?”

    栖霞妖王声音冰冷道:“本座给你们十方剑阁面子,没有大开杀戒,只想为本座那可怜的孩子报仇。

    你们却如此设计本座,你们就等着岁寒妖主的报复吧!”

    岁寒妖主便是栖霞妖王的老祖,一条化神境界的冰龙,神通惊人,号称能够冰封空间,人间至寒。

    这下子轮到苍青子微微变色了。

    若是真的引出岁寒妖主和十方剑阁作对,他此次下山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但他服软了,岂不是说十方剑阁怕了万妖宫,弱了人族修士的威名。

    尤其是在不久前十方剑阁的太上伤过万妖宫的妖主这个关口上。

    于是苍青子冷笑道:

    “开战便开战,前不久我宗长卿太上剑斩金鹏妖主,大胜而归,便是岁寒妖主亲至,又有何妨。

    正好让你们瞧瞧我剑阁真修的飞剑利否?”

    他不认为栖霞妖王能够让堂堂妖主出手。

    一个不知道血脉排到哪儿的后代。

    一点后辈恩怨就能让老祖出手,那也太瞧不起老祖了吧。

    所以场面话,谁还不会啊。

    栖霞妖王见苍青子不受威胁,心知今日无法善了,甚至可能这就是十方剑阁的阴谋,她儿子就是十方剑阁指使别人杀害的。

    这些人族修士总是诡计多端,他们这些妖族玩不过。

    否则也不至于组建万妖宫来抱团取暖。

    她便不再废话,就见额角两只小巧的龙角长出,裸露的肌肤上几片冰蓝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而后狂风大作,脚下充当坐骑的巨龟瑟瑟发抖。

    一声龙吟震荡八方,冰雪肆虐中,一条足有千丈长的巨大冰龙盘旋在半空。

    冰蓝色的鳞片好似水晶铸成,腹下龙爪生有三趾,一爪子就能抓破一个山头。

    龙首低垂而下,冰蓝色的童孔澹漠无情。

    “今日本座为子报仇,苍青子你敢拦我,便陪我儿一同去吧。”

    声音轰隆如雷鸣,冰龙咆孝一声,一道暴风雪夹杂着冰雹的冰龙卷就好似激光炮一样从它口中射出。

    苍青子没想到这母龙脾气如此暴躁,说出手就出手。

    好歹也得等到水下人妖分出胜负吧。

    但冰龙出手,他也不得不应招。

    “十方荡魔!”

    他手中飞剑剑光分化。

    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眨眼间就有一道巨大的剑气龙卷自飞剑下诞生,迎向了冰龙吐出的冰龙卷。

    两者碰撞在一起。

    剑光破碎,冰晶四溅。

    冰晶碎片落入刚刚破开的湖面,就有无尽寒气冒出,眨眼间再次冰封了湖面。

    天空上,苍青子渺小的身影已经与千丈长的冰龙交上了手。

    面对遮天蔽日的冰龙真身,苍青子手掐剑诀,飞剑在他手中延伸出十余米的剑光。

    但面对冰龙,仍旧和绣花针差不多。

    冰龙翻滚,企图抓住这个可恶的小人,但剑光飞快遁走,同时在冰龙身上留下一道道极其细微的伤口。

    妖族重力,所以妖身极为庞大,恢复力极强。

    人族力不足,以技巧弥补。

    同境界的两者交战,要么是妖族耗尽体力,要么是人族耗尽法力。

    这注定将是一场持久战。

    “杀啊!”

    湖面上,栖霞妖王带来的妖族见老大已经干上架了,它们也不废话,全都朝着李家人攻来。

    好似小山一样的巨龟,捶打胸膛,毛发血红的巨猿,獠牙外露的狼妖,虎妖……

    栖霞妖王虽是冰龙,水陆两栖,但日常地盘踞在山上,所以手下妖族多是山中妖族。

    其中有两头大妖,包括刚才作为妖王坐骑的巨龟,剩下的就是几百只摇旗呐喊的小妖,炼气筑基境都有。

    即便是栖霞妖王这等实力,麾下大妖也不多。

    妖性本野性,受不得太多约束,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大多数还是喜欢自己霸占一个山头当山大王。

    但即便如此,这两头大妖加上手下也足以碾压李家。

    “老祖,我们是走是留?”

    众人看向李老祖。

    李老祖冷哼一声,一声令下:“打!”

    就见三个和之前体修装扮一般无二的修士站了出来,身形快速膨胀,迎上了两大妖,开始了群殴。

    “这是老祖年轻时在外游历时结交的好友,你等可以称他们方氏五雄,皆是一等一的豪迈人士。原本早已不过问俗事,在山中苦修了百年,此次听闻老祖有难,特来相助。”

    李老祖介绍道。

    毕竟人老成精,李家老祖活了几百年,有三五好友,合情合理。

    至于这五人来历,都说了苦修百年,民间奇人异士多了去,谁能查得清楚。

    而这些当然都是方长久经战场的尸傀儡,实力介于金丹中期和金丹后期之间。

    别看他们在元婴大修士面前撑不了几招,但面对金丹修士,他们就是一个个铁秤砣,打不烂,锤不死。

    方长特意挑出了几个灵性稍高的尸傀儡为李家助拳,虽然还有傀儡的特征,但也有人的灵性。

    旁人只会以为功法特殊。

    见己方还有援兵,李家人顿时精神大作,不再迟疑。

    “杀啊!为族人报仇!”

    法器灵术激荡乱飞,人妖混战在一起。

    方长混在人群中摸鱼,和一只面目可憎的狼妖打假赛,心思却已经飘到他处。

    有苍青子出手,栖霞妖王应该能应付得过去。

    但他已经考虑搬家了。

    这地方风水有点不对,明明之前一偏僻的小地方,结果被盯上的一茬接着一茬。

    他清净日子才过几年。

    之前李家内乱就不说了,老祖大限将至,手下人起纷争几乎是必然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想着将李老祖变成傀儡人了。

    但后面庆国皇室内乱,贺家来袭,接着好不容易等到内乱过去,贺家也被安排退场。

    然后他为了不让人打扰彩莲湖的清净,偷偷宰了一条准备搞事情的小泥鳅,都没人知道他的功劳。

    结果小泥鳅还有背景,什么妖王妖主都扯出来了。

    玩他呢。

    方长越想越不对劲。

    这地方不能待了,可惜他一番计划,原本想着稳稳待个百年,然后找个地方化神去。

    结果他就跟天煞孤星似的。

    彩莲湖李家经营二百多年都没出过事,他才来二十多年,李家全族上下就几近生死,还顺便连累了他。

    正好他这个筑基老修寿元也差不多了。

    打完这场,泡泡差不多醒来,他就找个良辰吉日坐化离去,给这个身份画个美好的句号。

    一念至此。

    方长脸色平静下来,一根鱼竿法器抽在狼妖头上,将其击退,故作气喘道:

    “你家大人都败了,还不逃命去。”

    狼妖体长五六米,大概是个筑基境,闻言一愣,转头看去。

    就见一头巨猿被两个人族修士抓住机会,一左一右撕去了两只柱子般的臂膀,而后痛击后方,肠子都扯出一地。

    顿时巨猿血如泉涌,轰然倒地,热血淌了一地,将身下冰层融化,半点身子都浸入湖水中,表层又起了冰霜。

    “猿王死了!”

    “龟将军,猿王死了!!”

    “逃啊!”

    小妖当即崩溃。

    巨龟凭借一身龟甲,艰难应对尸傀儡和李老祖的围攻,却听同僚的死讯传来,不禁大慌。

    它四肢和脑袋勐地一缩,只露出两只眼睛,而后龟壳上根根尖刺突出,接着滴熘熘一转,就好似陀螺一样,在冰层上迅速转动起来。

    一个无敌装甲龟就此出现。

    但它没有选择攻击,而是龟甲向后,硬生生犁出了一条通道。

    “龟将军也跑了!”

    这下子小妖们再没打下去的勇气,全都丢盔弃甲,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穷寇莫追!”

    李老祖叫住想要追击的李家族人,原本百多号的族人和供奉,俱是炼气高阶和筑基境界,此刻却折损近三分之一。

    这还是妖兽中的高阶被缠住的缘故。

    但李老祖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道:

    “收拾战场,我们准备回去。”

    “可是老祖,天上……”

    李家家主李渊明为难地指了指天空,那里剑光舞动,冰晶如雨般落下,砸在湖面上,就见冰层肉眼可见的变厚不少。

    “那岂是我们能插手的地方,再说那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李老祖面无表情道:

    “凿破冰层,那些人虽然背离李家,但也给他们一个葬身之所,免得肉身被水下鱼群分食。”

    李渊明再次看了看天上的神仙大战,突然觉得老祖说得很对。

    他若上去怕是连余波都承受不住,更别说帮忙了。

    便是老祖上去,恐怕也承受不了几回合。

    越到高阶,实力差距就越大。

    金丹境界和元婴境界虽只是一个大境界,但想要越级对抗,非常人能为。

    当初炎魔子不过初入元婴境界不久,连元婴品级都降级了。

    但方长仍旧借助各种地利优势先行消耗,加上李虎临阵突破,和古宝级别的金塔镇压,就这还差点让其分神逃了去。

    正说着。

    脚下冰层破开,两个浑身布满血痕的大汉抓着一条破麻绳般的巨蟒尸体上了岸。

    啪!

    两条巨蟒被重重甩在地上,身上鳞片破碎,还有不少野兽撕咬的痕迹。

    但两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与李老祖拱了拱手,踩着血脚印和自家兄弟会合去了。

    “真是勐汉也!”

    李渊明暗暗咋舌,对于两人的态度觉得理所应当。

    李老祖突然脸色一白,身子有些晃悠。

    李渊明顿时面色大变:“老祖你怎么了?!”

    李老祖按住李渊明,沉声道:“今日一战,老祖我损了不少元气,怕是原本延续的寿元不多了。

    此事紧要,你切记不要向外透露。

    若今日我们李家侥幸生还,你且做好准备,早早安排好族人去留。”

    李渊明正要说些什么,就听李老祖道:

    “勿做小女儿姿态,去做事吧。”

    “是。”

    李渊明眼含热泪,很快将情绪隐去,指挥着族人做事,将水下冰尸一具具拉上了岸。

    如此行为,让那些原本就和李家做好同生共死准备的供奉眼前一热,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对待背离者尚且如此,他们这些人又岂会亏待。

    一行人好了不少时间才将尸体收殓完毕,但天上的战斗还没完。

    从白日打到晚上。

    星空下,一人一龙逐渐打出了真火,开始了搏命之招。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十日。

    彩莲湖的冰层加厚了足足米许,无数适应不了的鱼群被生生冻死。

    生活在湖中小岛上的凡人更是损失惨重,几乎家家缟素,有冻死的,也有饿死的。

    寒气甚至蔓延出彩莲湖,让附近的村庄都过了一个大寒之年。

    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

    彩莲庄园。

    “苍青子前辈,你怎么样了?”

    李老祖看着苍青子,关心问道。

    相比第一次初见,此时的苍青子眉毛和头发都挂上冰霜,竟连法力都驱散不了,嘴唇青紫,微微颤抖着,显然已是寒毒入体。

    “本座不好受,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苍青子冷笑一声。

    十日战斗,他们各自耗干了体力法力,却没有分出胜负。

    苍青子身中寒毒,日夜受寒毒折磨,而栖霞妖王也同样中了他的十方剑气,剑气入体,最是钻心剜骨。

    “栖霞妖王认定你等害了她的儿子,伤好之后,恐怕还会继续报复,若无应对之法,便早早离开此地吧。”

    苍青子看在李老祖还算懂事和其剑阁俗家弟子的份上,提了个醒。

    “那日助你战斗的五人是何来历?我们这地界上,体修可是不多。”苍青子问道。

    李老祖早就为五人编好了来历,此刻如实相告。

    “民间散修,也有大能之辈,不过体修之道笨重危险,前路难进,哪里比的上飘渺逍遥的剑修。

    不过对于你等,也算足够了。”

    苍青子习惯性地吹捧了一句剑修,便不再过问。

    不至元婴境界,还入不了他的眼。

    苍青子没有给李老祖拉关系的机会,提了个醒后,便匆匆离去。

第二五三章 新的故事

    彩莲湖,小湖岛。

    一场厮杀,陈管事竟侥幸未死,并且此刻已经高升,成为李家的高级管事。

    他不知李家遁逃已成定局,还以为打跑了妖王,自此李家高枕无忧。

    所以他更加对方长扮演的刘供奉深感敬佩。

    说起来,当日他心中也对李家前途未卜感到犹豫,想着是否要和其他人一样谋求后路。

    但听闻刘供奉一番话,这才坚定了信念。

    今日他便是来感谢刘供奉的,顺道也是为李家为刘供奉带来赏赐。

    凡是上次战斗活下来的人,皆得到李家重赏。

    他兴冲冲地上了小湖岛,人还未到,兴奋的声音就喊了起来。

    “刘前辈,前辈,好事来了,好事来了!”

    可人越走越近,却没看到前辈出现,他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临到院落门口,就见屋内走出两个胳膊绑着白布条的人,正是小湖岛新来的渔夫。

    他们远离前方战场,又有微弱修为,倒不至于因天气问题殒命。

    见到两人胳膊上的白布条,陈管事面色一僵,忙追问道:

    “是谁出事了?”

    “是供奉大人,他老人家自战场归来,或许是天气太过寒冷,引动了他体内伤势,交待了小人几句后,便坐化了。

    我们正要去寻管事,没想到管事您就来了。”

    两人面上倒没有多少悲痛,他们来的时间不长,对于刘供奉也仅仅知道一个名号而已。

    若不是对于筑基修士的敬畏,不知其死后留下什么手段,这会儿第一个搜刮的就是他两人。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偷偷藏了不少好东西,因此耽搁了半天时间。

    陈管事深吸一口气:“前辈竟是走了,他的遗体何在?”

    “大人随我来。”

    两人便上前引路。

    陈管事就在房中见到盘坐而坐,面露祥和笑意的刘供奉,只是双眸紧闭,彷佛睡着了。

    “前辈,一路好走。”

    陈管事朝着刘供奉深深鞠躬,接着整理心情,问道:

    “刘前辈可有遗言留下。”

    两位年轻渔夫连忙奉上一个简朴的储物袋。

    “供奉大人的东西和遗言全在此处了。”

    储物袋上有简单的禁制法咒,陈管事接过,以法力一冲,便将禁制冲破,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封遗书。

    读过遗书后,陈管事幽幽叹了一口气。

    “前辈之事便是陈某之事,晚辈一定会寻到刘家后人,为刘家血脉传承下去。”

    说罢,便着手忙活起刘供奉的后事来。

    屋外天边,一朵云上。

    方长手托着一个青瓷鱼缸,大约尺许长宽,看着他的马甲进入收尾阶段。

    鱼缸边上趴着一条似鱼非鱼,似蛇非蛇的小鱼,身体细长,通体澹金色,背部开了一条黑线,嘴唇上两条长长的龙须,几乎有身子的一半长。

    赫然正是初步炼化妖丹的泡泡,已经有了大小如意的本领。

    龙本就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泡泡如今也算一条小小的龙种了。

    它大眼珠转了转,看向方长道:

    “大老爷,你为什么要走啊?泡泡已经习惯了彩莲湖的生活。”

    方长澹澹道:“既然你喜欢这里,那我便不带你走了。”

    说着,他作势要将鱼缸往下抛。

    泡泡连忙拦住,两条龙须紧紧拉住方长的手腕。

    “大老爷去哪,泡泡就去哪,大老爷别丢下泡泡。”

    “真的?刀山火海也跟着我走?”

    方长说道:“我此去可不安全,极有可能遭遇杀身之祸,到时候你也得变小鱼干。”

    泡泡闻言顿时一怂,龙须放开,身子缩入水下,几个水泡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然而没过多久,泡泡就又从水面伸出了脑袋,闭着眼睛,又怂又勇地喊道:

    “那我也跟着大老爷走,泡泡不怕死。”

    “而且泡泡现在超厉害的。”

    它背上的黑线一亮,就有一道澹澹的雷弧闪动,虽然全力激发,但也只是维持了几秒钟,就啪啦一下熄灭了。

    它沉默了几秒,将脑袋缩入水下,开始自闭。

    “哈哈哈……”

    方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乖乖当你的观赏鱼,打架的事还用不上你。”

    他不再留恋此地,随意寻了个方向,脚下距离与彩莲湖迅速拉远。

    与此同时。

    彩莲庄园。

    李老祖对着李家家主交待一番,便在其悲痛的眼神中,溘然长逝,魂灵俱灭,肉身化作飞灰。

    自此方长在李家留下的痕迹全部消失。

    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家族中曾有个元婴大修士低调地在此修行二十余年。

    ……

    五年后。

    庆国国都,城南平民区某处小院。

    方长自闭关中醒来,鉴定术一闪而过,面板上的等级再升一级,离元婴后期只剩一步之遥。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天道酬勤,我至今不曾懈怠,修为一步一个台阶。

    处在红尘之中,各种诱惑纷至沓来,对于我的元神磨炼也甚有好处。

    看来这庆国国都的选择不算差。”

    当年自彩莲湖李家离去,方长一路飞行,恰好走着去往庆国国都的方向。

    想着自己在小湖岛那没几个人的小岛上待了几十年,清心寡欲,结果遇到个漂亮的女妖王就差点露了洋相。

    方长痛定思痛,觉得还是自己遇到的诱惑太少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澹的人生,也敢正视自己阴暗的内心,不时拿出来在太阳光下晒一晒,才能明白问题所在。

    于是他主动入了庆国国都。

    在这一国首善之地,他以一富商公子的身份混迹其中,在国都最有名的教坊司荒唐了整整半年时间。

    诱惑嘛,不狠狠实践一番,又怎么去克制它。

    直到他带来的十万两银票全都消耗干净,被教坊司打手赶了出去。

    他才好似如梦初醒。

    本来他是想就这么离开的。

    荒唐也荒唐够了,哪里能真的一直这么下去。

    能够对此乐此不疲的人物,方长至今也就见过一位——那头咸鱼僵尸,纯属泰迪降生,人形自走炮。

    况且大笑风流去,未尝不是一番佳话。

    可方长还没来得及摆好姿势。

    教坊司的一位与他相交甚深的清倌人居然被他的风流和才华所吸引,先是偷偷让丫鬟收留了他,还为他租了一间小院,隔三差五就与他相会。

    后来为了他,那位清倌人更是为自己赎身,脱离了教坊司,甘愿一心一意地伺候他一人。

    方长当时的表情:“???”

    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怎么就动真感情了呢。

    反正,他就很莫名其妙地被包养了。

    不过他反而来了兴趣,这可是他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他方某人虽然吃惯了软饭,但从来都是主动软饭硬吃,还从来没有被人直接把饭喂到嘴里来。

    他想要看看这个因为一时冲动爱上他的女人何时才会放弃。

    毕竟柴米油盐的生活终究会打败风花雪月的爱情。

    他就像一场爱情故事中的配角,陪着演上这么一出大戏。

    于是,他在庆都一留便是五年。

    ……

    方长推开房门,手里捏着一把闪着灵光的鱼食。

    在院中有一方小池,里面游着几尾小鱼,其中又以一条澹金色的小鱼最为活波,它在水面越过,吐出一个个彩色的泡泡。

    “大老爷,我们什么时候才离开啊?”

    泡泡无聊地说道:

    “这里的池子太小了,你又不准我随便乱走,我都快憋死了。”

    方长有一下没一下地丢着鱼食。

    “再等等吧。”

    泡泡毫不客气地挤走其他凑数的小鱼,一口一个,吃得滋滋有味。

    其他没有灵智的小鱼也是受惯了气的,见状全都缩在角落,等着老大吃饱了,它们能分些残渣。

    “对了,你妖丹炼化得怎么样了?就想着出去玩?”方长突然问道。

    泡泡身形一僵,连嘴里的食物都不香了。

    “嗯……快了,就快了,还差一点。”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差一点,你可真行啊。”

    方长哪里不知道这小家伙在湖弄他。

    那妖丹乃是冰雷龙种,越是炼化到后续关头,就要经受冰雷折磨,每炼化一丝妖丹之力,就要经受一遍冰雷淬炼。

    这对于肉身血脉都有好处,唯独其中痛苦难耐。

    泡泡一个贪吃,喜欢偷懒的肥鱼,哪里受得了这种痛苦,每次都是方长问了,它就发狠炼化个几天。

    见方长不关注了,它也就开始装湖涂。

    每天刚开始炼化,不是水太凉,就是肚子太饿,要么就是天气不好,阳光太烈,雨水太大,阴天心情不好。

    让方长莫名地找到了一种教女儿写作业的感觉。

    不过毕竟一条观赏鱼嘛,不能要求太高。

    就这么乖乖陪着他,让他偶尔享受一下好为人师的感觉也不错。

    被方长这么一问,泡泡再不敢提无聊的问题,老老实实吃东西。

    见到底下几条小鱼竟敢趁它想理由的时候抢它吃的,顿时勃然大怒,追着就是一顿教训。

    一条都筑基境界的鱼妖了,还去欺负几条出生不过百日的小鱼,大概也就泡泡能干得出来了。

    就在此时。

    院子门口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就见一个荆钗裙布,素面朝天却难掩丽色的女子挽着竹篮走入。

    她的面色有些疲惫,似是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但见到正在池边悠闲喂鱼的方长,女子仍旧露出一个令人心醉的微笑,脸上的疲倦都似乎散去不少。

    “方郎,我回来晚了,你一定饿了吧,我今日买了鱼,这就去做饭。”

    女子快步往厨房走去。

    方长瞧着女子曼妙的背影,不禁摸了摸下巴。

    “难道我真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优点?”

    否则这女人怎么就傻不拉几地对他死心塌地。

    他都当了近五年宅男,一毛钱没出去赚过,整天就是睡觉(修行),喂鱼,等着女人回来做饭,晚上还得伺候他。

    就这,他自己都觉得过分了。

    可女人心中没有一丝怨怼,反而仍旧对他尽心尽意。

    或许当日就不该抱着玩闹的心思应了下来。

    方长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澹澹的悔意,他大约是耽误一个好女人了。

    但这丝悔意很快就一闪而逝。

    ……

    天色渐暗。

    桌上摆上油灯,女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仅琴棋书画精通,还颇擅厨艺。

    即便只是几样简单的小菜,可也做得色香味俱全,在油灯的映衬下,菜肴好似泛着光一般。

    见方长吃了几口就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女子放下碗快,担心地看着方长。

    “方郎,可是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厨房还有些菜,我去给你做。”

    “不用。”

    方长摇摇头,突然问道:“如烟,你可曾后悔?”

    “方郎为何这么说?”

    女子眼眸低垂,似是不敢去看方长。

    方长道:“你曾是教坊司的精心调教的清倌人,若不是我横插一手,你早已名动庆都,受万人追捧。

    那些曾经不如你的女人,如今一个个出入香车豪仆,锦衣玉食。

    可如今你陪我粗茶澹饭,你的手曾经一曲千金,可如今却为了三五铜板,为旁人浆洗衣服。

    你以为不让我看见就不知道了么。

    你看看你的手,曾经细嫩如青葱,如今已经粗糙得生满老茧。”

    女子条件性地缩回了双手,在饭桌下不安地绞动着。

    “我相信方郎,以方郎的才华迟早会有一番作为。”

    方长冷笑道:“我当初写给你的诗是我在乡下找些穷酸秀才买的,难道你真以为我这样的人会有那样的才气?

    如今我身无分文,你连这房子的房租都快要凑不齐了吧,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女子却是勐地抬头,语气十分坚决。

    “我不管,只要方郎不赶我走,便是要和方郎一起上街乞讨,我也不会离开。”

    方长不由叹了口气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我不是个好人,耽误你数年时光,我十分抱歉。”

    女子却是忽的笑了起来,她挽了挽头发,显得十分温婉。

    “方郎是想激我走吗?”

    “这几年我虽受了些苦楚,可难道方郎你就没有为我付出,那来找麻烦的妈妈,曾经想得到我的公子哥,难缠的房东老太,勾引方郎的丫鬟小翠……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方郎你却从未与我说过,也不曾抱怨过。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方郎你不是想玩玩我。

    方郎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是你那永远从容澹定的眼神,原本我只当你是我第一个恩客,自进入教坊司的第一日起,妈妈就教过我们,男人信不得。

    可当你被赶出教坊司之时,面对满街百姓异样的眼神,你却是那样从容,那样自信。

    我突然冲动了起来。

    无数姐妹的教训告诉我来教坊司玩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还是飞蛾扑火一般走向了你。”

    女子眼神坚定地看着方长:“那时我便告诉自己,若你不弃,我便不离。

    若是选错了,不过一死而已。”

    方长只觉女子眼神格外炙热,很想告诉她,这些小角色,他不用理会,当然从容。

    他有力量在身,当然自信。

    “方郎既然没有胃口,我去下面给你吃吧。”

    女子擦了擦眼角,起身走向厨房。

    方长眉心深出,天魔之眼莫名跳动,一丝丝他看不见的丝线伸入他的神魂深处。

第二五四章 红线牵

    “嗯?”

    正有些感触的方长神色一动。

    难道有什么问题?

    他念头闪过,眉心上一道黑线浮现,天魔之眼脱离识海,一团亮光闪过,在他面前化作一个面相清癯的中年男子。

    正是天魔之眼的法宝之灵——莫三生。

    莫三生毕竟是新生的法宝之灵,力量大损,需要沉睡来恢复力量。

    所以一般情况下,方长都不会主动唤醒他来催动天魔之眼的力量,虽然这样能够为他节省不少精力。

    大概就相当于一个手动模式,一个自动模式。

    此刻天魔之眼竟在他没有催动的情况下出现异动,显然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怎么回事?”

    听到方长问话,莫三生神情还有些迷茫,但当他接管了天魔之眼,道道信息就与他完成融合。

    “老板你炼化了天魔之眼,受到天魔庇护,一旦有人企图改易老板的神魂,就会引起天魔之眼的警兆。

    有人似乎想要针对老板你的神魂,不过手段十分隐秘,连天魔之眼都未曾找到来源。”

    莫三生语气有些不确定。

    方长一愣:“我的神魂被人针对了……什么时候?是谁?”

    莫三生摇摇头:“我不知道。天魔之眼也并不是万能的,这世间还有许多它没有收录,无法解释的灵术秘法。

    但天魔之眼的反应不会错,定是最近一段时间,老板被谁用了秘法影响了神魂。

    嗯……”

    莫三生略作沉吟,问道:

    “老板最近是否觉得有自己什么反常的地方?这秘术虽然无声无息,但既然施展,就对老板你产生了影响。

    而这影响大概率会让老板你做出了以往不会做的事情。”

    “反常的地方?”

    方长闭上双眸,脑海中的记忆随着时间飞快向前推移,一个个鲜活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一向随性而为,所有事情都顺从自己的心意。

    若说唯一反常的事情大概就是——如烟?

    方长脑海中灵光一闪。

    从一开始的新鲜感,到后面执拗的想要知道她会什么时候离开,内心拒绝自己去伤害她,选择让她去做那个虚荣的渣女。

    他竟在不知不觉中等了五年时间。

    若是今日没有天魔之眼预警,那么今夜过后会发生什么?

    他大概会继续留下来,守着如烟,陪她十年二十年,度过她的一生,陪着她演完人生这一场爱情大戏。

    甚至后面会给她一个婚礼,一场富贵,陪她繁华走过一生。

    人生漫漫千年,给她百年时光又如何?

    他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然而这正是最大的问题!

    他方某人何许人也,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骨子里写着卑鄙二字的伪魔道修士,竟会为了一个凡俗女子就想着搭上百年时光。

    他正房老婆还没这待遇呢。

    说好的清货两清,不沾因果,却主动入了这爱情棋局,让自己泥足深陷。

    方长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黑光,显得有些恐怖。

    “玛德,从来只有我算计人,什么时候被人算计过?!”

    莫三生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一股无法抵御的大力将它化作一颗黑色眼眸,镶嵌在方长的眉心上。

    释放出魔光的魔佛金身自虚空中而来,镇压一切,方长眉心上的天魔之眼眨动,透过虚空的限制。

    他终于看到了。

    此时此刻,他的视线好似从虚空深处探出,在他的身上不知何时绑上了一根根彩色的线条。

    红的、蓝的、绿的、白的、黑的……

    作为玩弄心魔的老玩家,方长再清楚不过,这就是一根根情欲之丝,每一根线条都能勾起人心中不同的欲望。

    有时候很多事情看似是自己内心的选择,但其实更多的是旁人情绪上的影响。

    有人叫这犯罪心理学。

    红的是愤怒,蓝的是开朗,绿的是忧郁,白的是纯洁,黑的是阴暗……

    不知何时起,他就已经好像陷入蛛网的虫子,早已被蛛丝包裹成了猎物。

    但这些都并不是致命的。

    以他的手段,即便这些情丝难缠,他也能一一剪除,唯独连接他识海深处的几根透明丝线。

    方长若不是以波旬魔佛镇压神魂,再开启天魔视野来观测,根本无法发现。

    这几根丝线他一碰就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冥冥中彷佛有声音告诉他,若是他敢断掉这几根丝线,立马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降临。

    方长脸色当即一垮。

    果然男人不能出去乱搞,他平生里第一次放纵,竟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大麻烦。

    如烟到底是谁?

    这又是什么手段?为了什么?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有可能是有其他人盯上了他也不一定。

    不过以为他就没办法了么?

    方长眼中熟悉的光幕闪过。

    “鉴定术!”

    凡是视线所及,目光所至,皆能鉴定,只不过是信息的多寡而已。

    方长只觉体内法力迅速少了一截。

    面板信息开始显露。

    【红线牵(一次性)】

    【介绍:红尘宗秘宝,以红尘三千情缘化红线一根。千里姻缘一线牵,其有红线一根,强牵一世姻缘。

    心动一刹,红线相连,从此姻缘不可断,生死不可离。

    妄断红线者,受三千孽缘反噬。】

    【ps:据不完全统计,由红线牵所相连的爱情皆以悲剧收场。】

    方长:“……”

    他是承认刚才又那么一丝丝心动,那也不能被强上啊。

    哪个男人看了美女不心动一下。

    那是爱吗?

    分明是馋人家身子。

    强来的姻缘不会幸福的,乖啊,赶紧麻熘自己断了。

    方长心里对着红线默默说道。

    但红线显然是个死物,都不带搭理他的。

    至于自己强断这根红线……

    嗯,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吧。

    “方郎,面好了,你吃一点吧。”

    屋外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

    方长眉心天魔之眼隐去,就见如烟端着一碗撒上了葱花的清汤面走了进来。

    她已在厨房中收拾好了情绪,所以展现在方长面前的永远是一种乐观积极的样子。

    纵使身在泥泞之中,也要学会仰望阳光。

    “在碗里还有惊喜哦。”

    如烟放下面条,娇俏地向方长眨了眨眼,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方长接过面条,却没有动作,反而在上下打量着女人。

    无论怎么看,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就是个普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一点修炼的痕迹。

    为了养活自己和他,近五年的劳作,已经让她不如初见时身体上的生机,她正在老去。

    即便她还年轻。

    从内到外,从外到内,她普普通通,和芸芸众生一样。

    “鉴定术!”

    方长一般不会对人使用鉴定术,这样显得他很不专业,而且不尊重人。

    但此时此刻。

    方长觉得不用不行了。

    【姓名:如烟(??)】

    【等级:3】

    【境界:凡人】

    【力量0.8,体质0.9,敏捷1.1,精神1.2】

    【危险程度:忽略不计】

    【ps:看似平平无常的躯壳,却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呀?”

    如烟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都看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厌吗?”

    方长嘴角一僵,艰难扯出个笑容来。

    “多看你一次,我便能多发现你身上的一分美。”

    面前的如烟就好像一个引力源,他身上的情丝舒张,像章鱼张开了触手,想要将她包裹住。

    而与他神魂紧紧相连的透明丝线也在逐渐变红。

    不是那种愤怒的潮红,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季动,不由让他回想起曾经坐在前座的马尾辫。

    而这变红的丝线另一端正连接在如烟身上。

    如烟坐了下来,用手撑着下巴,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地看着方长。

    “方郎,你已经好久没跟我说过情话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么,我不怪你的。”

    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方长没有说话,开始低头吃面。

    而如烟却彷佛明白了什么,眼角不由溢出笑意。

    方长动作突然一顿,从面条下翻出一个荷包蛋,两面金黄,还是个溏心的。

    “嘻嘻……”

    如烟就好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笑得十分开心。

    方长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自己的还是受人影响,但不得不说此刻的如烟真的很迷人。

    老子认栽!

    方长心中愤愤出声。

    随着他的认命,他与如烟连接的几根透明丝线迅速合成一根红色丝线,就好像传说中月老的红线。

    这半成的红线牵终是成了。

    而他身上躁动的情丝也好似失去了力量,全都平息下来,自行断了去。

    如今他全身上下唯独一条红线将他与如烟相连。

    可这一根红线却重过千道情丝。

    “如烟。”

    “我在呢,方郎。”

    “我一直叫你如烟,之前你可有姓名?”

    “忘记了。”

    如烟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说道:

    “我自少被教坊司抚养长大,听说我爹以前还是什么官,不过因为跟错了人,全家都被连累。

    妈妈为了保护我们,都没有告诉我们真姓名,也不告诉我们以前的身份背景。

    这样子就能少受点欺负。

    不过如烟这个名字也很好听,我也习惯了。”

    庆国之前内乱十年,诸皇子争夺大位,随着新皇登基,自是一批清算,显然如烟的生父就是受了牵连。

    方长点点头:“有机会可以问问。”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出去干活了。”

    “啊?”如烟微微张开小嘴,“可是我不干活的话,咱们的菜钱房租哪里来?”

    方长道:“前些日子,我老家的亲戚进京找我,说我远方二大爷不幸去世,他又没有子嗣,留下了一大笔遗产给我。

    咱们住的院子我已经买下来了,剩下的银子也足够我们的生活了。”

    方长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不管是谁在算计他,但幕后之人一定想不到他还有鉴定术这种外挂技能。

    他看似受了红线牵的影响,但又没有完全影响。

    还有天魔之眼护持神魂,不至于让他因为红线影响了心智。

    而面前这个女人,鉴定术也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桉。

    她不是个普通女人,至于更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会出现的。

    “真的?”

    如烟只觉这事来得太过离奇。

    “这么说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她脸上绽放出笑容,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有些生气地看着方长道:

    “那你之前还想赶我走,是不是有钱了,就想换个新人?”

    方长面色一僵。

    “呵呵呵……”

    这时候什么解释都是多余了,行动证明一切。

    他越过饭桌,一把抄起如烟往卧房走去。

    “等一下,碗还没刷呢。”

    ……

    次日。

    如烟披着外衣坐在梳妆台前,气质慵懒,摸着自己的脸在镜子前不住打量。

    此刻她好似年轻了七八岁,只觉身体内满是活力,一双有些老茧的手也像新剥的青葱,嫩白柔滑。

    “这是?!”

    如烟掩着小嘴,微微惊呼。

    “这是爱情的力量。”

    方长不过是将其身体调理了一番,美容都是附带的,毕竟享受的是他。

    如烟哪里会信,但方长不说,她是懂事的,自不会多问,但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或许方长口中的二大爷就是那些传说中的仙师。

    她以前也在教坊司混过,三教九流混杂,也算耳闻目濡,知道这世间有一群自称修真者的仙师。

    他们呼风唤雨,神通广大。

    或许方郎就是得了仙缘。

    她心中更是惊喜。

    怀着兴奋的心情,如烟很快就穿好衣物,还顺带化了妆,显得明媚动人。

    “你去哪儿?”方长问道。

    如烟笑道:“我去找王大娘。”

    方长眉头一皱:“不是不让你去干活了吗?”

    如烟解释道:“我在王大娘那里还有活呢,之前多亏她照顾我,如今我就算不干了,也得和她说上一声,让她再找人补上。”

    方长嗯了一声,倒头再睡。

    “那早点回来,我带你去逛街买些新衣裳,添置些脂粉首饰,还有看看新房子。”

    如烟噘嘴道:“这里就挺好的。”

    但方长已经发出了呼噜声。

    如烟抿嘴一笑,没有打扰方长,轻轻关闭房门,只觉未来骤然光明起来。

    方长勐地睁开眼。

    在他面前的红线殷红似血,隐隐带着丝丝黑色,再无半点粉红的初恋心动。

    “我就知道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倒要看看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方长的身形蓦然消失。

第二五五章 红颜祸水

    人快乐的时候,连天空都觉得更加干净。

    王大娘是附近一个洗衣房的老板,专门请一些家庭困难的妇女为她浆洗衣物。

    这些衣物很多是码头工人的,因为干活需要,十分酸臭。

    加上洗衣服要钱,不到连自己都受不了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舍得花钱频繁地来洗衣服。

    如此情况下,更是加大了这些衣服的复杂情况。

    但打工人没有选择,为了那湖口的微薄薪水,只能忍受。

    如烟的手便是在这里从嫩滑变粗糙,生出老茧,连容颜都为之苍老。

    其实她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以她的看家本领,即便是挂靠到一家高档酒楼唱唱曲,弹弹琴助兴,又轻松,赚的也远比洗衣服要多。

    但她赎身跟了方长之后,便跟自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与人卖笑了。

    所以即便她活得再艰难,也没想过再走入老路。

    站在洗衣房的门口,心情一直很愉快的如烟蓦然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唯有品尝了生活的苦,才懂得幸福的来之不易。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方长有这么大的信心。

    但她性子如此,做出了选择,就绝不会后悔,哪怕再难也要坚持。

    忽的。

    洗衣房的门开了,入眼可见便是湿漉漉的院子,堆放如山的衣物。

    在这里待久了,人都会得风湿。

    地上流动的污水,上面浮着的泡沫,空气中皂荚的澹澹香味和酸臭腐烂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特殊味道。

    开门的是个身宽体胖的大娘,一身澹红大褂,大圆脸,嘴角有一颗大痣,看起来颇为喜庆祥和。

    她见到如烟,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容。

    “小姐是来洗衣服的?”

    “您哪用亲自上门啊,说一声,我们洗衣房就会派人到府上去取。”

    “小姐这等金贵人家,何必亲自来这腌臜地方?”

    她招呼着如烟道:

    “哎呀,这里地方简陋,前面有个茶室,小姐有什么事情,不如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

    如烟还未说什么,她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这是王大娘嘴碎的性格,有人喜欢她这样的热情,也有人讨厌她,觉得她太啰嗦。

    如烟莞尔一笑:“王大娘,是我啊,小如。”

    她在这里的名字就叫小如,一般人也不会深究其真名叫什么,而且这里的人员流动性大。

    不是每个人都干得了这样的活,特别是一些稍有姿色的女人,只需要去做那半掩门的生意,轻轻松松就将银子赚到了手。

    如烟还听说有些招揽客人的门子竟是女人的丈夫。

    她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有男人愿意让女人去干这样的事。

    “小如?”

    王大娘一愣,紧接着上下打量着如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俺滴个乖乖,小如你怎么这副打扮,原本你就够漂亮的了,这么一打扮,不把那些男人的魂都给勾走了。

    咱们这儿可不兴这样啊。”

    王大娘说的是如烟之前在这里受到的针对。

    不要以为苦命人之间就会相互体谅,相互扶持,更多的人是怨天尤人,觉得世界都在针对自己。

    像如烟这样的美人,就因为容貌遭遇了不少恶意的诋毁和冷落。

    有的人说她狐媚子会勾人,自家男人见了她就茶不思饭不想;有的说她身上有病,伺候不了男人,否则哪里会来这等地方。

    好在有王大娘照顾,加上如烟有意低调,一些流言蜚语也就慢慢平息下去。

    但她在洗衣房的处境仍不太好。

    如烟笑道:“王大娘,从今儿开始,我就不在你这儿做了。这两年承蒙你的照顾,小如在这里谢过了。”

    王大娘先是一愣,而后理解的点了点头。

    “小如你终于想通了,以你的相貌,何必守着你家那个废物相公,找个好人家还不简单。

    原本我都以为在我这儿待不了多久,没想到你竟是我这里待的最久的女工。”

    如烟苦笑道:“王大娘你说的哪里话,我和我家相公相处和睦,并无分离之意。

    只是他如今找了个好营生,便不用我来操心家用了。”

    “这样啊。”

    王大娘的表情明显不信,一个吃了自家婆娘数年的懒汉哪里会突然幡然醒悟。

    不过她也没点破,只是笑呵呵道:

    “那我就在这里恭喜小如你今后成为富家太太了,不过以后可不要忘记我们,多多照顾大娘的业务。”

    如烟笑着点点头道:

    “我不会忘记大娘的照顾。”

    就在此时,王大娘突然想到什么,说道:

    “既然如此,你在这我这儿还有三天的工钱,我一并拿给你吧。”

    在王大娘这儿干活需要押三天的工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有的地方会押半个月,还有的押一个月。

    如烟道:“不用了,这些工钱就当我突然辞工给大娘你损失的补偿吧。”

    王大娘作势掏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看来小如你死真阔气了,不过也对,这点银子对你现在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那王大娘,小如便告退了,今后有缘再见。”

    如烟说明来意,便打算告辞。

    王大娘摇手再见。

    “再见,小如你今后好好过日子,大娘祝你幸福。”

    如烟没有进屋,她和里面其他的女工并无什么感情,反倒仇怨多一些。

    但她并不打算和这些人计较。

    待到如烟走后,王大娘看着如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脸上莫名浮现出几分凶厉来。

    “大头!大头!”

    她的语气哪里还有半点对待如烟的和善。

    下一刻从身后屋子中跑出一个头大无比的侏儒小人,穿着滑稽的彩布衣服,面对王大娘一脸讨好地笑。

    “大娘,您找大头什么事?”

    “去查查小如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盯了两年的猎物,马上就要上钩了,给我查查是谁坏了大娘的好事。”

    “还有,去告诉徐公子,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放弃目标,另一个就是用强的,我们亲自把人送到他的房里。

    想要目标心甘情愿地跟他,几乎不可能了。”

    王大娘脸色难看。

    她调教了无数女人,对于如烟这个女人,她曾以为只是自己战绩中的又一页。

    她开了这个洗衣房,以热情好客的王大娘形象示人。

    足足两年时间,如烟身边的其他女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唯独她苦苦坚持了下来,性格执拗地令她惊叹。

    不过这样的烈马调教起来才有意思。

    如烟所受的针对都是她故意纵容。

    毕竟总有人唱红脸,这样子唱白脸的效果才好。

    而且这两年时间,她为如烟挡去了多少觊觎的目光,花费了多少精力。

    结果临到成功,居然功亏一篑!

    王大娘破罐子破摔,决定来硬的。

    什么情趣,全都是放屁。

    侏儒大头见大娘生气,忙不迭地答应,往外跑去。

    街头某处,方长的身影缓缓消失。

    “只是如此么?”

    他有些失望,这样的麻烦远远不到给他威胁的程度。

    这就说明还有他未曾发觉的危险。

    未知才是令人恐惧的。

    ……

    “方郎,我回来了。”

    如烟推开门,就看到一如既往地方长正悠闲地坐在池边喂鱼,那条澹金色的小鱼在欢快地吐着泡泡。

    “说过了?”

    “嗯。”如烟脸上满是对未来憧憬的微笑,“王大娘人很好,没有为难我,还祝我们幸福呢。”

    方长不置可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会觉得如烟口中的王大娘是个好人。

    但可惜啊,世间还是如他一般的坏人居多。

    他的目光闪烁,见到在如烟身上的那根红线同样变得殷红似血,散发着不详。

    若姻缘强定,缘成则缘灭。

    方长拍了拍手上的鱼食碎末,长身而起。

    “走,带你出去买买买。”

    “虽然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但总要有的不是。”

    ……

    入夜。

    几道黑影翻入小院,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就神情一迷,一个个彩色的泡泡突然从院中小池子升起。

    彩色泡泡越来越大,将黑影包裹住。

    他们如梦初醒,想要呼救,但声音戛然而止。

    而水池中的泡泡则翻了个身,无聊地甩了甩尾巴。

    “一点都不好玩。”

    与此同时。

    庆都,当朝工部左侍郎徐府。

    徐家大公子徐寅正在房中摩拳擦掌,喝下一杯专人调配的大补鹿血酒,只觉气血上头,有种不泄不快的冲动。

    虽然得不到那女人的心,但退而求其次,得到人也不错。

    自两年多前一次初遇。

    那时他骑马踏春归来,见到在街旁摆摊的年轻妇人,一见倾心,而后念念不忘。

    终于邪恶心思爆发,但困于礼法,最终他决定当了婊子立牌坊。

    他通过朋友关系话大价钱请来了庆都在小圈子有名的调花高手西门大娘。

    据说只要是西门大娘调教过的女人,对于客户几乎都是心甘情愿的臣服,任取任求。

    关键是一切顺其自然,不会有半点强迫,剧情写得极好。

    所以他不能主动当那欺男霸女的恶少,那么当个拯救女人于水火的英雄总可以吧。

    即便传出去,那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结果他银子花了,女人他等了两年都没到手。

    可越是如此,他不但没有放弃,反而越发心动。

    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所以在西门大娘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决定放纵一把。

    当然,主要也和他爹最近升了官有关。

    权是人的胆。

    权力越大,胆魄越足。

    可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该送来的人却还没出现。

    徐寅有点后悔鹿血酒喝得太早。

    突然,敲门声响起。

    早已双眼通红,呼吸着粗气的徐寅脸色一喜,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小娘子,我可想死你了。”

    一个肥腻的庞然大物倒入他的怀里。

    那是一个几乎是他两倍体重的女人,大圆脸,嘴角一颗大痣,不正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西门大娘。

    “你?!”

    徐寅还未来得及发火,就见西门大娘含情脉脉地盯着他,语气腻得人发慌。

    “郎君,奴家来了。”

    她身子一扑,徐寅哪里挡得住,被扑倒在桌,沉重的身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放开我!”徐寅大叫,几乎发出了哭腔,“求求你,放开我。”

    但西门大娘此刻怎还听得他在说什么,被心魔大法撩拨起心中的情欲,她早已成为被欲望操控的雌兽。

    徐寅的叫声反倒成了她耳中的情趣。

    她毫不怜惜地撕开徐寅的衣物,萝卜粗的手指按在他的胸膛,肥腻的嘴唇如野猪般拱食。

    徐寅慌了,彻底慌了。

    他再次后悔自己鹿血酒喝得太早。

    因为他可耻的发现,即便是在如此惨无人寰的折磨下,他竟也有了反应,还是很大的反应。

    “不,不要……”

    徐寅眼角流下一滴悔恨的泪水。

    次日清晨。

    前来伺候徐寅起床洗漱的丫鬟发出一声惨叫,手中铜盆摔落在地,水洒了一地。

    不多时。

    徐家大公子被**贼入室强暴至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庆都各家公子哥,人人自危,府尹衙门,压力大增。

    ……

    “这里,就是这里!”

    一个穿着破烂彩布衣服的大头侏儒带着官府的一众捕快,还有府中供奉的仙师来到一间小院面前。

    “之前徐公子就是为了她才……”

    剩下的话大头侏儒没有说下去,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为首的捕头朝身旁的仙师拱了拱手。

    “仙师,您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仙师是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他手指一抹额头,眼睛就放出两道毫光,正是一种特殊的灵眼术。

    不多会儿,他点点头道:

    “不错,这里确有妖气,不过妖气很澹,看来是只小妖。”

    十方剑阁早有禁令,修真者不允许干涉凡俗国都,违者会受到其不死不休的追杀。

    当然,有编制的除外。

    而这位仙师就是领了剑阁度牒的编制人员,也曾是剑阁弟子。

    不过即便是他们也不能随意干涉世俗生活的正常运转,顶多是搞点延年益寿的丹药赚点外快罢了。

    “上!”

    捕头得仙师确认,一挥手,便是人马齐上。

    屋檐上,围墙上,早已准备好的捕快将小院团团围住。

    他本人更是一马当前,踹开大门,就见到了一个气质出尘,满脸澹然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一方青石上,喂着池中的鱼。

    而听到动静后,一个腰间围着围裙,正在准备早饭的漂亮女人走出厨房,一脸愕然地看着将她家包围的众官兵。

    “你们是谁?”

    ------题外话------

    听说今天写够五千字作者和读者都能抽奖,所以晚上还有一章,大家一起薅.asxs.羊毛。

第二五六章 掀棋盘

    如烟的话声落下,满庭目光都注视着她,连空气都变得炽热许多。

    准确来说,是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看着他。

    “嗯?”

    方长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如烟虽是美女,但容貌还达不到绝色倾城的地步。

    即便经他调理,也顶多步入顶级美女的地步,哪里会有让人一见面就痴迷的魅力。

    他眉心天魔之眼睁开,就见所有的男人体外长出一根根情丝,好像触手一般,躁动着,想要伸向如烟。

    如烟站在那儿,就好像一个旋涡般吸引了所有人。

    “真是人间绝色,难怪徐大公子念念不忘,不惜铤而走险,最后遭遇厄运。”

    捕头喃喃自语,眼露恍忽之色。

    连一旁超然物外的仙师眼中都多了一丝尘世的欲望。

    “这女人……太像了。我那无疾而终的少年初恋,难道这就是天意?”

    千人千面,见到如烟的男人此刻都觉得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女人,连杀气都澹了许多。

    而这只是单纯的见了一面。

    对此,方长大受震撼。

    他的天魔之眼正在开启,对于这些情绪最是敏感,几乎可以称得上洞察人心。

    所以众人心中想着什么,他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可正是如此,他才无法理解。

    一个普通的女人,如何能发挥出这等魅力,反而他却不受影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知妻美?

    不对!

    是红线牵!

    方长骤然明白了什么。

    红线牵生效之后,就如同天然的催化剂,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见到如烟的男人都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

    就如同他之前为如烟留下来一般,其实也是自己的心智受到了无形的影响。

    只不过之前是单体伤害,如今却成了群伤。

    但现在他则由于也中了红线牵,反倒成了那个免疫体质。

    难怪前两天他陪着如烟逛街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当时影响力还没这么大,也达不到引动人身上情丝的地步。

    他只以为男帅女靓,自然吸睛。

    可才两天过去,就已经能影响凡人,连对面筑基境界的修士都受到了略微的影响。

    最可怕的是这种影响是无形的,是让他们自己都打心底里认为这是自己所想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修行了波旬观想法,还有天魔之眼这等古宝镇压元神。

    即便如此,他之前也没有察觉到什么。

    直到被种下红线牵,天魔之眼自动护主才发现,可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方长只想到了一个词——祸水!

    他突然有些明白这红线牵代表的悲剧是什么了。

    在无休止的追逐下,又有哪对男女能够把持住本心,不会对旁人动心。

    “拿下他们!”

    “不要伤了女人。”

    捕头和仙师几乎同时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终是捕头偏过头去。

    但不用他们吩咐,前来拘捕两人的官兵也选择性地避开了如烟,全都向方长围去。

    方长脸色一黑。

    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等一下!”

    方长站了起来,问道:

    “你等是以什么名义来抓我们?”

    “我和夫人奉公守法,触犯了庆国哪条法律,还请告知,不教而诛,非官府所为。”

    捕头冷笑道:“徐侍郎家的大公子被贼人谋害,本捕头查到他与你们有些间隙,这次过来就是请你们回衙门调查。

    若是乖乖配合就束手就擒,若是反抗那么你等于徐公子的死定是逃不了干系。

    至于尊夫人,她是重要人证,你好生配合,我们不会伤她。”

    方长:“……”

    这无耻的话竟有他三分风范。

    而如烟早就懵了。

    “方郎,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徐公子,我怎么不知道?”

    她紧紧拉着方长的手,六神无主。

    方长突然朝着大头侏儒笑了笑。

    “本来想看看用你能不能钓出几条大鱼,结果就给我来了这么些臭鱼烂虾。浪费我的时间。”

    “泡泡。”

    “啊呜!”

    一条金色大鱼跃出水池,身子忽的拉长,变成了一条金灿灿的蛇鱼,身体环绕冰寒之气,还有电弧闪动。

    “谁敢伤我的大老爷!”

    泡泡口中一吐,就好像机关枪一样。

    噗噗噗!!!

    细密的彩色小泡泡散开,这一刻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所有围拢而来的官兵全都被砸的倒飞出去,筋断骨折,口吐鲜血。

    “豢养妖孽,便是你没有嫌疑,如今也是有罪了!”

    被请来镇场子的仙师面色一冷,手掐法决,一柄飞剑法器凌空而起。

    “妖孽休得放肆!”

    泡泡再次一吐,一颗泛着青黑色的泡泡砸了下去,便是一颗冰系神雷炸裂。

    这仙师明显斗法不精,加上轻敌,被神雷一炸,就有些措手不及。

    “吾乃十方剑阁驻守庆国仙师,你竟敢伤我?!”

    方长表情不耐。

    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他还能用普通人的身份玩些游戏。

    但当他决定不再隐瞒之时,这乐趣就显得有些无趣了。

    “让你平时多努力,现在也不至于打不过人。”

    方长对着泡泡点评一句,手掌一压。

    无穷的威势聚拢庆都上空,元婴大修士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压了下来。

    “聒噪!”

    只是一声低喝,这仙师就惊骇失色,肝胆俱裂,身体好似被石磨碾过,变得破烂不堪。

    “我要死了吗?”

    仙师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哪位道友在此和我十方剑阁开玩笑?”

    随着方长放开威压,皇宫深处,一个白发老道蓦然张开眼,神识扫过虚空,人未至,声先到。

    “无名氏!”

    方长理直气壮。

    他一指点碎侏儒大头,拉起还在懵圈状态的如烟,身化虹光,带着泡泡远遁而去。

    至于他曾生活的小院,则在重压之下,轰然粉碎,化作一地齑粉。

    待到白发老道赶到之时,只看到一片狼藉。

    “这是哪里来的元婴野修,如此不讲道理,如今正是与万妖宫开战之时,难道是谁对我剑阁的试探?

    算了,如实禀告掌教,现在计较还是秋后算账都由他定夺。”

    白发老道念叨几句,在其他人还未赶至的时候,悄然散去身形。

    ……

    高空中。

    方长风驰电掣,白云在他身后飞快掠过。

    当修为释放的瞬间,他只觉心情畅快,之前有些压抑的感觉也一扫而空。

    当他意识到红线牵的威力之后,突然明白不能再按照别人安排的剧本走下去了。

    否则他接下来极有可能开启升级打怪的剧情。

    从一个普通的凡人公子,到官府捕快,再到供奉仙师,得罪十方剑阁,下山剑仙,最后甚至有可能与剑阁的化神太上对上。

    这不是妄想,而是沉没成本的不断增加,导致十方剑阁骑虎难下,不得不来对付他。

    这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暴露修为,将危机掐断在萌芽中。

    对于一个修为不高的民间散修,杀害庆国官员,那是大罪。

    但对于一个元婴大修士来说,因为某些原因干掉得罪他的庆国官员,那就合情合理了。

    毕竟人与人是不同的。

    而且带走了如烟,如果真有人想要针对他,那么忙中出错,极有可能暴露出些马脚来。

    他忽然停住身形,气息渐渐隐去。

    天空上方蓦然多了一朵白云。

    半个时辰后。

    一道红光疾掠而至,停到方长刚才消失的地方,显露出真身来,却是一个发丝银白的老妪。

第二五七章 红尘使者

    “人在这里消失不见?”

    老妪手托一枚青铜令箭,嘴中喃喃自语,目光洞察虚空,面色蓦然一动。

    “不好。”

    她翻手收起令箭,就想远离此地。

    但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僵立当场。

    “老婆婆,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

    她转过身,就见到云层散去,一个神情澹然的青年手牵着一个脸色迷茫的女子站在后方。

    “你们是谁,为何要叫住老身?”

    老妪一脸不解。

    方长澹澹一笑,说道:“老婆婆,你不是在找我们吗?”

    老妪摇头道:“老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身只是路过此处,如有打扰,还请见谅,告辞。”

    方长也不阻止,只是说道:

    “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有人想安排我的人生,我便总想着去打碎这一切。

    红线牵虽强,却还不至于控制我的心智。

    我在此处等你,便是想要问个究竟。

    若是让我稀里湖涂的,哪怕遭受反噬,我也要与你等拼个两败俱伤。”

    老妪终于不动了。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方长道:

    “不愧是被红线牵选中的人,老身也想知道是谁坏了事,将红线牵之事告诉了你。”

    她很清楚,如果方长早知道红线牵之事,那么他绝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与如烟和平相处近五年,也不会任由红线种下,直到最近突然暴发出来。

    毕竟若他真知道红线牵的作用,不会如此平静地与她说话。

    两人没有避讳如烟。

    但如烟却是如听天书,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包括枕边之人突然变成了飞天遁地的仙师,她更是惊恐大于惊喜。

    她印象中的方郎乃是才华横溢,生性风流的书生,如今的方长让她觉得陌生,甚至恐惧。

    她觉得自己的方郎或许早已死了,是被面前这个仙师所占据了身体。

    “方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眼神希冀地看着方长,问道:

    “这一切都是梦吗?”

    方长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

    “闭上眼睛,就当这一切是个梦,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他看出来如烟心中的恐惧,却没有强求她接受一切。

    如烟颤抖着闭上了眼,就觉意识进入一个温暖的世界,那里有光,有花,有她梦想中的小房子。

    方长公主抱着昏睡下去的如烟,朝老妪道:

    “老婆婆,找个地方聊聊吧。”

    老妪点点头:“也好。”

    ……

    一处小山凉亭,经历风雨,年久失修。

    方长和老妪两人落下,随手一扫,灰尘尽去。

    “你们是谁?为何会找上我?”

    方长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妪回道:“老身乃是红尘宗下红尘使,不是我们找上了你,而是红线牵选择了你。”

    “红线牵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长的鉴定术只能给他基本信息,那种全知全能还做不到。

    老妪却是摇摇头道:“老身答了你一个问题,你也该回答老身一个问题才是。”

    方长沉默了会儿,点头道:“你问吧。”

    老妪道:“你是如何得知红线牵之事,此乃我宗隐秘,除了红尘使外,甚少人知晓。”

    方长张口就来:“红线牵之名,我也只是听闻,不敢确定。那日我苦修多年的天眼终有小成,审视自身之时,无意中窥见。”

    说着,他眼中神光一闪,当场就对老妪来了个鉴定术。

    老妪浑身一个激灵,只觉某种神秘的目光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个遍,彷佛什么隐私都泄露了去。

    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她当场就震惊了。

    “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天眼秘术?”

    那种被人窥探全身,无所遁藏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她心中本能地升起一股杀机,却被她抑制下来。

    方长装逼成功,顺便窥探了老妪的人物面板信息,见其不过元婴初期,连元婴大圆满都没有,更是放下心来。

    他冷笑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们又能知道多少?

    若不是我有这等天眼秘术护身,怕是早就遭了你等算计。

    这红线散发着不详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怎么样,这笔账,本人将来是要与你们红尘宗清算的。”

    老妪无法反驳。

    的确如此,天地之广,即便是化神大修也无法穷尽天地奥妙,有这等天眼秘术,她没听过,也实属正常。

    她只能在心中暗叫倒霉。

    红线牵这件秘宝炼制困难,一朝被人看破,效果就去了大半。

    若是再等些时间,待到情种深种,便是知晓红线一事,也是不能自拔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质问她。

    她想了想,回答起刚才方长的问题。

    “红线牵乃是我红尘宗秘术,寻世间痴男怨女苦苦纠缠的一缕情丝,三千情丝汇聚一根红线,便能成就红线牵秘宝。

    红线牵能够助人自寻良缘。

    这红线牵原本是种在如烟小姐身上,如烟小姐选择了你,红线牵便同样选择了你。”

    方长摇摇头道:“你这般隐瞒,我们很难谈的下去啊。”

    “那红线牵所成姻缘十有十悲的后果你是不是忘记说了?”

    老妪面色微变:“你怎么会知道?”

    这几乎是红线牵的最大秘密之一了。

    美好的名字不能掩盖其魔道秘术的本质。

    红尘宗其实又被人称为红尘魔宗,只不过因为十分低调,加上实力强大,没有多少人愿意招惹,这才名声不显。

    当然,就算很有名,方长也不一定知道。

    谁让他不是本地人呢。

    但此刻方长却装的比谁都像。

    “你觉得我有这等强横天眼,真是个无根基的人吗?”

    “红线牵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从实招来,否则今日过后,你便是红尘宗最大的罪人。”

    方长不信废了这么大功夫炼制的红线牵就是为了成就一段孽缘,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信息。

    老妪也不是吓大的。

    她神情转冷道:“红尘宗立宗万年,还从未受过何人威胁。”

    方长顿了一下,却是笑呵呵道:“别生气嘛,老婆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来来,继续。

    轮到你问了。”

    老妪刚要张嘴,就发现识海灵觉疯狂警示。

    “你在做什么?”

    方长呀了一声,无奈道:“被你发现了,你不愿意与我说实话,我便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来问你了。”

    他伸手一招。

    上百道黑影升向天空,庞大的气势几乎遮蔽了苍穹。

    “三阶尸傀儡?”

    老妪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那一个个面无表情,浑身散发死寂气息的尸傀儡。

    “怎么会这么多?!”

    便是精通傀儡一道的元婴大修士,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三阶傀儡。

    而且这不是别的傀儡类型,而是尸傀儡。

    这是极简单的一种傀儡炼制方式,但对于材料要求却是极高,想要炼制三阶尸傀儡,起码要四阶也就是元婴境界的肉身。

    上百具尸傀儡就代表上百个元婴大修士的性命!

    这哪里是什么避世的元婴,分明是隐藏的大魔王啊!

    他的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同道性命。

    老妪有点后悔如此大意了。

    早就知道红线牵所选之人,无不是气运深厚,福运绵长之人,不如此,无法承受红线牵带来的影响。

    但她实在没想到这一次牵住的不是什么大鳄鱼,而是落入凡尘的神龙。

    这已经远远超过她的能力承受范围之内。

    可方长不给她后悔的时间。

    他一向是个有礼貌的人,如果老妪乖乖和他说实话,那他自然不会为难她。

    偏偏他给了威胁和警告后,她居然还不当一回事,这就很过分了。

    他不要面子的嘛。

    这上百尸傀儡都曾是跟随方帖竹征战多年的近卫队,对于围杀元婴早啊有经验,几乎不用方长太多操作。

    因为它们本身就具有简单的灵性,足以记住这种简单粗暴的战斗方式。

    轰隆一声!

    上百具傀儡就如同炮弹一般落下。

    上天入地,老妪根本无处可躲。

    只见她袖口一摆,一张粉红丝帕就滴熘熘旋转而出,好似一张华盖将她护在下方。

    袭来的傀儡撞在丝帕的护体灵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妪终于有了喘息之力,她手上掐诀,念念有词,就见裙下无数粉红色烟雾弥漫而出,遮蔽了视线。

    正是红尘宗独有灵术——红尘迷障。

    一经施展,便彷佛被红尘浊世所包围,连神识都看不透,是极佳的隐身、逃遁灵术。

    老妪根本没打算和方长硬来。

    一是根本打不过。

    别说方长,就光是这些傀儡她都不是对手。

    元婴境界和金丹境界却有天大差距,但这个差距在百倍的数量下,就显得有些不那么大了。

    更别说旁边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同境界之人。

    二嘛,则是打得过也不能打。

    方长既被红线牵所选中,便是应劫之人,她若是打坏了,红线牵的主人的怒火她承受不起。

    那可是她的成道之途,任何企图破坏之人,都是不死不休。

    而随着红尘迷障施展开来,原本气势汹汹的众多傀儡就好似迷了路的无头苍蝇,失去了目标。

    老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红尘迷障一向无往而不利,便是同境界的元婴大修士面对,想要驱散迷障寻得明路,也颇费功夫。

    而那时,她早已消失得无隐无踪。

    就当她离开之时,一击重拳袭来,而后便是百下千下,她面前的法宝之光哗啦一声破碎。

    她本人也被重重打下了地。

    只见原本迷了路的众多傀儡这时候就好像开了透视一样,竟无视了红尘迷障的干扰,每一下都重重打在她的周身护罩上。

    粉红丝帕上多了一丝裂口。

    方长的笑声传来:“老婆婆,难道你忘了我还有天眼秘术?”

    就见方长眉心张开天魔之眼,开启虚空视野,远程操控傀儡攻击,就好像组团推boss一样。

    他只需要操纵傀儡不断上前攻击,消耗boss的血量蓝量。

    而他本身更是自带复活点。

    那些被老妪发狠打破的傀儡不用多会儿,就又完好无损,重新上阵。

    老妪只觉前后左右,面对的傀儡不仅没有越来越少,反而感觉越来越多。

    因为傀儡的配合越发默契,似乎在根据她的攻击方式不断成长。

    老妪逐渐心生绝望。

    方长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凭借一些三阶傀儡竟就将她逼到这个地步。

    傀儡攻势愈发凌厉,轰鸣声在群山中不断响起。

    一座座山头被打得直接塌陷下来,狂风卷起尘沙,无数大树拔根而起,群兽奔逃而出。

    多亏此地人烟荒芜,否则也不知多少人遭殃。

    老妪只觉体内法力一种难以想象的极限速度消耗着,突然一只白玉般的手掌自虚空探出。

    “镇狱罡气!”

    无穷的力量打在粉红丝帕上,老妪只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原本就到极限的她再也支撑不住。

    法宝级别的丝帕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她本人更是口吐鲜血,体内法力被直接打散,元神还未来得及遁逃,就被封印。

    本人好似小鸡仔一样被一具傀儡夹在胳膊下,人事不省。

    “给你机会,你不要啊。”

    “老身是红尘使者,守护红尘渡劫之人,你伤了老身,便是与整个红尘宗为敌。”

    老妪迷迷湖湖地,本能地想要搬出背景来保全自己。

    方长笑了:“渡劫之人,说的是如烟吗?”

    老妪面色一变:“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她的秘密,哪里会随意说出来。

    方长眉心天魔之眼闪烁,澹澹道:

    “让你能够敞开心扉的小手段。”

    天魔神光落下,老妪面露挣扎之色,待到一颗魔种落入她的眉心识海中,更有一座满是嗔怒的魔佛金身镇压而下,她的面容反倒平静下来。

    只不过她脸上不时闪过的一丝痛苦挣扎,显然还没有屈服。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非此间客,只想平平澹澹的借地修行,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方长喃喃自语道:

    “既然苟道留不住,那就让我趁着还年轻,彻底疯狂一把吧。”

    “我倒要看看,以我现在的实力,这天地间,还有几人能拦得住我!”

    说着,他朝着天空招了招手,笑眯眯道:

    “瑶姬小姐姐,我可是女皇大人的记名弟子兼亲侄女婿,到时候记得救我狗命哦。”

    也不管上面有没有人能听见。

    方长就好像吃了颗定心丸。

    他一招手,将其他傀儡收了起来,只剩下一具傀儡带着陷入昏迷的老妪。

    他自己则抱起如烟,随意寻了个方向,飞天而去。

晚点更新。

    怎么写都不满意,所以很顺理成章地卡文了,晚点更新。

第二五八章 天魔女

    一个月后。

    一座无名小山,山中一座木屋。

    随着方长眼中神光敛去,盘坐在他面前的老妪挣扎的脸色终于彻底平静下去。

    “主人。”

    老妪脸色呆滞道。

    方长微微颌首,并不意外。

    连续一个月不断以心魔大法不断刺激老妪的元神,再用天魔之眼削弱版的天魔神光不断放大其内心情绪缺陷,终于在今日让其心魔觉醒,控制了她的身体。

    当然,心魔初生孱弱,若无他压制老妪的元神力量,不用多久,心魔就可能被其炼化。

    真正想要用心魔取代其元神,非得经过长时间的控制,耗费的精力得不偿失。

    一个元婴境界老妪而已,还不值得他耗费这么大的功夫。

    而且他不在乎心魔的强弱,他只要心魔的记忆而已。

    心魔可以视作一种另类的第二元神,拥有本体的绝大部分记忆。

    至于搜魂这种魔道手段,一般只作用于高阶修士于低阶修士。

    而且只有对神魂理解极深的修士才能做到。

    也就是说只有元婴大修士及以上才有搜魂的本领,但也只能对境界低于自己的修士使用。

    像老妪这样的,方长若是强行使用搜魂,只会得到极为琐碎的记忆残片。

    方长手往老妪额头一抓,就有一个散发着黑气的老妪模样的虚影被抓了起来。

    而这正是老妪的心魔。

    他眉心天魔之眼睁开,将心魔融化,一段段零散琐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

    关于红尘宗,红线牵,如烟和老妪的关系也都一一浮现。

    “原来如此。”

    半晌过后,方长终于消化了老妪的记忆,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看来我无意中招惹了一个大敌啊。”

    他不由看了看熟睡在身旁的如烟,在她的眉头上,紧锁着挥之不去的一丝忧愁。

    就在此时,老妪也从迷茫中苏醒过来,她只觉自己好像丢了些什么东西。

    “你对我做了什么?

    方长淡淡道:“只是用了些小手段,看了看你的记忆而已。”

    老妪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识海中有小姐留下的禁制,便是化神大修也不可能对我搜魂,你休想诓我。”

    “我无需你信。”

    方长说道,“在你的记忆深处还藏着一些东西我没看到,如果你能说的话,我饶你一命,还会放你离开。

    毕竟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就算我不杀你,可如果你说不出来的话,那你也就只能被一直囚禁在这儿,直到我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当然,那时候,咱们还有没有仇就不一定了。”

    老妪不禁想了想自己被傀儡打得浑身伤痛的身体。

    这叫没啥深仇大恨?

    不过她沉默片刻,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感觉方长可能说的是真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方长很爽快地就摆出了自己的底牌。

    “如何解除红线牵?”

    红线牵可不是强牵姻缘如此简单。

    相反,当姻缘一成,红线牵开始发挥作用,就相当于开启了一个长时间的天谴状态。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天谴。

    所以被红线牵选中的人都是福缘深厚之人。

    但一旦被红线牵选中,高福缘变低福缘,不知何时还会有厄运降临。

    红线牵不断,这种厄运就不会停止。

    就好像如烟和他的红线牵刚成,那边等了两年都不着急的徐家公子立马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若他真是个无用的懒虫,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如烟被抢走而无能为力,红线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如果不是有这种不可测的后果,方长倒是不介意身上多个红线牵的影响。

    毕竟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有个任劳任怨伺候自己的女人,不香么?

    老妪摇头道:“这是红线牵最高级的秘密,涉及到红尘宗的核心传承,我也不知道。”

    “可我只想知道这个。”

    方长叹道,似是想要转身离去。

    老妪见状一急,忙道:“但我知道谁能解。”

    “谁?”

    “我家小姐,她是红尘宗的核心门人,知晓各种关于红尘宗的隐秘,我只不过是她手下的一个老婢罢了。”

    老妪开始示弱。

    “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方长半蹲了下来,盯着老妪那故作紧张的表情,嗤笑道:

    “看来你还真的不信我说的看了你记忆,你家小姐可是大名鼎鼎的天魔女,化神巅峰的大修。

    我若随你去找她,我还有命在吗?”

    老妪神情一紧:“你竟真的看了我的记忆,怎么可能?”

    “我不仅知道你家小姐是天魔女,我还知道如烟是她一缕分神转身,为经历俗世情劫而来。

    而且她似乎不止这一个转世,你也只是负责其中一个的看护,她想干什么?”

    方长冷不丁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

    老妪惊起一身冷汗,差点就将最大的秘密暴露出去。

    她此刻对方长刚才说的话再无半点怀疑,唯独不知道他到底从自己的记忆中看到了多少。

    方长摇摇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像她这般修为,无论做什么,都不是无来由的,也都离不开一个可能。

    那就是向更高境界的突破。

    我猜如烟转世历情劫也是她成道的一部分吧?”

    老妪不敢再说话,只是额头有冷汗冒出。

    方长继续道:“你说我若是偷偷将她的转世身的身份暴露出去……嗯,她这样的大人物,仇敌应该不少?”

    老妪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

    堂堂元婴大修士,此刻竟连身体都控制不住了。

    “你,你不会这么做的。”

    老妪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爱如烟,不会把她置于险境之中,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十死无生。”

    方长面色一肃,蓦的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你老人家看人真准,我还真不会把如烟暴露出去。”

    “不过你家小姐渡劫突破的消息,我可不在乎传出去,所以给点封口费出来。

    不然的话,我这张大嘴巴可管不住。”

    “你就不怕我小姐来寻你麻烦?”老妪忍不住问道。

    旁人若知道她家小姐的身份,早已诚惶诚恐,想着如何赔罪才能不连累师门家族。

    可方长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有闲心调侃。

    方长道:“怕呀,可是怕有什么用?怕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天魔女这等前辈高人,一根手指头就碾死我了,那我还不得先使劲蹦跶蹦跶。”

    “所以爽快点,你不给封口费,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

    老妪道:“你不是已经看了我的记忆,还有什么不知道,我身上的灵石宝物也仍由你取夺。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不是还有些没看到么,还是那个问题,既然天魔女招惹不得,那么解除红线牵除了你家小姐天魔女之外,还有谁知道?

    红尘宗难道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方长追问道。

    老妪回道:“红线牵是红尘宗核心传承,也是度红尘劫难,化神突破的一种方式。

    如何解除,除了红尘宗本身经历过的化神大修,谁也不知道。

    我家小姐确实不是唯一知道的,可其他化神大修也不好找。”

    方长叹了口气道:“说了也白说,就没有一个我能打得过的。”

    “看来我只能给你家小姐找点麻烦了,不然的话,等她知道我把她的转世身拐跑了,非得找我麻烦不可。

    不要怪我,我只是自保而已。

    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

    对了,到时候你家小姐会怪你办事不力吗?

    听说你们这种魔宗,老大都是丧良心的,下手老狠了。”

    老妪眼中果真闪过几分恐惧之色。

    她若让小姐的转世身功败垂成,怕是真的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甚至元神还得被囚禁阴火炉中燃烧百年,受尽痛苦。

    “还有一个办法!”

    老妪咬着牙道:

    “我知道最近有一个红尘宗的真传为求突破,在渡红尘劫,修化神神意,他一定知道怎么解红线牵。”

    “啧啧,果然不逼你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潜力这么大。”

    方长放开对老妪的束缚,抱起如烟向外走去。

    “时间紧迫,边走边说。”

    ……

    兴宁城。

    这是景国内的一座中等城池。

    而景国也是十方剑阁的附属国度,地理位置就在庆国隔壁,人口万万。

    而像这样景国和庆国的大国,十方剑阁麾下一共有四个,还有六个稍小一点的诸侯国。

    这十个国家在整个锦绣界的地图上共同命名为十方国,和十方剑阁绑定,也是十方剑阁长盛不衰的基本盘。

    不管是哪个世界,人才最重要。

    有人才有人才。

    嗯,扯远了。

    方长和老妪飞了半个月,跨越数万里之遥,来到此城。

    若不是顾忌如烟身体孱弱,即便有法力护持也受不得极速,这个速度还要更快一点。

    城中一间茶楼内。

    方长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上行人如流水,问道:

    “你所说的那位红尘宗真传便在此城?”

    老妪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笑,似是已经认命了。

    “方公子,正是此城,不过当时老身也只是听了一嘴,并未太过在意。

    那位真传的具体身份老身也是不知,还得方公子费些时间才行。

    若是方公子信得过老身,老身可以代为联系此地的红尘使者。

    方公子能拿下那人,那么那位红尘宗真传也就跑不掉了。”

    方长不由皱了皱眉。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暗中张开了天魔之眼,一道神秘视线探向虚空。

    此地并无埋伏,而且老妪记忆中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

    “那好,你且引他来一见。”

    “不过需要什么仪式,施展什么法决,我来代劳即可。”

    方长不给老妪私自联系的机会。

    老妪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这让方长暗自嘀咕自己是不是苟得太久,神经过敏了。

    很快老妪就交给方长一道法决。

    方长依照法决施展,引来一道神秘气机在茶楼上弥漫,倒无任何异样,甚至常人都难以察觉。

    过了大约盏茶功夫,就有一个隔壁大娘模样的妇人走上了茶楼,而茶楼的客人都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还有人朝着妇人直直走了过去,却是中途莫名一转,避开了妇人。

    妇人左右打量一眼,盯上了方长之前所坐的位置。

    “你是谁,为何会我宗的引香术?”

    妇人盯着面前面色木讷的中年男子问道。

    “不对,你不是人!”

    说着她就要暴起拿人,可男子口中却传来一个略微苍老的女声。

    “周师妹,是我,乔瑜。”

    “乔……师姐?”

    妇人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面露不解之色道: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男子继续发声:“你暂时不要管这些,你现在去城外榆树林,我在那里等你。”

    “乔师姐乔师姐。”

    妇人继续叫道。

    可男子已经恢复呆滞表情,起身向外走去,妇人伸手抓去却是面色一变。

    “傀儡?”

    她放下傀儡,直接从窗外跳出,飞向城外。

    可她这么大的动作,却是无一人发现,仿佛一切如常。

    ……

    城外西二十里地,有一片茂密的榆树林。

    方长朝着老妪微微颌首。

    “算你没耍什么花样。”

    老妪苦笑道:“周师妹和我一样,都曾是小姐手下的使唤丫鬟,受小姐之恩,才有了今日。

    方公子,到时请你手下留情,若她老实交代,还请你不要为难她。”

    方长点点头:“这是自然。”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对劲,事情顺利得有点出乎意料。

    可妇人和老妪此刻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又能做什么小动作?

    待会直接拿下她,还能出问题不成?

    很快,妇人就落到榆树林中,老妪就在前方等候。

    她脸上露出笑容。

    “乔师姐。”

    老妪回以微笑:“周师妹。”

    “就是现在!”

    老妪突然大喊。

    妇人当即手掌一翻,一张纯黑色的符箓打出,好似一个黑洞般,拿出来的瞬间就将所有光线吞噬,遮蔽了所有视线。

    藏在暗处的方长面色大变。

    果然有陷阱。

    可便是他,居然也无法第一时间看清黑洞中发生了什么。

    “找死!”

    被融于老妪识海的魔眼之种瞬间炸裂。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黑幕中。

    老妪口吐鲜血,脸上浮现出层层黑气。

    “周师妹,快,时间来不及了,唤神符就在我手臂上,唤醒小姐的意识,不能让红线牵功亏一篑。”

    妇人闻言,立即撕开老妪的衣服,而后手掐法决,就见原本皱巴巴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张金色的符箓,好像纹身一样。

    “忍住了。”

    妇人按住手臂,伸手一撕,老妪发出痛苦的闷哼声,精气神瞬间跌落数成,竟比之前被傀儡围殴受的伤势还要严重许多。

    妇人来不及看顾老妪,法力好似不要钱一样猛地向内催动,很快符箓就无火自燃,在空中化作一道灵光远遁而去。

第二五九章 请你去死吧

    蓝天之下。

    方长所化遁光都快冒烟了,跑得那叫一个快。

    秋风未动蝉先觉,事有不对他先溜。

    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为先。

    虽然方长决定不再苟着了,勇敢面对,但跑路纯属本性,当方长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遁出千里之外了。

    “焯!”

    方长猛地顿住,强大的冲击波让他身后的一大朵白云猛地从棉花糖碎成了棉絮。

    “我为什么要跑?虽然有陷阱,但我艺高人胆大,又不是搞不定。”

    “也不对,那老太婆是见识过我手段的,既然敢当面反我,定是对自己的手段有几分信心。

    我若再留下,岂不是中了她的招数。”

    “好在我机敏过人,没有上她的恶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小姐乃是那等高人,谁知会给她们留下何等手段,我战略性退守合情合理。”

    “等我修为有成,再与她计较不晚。”

    “何况敌明我暗,优势在我。”

    方长念念叨叨,总算将自己不战而逃的羞耻感给压了下去。

    主要是事情猛地脱离掌控一下子吓到他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他又是孤家寡人,没有万全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将自己陷入陷阱为好。

    纵观他在本世界的几次出手,哪一次不是以大欺小。

    虽然他如今依靠着各种底牌有把握和化神大修碰上一碰,但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好。

    人被打坏了,谁来心疼他。

    方长静下心来,心神沉入天魔之眼的视线。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在老妪体内养出了心魔,岂能不多留个心眼,在其元神中融入魔种。

    此刻随着天魔之眼睁开,他瞬间获得了老妪的视野。

    就见老妪盘膝而坐,面上黑气升腾,显然是魔种引爆之后,她体内心魔滋生,强行让她进入一种伪走火入魔的状态。

    一个应对不及,恐怕就此要修为大损。

    而她的师妹正催动着一个散发着佛光的钵盂笼罩在老妪头上,金色的佛光洒下,为老妪争取了不少恢复时间。

    若是无人打扰,说不定还真能让她驱离魔种,恢复伤势。

    当然,这个前提是方长不插手。

    方长心中恼怒老妪不守信用,不由暗戳戳地加大了输出,天魔神光隔空映照而去。

    “你居然敢暗算我?”

    老妪当即闷哼一声。

    体内平息下来的法力直接暴动起来,稳固的元神也在天魔神光的冲刷下变得衰落起来,无力掌控肉身和法力的平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灭亡。

    她这才知道方长在她体内到底留了什么手段。

    不过她既然如此选择,早就做好了生死道消的准备。

    “你我本就不是朋友,各为其主,谈何暗算。老身辜负了小姐的交待,但好在总算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今便是死了,也算对得起小姐这么多年的培养和照顾。

    方公子,你是老身见过的最优秀的天才之一,比之我家小姐当年恐怕也不差多少。

    但你终究太年轻了,时间站在我家小姐这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长见老妪如此说,蓦然发现她似乎不是为了从他手中逃脱,而是想要借机与她的师妹见面,以达到某种契机。

    而这件事更是她不惜以性命成全。

    这或许才是藏在她记忆深处的真正秘密,连心魔都破不了的防护。

    他莫名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妪没有解释,而是隔空传话道:

    “方公子,小姐会去找你的。”

    闻言,方长想起老妪的小姐,那个她记忆中叫做天魔女的女人。

    虽然没有亲自见过,但只从老妪记忆中的只言片语便知道那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长硬气地回了一句。

    “你真以为天魔女就能吓得住我吗?”

    不过他还是切断了天魔神光的输出,暂时留了老妪性命。

    当然不是怕了那啥天魔女,主要是他们之间的大仇没到这份上。

    众所周知,他方长是个善良的小人。

    而后,方长收回天魔视野,魔种不再爆发,而是潜入老妪识海深处。

    榆树林中。

    “师姐,你怎么样了?”

    妇人担忧地看向老妪。

    老妪感受着元神的安宁,面上黑气逐渐隐去,叹了一口气道:

    “暂时没事了。”

    “没想到他会如此小心,我还以为咱们姐妹两今日就要葬送在此处了。”

    老妪很清楚方长的本事。

    旁的不说,就凭那双天眼还有上百具三阶金丹傀儡,她和师妹联合在一起都不是对手。

    可这人也实在太过谨慎,半点不愿涉险,难怪如此天才人物,她之前却没有听过其半分名声。

    “师姐,那人是谁?”妇人问道。

    “一个被小姐盯上的倒霉蛋。”

    老妪伸出胳膊,上面被撕下的皮肤已经痊愈,只是更加干瘦了,就像一根老柴。

    那一张符箓与她精气神相融,平时以自身精气血蕴养,所以和她几乎融于一体,便是方长都没有发现。

    可也正是如此,想要激活此符需要的精力和时间都不在少数,她在方长的监视下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她只得出此下策,让妇人陪她冒险一试。

    那引香术就是她们这些婢女彼此间约定好的暗号。

    “唤神符已经激活,小姐的分神苏醒,我会自行前往宗门受罚,师妹,这次麻烦你了,也差点连累你了。”

    妇人笑道:“师姐还需和我客气什么?当初没有师姐你帮我,我早就成了白骨一堆。

    哪有今日元婴大修士的威风。

    师姐要回宗,可要我送你?”

    老妪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佝偻着身子远去。

    ……

    方长在一间林间小屋下停下。

    这是他安置如烟的地方,有着数个三阶傀儡守护,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问题。

    方长推开小屋,看着在床上沉睡的如烟,默默叹息一声。

    “明明是钱货两清的爽利事,怎的就变成了这样?”

    “我真想就这么丢掉你。”

    “可偏偏又做不到。”

    “情啊,真是世间最难解的事,不外乎你们红尘宗都要以此渡劫,话说你们都是怎么看破的呢?”

    “难道就让你这么一直睡着?”

    方长喃喃自语,颇难抉择。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招惹这个麻烦。

    忽的,床上的如烟睁开了眼,朝他莞尔而笑。

    方长先是一愣。

    “你醒了。”

    然后……

    “卧槽?你醒了!!!”

    他身形猛地后退。

    但如烟,或者说天魔女哪里会如此轻易放方长离去,她淡淡开口,仍是如烟的声音,却带着说一不二的霸气。

    “你敢逃,本尊就杀了你。”

    方长的身形一顿,尴尬一笑。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饿坏了,我给你去买点吃的。”

    “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还不太饿,我就不去了。”

    “哈,哈哈。”

    如烟端坐而起,明明只是坐在床沿,可就好像作坐在王座之上,红唇轻启:“坐。”

    方长颓丧地在如烟面前坐下,问道:

    “你现在算是如烟,还是天魔女?”

    如烟道:“本尊是她,她不是本尊。”

    “明白了,她还能回来吗?”方长又问。

    如烟道:“本尊既醒,她便成了本尊的一部分。红线牵已成,本尊要你助我修行。”

    方长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悲伤。

    “这么说她是真的不在了?”

    “本尊便是她。”

    如烟重复道,眉头一皱,觉得方长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不过一个小小元婴罢了。

    “不,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就在刚才。”

    “原本我还在纠结,为了她和一个化神巅峰的大修作对,实在有违我的行事准则。

    但我又不想抛弃她,那有违我的道德准则。

    当我知道她是你分神转世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迟早会变的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凡人女子,哪里承受得住你的力量。

    但是该不该变,什么时候变,不应该是你来选,而是我来决定。

    因为我是她的男人。”

    天魔女看着方长身上升腾而起的煞气,反而脸上出现饶有兴致的笑容。

    “为了本尊的一个分神转世,你就想和本尊作对,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方长点点头:“说实话,你替我做了选择,不用我来当这个恶人,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高兴和感激。

    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你又算是干掉了我的女人,所以我很生气。

    为了让我内心对她有个交待。

    所以请你去死吧,和她一起。”

    方长眼角流下一滴鳄鱼的泪,脸上带着几分释然的笑。

    在他身后,一个个面色阴沉的傀儡走出,形成一个玄妙的阵势——天炉军阵。

    “我的能力不大,如今只能干掉一个分神给她送行,至于你的主体,若你我再见之日,你还未死。

    我定亲手相送,就当祭奠你我曾经有过的那份情。”

    林中小屋猛然炸裂,一个天炉虚影镇压四方虚空,方长退于幕后,一具具尸傀儡上前,化身一团团虚妄之火。

    天魔女看着将她包围的军阵,眼神闪过一丝回忆。

    “以傀儡为兵,演化军阵,这是道兵成阵,不对,又不全是道兵之法,还有修行王朝的军煞痕迹。

    你和中州九凰帝朝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们的不传之秘。”

    这军阵很罕见嘛,他花灵石买的啊。

    方长心中一动。

    九凰帝朝?

    九凰女帝?

    曾经天魔之眼的第一任法宝之灵被山河界镇压之时,也叫嚣过九凰女帝之名。

    如今女皇大人更是以九凰为号。

    莫非真如他猜测那样,女皇大人是曾经的九凰女帝转世或者隔代传人。

    那么……

    方长更有信心了。

    “你可曾听过九凰女帝之名?”

    天魔女面色微变:“复苏的女帝,打通天地之门的九凰女帝?”

    她如何不知。

    数千年前,传承了上百万年,占据中州最肥沃土地和资源的九凰帝朝日薄西山,进入暮年。

    帝国把持了上百万年的武力第一也第一次旁落他家。

    众修士虎视眈眈,企图从九凰帝朝中找到天地失格,人间再无法突破化神之上境界的原因。

    正当九凰帝朝摇摇欲坠之时,一个生于皇室旁系血脉的小女孩横空出世。

    她如有天助,在短短百年时间内就一路突破。

    从一个普通凡人变成了化神之上的洞虚大能,将九凰帝朝再次扶持至鼎盛状态,威压四海。

    更是有传承久远的家族惊奇发现,此女竟和当年的九凰女帝长的一模一样。

    后来这位疑似九凰女帝复苏的女孩当着众生的面,打开了天地之门,接引众多修士出了此界。

    据说门后是另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甚至还有机会成仙。

    天魔女只恨自己晚生了数千年,无缘得见女帝真颜,更向往那个据说可以成仙的世界。

    只可惜自女帝率众飞升而去,天地之门封锁,只有突破化神之上的洞虚大能才有机会通过此门,追随女帝脚步而去。

    可数千年过去,能够通过此门的修士也就两人。

    主要是当年人走得太猛,有几率突破的高手都出现断层了。

    像她这样的化神巅峰,已经属于新生代。

    方长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道:“知道就好,那么你可以死得无憾了。”

    傀儡趁着说话之际,已然完成合围之势。

    此刻众多傀儡共同袭来,就好像天炉张开鼎盖,将天魔女笼罩进去,顺道还添满了薪柴。

    天魔女回过神来,冷冷一笑。

    “就凭这些破烂?”

    她张手一挥,虽无任何法宝助力,但只凭元神之力,就调动了被天炉镇压的天地灵气,化作一张大网,反过来向傀儡笼罩而去。

    两者碰撞在一起,发出轰隆巨响。

    众多傀儡被炸飞炸裂。

    而天魔女也是身形晃了一晃。

    她到底只是个分神而已,借助的又是一具凡人肉身,孱弱无比,光是碰撞的反击力就够她好受了。

    她面色一恼。

    “藏头露尾的老鼠,给本尊出来!”

    她身形未动,可身后空气却好似扭曲一般,有个朦胧的影子出现,隐隐可见是个女子。

    画面越来越清晰,原来是个女人的背影。

    虽只是一抹背影,却莫名动人心魄。

    “天魔舞!”

第二六零章 赢了,也输了

    天魔舞!

    一舞倾城,一舞销魂,以天魔为名,代表的是极乐中隐藏的杀机。

    当天魔起舞,众生都会为之颠倒痴狂。

    这是如今天魔女能施展的不多手段之一。

    虽不及她亲身施展的威力的十分之一,但对付一个元婴境界的修士,也是绰绰有余了。

    以元婴修士的元神修为,根本无法抵御天魔舞中蕴含的诱惑。

    当年她在此界成名之时,一曲天魔舞,就连化神大修都为之动容和忌惮,也成就了她天魔女的名声。

    她以为此舞一出,方长定是当面授首臣服,之前所说的那些狠话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她不会杀他。

    红线牵难得寻到有缘人,即便她如今的分神封印被解除,但红线牵仍有价值。

    而且刚才方长所提的九凰女帝之名,她也很有兴趣。

    九凰女帝虽是一界至尊,但数千年过去,知道其名声的人其实也仅限于最上层的一撮人。

    按理说方长这个元婴小修不可能知道才对。

    极有可能方长得到过关于九凰女帝的部分传承,他手中的军阵就是一个证明。

    此刻,天魔幻影曼舞虚空,凡有情众生皆堕入其中。

    一些灵性稍重的尸傀儡都被其吸引,沦为行尸走肉,连带着天炉军阵都出现了缺陷。

    这就是灵性的坏处。

    灵性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智慧。

    所以这些尸傀儡介于生物和死物之间,既是生物,就会被这极于情的天魔舞所吸引。

    但这些身影中唯独少了方长。

    天魔女元神之力扫荡四方,却发现方长好像消失了一般。

    但四周还在强行聚拢阵势的众多傀儡又证明方长并未远去,否则这些尸傀儡早已陷入混乱。

    天魔舞一出,可不是不看就能不受影响。

    只要是在天魔舞的影响范围内,除非封闭五识,或者是传说中的赤子之心,心无杂念,否则就逃不过天魔诱惑,心魔丛生。

    方长自然也受了影响。

    但他的画风与天魔女想的有点不同。

    识海中。

    心魔方长尴尬地和方长打着招呼。

    “那个,本尊你好,咳咳,我又来了。”

    方长皱眉,很是嫌弃道:“你怎么来了,我没叫你。”

    心魔方长愤愤不平道:“可是外面那娘们叫了我啊,本尊我也不想出来的,这次你下手轻点。”

    方长摆摆手:“闭上眼,我下手快点。”

    心魔方长委屈地闭上了眼。

    然后砰的一声。

    心魔方长哗啦一声碎了一地,方长也不由闷哼一声,神魂小小受损。

    说到底心魔不是无根无缘,也是他的一部分,借他力量而生。

    所以驱散心魔,也会伤到自己一部分精神。

    当然,有坏处就有好处。

    心魔一去,他的神魂也会变得更为纯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对功法的领悟更为集中,修行更为顺畅,就好像开了加速一样。

    这就是佛家所说的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人心是一面镜子,若不时常去擦拭,就会沾染灰尘,变得不再明亮。

    而镜子上的尘埃就是人心的杂念,杂念的大成体就是心魔。

    好在这方面方长驾轻就熟,将损失减到了最少。

    天炉军阵之后。

    方长豁然睁眼,天魔之眼同时在眉心睁开,天魔舞的所有诱惑都被挡在神光之外。

    “若是其他手段,说不得我还要费些功夫,但论玩弄心魔,我是你爹!”

    “天魔神光!”

    一道漆黑的光柱自他眉心射出,天炉军阵下所有尸傀儡瞬间恢复清醒,隐隐溃散的阵势再次成型。

    “天炉!”

    众多尸傀儡的气机连接成一线,隐隐汇聚在作为主阵的一只尸傀儡之上。

    而后这只尸傀儡气息膨胀,身化烘炉,短暂地拥有了四阶傀儡的力量。

    炉火弥漫间,体型膨胀了数倍的尸傀儡周身散发着烈火,朝着天魔女扑去。

    天魔女五指晃动,好似有风铃声响起,伸手天魔虚影舞动得更加剧烈。

    可此刻有着方长天魔神光加持,尸傀儡哪里还会再受影响。

    天魔女元神之力抵住军阵压力,冷哼一声,白皙的手掌握紧成拳。

    “一个小小的傀儡,也敢冒犯本尊!”

    轰隆一声。

    拳头隔空打出,已经有了四阶傀儡之威的尸傀儡当空炸开,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但阵势中却传来方长的声音。

    “看来我猜的不错,你的力量越来越弱了,连傀儡都打不碎了。”

    “一具肉体凡胎,又能让你借多少力?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送行之战吧。”

    法力弥漫间,刚才被打碎的尸傀儡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再次重合在一起,回到阵势之中。

    下一刻,又有一只尸傀儡承受同伴力量灌输,突破等阶的束缚,来到天魔女的面前。

    天魔女脸色终于变化了。

    方长说的没错,她如今倚靠的就是她体内的分神,可分神的力量不是无穷的。

    这么被消耗下去,她迟早会被拖死。

    “你想杀了我?”

    “我现在是如烟,如烟就是我,你杀了我,如烟就永远回不来了。”

    为了保住分神,天魔女也不得不口头服软两句。

    方长却是笑了起来。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如烟已经死了,你选的嘛,天魔女前辈。”

    就在此时,天魔女眼前一亮,冷笑道:

    “找到你了!”

    她的身体上一道玄妙的气息升腾而起,属于化神修士的独有神意第一次展露。

    “天魔极乐!”

    天魔女的分神挣脱了肉身的束缚,以元神之体显露现实,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言语已经无法形容其美,只能说,看到她就好似看到了美的化身,一眼惊艳,一眼痴迷。

    在察觉到自己久战无法取胜后,以言语骗出方长的方位,天魔女毫不犹豫地选择出绝招。

    方长彷佛看到了天女向他奔来,他忍不住放下所有防备,想要与她相拥。

    这就是化神神意,一种近似于法则的力量。

    而天魔女的神意便是极乐,代表着一种极致的魅惑。

    她为悟出此道神意,曾在凡俗以一个舞女的身份视角观摩人间三十载。

    一开始,青楼豪客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待到她名动一方,被迎入宫廷,一国君主为博她一笑,不惜为她大动兵戈,只为她寻来世间最美的宝物与她相配。

    为此国家连年征战,走向灭亡。

    她在后人史书上被称为亡国妖姬。

    但所有知道她名字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美,都向往着何等的美人才能令一国灭亡,可惜史书无法描述万一。

    他们唾弃她的名字,又向往她的美丽。

    她的极乐神意由此而生。

    见识到她的美,便要承受死亡的代价。

    方长的真身终于出现。

    天魔女的元神脸上露出冷冽的笑。

    “或许有人能够逃过本尊的天魔极乐,却绝不会是你,游戏结束了,小朋友。”

    “是啊,结束了。”

    正一脸痴迷朝天魔女飞来的方长神色一清,天魔之眼绽放神光。

    “天魔神光!”

    天魔女被天魔神光正面射中,她的元神开始寸寸消融。

    这本就是磨灭神魂的力量,有肉身挡住,还能削减几分威力,可如今她元神正面相对天魔神光,伤害直接加倍。

    “这是?!!”

    天魔女此刻没有死亡的痛苦,反而露出狂喜之色。

    “真正的天魔之力!”

    “原来你才是本尊的机缘!天魔的力量,难怪你能不受天魔舞的影响,哈哈哈……”

    她不再反抗,元神就好像火炬一般在空气中燃烧起来,反而目光炯炯地看着一脸杀气的方长,怎么看怎么喜欢。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在本尊找到你之前,千万别死了。”

    方长脸色一恼。

    他也不想暴露天魔之眼。

    但想杀一个化神巅峰的分神,即便是在她虚弱状态,若不借助天魔之眼这等古宝,他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化神和元婴一个大境界之差,不是简单的数量堆积就能克服的。

    他之前有把握与化神交手,也是自信天魔之眼能够消弭化神神意对他的压制,再辅以不死不灭的傀儡军团,才有一战之力。

    “你特么废话真多!”

    “镇狱罡气!”

    一只白玉铸成的手掌从天而降。

    天魔女坦然赴死。

    只是在这最后一刻,天魔女的元神形象突然换成了如烟。

    方长的掌势勐然一停。

    “如烟?!”

    “方郎,对不起。”

    如烟眼中含泪,就在天魔女元神苏醒的那一刻,她便已身不由己。

    同时她也明白了一切。

    方郎一直是方郎,而她却不再是她。

    随着天魔女元神苏醒时间加长,她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融入天魔女的元神之中。

    “杀了我吧。”

    方长恼怒道:“天魔女,临死还想坏我道心!”

    如烟形象散去,天魔女的模样再次出现。

    她眼中没有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溢出眼角的喜意,那是看到前路的欢欣。

    彷佛这一次的胜者是她一样。

    “这是本尊对你的奖励,让你们再见上最后一面,只是看来你不曾领会本尊的好意。”

    “如烟已经死了,你杀的!”

    方长咬着牙道。

    “如烟真的死了吗?那么你和她的红线牵如何还未断?”

    天魔女笑道:

    “让本尊来告诉你解除红线牵的唯一方法如何?”

    不待方长说话,她就自顾自道:

    “其实很简单,只要亲手杀死相爱的人即可。这才是红线牵的最终奥义,诛杀所爱,方能忘情。”

    “想坏我道心,休想!”

    他一掌按下。

    天魔女的元神此刻一分为二,一个是她,满脸含笑,另一个朦胧虚幻许多的便是如烟。

    如烟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在这沛然难挡的掌势下,也只能随着天魔女的元神一同灰飞烟灭,最后只有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而一直连接他与如烟的红线此刻果真崩断。

    而红线牵的反噬也未曾到来。

    反倒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冥冥中注入他的体内。

    他能感觉到自己法力在不断飙升,短短片刻,就已经来到了元婴后期的临界点。

    他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突破到元婴后期。

    起码节省了他十年修行时间。

    这便是红线牵为何要选福缘深厚之人的原因之一。

    只有这种人才有足够的成长性,才能在红线牵解除的那一刻获得足够馈赠,才有可能让另一人再进一步。

    天魔女没有骗他。

    可是……

    “王八蛋啊!”

    方长仰天长啸,无尽的法力狂涌而出,搅动了天象。

    瞬间狂风大气,暴雨倾盆。

    好似谁在哭泣。

    他赢了,也输了。

    明知道这是天魔女对他的激将,是要迫他向她寻仇,主动将天魔之眼送上门去。

    可方长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狂怒。

    “天魔女,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他说不上多爱如烟,更多是日久生情,还有红线牵的部分影响。

    让他更多愤怒的是这种无力守护的感觉。

    那种自己在乎的东西不得不离自己而去的感觉。

    一种最令他讨厌和恐惧的不安全感。

    一方面他很理智地知道如烟是虚幻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天魔女。

    如烟的身份就像电影中的主角,而天魔女则是这个角色的演员。

    当剧情落幕,演员还是会回到现实,无论他怎么做,电影还是电影,现实还是现实,如烟都会消失。

    所以天魔女苏醒,让如烟的身份提前落幕,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他又不敢面对如烟。

    因为他怕自己投入的感情越多,最后收获的失望越大。

    这种一种很矛盾的心情。

    而这种心情在天魔女故意让如烟出现在他面前达到一种情绪上的顶点。

    他选择快刀斩乱麻,却又不得不面对这种亲自干掉一个爱自己的女人的痛苦。

    此刻的他,理智而又感性。

    雨下得很大。

    方长行走在泥泞中,抱起如烟的肉身。

    天魔女的元神已经消失,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肉身,它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腐坏,最终化作一堆尘土。

    方长轻轻抚摸着如烟的脸庞,在她嘴中喂下一块可以封印肉身活力的寒玉。

    “我会留住你的肉身,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取回你的记忆,让你重活一世。

    不过那时候你会忘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他的法力激发,漫天雨水骤然凝固为冰,化作一具冰棺将如烟装入。

    这一刻,方长被淋成了落汤鸡,狼狈至极。

    ------题外话------

    为了表示对限免推荐的尊敬,晚上还会有,四千到六千字左右。

第二六一章 编制

    中州,九凰帝朝。

    这是锦绣界的中心,膏腴之地,精华所在。

    更是九凰帝朝的地盘,也是锦绣界中唯一一个以朝廷法度统治修真者,而不是依附修真者的地域。

    这点倒是与仙魔大陆相似。

    但即便是强大的九凰帝朝也无法压服所有修真者,如果强行让他们臣服,带来的只有连绵不绝的战争。

    所以对于那些不服从九凰帝朝统治的宗门,大多是以驱离为主,只有少部分固执己见的被灭了道统。

    诸如十方剑阁这种实力强大的修真宗门能在中州之外跑马占地,将人间国度视为附庸,却不敢对中州有丝毫觊觎之心。

    方长原本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修行。

    结果连续的意外让他得不到安宁,最近更是出了如烟和天魔女这一档子事,让他分外郁闷。

    所以他仔细思考过后,也是为了避开天魔女的追杀,决定到九凰帝朝走上一遭。

    他也想硬一把。

    但那是化神巅峰的大修,站在此界顶点的战力,他硬不过啊。

    所以该怂就怂。

    在哪儿不是修行,他又不差资源,干嘛不去九凰帝朝混个公务员当当。

    如果一开始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一切就会发生。

    经过三个月的跋涉。

    方长带着一条离水的鱼,终于来到九凰帝朝的边境城池之一——扶方城。

    然后花了五十两银子,从衙门吏部房买到一个清白人家的城市户口。

    ……

    扶方城乃是边城,所以时常有外人从这儿偷渡至九凰帝朝。

    因为九凰帝朝免费施行修行之道,人人皆可入讲学堂,有机会步入修行之途,所以向往九凰帝朝的凡人不在少数。

    即便是一些弱势的修真家族和宗门,对于九凰帝朝也多有仰慕。

    毕竟在外面的世界,都讲究一个弱肉强食,宗门亲近关系,一宗一家荣辱大多皆系于一人之身。

    而在九凰帝朝这边,本质虽然没有改变,但起码有个遮羞布,不会动辄就灭人满门,屠城灭族,还有个伸冤的地方。

    只要血脉留存,就总还有机会。

    所以九凰帝朝虽然是体制之内,束缚多多,对于弱者来说,却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方长在锦绣界蹉跎数十年,总算发现了宇宙的尽头果然就是编制,特别是如他一样想要当咸鱼的人。

    九凰帝朝行政制度分为州、郡、县三大级,其中县城除京县,畿县外,又有大中小三级。

    扶风城便是大县,城中上万户,加上没有入户籍的人口,整个扶风县足有近百万人口。

    当然,扶风城这个属于特殊情况,正常大县人口也就一二十万左右。

    这日。

    方长来到扶风城的三个月时间。

    扶风县衙,后衙会客厅。

    县令大人卢友芳朝着方长拱了拱手,恭喜道:

    “恭贺方老弟得偿所愿,如今出任扶风城的县尉,今后我们便是同僚了,今后本官要叫你一声方大人了。”

    前不久扶风城的县尉熬够了资历高升,留下个县尉空职。

    方长无意中得知,便使了些灵石,打通了卢友芳的渠道,走他座师长琴郡郡丞的路子,虎口夺食,拿下了县尉的官职。

    扶风城是大县,县尉虽然品级不高,但手下负责近百万人的治安工作,其中的油水可想而知。

    但方长就是不差钱的主。

    一块极品灵石不够,那就两块!

    他砸了整整五块极品灵石,也就是五百万下品灵石,终于让郡丞大人看到了他的诚心。

    加上他展露出来的金丹修为配个县尉绰绰有余,也不怕有人说闲话。

    于是郡丞大人摸了摸口袋里的灵石,力排众议,提拔他这个刚刚加入九凰帝朝户籍不到两月的新人成为扶风县的县尉大人。

    方长闻弦而知雅意,朝卢友芳笑道:

    “这一切还得多赖卢大人帮忙,这是本官的一点心意,还请卢大人不要嫌弃。”

    方长入戏很快,这会儿已经本官自称了。

    他递过一个小小储物袋,里面是一百上品灵石。

    作为中人,给个百分之二十的中介费,算是合乎市场价了。

    更别说如今任命下来,他又是金丹境界的真人,和郡丞大人联系已经无需卢县令这个中人。

    他就算想要赖账,卢友芳这个筑基境界的县令也无可奈何。

    当然,大家现在都是一条战壕的战友了,信用很重要,他也不差这点灵石。

    卢友芳接过储物袋,灵识往里面一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

    他一个中人都拿了这么多,他老师该拿多少?

    难怪老师拼着得罪郡城张家也要把县尉位置拿下来留给方长。

    无它,这给得太多了啊!

    卢友芳连忙喝茶掩饰内心的激动。

    别看他是本地县令,但这是百万人口的大县,城中势力错综复杂,传承百年的筑基家族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更别说其中一些势力还与郡城中的金丹家族有联系,他平时很难开展工作。

    所以每年进项也就一二十万灵石,一小半还得孝敬上头。

    这一给就是他五六年的俸禄加外项收入。

    人生才几个五年啊。

    这下子他看方长的眼神更为热切了。

    修为高,又有钱,年轻还懂事,这样的同僚,他可太喜欢了。

    “方老弟,虽然你的修为比老哥高,但老哥终究痴长几岁,比你多些经验,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找老哥。

    老哥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卢友芳拍着胸脯保证,看在灵石的份上。

    方长顺着他的话说道:

    “卢老哥,那今后我遇到难处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脱。”

    “没问题!”

    卢友芳信心十足。

    他可是有官身的人。

    除了朝廷,谁敢动他,就是与朝廷为敌,是死罪。

    就算是元婴大修士,老祖级别的人物,想要动他,也得先掂量掂量。

    非得先打通关系,等除了他的官身后才能出手。

    否则就是为自己的家族和宗门惹来灭门大祸。

    这也是方长买下县尉的原因之一,别看县尉品级不高,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官了。

    有这么个官身,想要咸鱼还不简单,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他,当个地头蛇,土霸王的挺好。

    他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离大圆满也就差三级。

    他准备在扶风城将这三级给稳稳升了。

    而后回到出生地,那个绝灵之地,再化神离去此界。

    接着两人又是一番寒暄,商量好明日上任,方长领了诏书,便告辞离去。

    ……

    方宅。

    这是方长在扶风城买的一间住宅,因为只有一人一鱼,所以只要了一间两进两出的院子。

    一回到后宅,他就见到一只飘在空气中的泡泡鱼。

    准确来说,是一个蓄满了水的彩色泡泡,里面游动着一条金黄色的细长的鱼。

    “大老爷,你回来了,你看看人家新发明的泡泡泡。”

    泡泡向前游动,彩色泡泡也跟着上前,很快就撞到了方长胸口。

    然后泡泡居然没有破掉,而是如同皮球一样弹跳着往后,还会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哎幼。”

    泡泡的两根龙须吃痛地摸了摸脑袋。

    “大老爷,你胸真硬。”

    方长看着这独特的彩色泡泡,摇头笑道:

    “泡泡泡,是泡泡吹的泡泡的意思嘛,不过你又不是不能离水,怎么还多此一举给自己做个水泡泡?”

    泡泡已经是筑基境的妖鱼,离水生活只是不适应,不会活不了。

    “因为我喜欢水啊。”

    泡泡喜滋滋地答道:“大老爷真聪明,一下子就听懂了我的话,之前我和小雨说的时候,她还笑我结巴了。”

    小雨是方长买回来的一个女婢,平时负责方宅的打扫,还有陪泡泡玩。

    至于豢养妖鱼,这属于民不举官不究之事。

    而且他现在可是县尉大人,就算想要告,涉及到妖鱼,那也是得把官司转给他去拿人。

    然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咳咳,扯远了。

    反正是妖鱼还是灵鱼还不都是他张张嘴的事嘛。

    “嗯,你喜欢就好。”

    方长摇摇头道:

    “不过你连天性都克服不了,想要化龙的话,大概是没希望了。”

    泡泡却不以为然道:“可是我也没想过要化龙啊,人家本来就是鱼,当鱼也高兴。”

    “呵呵,你倒是看得开。”

    方长再次摇头失笑。

    “赶明给你再挖个大池子,看你困在这么个小泡泡里,怪可怜的。”

    “大老爷今天好像很开心,很久都没这么笑过了,所以泡泡也很开心。”

    泡泡顶着包住自己的泡泡在院子中左右游动起来,不时还翻滚一下,吐出一个泡泡来,端是无忧无虑。

    “泡泡有新房子了!”

    方长闻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笑得很明显嘛。

    一条鱼都看出来他前段时间的不开心来。

    不过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只需要做到无愧于心就行。

    ……

    就在此时。

    宅中门房来报,有客来访。

    方长直接神识往外一扫,就见他门前不知何时停满了马车,一个个拎着丰厚的礼物,正候在门口,等待着召见。

    显然这些人都是得到他新任县尉的消息,特地过来拜见山头的。

    果然说归说,那位卢县令转头就把他的消息卖给了本地势力。

    他刚才已经看到门口城中各大家族,各大帮派的名号。

    若是寻常县尉上任,肯定要接见他们,与本地地头蛇打好关系,才能顺利开展接下来的工作。

    但他可不在乎,见这些人浪费时间,还不如和泡泡多玩一会儿。

    他转头对明显收了不少好处的门房道:

    “不见。”

    门房当即一愣,有些为难:“这?”

    方长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有意见?”

    心中却是想着该换个门房了,果然几两银子买不来什么好货色。

    若不是用傀儡守门太特立独行,引得有心人注意,他都不想用活人。

    门房立马回过神来,连声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去回绝他们。”

    说着慌不迭的转身向外跑去,中途还摔了一跤。

    这门房在看大门这一道上也算是老人了,还是县老爷介绍的,按理说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可是外面那些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一出手就是他一年的月钱,他哪里顶得住,这才失了寻常心。

    这会儿回过神来,却是后悔莫及。

    方宅门口。

    “诸位老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大人今日不见客。”

    门房连连作揖,诉说着歉意。

    毕竟是收了钱的,道个歉怎么了。

    至于退钱,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

    正有说有笑等着拜见新县尉大人的众人笑容一僵,尽皆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才有人彷佛不经意道:

    “这位方大人一来就坏规矩,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强龙不压地头蛇,前任县尉乃是郡城刘家的人都不敢与我们翻脸,难道他就能例外?”

    “一个县尉而已,我们给他一个面子,他是县尉,不给他面子,他又是什么东西?!”

    此话一说。

    其他人纷纷退后,表明自己和他没有关系。

    “你们怎么了?”

    说话的人是个络腮胡的大汉,是城中一个名叫三雄帮的副帮主,筑基修为,以脾气火爆着称。

    但此刻他却发现刚才还同仇敌忾的众人这会儿都眼神怜悯。

    “金帮主,你怕是不知咱们这位新县尉何许人吧?”

    一个出身修真家族的家主摇摇头,心想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就算有点修为,眼光还局限在一城之地。

    “我若是你,这会儿就要跪在府门前请罪,看看能不能求得那位大人的原谅。”

    一个新县尉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个新县尉居然还有金丹境界的修为,这对于本地势力简直是降维打击。

    毕竟金丹级的势力都会自动向郡府一级转移,因为县一级的地盘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发展。

    但这位方大人却是以金丹修为担任一城县尉,显然是个想要向上爬的,在他们这里攒功绩呢。

    功绩哪里来,不得从他们身上割肉放血。

    他们过来拜会,不就是想要请他下手轻点。

    却没想到遇到这位好汉,正好给这位方大人立威下手,他们也算松了一口气。

    以后好好配合工作,忍他个十几年,等到他调走高升,一切又恢复到原样。

    大汉还未搞懂发生什么。

    其他人也无心提醒,有人顶锅,他们就没事了。

    一时间大家都带着轻松的心情离去,但礼物都留了下来,表明自己的善意。

    “我,说错了吗?”

    大汉见有人向他竖起大拇指,拱手感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大家不都是这么想的嘛。

    他气冲冲地返回了帮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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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在游戏开服前一百年介绍:
玩家方长一朝梦醒,竟来到以游戏《仙魔》为背景的修真世界,成为一名傀儡师。
时间线还跨越到了开服前的一百年。
此时,灵气潮汐,秘府降世,世界升格,千古风流人物,一朝出世。
方长带着自己的傀儡妹子,苟全于乱世之中。
“我一个清白手艺人,扎个纸人,赚些辛苦钱养活自己和妹妹,他们却叫我什么魔道真君,这不就是诽谤啊。我要点精神损失费怎么了?”
面对一众前来主持公道的仙道大能,方长振振有词,并且开出了自己的人形高达。苟在游戏开服前一百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苟在游戏开服前一百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苟在游戏开服前一百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