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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约梁山全文阅读

作者:山水话蓝天     攻约梁山txt下载     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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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羊的梦魇

    星期六,华夏,家中,深夜。

    科技狂人赵岳,还在电脑前全神贯注构思推演合成新材料的实验方案。

    他是长春藤中顶级名校的最优秀毕业生,机械与材料专业双料博士,在相关世界超企历练多年,被同行盛赞为想像力创造力惊人、工作狂热高效卓越的超人赵、当代在应用科学领域最杰出最有前景的青年科技专家之一,后感祖国召唤,决然辞高薪、豪宅、豪车游艇等等的挽留和异国爱情,毅然回国效力,如今刚三十五岁,正是科技工作者的黄金时期……

    赵岳出类拔萃,作为连谈情说爱和养孩子都觉得是浪费时间的科技狂人,当初留学并移民工作是因为那里有更先进的科技、实验室和生产工厂,回国的主要原因是他表现出来的卓越和潜力,让他上了黑名单,成了FBI重点关照的华裔对象之一,主要监视者正是他相识相恋多年的金发蓝眼女友,而在工作上,他空有无穷干劲、想像力、创造力,有更高的研究追求,现实却只能干基础研究,为白裔、拉丁裔、甚至是非洲黑人的研究服务,他的天才设计方案只能给别人当启示录垫脚石,还要被白人至上主义同事讥笑为黄皮猴子。单纯的科技狂人怒了,烦了,而国内的科技发展迅猛,虽然仍然有不小差距,但只要有支持,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才干在国内创立先进实验室,放手大干,再也不受种族鸟气。而后在用太极拳干脆利落把牛一样强壮的挑衅者——种族主义同事摔个半死,拐弯逃回国。

    没白没黑地工作,到了此时又累又饿又困……

    对付几口泡面,听着音乐,喝着咖啡,习惯地拿起那本老旧的想换脑子提神,却太累了,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感觉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自己竟成了一只草原独羊,还是比直角山羊更温顺,更缺乏战斗力保命能力的小绵羊。搞笑的是,身两侧竟然还生着对装饰品一样的鸟翅,别说翱翔长空,连近地飞都不能。

    “我成了天使羊、羊天使?动画么?”

    孤零零站在风声凄厉寒冷,一望无际,完全陌生的大草原上,环顾四野,没有聪明搞笑的暖羊羊喜羊羊,他茫然完全不知所措。

    由人变羊,智慧生命变畜生已难以接受。

    更糟糕的是,按动物生存法则必然地,他被强大凶残的狼群盯上了,被追杀不已。

    孤独、弱小、惊骇、迷茫,反抗能力近乎零,当智慧无法战胜强大凶残的绝对暴力,自然失去往日作为人类精英所拥有的自信和勇气。

    胆子也随之变小了的赵绵羊,怯怯看到数只饿狼正死盯着他从四面八方疯狂逼近。放眼望去,还有越来越多的恐怖獠牙凶睛在昏暗的草原上晃动闪烁。而悠长渗人的嚎叫此起彼伏,不断传向更远的草原深处,必定招来更多野狼。

    狼群这种动物界最有组织纪律最高效的犯罪集团之一,黑压压迫来,吓得赵岳心口冒凉风,脑子一片空白,智商归零,连吐槽国骂的反应都没有,和普通的羊一样,首先本能地撒开四腿死劲逃命。好在他的四条小短腿还挺有劲,暴发力强,冲刺速度很高,加上搞笑版小翅膀助跳却是有力,总算一次次险之又险地甩开一张张狂咬来的腥臭血口。

    极度不甘心、强烈的求生渴望之下,耐力也惊奇得超强,东逃西窜,他最终幸运地突破狼群的围追堵截。

    可恨的是,整个草原的狼群似乎就认准了他的肉最香,不但紧盯不放,契而不舍,加入的生力军还越来越多,滚滚洪流一路追杀……

    跑,跑,跑……

    日夜不停。赵岳呼呼急喘,感觉肺要炸了,嗓子干裂,眼发蒙,四条小短腿越来越软,翅膀拖地,却片刻不敢松懈停顿。

    极度惊骇后的疲惫不堪一点点削弱了恐惧,赵岳渐渐恢复理智,想从梦魇中醒来却做不到,脆弱的生命危在旦夕感又是如此真实。

    为何如此孤独无助?

    他无心追究是梦还是为何变成了羊,边奋力逃窜边想:撑不住了,要死了!直娘贼!别说人,遇到只羊,甚至是其它猛兽活物也好啊!

    听着身后越来越庞大的杂乱轰鸣追击声,“直娘贼!这个草原的狼咋回事?为么都只盯着我一个?就算吃到我,能满足这么多张嘴?唐僧肉咋得!沾一点就从此长生并不用吃喝?”

    这么一直逃下去,就算不用吃喝,累不死,也不是办法。醒不来,得想法离开草原才能摆脱困境。只是不知身处何方。

    亚北?北美西?还是欧岛……

    一路急窜,应该跑出极远了,赵岳觉得三千里不止,可看到的除了半黄半绿的荒凉草原还是荒凉草原。这里没有特殊地理处,没见他所知的任何名山,没有任何标记提示,也无一个活物可问。

    寒冷的草原,应该在北方。应该向南跑。

    赵岳根据地球常识做出判断和决定。如果这不是梦,而是身在和地球不同的异域,那他……呵呵。

    幸运的是,赵岳真跑出了草原。尽管狼群仍然紧追不舍,他却欣喜若狂地看到了城池。

    人才能建造城池。

    别管身处荒蛮还是现代,有人就好。此时顾不得人对羊和狼对羊的本质其实是一样。就算被人吃了,也比填狼腹好。

    跑近了,赵岳大呼救命,却惊愕又失望地发现城头站的不是人,和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众多生命一样,他们居然都是和他一样的绵羊。

    梦中童话?

    异域仙界?

    城上绵羊听到呼救,也听到看到了汹涌而来的狼群。

    一只牛一样的威风绵羊显然是头。只见它适才高昂的脑袋立即低垂,巨大而近乎直角的犀利霸气双角竟瞬间弯曲下垂,壮硕的身子打着摆子,象要随时瘫倒,肥厚嘴巴抽疯般颤抖。它不但没理睬赵岳求救,而且不顾发现敌情想进城避难的城外同族,惊恐地尖声连连下令关城门。重点是,它说的是人言汉语。

    赵公岳惊怒看到,把守城门处的凶横懒散羊兵居然和头羊一样,虽是羊却满嘴长着吃肉獠牙。它们听令,弯角竟然瞬间变直,比狼更凶狠有力地把堵住城门的羊民挑死咬伤驱开,轰然关闭城门,任凭城外哭叫哀求一片。他愤怒骂了声直娘贼,无奈紧急转弯逃向城侧。

    让他欣慰松口气的是,狼群总算转移了目标,不再死追他。

    恨的是,狼群凶狠扑向了城下的众多目标。

    羞恼的是,守城的数万绵羊将士都不见了。城外成千上万绵羊,包括刚才还拉帮结伙敲诈欺负其它同类相当强横有力的那些地痞恶霸羊,在生死关头,面对跑在前面试探逼近的三五只弱狼,居然没有一只敢反抗,更别说迎头痛击,都无头苍蝇般一心只顾乱逃。

    当中,青壮公羊抛弃老羊、母羊和小羊,跑得快。地痞恶霸羊跑得尤其快。

    结果,狼更猖獗。先头的几只转眼见血,在羊群中肆意屠杀。后面大部队陆续赶到,纵横驰骋,不分老幼,一片片杀死。

    此时赵岳才惊愕发现,千万里追击他的狼不但没因累饿变瘦小,反而变得更大更强壮,而且主群竟然已变色,由毛色杂乱并不鲜亮的灰狼变成了现在的金毛狼。以为首的几只巨狼毛色更金黄灿烂威风。

    恼恨这些懦弱的羊,但也知羊就是羊。不忍同族遭遇,上去救助只是送死,只得招呼没头没脑四处乱窜的幸存绵羊跟他跑。

    直娘贼!

    这时,只听一只金毛巨狼傲慢地冲城上厉嚎一声。

    片刻后,那只吃肉的头羊又在城上露头。赵岳看到它温顺低头,巨大的双角神奇地没入脑袋,然后送下许多城中的羊民让狼享用。

    直娘贼!

    狼吃后变得更巨大强壮,胃口也更大,不满足这点收获,又冲城头厉嚎连连。

    迟疑片刻后,头羊终于开了城门,领着部下来到金毛狼前,恭敬趴下,让金毛狼骑着它们进城,并主动驱赶城中羊和狼共享。

    直娘贼!

    赵岳恨恨带幸存绵羊继续南下,却惊恐看到从南城门涌出大批狼。城中狼群不安然享受,竟然分出一支继续追击他。

    直娘贼!

    跑,跑,跑……

    为了生存,为了打击狼的嚣张气焰,为了报复泄怒,一路上,赵岳开动脑子,指挥沿途加入的绵羊不断以山中埋伏推石木偷袭,设置陷阱等阻击。智慧开始闪烁光芒和威力。狼死伤不轻,看来虽强大却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狼一再受到教训,嚣张气焰削减,追击赵岳这支绵羊队伍的气势渐弱。

    可恨的是,沿途的城池,守城绵羊见赵岳长着翅膀,好点的骄横地不许他们入城休整躲避,恼人的竟斥责赵岳是妄图谋朝篡位的妖孽,为向羊王献功表忠心,好升官发财,红眼攻击赵岳一行“逆贼”相当勇敢强悍,那情景只能用狂热形容,可真正的敌人狼群一来,却立即丧胆,不是望风而逃,就是温顺投降,拿同类当血食恭谨殷勤地供奉狼。

    如此一来,追击赵岳的狼又气势汹汹,也更强大。而追随者却纷纷弃赵岳这个“妖孽异类”救星而去。

    可笑的是,终有尽责的羊官想率军民拼死抵抗,可羊兵几乎都跑了,只得鼓动羊民。

    “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为了维护我们羊族的权力尊严…”

第2节无语望苍天

    羊官的战前动员正吼得脸红脖子粗,颇为慷慨悲壮。

    突然,一位当地名望乡老白须飘飘淡然而出,冷笑打脸道:“喂,我说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扯蛋了。什么家园?国是你们官爷的国,财富是你们官爷的财富。还权力尊严?我们这些草民刁民有这玩艺么?”

    “平时你们这些当官的不总说要秉承圣祖训,对敌要忍,要曲线保国?不是说打仗劳民损财伤和气?”

    “哼!平时想方设法哄骗愚弄我们,抽干我们的血,拔光我们的毛,割光我们的肉,供你们享受,去讨好各种狼,甚至讨好团结那些墙头草黑兔子。任狼一次次来祸害我们。又懒又馋又色的热带黑兔子都可以在我们的地盘当大爷。当我们受难要饿死了,你们却说什么国财困乏无力,要我们多体谅国家难处,狼来了,你告诉我,你们自诩高明的国策统统有什么吊用?”

    “哼!今不妨告诉你,感谢你们数千年坚持不懈给我们洗脑,如今我们当缩头乌龟当奴才憋屈习惯了。现在是我们要和平,不要战争。要打?你们当官的去,别再痴心妄想唆使我们给你当炮灰。这时候了,你的命并不比我们的高贵。”

    羊官愕然,随即又急又气道:“我,我。你们知道我是清官好官那。抗战,我是为了大家呀!亲们,别傻了,狼此来是要灭羊族。我们只有团结死战才能”

    “才能什么?才能你妈!灭族?放你娘的狗屁。”

    一健壮羊民在羊群中生硬打断羊官,冷吼:“狼来当统治者就不需要我们供养了?供养狼和供养你们有区别?你这么起劲鼓动,无非是要我们去死,好保你命,换你名扬官升。”

    另一羊民随之吼道:“不错,你算个能臣清官,可我们的日子好过了么?每当我们多收了三五斗草料,正欣喜今年能过个好冬。你就会满脸忧国忧民说‘哪哪受灾了。全国一体,要有大局观,要有慈悲心公德心,不能见死不救’。以各种手段把我们的草料收走。你成了忠臣干将,官爵升了,心安理得吃香喝辣。我们却不得不年年凄惶着,等待冻死饿死。你说说你和那些王八蛋官本质有什么两样?”

    “对,反正谁当官都是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奴役践踏我们。狼来了,是你们害怕失去一切。我们为什么要和狼作对?”

    顿时,羊民的议论咒骂应和声一片。

    那羊官愤怒指着羊民声嘶力竭呵斥:“放肆!愚蠢!”

    可惜没有兵,否则定要拿下这不识大体的刁民砍头示众。大敌当前,可容不得半点心慈。他理所当然这么想着。

    但羊民齐齐切一声:去你玛的。不屑而散。

    羊官看看空荡荡的四周,孤零零向羊都跪下,仰天泣血悲嚎:“陛下,恕臣无能,无力保家卫国……”

    自杀了!

    直娘贼!想死,你不会去冲击狼群拼一个算一个,以躯体喂狼以能稍稍减缓狼的推进速度,象个娘们一样上吊算怎么回事!

    赵岳恨恨地咒骂羊官,一路南逃。城池一路望风沦陷。

    更气人的是,极少数敢抵抗也有号召力的英雄羊头也把赵岳当异类逆贼,在狼群包围暴视之下,首先做的不是防狼杀狼,而是谋杀赵岳。在这种羊的宣传鼓动带动下,城中羊民把赵岳当成妖孽攻击,就连一路被赵岳救的羊也盲目或者麻木不仁地远离甚至敌视赵岳。

    逃,只能继续孤独地逃。

    此时的狼杀羊已不是为了填肚子。它们早已吃饱。

    也不是为了储备食物,单纯就是野蛮屠杀肆意破坏。

    赵岳看到山野沟壑间铺着大大小小无数死得凄惨无比的羊尸,目睹一处处鲜血汇聚成湖泊河流,听到一方方虚弱无助的凄惨哭叫哀嚎,也看到有羊民组织起来奋勇反抗。他欣喜地加入了,出谋划策奋勇当先作战,然后,惨败再逃。

    期间,他听到了愤怒谴责狼的声音。

    那人声仿佛来自天籁,是神发出的?

    最后,赵岳逃到一个巨大而坚固无比的城池处,看到城上守卫的羊兵有上百万,是狼的数十倍。

    它们居然披着漂亮铁甲,角插雪亮尖刀,穿着铁鞋,正是宝甲震天幕,刀锋耀日光,望之是那么震撼强大。

    那些羊官们个个体如野牛,却是长着直角獠牙的诡异狗头,金甲能亮瞎你眼睛,恍若传说的圣兽麒麟,指挥起来个个威风八面,讲起话来那么慷慨激昂大义凛然,恍若正义天神临凡。

    还有个羊女以动听而激昂的声音在宣讲:“现在大家看到的守城部队是XX。这是一支威武之师,继承并发扬了前辈光荣的战斗传统,战力强悍。他们忠于我们伟大的圣君,爱国家,爱羊民,无私奉献,勇于牺牲……是不可战胜的钢铁……”

    总之,对付狼不成问题。

    词听着耳熟,有找到了组织,有了靠山的感觉。狂喜,赵岳掩藏了翅膀混进城去后,原指望就此能歇息活命。

    谁知狼群一来,在凶残屠杀了一批羊战士俘虏,震慑恐吓后,仅仅一只普通的金毛狼慢条斯理来到城前冲城一声嚎叫,那些貌似智珠在握,宁死不屈,也不可战胜的神兽羊官们一只只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丑态百出。

    那百万威武之师雄壮之师,哄,当即溃散,并且为了比别人逃得更快,果然神勇无比战力强悍,个个凶猛刀挑脚踏同类,硬生生杀出一条条血路。

    羊头头们很快开城,整甲挺刀,摆出庄严仪式,列着整齐的队伍,在大小两只象般大小,长着龙头浑身金灿灿的公羊带领下出了城。

    它们这是要誓死捍卫……,血战到底?

    你要这么想,一定是个不识大体的“刁”民。

    事实上是羊官们向羊王说了,向强者认输不丢人,咱们向狼交够贡品,狼走了,咱们还是主子爷。所以,投降了。

    累惨了,也松懈了,虽然饿着肚子却仍在大街边寒风中睡得香甜的赵岳这次没逃得了,被狼群堵在城中生擒。

    直娘贼!对内贪婪凶残骄横无比,对外大方软弱卑贱无比,这是怎样无耻的垃圾统治阶层!

    赵岳双眼喷火,出离愤怒了。

    好在他并不是唐僧羊。那最巨大威风的金毛狼王冲他狂笑一声,说了些羞辱绵羊的话,竟没吃他,把他打发去伺候那只绵羊王。

    狼押着浩浩荡荡的俘虏队伍,一路由南向北继续纵情屠杀抢掠乡野绵羊,返回草原。

    那曾经高贵威风得不可一世的绵羊王成了俘虏,也褪了龙头金毛沦落成乞丐羊,押解途中对上最低级弱小的杂毛狼最无礼的殴打羞辱,它也恭顺老实奴贱无比。可转脸对上赵岳又成了王,变得高高在上骄横无匹,指手画脚安排事使劲折磨赵岳不算,还肆意羞辱打骂以泄火,怒斥赵岳“你这妄想造反夺位的该死贱婢逆贼……”

    你它.娘的都成了待宰的俘虏了,还有心惦记这个?赵岳愤怒得心要炸了:直娘贼!老子杀了你这自私无能无耻到极点的软蛋。

    可他太弱小了。

    面对大象般的绵羊王,无论他怎样想法整治报复刺杀,都被皮奇厚力大的绵羊王反整治得凄惨而告终。

    在斗争中到了草原深处狼巢。

    赵岳和绵羊王再次受尽狼的尽可能的羞辱后,被一起投入一口深井中吃点枯草,忍受北地严酷的风雪摧残。

    绵羊王虽然对赵岳仍嚣张霸道,却也折磨得没了精神,变得肮脏腥臭而瘫软在井底,天天神经病地对着井口大的天空自语。

    或回忆如神仙般美好奢侈的帝王生活,或咒骂部下的狗头羊坏了他的丰亨豫大伟业,并变本加利地把此恨转移到赵岳头上,怒骂你这无能不忠的狗奴才……

    赵岳快疯了,恨自己太无能,既无法逃离此地,也无法杀死鄙视入骨恨之入骨的虚伪无耻王。

    瘫软的绵羊王仍然是牛级的。他赵岳因幼小又吃不上多少东西,变得越来越瘦弱无力,连那对奇怪的翅膀也渐渐消失,杀绵羊王越来越没有希望,更别说逃出生天报复狼群。

    天太不公,在这个世界这处地狱,无耻王还有辉煌回忆可娱乐延生。我有什么?回忆逃命万里、沮丧屈辱和无尽的失望么?

    直娘贼!

    憋口气,在绝望中苦捱,杀不了狼报仇,只盼着能长大,角更硬更利,好有机会插死身边的脏臭无耻王,也算死而无憾。

    赵岳已不再把遭遇当成恶梦。因为所受的一切痛苦,感觉太真实,最重要的是他无法以意念解脱。

    不能从恶梦中醒来,那就不是梦。

    直娘贼!

    心里愤愤,他只能趴在井中烂泥中心里咒骂。

    这天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为么我总是骂“直娘贼”呢?

    国骂花样多了,赵岳知道的不少,可这种骂法似乎以前没有接触过。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有么?为什么我会张口就来呢?

    直娘贼!

    呃?!这句不是我骂的,无论嘴上还是心里,都不是。身边无耻王在沉睡,也不是它。而狼是不这样骂的。

    可赵岳就是清晰地听到这句骂。

第3节淡定不了

    直娘贼这句话,在赵岳留心的情况下,过不几天就会听到一两声,随着时间推移,他听得越来越清晰,并且还能听到多种声音的更多话,只是都模糊不清,仿佛有人在远处或者就是在天上低语交流。

    难道说这个无人的世界真有神灵存在?

    搞不清楚,抱着点希望,反复虔诚祈祷神灵伸把手,可惜结果总是失望。

    神灵不行,那只能靠自己。

    我有什么长处能用来翻转世界?

    科技?无用武之地呀!

    但无法可用,无事可做,就一点点回忆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专业。

    解闷也好。

    可如此凄惨郁闷却还平静的生活也不能继续。

    草原春暖花开到来。

    赵岳突然被放出深井,押去又伺候在狼群来临时仓促接了无耻王王位的儿羊王。

    这个儿羊王和他老子一样自私无耻透顶,还比老无耻更无能懦弱。

    就这么个东西,和许多被抓的羊官因表现好被狼王封了官,披了身狼皮,虽仍是羊脑袋,却立即獠牙复生,不吃草了,又过上了吃同类的生活,虽远比不得以前那么奢侈威风,但有杂毛狼看护帮忙,欺辱折磨赵岳却是轻而易举。

    “羊王和那些羊官比羊民肉多肥美,你们为什么不吃它们?”赵岳无聊好奇,一日有气无力地问看守狼。

    那只杂毛独眼瘸腿狼破天荒地好心回答了。

    “切,这都不懂?抓了太多羊,我们不会养,不会管理,需要投降的羊官们忠心效劳。”

    “更主要的是,”

    狼卫得意洋洋道:“你们的王和官,加上那些腐儒羊,肉是养得香肥,五脏六腑、血看着肥鲜,可都有巨毒,脑袋更有奇毒,沾上一点就会变蠢弱自私无耻,变得只知吃同类而不知吃敌人。小绵羊,你的毒计可骗不了我家英明神武的大王,就连区区我都能识破。嘿嘿”

    “……”

    赵岳无语望苍天。

    狼卫见此更加得意,忍不住又卖弄:“小家伙,知道为什么不吃你么?”

    “为么?”

    赵岳也好奇这一点。

    别忘了,最开始,狼们对他是怎样渴望吃掉。

    “嘿嘿,我家狼主说了你是天使,是神,我们追不上你,更杀不了你。可你的同族能帮我们。只是我王要亲嘴咬死你吃最新鲜的你,才一直不让羊奴杀你。

    不怕告诉你,只要把你和其它羊放一起,经同族的自私愚蠢懦弱无耻麻木等等,拖累腐蚀坏掉你神奇强大的脑子,化掉你腾飞的翅膀,你就成了最可口的小鲜肉。我王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现在要把你先养肥,嘿嘿嘿嘿”

    暗无天日的生活随时会被终结,却又何时是个头?

    反抗不得,又不甘心自杀的赵岳在怒火中烧中日夜感叹。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拿住并试着拉动。

    似乎有人正想把他从这悲愤无奈的地狱中解救出去。

    是谁?

    这个世界的上帝?

    他或她听到我的祈祷,终于慈悲了一下,肯伸手了?

    昏暗在退去。可太慢了。

    赵公岳一边配合着挣扎,一边心里着急冒火。

    慈悲的神啊,我在这里万分之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你倒是快点啊!万能的你怎么连救个人这么简单的小事还需要试来试去?

    也许神灵觉察了赵岳心里的不满和质疑,终于发了神威。

    眼前一亮,赵岳就感觉自己快速脱离了昏暗残酷世界,来到炎热的另一个世界。

    神长长呼了口香气,似乎万能的她从地狱救个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赵岳这个感激啊。可你好事做完不走,倒提我双腿让我大头冲下血贯顶门,整得我头晕脑胀呕吐不停算怎么个事?

    难不成拥有一切的你还想向我个一无所有的凡凡生命索要什么报酬好处不成?

    双眼被什么糊住,一时间也无力睁开,赵岳看不到新环境,吐着口水晕头转向间不忘胡思乱想,就感觉屁股被抽了一巴掌。

    啊!好痛。

    赵岳一边大声呼痛一边暗骂:直娘贼!忘了神灵也是官,看来和人间贪官污吏一样帮忙是要有回报的。不回,他就收拾我。

    凡人岂能和神较劲?何况此神是恩人。

    忘恩负义不是我赵岳的风格。赶紧扯嗓子大呼:“万能的神,我会全力回报你的。”

    女神听到了,应该是满意了,也不问如何回报,立即解除了他的倒悬痛苦。

    赵岳的头脑不充血了,感官渐渐清晰,第一时间判断自己有手,应该仍是人不是羊,忧心顿去大半,心情瞬间亮了。又感觉自己被神交给了另一个手更润滑细腻的女神,随即被放进一个温暖的水中洗擦。

    神还管这个?

    啧,到底是神,素质高,这服务真是完善体贴,要多少回报都值。咱认了,以后肯定不赖账。

    迷惑不解中正舒服着,就听得有女声喜洋洋喊道:“恭喜赵老爷,贺喜赵老爷。母子平安,赵家又添了个虎子。

    哎呀呀,小官人不但聪明漂亮,还极有筋骨,可是少见的结实,大了必定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赵家祖宗有灵,老爷老夫人有福,想不发达都难呐……”

    “我靠!神竟如此谄媚?娘的,老子跑了数万里能不结实?……不对,直娘贼的,难道说……我”

    不等他多胡思乱想,就听到一个男声豪爽大笑着连声叫好。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高兴地吩咐:“赏,重赏。管家,取十两雪花银……”

    有人喜滋滋应着。

    随着感谢声、开门声、问候产妇声,数个急促的脚步声临近。

    赵岳感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就听得几个苍老的女声念着佛,嘴里欢喜地嘀咕絮叨着什么。

    而那个粗豪男声嘀咕:“直娘贼!老天总算有眼。在这贼世道,我沧州赵家这次应该无虑单丁传承了……”

    直娘贼?

    好熟悉的词句和声音。

    迷惑忐忑的赵岳如遭电击,浑身一颤。

    后面男子和老奶奶们的喜洋洋对话,慰问产妇的体贴交流,他已经没心思关注了。

    因为他的脸被光滑的手细心洗净,眼睛终于睁开了。

    入眼是个黑白色满脸喜气笑容的年轻女人。

    没心思回应女人的微笑逗弄,立即转头,就看到古式房间、古式家俱和古式打扮的人。

    赵岳在惊愕中看到,自己在昏暗世界以为是说神语直娘贼的男神,原来是个古装黑脸胡子汉。

    他头上是扎巾长发,剑眉,圆脸,目灼,身量应该近一米八,肩宽背厚,粗胳膊大手,看着就相当健壮有力勇悍。

    七八位满面笑容的老女人中,最年轻也有五十岁左右的那位却被拥在中间,紧挨汉子,显得最有地位。

    这时,一个貌似十五六的女孩子满脸喜气洋洋的过来,配合洗澡的女人把赵岳全身擦干,包起,然后送到古床上,产妇身边。

    产妇三十岁左右,皮肤很白,充满疲惫却妩媚漂亮的脸上带着点凌厉,但盯着赵岳的双眸此刻满满的全是慈爱和喜悦。

    彻底懵头懵脑的赵岳被动地感受着陌生老太和产妇的亲昵温柔。就听那黑汉子在笑声中吩咐道:“公廉,明月,进来看看弟弟吧。”

    片刻,随着杂乱的跑步声,一个脆嫩而爽利的女声喊了声奶奶们好,就叫着:“我先看。”

    随即一个漂亮的古典小萝莉的嘻嘻笑容出现在眼前。

    “呀,这么小!……好丑。嘻嘻……”

    “臭丫头,懂什么?刚出生的娃都不太好看。告诉你,你弟弟已经是最好看的。”

    胡子汉笑呵呵地申斥吹虚着。

    “比我好看?”古典萝莉明显不高兴了。

    “呃,爹就是那么一说。差不多。咱家的娃都好看。”

    黑脸胡子汉看来还是个亲闺女的爹。

    汉子旁边的领袖奶奶却微皱眉头,但大喜的日子也没说什么,只瞪了汉子一眼,似乎怪汉子太纵容闺女。

    “嘻嘻。”

    古典萝莉也不为己甚,笑着伸手去摸赵岳的小雀雀,却被产妇笑嗔:“这丫头好没羞没臊。”

    伸手打开了。

    古典萝莉嘻嘻哈哈地笑着收手,但溜溜转的明亮眼睛却偷偷瞄个不停。这让郁闷迷茫到极点的赵岳意识到自己早晚得被这个精灵古怪的古典萝莉揪个牛吃。

    这时,一个稚嫩却稳重的声音响起:“小妹,该轮到为兄看看小弟了吧?”

    萝莉似乎不太愿意,但领袖老奶奶哼了声,她立即一缩脖子老实让出床边。

    然后,一张微黑却带着明显文雅气质的少年脸出现了。

    男孩子仔细打量着赵岳,虽什么也没说,眼里的神采却让并非真正幼儿的赵岳能感觉到其中的浓浓友爱和喜悦。

    真实的肉感,炎热的阳光,和那昏暗世界的感受明显不同,说明眼前的一切应该不再是梦,应该是回到了过去……

    按他的深厚物理知识,生命可以穿越到未来却不可能回到过去,疑惑着:我这是不科学的逆转重生了,还是来到了平行异世?

    难道这证明:精神,或者说是灵魂是完全可以独立存在的?或者真有轮回,甚至有无所不能永生的神……

    这得好好研究一下……

    赵岳的科技狂人本质稍一发作,又立马被现实困扰。

    正常人,无论是回到过去还是飞越未来都会恐惧,至少是畏惧。

    一是一切太陌生,太不可思议,心里没底。

    二却是没有同类。

    孤独有时比死更可怕。

    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已经不容易了。

    作为新世界的异类,日子和前景先不要乐观。

    因为身为异类,在落后的世界,孤独另类的你是世人不解、嫉妒、排斥,甚至想抹杀的妖孽对象。在先进的后世,无知,跟不上时代的你,是世人眼中的弱智废物和抛弃的低劣生物。

    总之,想在异世生存,你必须先有个强大粗壮的神经。

    赵岳只是个科技精英,不是超人,面对奇异突变,即使科学神经粗壮也淡定不了,自然在最初的困惑郁闷后陷入深深恐惧。

    列位看官,祝端午节充实

第4节最耻时代

    小欣慰的是,这个家并不奢华,应该并非大富大贵,但显然非贫穷之家,并且父母慈爱,亲情暖融融。看样子,一时半会生存不是大问题。

    只是想到那世界为他默默付出一切的父母,无奈和酸楚顿时充满整个心头。

    突然没有了引以自豪的儿子,已经年老头白的老两口能承受住如此沉重打击?从来都是以儿子为精神支撑的父母如何继续生活?

    合同期未满,单位分的引进人才房,在自己死后,擅长组织协调演讲的领导们应该会声情并茂地念一通赵岳赞歌,然后悄悄把房子收回……好在,当初在国外挣得不少,没乱花,还清了留学欠下的债务还有近千万美金剩余,都给了父母。在国内的多项发明创新奖金,虽然按明规则,为和老资格争项目科研基金;为便于生产检验新试验成果;为避免被红眼排挤孤立,分给领导、车间领导、同事,加请客等,总还有的剩,再加平时寄给父母的高工资。老两口只要挺过失子关,养老医疗不愁。这让赵岳好受了些。

    幼小的身体经不住过多思考和强烈的情绪波动,赵岳眼皮子发沉,开始迷糊。

    “哈哈……公廉,记下你弟弟的生辰八字……建中靖国元年……。”

    “廉儿,你将来东华门唱名,当刘名相那样的文臣,你弟弟看样子更结实,长大从武,为父盼你兄弟携手齐心,一定要把那些时不时来我们这烧杀抢掠的辽狗斩尽杀绝。直娘贼!一定要他们把所犯下的滔天大罪一一血偿……”

    昏昏欲睡的赵岳朦胧中猛然听到建中靖国、辽狗六个发音,脑子里轰得一声,猛地睁大了眼睛,小小身子一颤,“什么?……不是吧?”

    “老爷,瞧你那大嗓门,把孩子都惊着了……”

    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赵岳身上的母亲张氏明显感受到小儿子的惊惧,立即娇嗔着赶人。

    外面应该是来不少客人,贺喜声不断。

    屋中总算安静下来。大热天的,赵岳却惊出一身冷汗,虽身累神倦,却再无半点睡意。

    “建中靖国,公元1101年吧?不就是国史上最丢人可耻的花鸟皇帝道君赵佶开始的时代?”

    虽非文科生,对国史只有粗粗了解,但臭名昭著的“靖康耻”和千古憾事“岳飞冤”,赵岳怎么会不知道。

    家里那本为休息换脑子消遣的老读物是赵岳从小学起就读,以后中学,大学,留学,工作,国内国外唯一一直带在身边的提神并珍视的东西。他小时从书中读懂人要有本事才不会被欺负,所以努力锻炼身体,稍大读懂有文化才是有本事,所以努力读书,再大领悟精科技才是通行的硬本事,所以努力学科技……

    小镇上没有多少见识能力的父母不会教育孩子竖立理想观,无力提供强力支持和保护,那本老书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弥补了这种缺憾。总之那本古典书给了赵岳太多启迪帮助。

    也因此赵岳爱惜此书,虽然几十年了,却被他保存得很好,在无聊时因探究水浒相关的事而唯独对北宋末年烂污历史多了点了解。

    宋,被后世吹捧高歌为知识分子的天堂时期,文化黄金时代。可惜仁宗神宗两代喷涌的精英巨擎们本应振兴中华,却把内斗的特长发扬光大,你来我往,相互拆台得热闹,决不齐心协力改变弱宋。许是前二帝时老天给了机会,赵宋不珍惜,所以重罚之。刚死的哲宗有为却短命。花鸟皇帝上位。而恰恰女真人的精英喷涌时代来了。除了血性勇气似乎什么都不缺的北宋天倾血洗。

    坏事不临自己身上,可以翻着两片嘴,放的轻巧屁。不深临其境,事不关己,说风凉话,摆高姿态,谁不会。

    在这个连统治阶级成员-保家卫国的武将都是狗屎的时代,搞科技这等奇淫技巧的人能有什么地位?

    歌宋?

    别提诗词书画等这些与民生屁用没有的玩艺,其它文明发展能和宋庭有多大关系?以腐儒思想骗人醉己的大头巾代表知识分子,请别污辱了知识这个词。天无眼,怎么不把那些吹宋公知扔这?当蛮子杀鸡屠狗般肆意砍杀他们时,想必他们又转为对弱宋的无尽痛恨。这片土地上太漫长的历史一再证明,某类人巧舌如簧,擅长颠倒黑白、舆论攻击和导向,更擅长审时夺势的识大体,若生在这个时代,必定唾沫四溅立规矩宣讲忠义气节,训愚百姓浩气冲天正气凛然、遇金却会同梦中的羊官一样,争相摇尾谄媚,争取披上狼皮……

    最热爱这片土地的是以此为赖以生存基石的民众。人们热爱国家,吐血供养统治阶级是认为在外敌来临时,国家能提供保护。总遗憾的是,人们什么都给了,什么都献出了,统治者什么都刮,什么都夺,就是不给保护。

    “我是个新生儿啊,老天要不要这么残忍!在这落后鬼地方,我的奇妙科技构思、科技梦想都完了。”

    赵岳愤恨交加:圣祖曾说,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不是武器。直娘贼!北宋软脚虾就算装备了机枪大炮,当金戈铁马裹着滔天杀气侵来,照样望风即溃。我不是出口成章,文采煌煌的文骚客,不关心政治,不擅长勾心斗角耍权拍马,注定当不了重臣投降保命继续作威作福,野人来必是被屠杀的屁民一枚。老子生得晚,没赶上抗战,贼老天看俺不顺眼,就把俺扔这感受战争的残酷?尼玛,抗战才八年,老子在这可要抗近三十年,想继续科研,一生也抗不完……

    以后的日子里,和别的幼儿一样吃睡尿床。

    在主题进行中,忐忑的赵岳断断续续从大人的闲谈中了解到更多的时事,当听到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名。苏轼七月猝死于常州。东京泼皮高俅因球踢得好,得花鸟皇帝赏识一步蹬天入职皇宫禁卫都指挥,终于确定这就是那个最耻时代。

    史载赵佶在位恣意享受二十多年,此时刚登基不久,而我也刚出生,换句话说,等我长大正要享受生活时,金军就来了。

    “赵宋建国的时候死的人是历朝历代最少的,花鸟王八帝却害死这么多人,难道是要圆上祖上当初欠下的血腥?直娘贼!老天你玩我。这可能没有梁山好汉,却必定有金军南侵大屠杀。那些野人和日寇一样狠,连年战争可是把人口硬是毁了一半。毁灭五千万啊!这得多凶残。而这里正是紧临辽国的沧州,金军屠杀第一线……”

    赵岳一想到这,再联系那清晰记得的梦魇,就不禁惊惧不已,深陷焦虑郁闷。

    好吧,事到临头需放胆。

    乱世首先必须得有个好身体。否则到时跑都跑不动。

    你说骑马坐快车?

    说笑呢。

    国家有难时都是领导先走。大宋极度缺马。到时马不够大头巾、将官们逃跑用,哪轮得到屁民。

    为了长得快,有个好身体,软得连翻身都不能的幼儿赵岳做不了什么,只有顿顿拼命吃奶。

第5节赌命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儿子能吃健康。这可喜坏了母亲张氏。

    老赵家于乱世在这沧州择海边荒僻地扎根,经历代血拼,到如今算是薄有家业,就是人丁不旺,北宋几代更险险地单传。到了赵大有赵庄主赵老财这一代,张氏成亲头几年本接连生了两子一女,似乎改变了赵家宿命。可惜次子襁褓中夭亡,以后近十年肚子再未有动静。夫妻恩爱,老婆强势,加上赵老财觉得是宿命,不肯纳妾求子,本以为就这样了。谁知竟又生了个男丁。这叫两口子如何能不狂喜重视。

    赵家的族谱是:……乾坤正大公平恩泽世长……

    这一辈,长子赵廉,字公廉,人如名意,果然是读书做官的好料子,十一岁县试即中童生,和同州柴府公子进是同窗好友,跟着沾了光,师从名师,学业大进,加上受当地环境和彪悍民风影响,从小习武练刀射箭,称得上文武双全,今年才十三已雄心勃勃准备府试。闺女叫赵明月,果然漂亮聪慧。此时两口子盼幼子健康长大,就定名岳,字公岳,只望幼子能威如山岳屹立长存。赵岳也就成了赵公岳。

    希望满满,然虑及次子的教训,张氏不敢大意,这次放下一切,专心养育幼子,时时留心。

    “老爷,咱儿子健壮能吃,可喜可贺。只是我怎么总觉得他似乎能听懂大人的话,总处在焦虑不安中。”

    格外细心的张氏渐渐发现赵岳和寻常幼儿的异常处,心中诧异不解。

    赵老财不以为意,笑着打趣:“莫非娘子不但为我赵家改变了宿命,还生了个神童?”

    张氏白了丈夫一眼,“跟你说正经的那。我真能感觉到儿子懂我们的话。有时听到什么,反应尤其激烈。”

    赵老财抓抓头,略尴尬道:“莫不是刚出生时被我大嗓门惊着了?”

    张氏摇头:“即使老爷不在。只听我和刘通娘闲聊些官家的传闻官府中事,岳儿就会现出留意倾听。我反复确认过。老爷不必怀疑。”

    刘通是管家老刘,名字就叫刘管的四子,也是在刘何氏生了双胞胎刘文刘武,又生三子刘达后,再十多年才突然生的,仅比赵岳晚降世几天,现在是个标准的只知吃睡的小屁孩。

    刘家从赵家在沧州发达起就被收留并担任管家,一代代和沧赵休戚与共,历代忠心耿耿。两家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这一代刘管家比赵老财又年长五六岁,勤朴能干,诸子得力,尤得赵家尊重。所以当张氏奶水不够,而刘通吃不完,何氏就自然而然成了最可靠的奶娘。

    张氏出身同县地主家庭,虽非书香门第,却不是乡间人云亦云的愚妇,读过书,有见识,关键是不儒腐,精明,有手腕有主见。

    她或许不了解女性强者典范-武则天的行事手段,但走的却是则天大帝那种以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精明强干,满足丈夫对家的温暖和事业支持,或者说满足感情和利益两方面需要的路子,平时管账理财处事,把赵庄内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并能在对外事务上常有真知灼见,可出谋划策定主意。

    事实证明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把家经营得牢固。花瓶女纵然艳丽耀目一时,终不免被时光侵蚀失色结局被砸碎的命。

    张氏深得丈夫尊重,此时又一再申明。赵老财终于重视起来,但仍不相信。

    他验证的方法简单粗暴。

    “我儿,你能听懂爹娘说的话?”

    赵老财满脸柔和笑容,心里将信将疑,面上半真半假地问。因怕吓着小儿子,一向粗豪的他难得细心起来,声音还刻意压得极低。

    一旁张氏不禁翻了个白眼:小小幼儿口不能言,你这样问不是废话?

    然而,张着小雀雀,仰面朝天躺着的小屁孩却明显露出犹豫思索的神情,过了一会儿突然眨眨眼,似是肯定。

    清晰看到这一切,赵老财一愣,想了想又摇头失笑:怎么可能呢?

    幼儿虽小却能领会大人的脸色,对语言也有反应。所以,赵老财仍当是小孩子的下意识反应,但看娘子坚持,只好又耐着心随意笑问:“我是问你难道真能生而能知,是神灵转世,仙童降凡?”

    让两口子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小屁孩鼻子哼哼有声,老大不耐烦地冲老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老爷,看到没,岳儿在鄙视你。”张氏既惊又喜脱口而出。

    “……为夫看到了。”

    震惊的赵老财郁闷地应了声,想想不敢相信,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一拍手,去写了两个大字。

    举着一张纸,指着上面碗大的爹字,又指指自己和老婆,“宝贝儿子,看看这,这个字指谁?”

    赵岳是搞科研的,不大认识古字,但汉语是象形字,估模着也能认不少。爹字不在话下。只是问题在于要不要露出自己非凡。

    现在露些底有好有坏处。

    好处自然是能得父母更重视,不久的将来,能说话走路了,立即开始着手的一些布置也容易得到父母的顶力支持。

    坏处?在这个愚昧落后的迷信时代,要是被视为妖孽,一把点成火炬……

    唉,在这个倒霉时代,这点事也好难决定。

    赵老财举得手发酸,没得到半点回应,这才对张氏道:“看到了?……岳儿可能就是灵敏些,没神奇处。你呀,以后别”

    没别完,赵岳这时一横心决定赌了,还不太听使唤的小手一指赵老财,呀呀叫着,心中则充满悲壮。

    在这个乌龟烂时代,如果爹娘都靠不住,想改变命运纯是妄想,干脆早死早解脱个球,省得到时遭受更多屈辱伤痛。

    呃……

    赵老财的双眼顿时瞪得牛大,指指自己,又几乎是旋风般把娘字放到儿子面前,颤声问:“好儿子,好宝贝,快说说,这是谁?”

    “好宝贝?我还金箍棒呢。”

    赵岳对此世父母缺少认同感,心里腹诽,又悲壮地一指这个世界的母亲。

    张氏虽惊,却比丈夫镇定多了。毕竟是有点思想准备。

    她沉沉气,压下狂跳的心,先迅速关紧了门,吩咐谁也不得靠近,又找纸写了眼、鼻子、耳朵等儿子现场好指认的字,一一列于赵岳。

    赵岳当然是不负众望。

    他看到父母狂喜,并没有大叫妖孽而大义灭亲,顿时轻舒口气,悲壮情绪减轻了许多,太稚嫩的小身体经不得折腾,被父母不断翻脑子列出的字搞烦了,不伺候这种无聊游戏,一撅小屁股睡大头觉了。

    “老爷,”

    张氏一边给儿子盖好小被子,沧州已是初秋,一边情绪复杂地低低道:“你看咱儿子果真是神童吧?”

    都说母子连心,何况是精明过人,又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幼子身上的张氏。

    刚才,她敏锐地觉察到了小儿子眼中的那股强烈的悲壮决然情绪,引得她一阵心悸心疼。心里隐藏的这些日子以来的不解不安和不敢太想的一丝丝美好期待,顿时被汹涌升起的疼惜和忧虑所取代:这么小的幼儿,他知道什么?担心什么呢?

    “呵呵。”

    赵老财乐了一声。

    他心粗心大,没注意到幼子情绪,也没想那么多,此时完全处于兴奋。

    到底是年年率庄民抗击入境抢劫辽兵的一方豪强好汉,杀伐果断,又经历了许多沧桑困苦事,他很快冷静下来,转念就想到沧赵单传的宿命,又不禁忧虑道:“仙童,当然是赵家祖坟冒青烟,怕就怕养不住。”

    转念终于又想到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可如果是,咳,那妖,咳。”

    按此时观念,人们坚信宿命是天道,也就是神灵所定。改宿命的只能是神,可破宿命的必定是妖孽。

    谁说得准赵岳是改是破是神是妖。

    妖字咬得极轻,几乎微不可闻,孽字更未出口,张氏却明白得很。

    时代局限性,她也担心,但疼惜幼子和“纵是妖孽,也得我这样的母亲才能生出来”的微妙高傲心理一闪后,母爱迅速占了上风。张氏当即狠狠盯着丈夫低低道:“夫君,此话以后莫要再提。否则,岳儿性命难保。妾身这个母亲即使无罪得生,也会和你这老粗恩断义绝。”

    赵老财很尊重老婆,哪怕此时完全是男权至尊,仍感谢上苍恩赐这么个好老婆帮助他解决不少难题。他张张嘴,刚想表明态度安慰娘子,就见本已睡了的小儿突然翻身睁眼,一脸欢快地向张氏呀呀叫着张开双手,看向他老赵的眼神中却分明写着鄙视或白痴两个大字。

    “装睡偷听?一个多月的孩子就有了心机?”

    两口子惊后呆了半晌,又不禁相视苦笑:哎!说你不是妖孽,只怕难以服众啊!

    此处的妖孽二字大抵是天才神童的褒意。虽然心中忐忑,但打破单传宿命的强烈愿望让夫妇俩有了决断并达成协议,此刻自然努力向好处想。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养的,自己有数。张氏可不害怕儿子妖孽。

    她眼神欣慰,笑容满面地抱起依恋自己的神奇儿子,轻拍着哄赵岳入睡。

    老赵驴拉磨般转了好久,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搓搓手,低声对晕晕欲睡的小儿子说:“既生我家,就是我儿。放心吧,宝贝。爹怎么会害你。只盼你健康长大一生平安无忧。”

    说完想走却又转了回来,又低声说:“你肯屈尊降凡,想必身负某种大使命。只要不是祸民殃家,爹能伸手的,必定帮你。我保证。”

    “屁的使命,保命才是。”

    赵岳睁眼看着一脸庄重肃穆神情的这一世父亲,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扭头睡去。

    察其言观其行,这一世的爹娘应该是守口如瓶,小儿神异的事连家里唯一的领袖尊长,赵岳的亲奶奶,以及子女都没透露,更别说是外人,只是照顾得更加精心,以期能进一步加深彼此之间的亲情暖意,或许也有加强观察监视之意。无论如何,这让赵岳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过了要命一关,生活安稳下来。赵岳可以静心大致回忆考虑一下这个时代的事,了解一下现在的环境和家。

第6节忧喜两重天(上)

    道君赵佶当王时应该就有种信念:我生在帝王家,就是享福逍遥来的。

    皇帝兄长早亡,年轻轻意外成了皇帝,可以为所欲为。赵佶就更信奉自己是神道转世的大福贵命,不好好享受这一世,有违天意。

    这家伙当绿帽子王八帝是必定的。甭指望了。

    哎!在这个腐朽得必定崩溃的世界,再世为人,本着人性原则,亲情难负,不只要保自己,还要保这个世界的家人,还有跟着赵家的……

    依靠什么保呢?

    武将勋贵世家?

    首先想到如雷贯耳,这个世界也同样曾经大名鼎鼎的杨家将。

    只是,嘿!六郎杨延昭早死了。和他齐名,被宋人并称“二杨”美名的名将——河间杨嗣也早死了。杨家最后一个弱名将杨文广也死了,历史上没听说再有什么出彩人物。水浒中有个倒霉蛋杨志也没干出名堂。

    曹家,石家,高家,王家,潘家?

    那些被历代宋皇奋力当猪养的名将子弟早都腐烂变质没落不堪。指望他们?

    呸!这些猪连自己都保不了。

    金刀令公杨业妻子所属的西军权贵折家还兴盛,但如今也没能人了,也靠不住。史上嫡系子弟似乎有的还投降了金国,做了可耻叛徒。

    士大夫们?那些大头巾?

    呸!

    都不屑多提一句。

    失望中再回顾北宋末的事,赵岳更是火冒三丈。

    说到打仗,北宋除了战马,其它的象武器装备、后勤供应,军人数量那一样都不比金兵差,综合国力更是强出太多。可就是这样的条件,却是金军一来,“十万铁甲皆束手,更无一个是男儿”。

    其实哪是十万,百万铁甲皆束手都不止。而领头逃跑甚至投降的,正是那些吸民血、享尽权势威严和富贵荣华的士大夫和武将。

    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已经彻底烂透了的统治阶级?

    那……

    呵呵,纯属找虐作死。

    想凭自己超越时代的见识扭转大宋的腐烂,挽狂澜于既倒?

    那更是脑残。

    想想梦魇中的那些英雄羊官对自己这只长翅膀的羊的敌视态度吧。

    异类出现,被统治阶级知道,只怕没改变一乡之地、百八十人思想,项上人头就不保了。只怕到时候杀自己最积极的正是史传那些好官。

    北方不可留。

    迁到南方?

    先不提父母亲能不能理解,同不同意,那江浙还有个邪教存在呢,早晚会杀得人头滚滚。谁知道具体的叛乱到底能波及到那里……

    那,此世的沧州是什么样?

    地广人稀,植被繁茂。

    虽然地势平坦,除了盐山,没有象样的山岭,但森林沼泽野草荒滩太多,临海地带几乎都是以松树为主的杂木林和荒滩岩石野草地。各种野兽出没其中,猛兽多为野猪野狼狐狸等,豹子不罕见,也不缺猛虎狗熊。在这个时代,从寒带北方到炎热南亚,除了江浙等港口繁华地,海边差不多都是如此。夸张的说,北极熊如果想南下,几乎可以沿海边森林野地直窜到亚洲最南端的大海。

    区域内水系丰富,有海河支流新子牙河、章卫新河,滹沱河的支流南排河,有黄河故道,有京杭大运河等60余条河。总之水运条件发达。

    行政军事上,沧州属河北东路,领清池、无棣、盐山、乐陵、南皮五县,州治是一座不少于十万人的城市。四周,东是大海,西接北宋以重兵控制的瀛州即后来的河间府,和辽控的莫州,北方就是燕地诸州。其中蓟州地区紧压沧州。大宋在沧北设有边防军州,宋人在内部仍习惯称之为蓟州府,不过实际控制地只占蓟州小部分地区,面积远远不及辽控的。辽国的强势还表现在,重兵控制的莫州和两国争夺的瀛州,象楔子一样插入宋境,直逼沧州和北京大名府,虎视一马平川后的东京卞梁。

    实际上,宋在沧北边境虽设军州,布重将统数万禁军驻扎防守,但因地势几无险可守,边防如同漏洞百出的大筛子,而且随着西夏的衰落、辽国的**,如今宋廷的边防压力空前降低,武人的地位越发不堪,军事也越来越**无能,北边境的宋将尤其**怕事,部下更是怕死得狠,几乎不敢出战,这导致辽军甚至是辽民每年入秋犯境烧杀抢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区别只是人数的多寡,和对宋北边境地区的破坏程度不同而已。

    唉!头痛,愤怒……不能多想。

    那,这个家呢?

    首先无疑是个边境乡村地主家庭。

    有地二千多亩,全是这个家自己的。听着不老少,似乎生活应该不错。可你玛居然要养活赵庄三千多户,男女老少一万多口子。

    这什么概念?

    人口比盐山县城里的还多,可人均土地呢?

    在无化肥,无高产良种,无机械化等等限制下,粮食亩产量低得吓人,再没有充足奶品肉食品等补充,两亩好地能养好一个成年人就不错了。怪不得大喜过望之下奖赏接生婆也只是十两银子。而身为地主婆的母亲还总穿麻布,连几件象样的绸缎衣服都没有。更别说价比黄金的蜀锦了。咂,粮食差额太大,也不知赵庄这么多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很好奇,可惜还不会说话,没法搞清。

    亲人?

    听过母亲等人无数次议论单传,爷爷不在了。老爹无疑是沧赵族长、赵庄庄主,不用争,想不当都不行,在大宋的政治地位,应该是与水浒里晁保正类似。

    在讲究家族枝繁叶茂的时代,整个沧赵系人丁单薄得可怜,除了父母亲、13岁的大哥赵廉和11岁的姐姐赵明月外,就是亲奶奶宁氏,和八个更年老的姨奶奶。算上两姨奶奶生的,出嫁但仍在赵庄的两姑姑,和姑姑所生的两男一女三孩子也不过多了五口人。

    两姑夫,大的叫李信,小的叫董越,原是破产光杆流民,流浪到赵庄被救,据说武艺了得,为人更好,被爷爷招为上门女婿,可惜在年年奋勇当先抗击辽寇中先后死于骑射和冷箭。

    留下的三孩子中,女孩李妮最大,现在二十三四岁了,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出嫁,一直帮张氏打理内务。当时给刚出生的赵岳洗澡的就是她。两男孩同龄,爷爷死前亲自改名为李赵信、董赵越,显然既是怀念忠勇两姑夫,也有传承两家之意,如今都是二十岁的棒小伙,喜好耍枪使棒的凶货,也未成家。赵庄人习惯上把二人姓名的后两字当名叫,简称赵信、赵越。

    关于奶奶这辈,赵岳听母亲和人议论过。

    大宋讲究孝节。孝敬父母长辈是孝,为家族传宗接代也是孝。

    在孝的大旗下,在赵家,最有权的实际是亲奶奶宁氏老太太,她这一生平凡又不平凡。

    老赵的爹,老老赵是独苗,别看是个乡野土财主,一生却总共娶了十二个老婆。非为好色,只为生个儿子继承家业。

    十几岁还是半大小子就成亲娶的第一个老婆,少年夫妻情投意合,十分恩爱,可惜一年不到病故,没能留一儿半女。赵老爷子伤心难过,三年仍不能从打击中恢复,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独苗在传承子嗣上责任更大,万万不能任性。

    又娶老二郭氏,结果几年肚子没动静。这是个贤惠的,也是赵岳能看到的还活着的姨奶奶之一,主动要求老老赵娶第三个,结果有了,却难产,一尸两命,沮丧难过。

    第四、第五个又奇怪地不“下蛋”,这就三十岁了,一急,这下顾不上沮丧了,地主嘛,娶妾不难,尤其是在险恶的沧州,这回一次娶四个。

    嗯,总算有动静了,有了两个女儿,虽然夭折了一个,但好,因为前几代只有光杆独子,根本不见女娃,好兆头,有盼头了,结果……只好再娶两,又有了个女儿,然后,没有然后了,这么多老婆,任老老赵怎么努力就是不生儿子,连闺女也再没有一个。

    宁氏老奶奶在二十二岁时才嫁入赵家成为十二姨太太,按大宋的标准,她属于绝对的剩女老姑娘,正经人家不要的,而老老赵已是四十多。

    宁氏不是沧州人,而是瀛州人,身体康健,模样虽不算很漂亮,身材很出众,聪明能干,绝非一直没人要,当年出嫁晚却是养活伺候病重寡母的缘故。

    不是她没有兄弟,上面可有八个亲哥哥,她最小,又是家中唯一女孩,通常应该是个受宠爱的宝。实际却是,有点田地的平民之家,在父亡故后,那些哥哥立即分了家产单过,老大老四懦弱,有不孝凶悍老婆,老七是只顾老婆孩子好的自私自利货,剩下全是只顾自己耍得快活的光棍地痞二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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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忧喜两重天(中)

    在养老上你推我推,实际谁也不管,弄得老人辛苦抚养大一群儿女,最后却活活气死饿死,在这片土地上从古到今不稀奇。宁氏十一岁就开始顶门过日子,养家侍母,紧守门户,坚强坚定,孝名远播,感人泪下,连高高在上的瀛州官爷都屈尊过问奖赏。

    老老赵听说后立即去提亲。这样的好女人值得娶回家爱护。更重要的是,如此贤德之人应有上苍眷顾,应该能生儿子吧。

    日子过得极其苦,加上个药窟窿拖累,有地主来求亲,又愿意奉养医治老人,乡邻都以为宁氏会高兴答应,却出现意外。

    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媒婆费尽心思也说不通,老老赵亲自上门表示自己并非好色之徒,老婆多全是因为子嗣闹的,没生孩子的老婆,他也没苛责,并且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娶亲,岁数大了,也折腾够了,如果还生不出儿子,也认命了,反正还有两闺女,不算完全绝后。

    宁氏经不住老老赵心诚,居然做出世人惊奇之举,亲自上赵庄考察确认属实后才答应。由此你能看出宁氏的鲜明性格。

    也许真是孝人感天地。转年老赵就出世了,成了宁氏在赵家的地位保障、骄傲和一生的精神寄托。有此经历,你可以想见赵大有和孙子在宁氏心中的地位之重。赵岳的出生并异常康健,再次打破了赵家单传,在宁氏眼里绝对是个吃香的,不过先不要高兴得太早。

    亲近可靠的,再往下就是管家老刘了。

    若问管家一脉对沧赵的忠心程度,只看一点就能了解个大概。刘家代代婆娘都有三个特点:不识字、老实、壮实。

    为什么这样?

    不老实的危害就不提了。其它两点,拿刘家的祖训说:“咱家娶个老实壮实能干能生养的婆娘就够了。聪明伶俐识文会算的女人会不甘人下,容易生出歪心,有一个婆娘生了歪心,干了坏事,就坏了刘家和主家积累起来的深厚情义,万万不敢任性。”

    何氏就是三个特点的典型。

    她身量有一米七多,按赵岳的眼光看,模样起码在中上,身材象欧美女人般健硕性感,但按大宋的标准,太高却是不美难嫁。何氏嗓音柔和,爽朗爱笑,反应出她温厚阳光的性格,当姑娘就以勤劳能干出名,是赵庄妇女的劳模,所以老刘毫不犹豫地娶了。

    因赵岳太能吃,何氏成了半个奶娘。

    如果碰上刘通和赵岳都饿了。她不管人前人后总会饿着自己儿子,先给赵岳喂奶,哪怕刘通饿得哭叫,而赵岳并不太饿。她不傻,相反,尽管不识字不精明却自有聪慧处,看看带大的三个能干儿子,就知道她绝不是傻大个蠢人。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秉承刘家的忠义。

    就象社会分了阶级就总少不了地痞流氓一样,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乏小聪明者,你看看横行的假冒伪劣货就清楚了,也从来不乏恃强凌弱忘恩负义的背叛之徒。现代人无法想像这时候的人的忠厚情怀,所以无法理解战神岳飞父子为何会甘愿被几道牌牌弄去送死。

    爱自己、爱美爹、爱美金、爱美女,心安理得混淆是非、扣帽子,假公济私,玩政策法规概念和公务程序坑人的现代人,也无法理解什么叫崇高信念、什么叫革命意志、什么叫英勇牺牲,自信满满地以“人体科学”否定黄继光,以“客观的历史态度”嘲弄刘胡兰,就很正常了。

    生在地主家,第一次把思维从科学上拔出,愤怒审视反思后世社会的赵岳缺的不是奶水,而是这种弥足珍贵的情义。是好意就要收着,并维护回报。刘家这种傻乎乎的忠义诚朴,对赵岳是如此珍贵,这让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时代的亮点。

    他暗暗发誓,无论刘通将来如何对我混蛋,我都会原谅他,并尽可能维护他快活过一生。

    自从经历了几次饿刘通喂自己的事后,赵岳确认了一些事,喜欢何氏抱,却再也不肯喝何氏的奶水,也不喜欢别的女人的奶水。

    母亲张氏无奈只好尝试用羊奶、牛奶代替。赵岳假装很喜欢工艺水平不到的奶品,以前又是个好嘴的吃货,通后世人人知道的一些营养常识,故意表现对母亲吃的蛋、水果等兴趣高。张氏心灵,自然做出幼儿能吃的鸡蛋糕,果汁之类的,又让老赵从林子里弄来蜂蜜加上。看效果不错,又告诉了何氏。刘通也混上了这待遇,健全了营养。

    刘管的双生子有点意思。

    原本先出生的叫刘武,后出生的叫刘文。在重文轻武的偏执大宋,刘家起名武在文前,是因为这里是边境险地,且民风强悍难管,乡里时有争斗,对主家来说,亲信的武力比文更重要。可后来发现后出生的这个小子活泼好动,更强健更嗜好武力,于是又把名字调换了。

    文武两小子如今18岁。刘文,算得上文武双全,却被他父亲斥为文不成武不就,两样全是半掉子,好在有一点是恭谨勤勉细心沉稳,打发去随侍保护在外求学的赵公廉。长子赵廉理所当然是赵家的下任家主。所以,其实,赵刘两家是把刘文视为下一任管家培养。

    刘武性子凶野,据说象他爷爷,武力了得,属于坐不住的,和同样类型的赵信、赵越混在一起,似乎很忙,赵岳很少见到,不知被老爹安排负责什么。

    三子刘达16岁,赵岳只见过一次,据说聪明能干,最得老刘两口子喜爱,现在跟赵家庄二庄主马大财做生意。

    是的,赵庄有二庄主,而且不姓赵。

    马二庄主本是地主兼小商人。他也是土生土长的沧州人,有家传的土地,比起赵家的不多,只有不到五百亩,但家中人口简单,又不象赵家那样历来负责养活租地的佃农,农商双得,生活得很好,与赵家原本也没有任何关系。两家爷祖辈只是因为住所和土地离得近,才相互认识。之所以成为赵庄一分子,起因在那五百亩地上。因为在整个沧州,有个最强大强横的大地主,确切的说是超大地主崔家。

    沧崔,据说是隋唐时就牛气冲天的五姓七望旺族之一流传下来的,传承数千年,底蕴深厚,当初也不知从那里搬来,扎根沧州,从清池县开始,以吞并遭难者家的土地迅速壮大起来,光在沧州府驻地清池就占了三四成土地,沧州别县的据说就更多了。

    马家对上崔家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他家的土地恰恰被崔家不断兼并的土地包围在中间。强横的崔家哪能容忍别人夹在自己当中,和自己争水争路争地,自然要不择手段地设法吞并。

    那时,爷爷和老管家还在,赵庄还只有七百来户,都是在辽寇不断威胁破害下,听闻赵家庇护佃户又能打的善能之名,在几十年间慢慢汇聚来抱团求生的,所以赵庄人历来心齐团结得很。

    这也是沧赵祖先为在这片战乱之地扎根所定下的生存之道。

    而老爹和刘管正是年轻气盛敢作敢当的年纪,习武有成,以强勇出名,斗辽寇都不惧,年轻轻已抗辽累计杀敌十数级,深得庄中人拥护。他们俩早看崔家的强霸和咄咄逼人不愤。

    老爹又刚娶了个沧州最美丽贤能的老婆,正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之时,那次遇到崔家一管事带人寻事欺占马家土地,就故意插手说了几句公道话,自然而然被嚣张惯了的崔家管事连带欺上来。有心寻事的老爹哪里是吃气的,立即反击。

    这事,不反击也不行。

    对强霸者,你越害怕退让,他越嚣张欺凌你。光脚不怕穿鞋的。敢拼个鱼死网破才是弱势者永恒的生存之道。

    重要的是,老爹显然觉得若不管,这次是马家,等马家完了,下一个就是紧邻的赵家,现在帮马家就是帮自己。

    刘家向来是唯主家是从。若是事前,或许要提醒主家谨慎。事当头了,主家动手,刘管不会犹豫,若有灾祸,大不了为主家顶罪,死都不怕,还怕陪主家一起战死。

    双方恶斗。崔家管事和十几个恶奴打手反被老爹和刘管两人暴打得狼狈逃走,回去哭报主家,又带一百多打手来报仇。结果惹得赵庄人大怒,一齐出动,打得对方伤残一片败逃。

    武力不济,崔家很吃惊,但也没放在眼里。他们财大气粗,又有官府背景,紧接着自然是请勾结的官府出手,得到重赏承诺的捕快气势汹汹来拿人,却吃了闭门羹。赵庄当他们是入境抢掠的辽寇对待,关庄门,以刀**弓迎战。

    带队都头刚威胁了几句。已经不太管事的老爷子大怒,他这一辈子除了怕没儿子传宗接代,别的没放在心上,当日在城头怒吼:“是非对错,你们官府心里有数。欺我赵家,老子能忍。但,老子只有这一根独苗,谁想抓我儿子定罪,我杀他全家。”

    赵庄人则气愤交加:玛勒个B的,官府抗击辽寇是软蛋,对俺们纳税交粮养活你们的却凶横,什么东西。

    怒吼:“谁断俺们活路,俺们灭他全族。”

第8节忧喜两重天(下)

    恶战一触即发。

    赵庄的举动,在官府看来,这是造反的前奏。但却好使。

    这时候的人,民族观念极其淡薄。民众要求低,无所谓被谁统治。实际上,只要能平安而衣食无忧,就是跟鬼族混又怎样。

    这里又是边境,北边虽属辽国,却是以汉人为主的幽燕之地。历年来,边民因官府或土豪劣绅勾结官府煎迫,逃往幽燕求生,反过来比辽人更凶残地入境烧杀抢掠和杀官报仇的事例可不少。大宋武力不倡,对辽国只能软弱退让,当丢人丢到国外,被辽国嘲讽不说,还损人失物,里子面子都丢了,加上实际安全需要,在北边境治理上不得不严格又宽容。对闹事的散民严酷,对有影响力势力的地主豪强宽容,对官员素质要求相对高,总尽量安排清能之臣统领边地,象包正就曾提管过沧州,对民众团体的一些激烈反应只要没实际重大损害则相对宽容。

    因此,赵家误打误撞,这一强硬对抗闹腾,反而有了出路。若是赵家当时说要找官府告状,那捕快们就要乐屁屁了。

    人民当家作主时的官都不怕你告,缺乏人性的残暴封建专政统治阶级会怕了?就算告到京城,他们也不惧。官爷们有多少国家大事要处理,还得为保重身体以便更好地为国效力而抽时间受贿开心娱乐消遣,哪有时间理会屁民的小事,不把你当扰乱国家公务和社会秩序的刁民收拾,你已经走运了。告了一圈,就算受理了,最后你还不是得落原地,也就是在被告官员势力范围内老实受审。

    几十个捕快们面对红眼随时会冲动扑上来挥刀杀人的上千凶狠赵庄汉子,壮胆子硬头皮在嘴上找补几句面子,就怆惶退走了。

    相对而言,那时的神宗皇帝不那么混蛋,有拗相公王安石等名臣影响,北边地官员还不敢肆无忌惮地屠毒民众。

    出现赵庄对抗官府这种**,沧州府官员从上到下第一次认识到在盐山偏远之地还有这么团结又强大的民间势力,所以尽管一心偏袒崔家,却也忌惮能抗击辽寇的赵庄。真动硬的,难以一网打尽,逼反赵庄杀官占盐山当强盗,或乘船逃走幽燕再年年回来报复,随便一样沧州以后都有的受。关键在于,自家人出门,脑袋都得随时小心。而且事闹大了,惊动了主管的高阳关路安抚使甚至朝廷,落个治理不力无能的罪名,断了前程就大大不合算了。

    所以,沧州府出面,调兵威胁却只起反作用,激得赵庄人更愤怒凶狠,形势发展不对头后先软了。

    强横的崔家只能强忍凶气,盘算在以后找补面子利益,和官府加强勾结,以各种手段慢慢修理赵庄。崔赵由此成为世仇。

    此次争斗胜利,老爹意识到赵庄力量的根源,开始招收破产流民壮大赵庄武力实力,并且一边坚决修理来寻事刁难的官府衙役,一边继续维护马家,打击崔家。可笑沧州官府对赵庄这种嚣张的良民团体就是没法以狠手有效收拾。

    这其实暴露了大宋危险又尴尬的军事处境,预示着大宋的湮灭。

    马家趟过险关,由此和赵家走近。马大财和老爹成了好友。在随后的辽寇犯境猛攻马家庄时,老爹带人冒死杀退辽寇,把马家庄人接到城高关牢兵力强盛的赵庄,并敌住了更多辽寇的报复进攻。从那时起,马家意识到独自难存,干脆搬入赵庄,和赵庄并在一起。

    沧赵对沧马有护家救命之恩。马大财眼界宽,虽是商人,却也是豪爽义气的沧州汉子,干脆认老赵为义兄,并在赵庄紧缺的钱粮上回报。随着在险恶的环境中一起抗拒危难,赵马的感情迅速加深,开始荣辱与共,加上刘家,颇有三国刘关张结伙的意思。辽寇肆虐,官府日趋**残暴,沧州破产遭难的人越来越多,赵庄人口也越来越多,马家的付出也越来越多,到如今土地和经商其实和赵家早已不分彼此,一起求利,又大多一起投入在庄上的上万张嘴。这么多年过来,经济紧张却过得踏实。而这一代同年出生的赵公廉和马家独子马公亮从小一起撒尿和泥巴玩耍,一起读书,一起成长,几乎什么都一起,关系更紧密。

    赵马两家也有结亲之意,想等孩子们再大些,看看能不能把马公亮和赵明月凑成对。

    在父母包办婚姻的时代,之所以要看看孩子们的意思。一是赵明月刁蛮叛逆。而马公亮是宝贝独生子,马家不能屈了孩子。强扭的瓜不甜,绝不能因儿女婚姻坏了两家的情义,让好事变灾难。二却是一向有主见的张氏一力主张。

    沧赵家单传怕了,家里的老奶奶们在儿孙一事上完全是病态,是更严重的重男轻女,生儿子的宁氏如此,没生儿子的更不用说了,都在面上对男孩女孩一样,实则根本不把孙女当回事。

    赵老财性子粗豪,事又多,要忙着给上万张嘴找食,要抗豪强贪官污吏和辽寇,应对各种危难,整天忙忙碌碌,难得关心孩子们,对儿女的养育完全是放羊式,教育几乎没有言传,只是在日常中身体力行形成的有意无意的身教。闺女漂亮聪慧可爱。他大体对儿女一视同仁,实际却意味着对孩子都不关心。

    这就逼得张氏唯恐儿子有失,不得不更多地关心儿子。并且她同样忙。有照顾老人、管理家务庄务、解决庄民纠纷等等繁琐的干不完的事务。封建社会的很多地主婆在农忙时也是要干农活的,可不象官太太们那么舒服清闲。赵庄地少人多,倒用不着张氏下地,但也要从事纺织等劳作。即使现在精心照顾小儿子,一空下来也没闲着。可怜的赵明月懂事后只能想方设法从母亲这里得到点安慰关怀。张氏总觉得愧欠很象自己的女儿,当初又是自己强势自主从众多求亲者中选择了丈夫,临到闺女,就想在这方面弥补。

    无论怎样,总之,赵马两家的关系正向着更紧密团结发展。

    和赵岳目前的生活息息相关,总在他眼前晃的人,还有两个女孩。

    虽然经济困难,但身为地主婆,张氏有两个贴身丫环,一个叫荷叶,是赵老财在辽人犯境时救下的孤儿。当时,她母亲死在沟里。她父亲死握带血锄头怒目圆睁,就死在她母亲不远处,只一岁的小人侥幸得生,在至死仍紧紧抱护着她的母亲怀里哇哇哭泣,如今十四岁,已许给管家的三子刘达,青梅竹马的。这样的孤儿,赵庄积累收养了至少上百个。

    另一个叫小豆芽,才八岁,却是江南逃难来者的闺女,被人贩子拐到沧州城出售,当时两岁,不知其姓。外出的张氏遇到了,见这孩子如此小却懂事得让人心酸,就买下了这个瘦弱得如随时能枯死的豆芽菜一般的小娃,并以此命名以示纪念。

    和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张氏从未出过本州,不了解外地情况。

    她不明白官员得意宣扬的富裕大宋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食不裹腹颠配流离,尤其是在江南这种鱼米之乡。对两个孤儿,说是丫环,实际是怜悯两孩子,就一直放身边当半个闺女,连同亲儿女一手教导养大。两丫头也勤朴懂事得让人心疼,对赵家死心塌地。

    从这些事情上,赵岳稀奇地看到了一个慈悲的封建地主家庭,和傻乎乎却极其暖人的忠义。这让他感到温暖,看到了希望,昏暗的心亮堂不少,当然也仅仅如此。

    赵家的一切优点优势远远不能保证什么。且不说太脆弱的经济状况在自然灾害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不提人丁越发繁盛,官府背景越发强硬的崔家是如何越发变本加利地敌视寻衅威胁,单说到时金军一来,赵庄再团结一致,再英勇顽强敌抗也得灰飞烟灭。

    一家怎能敌一国。

    就算造出枪炮,在大宋这种就怕造反的警惕环境中又能得到多少资源,能造出多少枪炮弹药。没有弹药,枪炮还不如冷兵器好用。

    梦里的神靠不住,现时的政府靠不住,先靠自己吧。直娘贼!

    为了生存,赵岳开始默默制定大致计划。

    梦魇中的狼不是说了么,我最强大神奇的是脑子,唯物准确的说应该是脑子装的现代知识。而其中,科技是关键。它才是,就是支持我在这个时代飞腾的翅膀。赵庄能不能变富有强大,到时能不能保全一大庄子人的小命,首先全靠它了,万万不敢忘记。

    怕时间久了,掌握的知识忘了,赵岳只要清醒着,无论吃奶还是干躺着,时时努力回忆复习。

    可怜的,低配制的脑子经不住高强度运转,常常折腾得头昏眼花恶心欲死。

第9节亲奶奶的毒手

    “老爷,秋高早过,严冬雪降,今年辽寇不会来了吧?”

    这一天,赵岳在沉睡,母亲张氏在外间给放下心事一身轻松的赵老财倒杯茶,笑问。

    “嗯。应该是不会了。”

    赵老财喝口茶放下叹口气,“……那些杀才行事,谁又说得准?还是得小心戒备。一大意就可能是庄毁人亡。那些老爷兵可靠不住。”

    一晃又是一月过去。风更冽,雪花更频繁。沧州数九隆冬将至,辽东和草原已滴水成冰,大地一片苍茫。年关将至。

    “当家的,你说今年辽贼为何没来?”

    “咋拉?杀才不来,你不满意,还惦记上了?”赵老财盘算着过年的难事,随口应付老婆。

    张氏嘁嘁笑起来,伸手拍了赵老财一下,低低道:“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啊,这辽寇年年犯边,人数多少而已。咱们这年年受害。可唯独今年太平,收成又好。眼瞧着整个沧州府都快活起来。年节气氛从没这么足过。你说会不会是咱家岳儿暗中护佑?”

    “……”

    赵老财愣了一会儿,摇头道:“瞎想什么那?保家卫国还是得靠爷们的血勇、手里的刀枪。娘子切记,以后万不可扯到我儿头上。”

    一个屎尿不能自理的吃奶娃娃能有什么护卫一方的能力?

    就算真是小儿子神威所慑,那更不可张扬。这么点就这么厉害了,长大还不得翻天?

    老婆这种说法一旦泄露,流传出去,只怕沧赵不是一步登天,位列紫贵,而是立马如市井评书所说的那样,满门肉丘坟的下场。

    张氏心领神会地一笑:“你当妾身是傻子不成?倒是老爷你常常逞血勇,充英雄,当什么沧州第一好汉,总让妾身担心不已。”

    说笑了几句,张氏去看看小儿子,继续和两丫环荷叶、小豆芽忙乎纺织。赵老财也去看看沉睡的幼子,但盯着白嫩胖乎乎的漂亮幼儿,眉头却渐渐皱起来。张氏以玩笑话表示出来的对幼子的宠爱和自豪却勾起他的隐忧。

    小儿子襁褓里就认字就不说了。神童天才嘛,可以理解接受。可谁家的孩子三个月就能爬得飞快,并试图站起来走?

    古之圣人可没听说他们在身体方面有神异处。

    闻所未闻。此子非人哉!

    这么小的孩子,他怕什么?恨什么?急于站起来干什么?这孩子虽说襁褓里识字,据观察,却似乎对学问半点没兴趣……

    再想想今年辽狗竟然破天荒地没来抢掠。

    要知道,辽国的南“打草谷”、北“打女真”是国策。每年抢劫屠杀破坏,除了收益,还可练兵炫耀武力,侦察试探对手,削减对手实力。这是重要而简洁有效的手段。所谓澶渊之盟后宋辽无战事,只是辽方曲线搞“志愿军”名堂,没有旗帜鲜明地打来,也没有攻城夺地,实际半点没少侵略。宋廷一味忍让,宋北边军也不敢挑战甚至迎战,以免戴上轻率任事,擅起边衅祸国殃民的罪名。双方这才没有大摩擦。随着宋北军越来越无能胆怯,只让辽人越发轻视,抢掠越发肆无忌惮。沧州这等边地民众都是年年倒霉的。

    关键在于,为什么是小儿子出生的这年不抢?为什么只有河北东路,尤其是沧州一带没辽寇?难道说真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个孩子到底是神是妖,他的降生对赵家到底是好是坏……

    老赵不懂是因为新帝刚登基,北边关官将不得不表现一下忠诚和能力,强逼将士把边关卡严,不知燕地辽军主官和一些主要将领有了变动,不免引起动荡,一时顾不寇掠。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身为自然的一部分,处在局中,渺小无比,所谓明白,不过是主观猜测意断,能看透什么。这个不提。

    重点是,人类有太多的思考属于浪费和内耗。野兽吃饱了,休息。人则有事没事瞎琢磨。琢磨这个,琢磨那个,琢磨你,琢磨他,由此平添了无数烦恼麻烦,多了无数恩怨情仇。困顿局限于此,无法改变。

    赵老财淡了小儿子打破单传的喜悦,又闲了下来,心思一多就按不住困惑忧虑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去向亲母亲说说此事,看看老人家对此事是怎么看的,自己心里也有点安慰提醒什么的。

    再者,这种事不论好坏,老瞒着家中老人也不对。这是对至亲尊长的不敬不孝。

    去母亲那向老太太请了安,斟酌挑拣地一说。

    不想,信佛而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顿时停了纺织,敛了笑容和善,眉毛竖起,目光凝重。

    “我儿此言当真?”老太太的语气有些严厉。

    老赵愣了一下,心一沉:不对呀,母亲怎么这反应?有个神童孙子反而不好?还是这孩子真有问题,老人家经历丰富见识多,一下认出不妙……

    胡思乱想间犹豫着,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岳儿神奇,是也有些怪异。儿子心里实在不摸底,所以想听听母亲的看法。”

    得到确认,一向从容缓行的老太太竟然立即利索地起身,伸指点点儿子,恨恨地说了声:“糊涂。”就不再理儿子,直接大步流星地向赵岳所在的屋子奔去,面色不善。

    老赵一见顿时心里一格楞,心说:坏了。先不说小儿子是妖是神,对赵家是好是坏。一样强势的老婆和老娘冲突,只怕要闹翻天。

    小儿子睡得正沉。张氏抽空正和荷叶一个放线一个纺织,赵明月和小豆芽在一边小声嘻嘻哈哈玩游戏。

    突然察觉即使有了宝贝小孙子,也极少到这里的老太太猛然到来,张氏赶忙停下手中活,起身向老太太请安。不想老太太面沉似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搭理,直奔床边坐下,伸手就打了赵岳一下。

    赵岳睡得一头汗,大冷天里不是热的,而是又陷入了梦魇惊急。他梦到那头巨大的金毛狼王终于要吃自己了,血腥大口狠狠一下咬向他大腿。他拼命躲闪却仍被咬个正着。

    啊,好痛!

    狼王吃了一口,也许觉得味道异常美味,紧接着又是更狠一口。

    啊——

    赵岳大叫一声,猛然惊醒,迷迷糊糊间就感觉大腿真得很痛。

    难道刚才不是梦?

    赵岳朦胧间想着,不想大腿又是一痛。这一下更疼。瞬间赶走了他所有睡意。

    只听一个冷厉的女声在恶狠狠说:“还装?”

    睁眼一瞅,一张一向慈祥此刻却阴冷甚至狰狞的脸映入眼睑。那是亲奶奶宁氏。老爹就站在一旁,正满脸尴尬。

    这老太婆疯了不成?干吗下这么重的手打自己的孙子?

    赵岳痛得冒汗,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抽着气,不解地盯着宁氏。

    宁氏见赵岳并不象其它幼儿那样哭嚎,只是紧盯自己,一声不吭,心说果然大有古怪,顿时怒喝一声:“别装了。你这孽障,说,你到我家到底想干什么?怀着什么黑心思?是不是想害我儿和大孙子?”

    赵岳有点明白了,脑子顿时嗡一下: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宁氏没得到回应,越发担心和恼怒,又抬手更重打去,喝道:“你敢不老实交待,老身就打死你。”

    荷叶、赵明月和小豆芽都吓呆了。

    一旁呆住了的张氏这时总算反应过来,眼看老太太再下毒手,忙抢上前一俯身,堪堪用自己的背挡住了老太太的凶狠一击,痛得俏脸一抽,却强忍着柔声道:“娘,你这是干什么?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再者,岳儿只是个吃奶的娃。打坏了怎”

    不等张氏说完,宁氏已暴声呵斥:“你这贱婢,平时欺负蛊惑我儿也就罢了,怎敢在此事上教唆我儿瞒我?你眼里还有长辈还有孝道?”

    扬手就是重重一个嘴巴子。

第10节跳出时代的母亲

    老奶奶给赵家上一代生了唯一传宗接代的儿子,深得丈夫尊敬宠爱,在赵家地位超然,也因此而偏执,视儿子为生命的全部,以往眼里只有儿子和大孙子。只是她并不是恶毒妇人,又觉得是自己善良积德,才得上苍关照生了儿子,平日对家族其他成员一点不苛刻,而且总是笑容满面言辞温和,让家里充满和睦温馨。面上对孙女赵明月自然也不错。但,即使在有点稀罕好吃的这点小事上,也对孙女藏着,好留给宝贝大孙子回来时享用。已懂事的赵明月也知道这些,心里非常不喜欢这个奶奶,只是不敢表露。

    至于张氏,虽然孝顺能干漂亮聪明,不但能生儿子,还能把若大的赵庄内部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作儿媳妇似乎完美无缺。老太太却仍不真喜欢。因为觉得张氏太强势,压制了她儿子,并过于关心娘家那个混账弟弟,让赵家总吃亏,不但在钱财上倒贴,还添了很多麻烦凶险。

    她经历太多苦和挫折,也因此得到肯定和赞美,有副傲骨,对自己要求很高,本也不是多嘴多事的妇人,即使对张氏不满,以往,也至多偶尔在背后批评几句儿子怕老婆没出息。然而赵岳的事让老太太感觉危及到她儿子和宝贝大孙子,触到了她的底线,盛怒之下,往日积累的怨念也就暴发了。

    张氏被打得一愣,一边脸瞬间乌青,另一边脸却瞬间苍白。她下意识扭头望向丈夫。

    赵大有脸似充血的关公,尴尬地看着媳妇,在这关口只知搓手。这让张氏头一次看到丈夫的另一面,心里头一次一冷一痛。

    宁氏却立即把目标钉在赵岳身上,越发阴冷急促地喝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老身让庄丁烧死你,看你还怎么暗藏祸心。”

    你玛的,这什么破时代烂地方!

    赵岳这个悲愤无奈啊。

    他不恨困于现实满脑子封建偏执思想的老太太,只是恨恨问苍天大地和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上帝:为什么是我到这里?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人太傻,心太硬,志太坚,意太专,就得遭受折磨?

    在坚持不懈地练习下,他虽然只三个多月大,却已经能清晰准确地说话了。只是稚嫩的声带还不能承担如此快速准确的表达。尤其是在情绪极其激动的情况下。

    屋里的人听不太清赵岳说的什么,却听得出其中的无限愤怒无助和哀痛。

    老赵即使粗豪,也不禁心一颤。

    而宁氏老太太却丝毫没心软。

    这么小就能说话了?果然是妖孽。若稀里糊涂任其长大,赵家还有个好?她在震惊中不敢多想,心里火更大更急,挥手正要继续拷问。

    长这么大,从未受此屈辱,张氏心里委屈之极,却不象时下妇人那样遇到这种事只会或下跪陪罪哭求,或撒泼哭嚎闹上吊。

    她只含着泪花,迅速把自己一针一线精心做的虎头帽子给赵岳戴好,小被子包起幼子,抱在怀里,在宁氏老太太恼怒喷火的眼神中昂然起身,一抹眼泪,顿时凤目闪光,眼光变得锐利。

    扫视着宁氏和丈夫,张氏语气平和却坚定道:“既然你们把岳儿视为危害赵家的妖孽,那我带他离开。”

    目瞩老赵,“赵庄主,今日我要回娘家安顿,没时间。明日请办合离。从此我们娘俩和赵家无关,祸福自受。你多娶几个妻妾,祝多子多孙。”

    说完也不等老赵表示什么,也不管老太太阴沉沉变幻的脸色,低头看看怀里停止抽泣愕然注视她的小儿子,强颜一笑安慰道:“岳儿,娘再苦也保证把你好生养大。只要有娘一口气在,谁也休想害你。”

    在宁氏老太太的冷哼中,张氏又回身看看吓呆了的三个小丫头,先对较大的荷叶柔声道:“小叶子,你已许给刘达,有了归宿。我走了,你就留在刘家吧。刘家一家良善,会好好待你的。”

    对荷叶和小豆芽来说,张氏就是亲娘和活着的靠山,哪里肯分离。

    荷叶一急,顾不得什么,张嘴刚要说话,却被张氏立即打断:“不许多嘴任性。听话。”

    看荷叶老实了,又对惶恐无助的小豆芽直接命令道:“小豆芽,你还太小,不能没人照顾,就跟着我吧。”

    这是用不容质疑和唯一选择,避免既无保障又无断事能力的八岁小姑娘夹在中间难作人。

    小豆芽听到命令,不管赵庄最有权势的老太太宁氏阴沉的脸,立即跑过去紧拽着张氏的衣角,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张氏就会凭空消失不要她了。

    张氏最后看看惊慌又眼巴巴的闺女,叹口气道:“这也是个不受待见的。”

    摸摸闺女的头:“月儿,你大了,已懂些事,和无依无靠又年幼的小豆芽不同。娘不能强迫你。我和你爹要分开。现在当着你奶奶你爹的面,你自己决定跟谁。”

    赵明月怎么地也是赵家大小姐,身份在那,在赵庄,除了长辈,谁也不敢委屈了她,另外,不管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学的,她都象她娘,大事面前可不是畏首畏尾的两孤儿丫环,拿事很有主心骨。若必须在爹娘中选一方,自然选更关心爱护她的娘。

    这小丫头年纪虽小,胆子却象老赵,胆大得很,在家不受待见却敢耍刁蛮,脑子也活,在渐渐压去因从未经历过的家庭巨变而造成的惊慌失措后,听老娘一说,顿时眼珠一转,又想着:话说貌似娘的本事不比爹差,过日子行,以后收拾爹肯定也行。得罪了爹,还有娘回护转寰,得罪了老娘,一切玩完。对,这时候万万不敢站错队。

    她看看老赵:这个爹其实对我还是不错的,就是太忙心太粗。有时挺怨恨他忽视我。真要离开了,真舍不得。要不要离开爹呢?

    一时拿不定主意,再看看奶奶。

    奶奶此刻眼也不昏花了,目光灼灼,不知是什么意思。赵明月却立马有了决断:坚决跟党,呃,错了,是坚决跟娘走。留在这个家里,没了娘,爹不管,早晚还不得被眼里只有大孙子的奶奶忽视死。

    在大家的注视之下,赵明月向老赵跑过去,亲亲老赵下意识伸过来的大手,又在奶奶转柔和的眼神和母亲诡异的目光中向宁氏磕头,然后垮着小脸,眼泪汪汪,跑到母亲身边,小手一伸,紧紧抱着张氏的大腿再不分离,心里则嘀咕:“不舍和可怜相要装足,求得老粗爹和偏心奶奶的同情,以后好有话说,此刻的关键是大腿一定要抱对抱紧。”

    这是小丫头这些年在维护争取自己的权益地位的不懈斗争中,自个慢慢琢磨总结出来的一点经验教训。在这个时候,她本能地更不敢改变。

    老赵张着大嘴发呆,眼神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

    宁氏老太太则目光转冷,并越发阴森,重重哼了声。吓得赵明月一哆嗦。

    而张氏则迅速收敛了诡异的眼神,柔声叮嘱闺女:“月儿,记住了,离开了赵庄,但亲情血缘永在,亲奶奶永远是奶奶,亲爹永远是爹。以后若是还让进门,你要时常回来看望请安。”

    赵明月转转眼珠,自觉领会了“大腿”的意图,又赶紧垮着小脸,眼泪啪差地抽泣着应了声。

    该走的程序走完了,张氏毫不停顿,立即沉声吩咐:“小叶子去刘家吧。明月、小豆芽,你们去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包好。”

    三孩子走了,她自己径直打开床头的箱子,这是当初的陪嫁之物,一手抱儿子,一手把里面作为当家主母所管的钱财取出,以赵庄窘迫的经济状况,也没多少银子,全不屑一顾地丢在床上,然后对宁氏淡淡道:“老夫人,里面剩下的是我的嫁衣和嫁到赵家这些年置办的一些衣服,我要带走。我想,不说功劳苦劳,单是我为赵家生了儿子,并教育他长大,还值得上这几件衣服吧?当然,若是觉得公廉也不好,我也带走。东西,除了这个陪嫁的箱子和嫁衣,我什么也不要。”

第11节每个人都有机会表现(上)

    妖孽眼中钉,人家带走,风险人家担着。人家不再当你儿媳了,恩断义绝,还有什么立场资格去教训。

    至于眼珠子宝贝大孙子,在宁氏心里比她自个的命都重要,这关口,那更不能提。万一被张氏顺势蛊惑走.......

    哎呀,不敢想。

    就这样,到时候大孙子回家问起他娘怎么不见了,还不知应该怎样向大孙子解释呢。

    宁氏老太太偏执,但不是泼妇,也不习惯骂人。她脸色越发难看,胸中怒火中烧,火苗子在嗓子眼直窜,想发火却不知该怎么说。

    赵大有眼盯着箱子中露出的那些麻布旧绸子衣服,眼圈不禁一红:成亲这么些年,老婆不但没置办象样的衣服,连陪嫁的东西都贴上去了。尽管当初被坑姐和姐夫的小舅子阻拦偷走,张氏能带过来的嫁妆不值多少钱,但赵家也真委屈了她。

    再看看老婆头上的金钗,那是张氏唯一一件金首饰,还不是纯金的,更不是赵家置办的,也是张氏的陪嫁,当初老婆成全弟弟委屈自己,把疼爱她的双亲置办的全套金首饰都没要,还开玩笑说:赵家若嫌弃张家嫁妆少,另娶不迟。就戴着这个充门面的镀金货出嫁。

    扑通一声,老赵跪在老娘面前,低低叫声:“娘。”

    宁氏自然知道儿子的意思,正火头上,憋得慌,气得举手就打,但巴掌快落老赵身上时又停住了。儿子和大孙子是她的命。她宁可自己挨打也舍不得动儿子一指头,样样是人尖子的宝贝大孙子更是如此。只是怒气无处发泄,只得狠狠地骂声:“糊涂蛋。”

    这个只知打打杀杀风里来雨里去的夯货,你看不出张氏是在逼你服软心软?她这是在盲目护那个妖孽,将我们娘俩的军。

    妖孽决不可留。有些软决不能服。后者是宁氏在娘家就有的心得。

    万一心软,祸起,赵家绝了后,我死后怎么去见你爹,更别说是赵家列祖列宗。张氏要走,那就让她走好了。你正当壮年,没了张氏这个霸道妒妇,再娶几个女人,说不定赵家能从这一代枝繁叶茂。若是那样,我死也能轻快地……

    老太太不知张氏的骄傲和骨子里的个性。

    老赵这一跪,让张氏越来越冷了的心有了点热乎气。老赵夹在当中的难处,张氏也能理解。

    但今天若是老赵杵在那里一直当孝子,不维护我母子,或者只为我也行,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大家一拍两散更好。

    在家当姑娘时,张氏就帮父母当家理财,甚至是主力,又在赵家历练这么些年,还就不信了,离了赵家,凭我的头脑、能力,会活不下去,有这么个神奇小儿子,会没有腾云驾雾上九霄,扬眉吐气的时候?哼,有你们高高仰望的一日,或许根本不用多久……

    都没意见,张氏盖上箱子,抱着赵岳向外走。

    老赵急眼了,起身拦住张氏道:“娘子,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我们”

    还好商量?

    人命是能商量的?尤其是自己儿子的命。

    我今天一犹豫,儿子的命就没了。我这个媳妇不被骂死咒死诽议死吊死,从此也抬不起头来,剩下的岁月只能活在愧疚中了无生趣。

    张氏打量着老赵,心想:我老以为是他心粗,原来这真是个糊涂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一摆手阻止说下去,不理老赵,拐了个弯绕开,出门,带着闺女和小豆芽径直向前院而去。

    赵家虽然人丁单薄,但家院着实不小,毕竟当初这里是荒野偏僻之地,几乎没有人烟,又是战乱年代,没人顾得上管这些地方,荒地自然是随便占。能占多大地盘,就看你家有多少人口多大实力。那两千亩地也多是这么来的。

    家大,房子也多,当初赵家人口不少,更为了子孙繁茂积极准备。

    大宋常见大家族的三进院落,后院自然为内宅。中院是会客厅、客房等。赵庄收养的大部分孤儿、管家老刘和来的重要人物,如张氏的弟弟,也在此居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年上秋,辽寇犯境的时候,张氏的弟弟张倚春一家三口就会来赵庄避祸。

    这没什么。

    毕竟,或许在整个沧州府,赵家庄抗辽寇的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沧州太多人明白,辽寇来时,在赵庄比在县城都安全得多。县尊大老爷逼急了,未必不会勒索百姓钱财,拿草民的漂亮闺女,甚至草民的脑袋,一并当礼物送给辽寇换取退兵。赵家庄全体成员却只有誓死抵抗,绝不妥协。张家庄虽和周围的村落实行联防联保,但人口和武力不足,为了更安全,张倚春一家跑姐姐姐夫家中避难,很正常。

    这其实也是张氏当初主张的。原因也是怕有个万一,张家绝了后。

    问题是,以张倚春那独性子,赵家有困难,与他无关,来赵庄由姐夫保护,一分不掏,白吃白住,还要抱怨吃得不好,招待不周。何况还远不止这些。所以难怪宁氏老太太不满张氏。

    此时,张氏来此就是招呼弟弟和老管家套车回家。

    “倚春,我和你姐夫要合离,不能住这了。咱们回家。”

    到了这时候,张氏的神色才显出一丝恍惚和脆弱,双眼中泪光闪动。此刻,她很需要亲弟弟的支持和安慰。

    为了避免落泪,她一边对张倚春说着,一边仰头看看昏暗清冷的天,“好冷啊!”伸手掖紧包小儿子的小被子。

    “合离?”

    张倚春惊讶地看着姐姐,“不好好的么?这么突然,为什么呀?我说姐呀,你要不是老那么强势霸道,姐夫又”

    “又什么?”

    张氏皱皱眉,扭头看着弟弟,耐着性子解释道:“老太太和赵大有把岳儿当妖孽。留在这,甚至走晚了,我们娘俩的性命难保。”

    “妖,妖孽?”

    张倚春吓了一大跳,看看姐姐怀里的吃奶尿床小不点,神情又放松了,眼珠子转了转,电光火石间不知想了些什么,又不急不徐道:“姐呀,这俗话说,夫妻打架,床头打,床尾和。两口子哪有隔夜仇……”

    说着说着,头昂起,下巴抬高,慵懒的神色都出来了。

    “嗯?”

    张氏和赵岳,娘俩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盯着张倚春:性命攸关之际,你说这个?你是真不明白危机,好心想劝和?还是别有居心……

    毕竟是唯一的娘家亲人,张氏不敢向坏处深想。

    印象里,这个弟弟尽管自私、废物,但本质不坏,至少心没那么黑那么狠毒,不会在这当口居然盘算着借刀杀人,把亲姐姐和外甥除掉。

    赵岳知道一点这个舅舅不着调。

    他只是觉得母亲的至亲娘家人,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立场鲜明地站在母亲一方,给母亲支持安慰和力量,让母亲感觉温暖有了依靠情绪放松理智起来,而不是和稀泥。就算要劝和,也不是这时候。

    再说了,身为依靠姐姐姐夫的弟弟和小舅子,你有那个资格充当和事佬么?精明强干的母亲需要你个废物当和事佬?

    赵岳审视这个舅舅,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察觉在母亲的盯视下,舅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阴冷,不禁心一沉:这个看起来一表人才的舅舅,或许并非只是良善的花瓶纨绔。也或许是我的错觉。毕竟转生这个乌龟世界,心态变了,情绪恶劣,以另一种眼光看一切,难免从险恶角度分析错人心……

    赵明月也盯着舅舅。

    她毕竟还年幼,看不出想不到什么。只是因为一向厌恶这个坑人舅舅,才本能地不喜欢张倚春的一切,包括张倚春说的话。

    小孩子的爱憎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更小的小豆芽只知紧紧跟着张氏,小脸上仍是惊慌失措和茫然。

    宁氏老太太随时会改变主意追过来,坚决除掉赵岳,一了百了。张氏顾不上多探究弟弟的心思,见张倚春一副无动于衷好整以暇的架势,皱眉对候在一旁的老管家吩咐道:“钱伯,快快备车,立即搬离。”

    “是,大小姐。”

    老管家恭敬答应着,招呼跟来赵庄听用的两个得力家丁周大、周二兄弟:“周大,握紧你的刀,在此保护大小姐和小少爷。谁若敢妄动,你就是死也不能让大小姐和小少爷损根毫毛。”

    “是。”

    周大洪亮应着。

    “周二,你去把大小姐的嫁妆箱子搬来。我去套车。要快。”

    三人立即行动起来。却听张倚春猛然一声暴喝:“站住。”

第12节每个人都有机会表现(下

    老管家和周二闻声停身。

    张家三个下人都阴沉着脸盯着自家这位庄主,看看他要说些什么。张氏和赵岳更是。

    这个姐姐不在张家都把我卡得紧,若回了张家,我还能是庄主?还有我自在舒服的日子过......

    “呵呵”

    张倚春干笑几声,迎着姐姐探究的眼神笑道:“姐姐,别弄得那么一惊一炸好不好?姐夫对你那么好,怎么会害你。你说笑呐。”

    张氏仍不能确定什么,只能向老管家挥手,“赶快去。”

    老管家和周二刚要走,就听张倚春恼怒喝道:“都他玛给我站住。”

    冷冷盯着老管家,张倚春狠声道:“搞清楚了,我才是张庄庄主。”

    心里则腻味透了:“这老东西,老头子活着时,只听老头子的。老头子不在了,只听我姐的。玛了格B的,嫁出的姑娘,泼出的水,你个老东西不懂?听我的才有好处,你也不懂?老糊涂虫。还有这周大周二,我姐安排你们盯着我,不让我喝花酒,不让我赌两把,不让我……入你娘的,我才是你主子,你俩个狗奴才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管起你主子爷来了。现在张倚慧没赵家撑腰了,再拖一会儿,说不定就和她那个宝贝小儿子完蛋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居然还不醒脑子赶紧转向服从我,真是愚蠢透顶,笨死了,果然活该是贱婢贱命。”

    恶念一起又不禁想到留在张庄管事的两亲娘舅,“那两个老东西也是不识时务。身为我娘的兄弟,老娘活着时居然不听她的话,听嫁出去的张倚慧的。和这个该死的管家一起把住钱财,不让大爷我快活。都他玛该死。这下张倚慧倒霉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本大爷等着。看我这个主子怎么收拾……”

    看着张倚春扭曲的俊脸,和盯着下人的凶恶眼神,连赵明月和小豆芽也看出张倚春其心恐怕不善。张氏和赵岳娘俩总算基本确定了可怕的事实。张氏本已疲惫脆弱的心再遭重创,眼前发黑,身子不禁一晃,差点儿把赵岳扔地上。吓得老管家和周大周二一声惊叫。

    好在张氏立马想到自己还抱着小儿子,赶紧打起精神,抱紧赵岳站稳。

    强忍悲痛,张氏轻声道:“别在此丢人现眼,钱伯,赶紧去。”

    老管家和周二点头,立即再次离开。周大则阴森森盯着张倚春的脖子,握紧了刀柄。

    “站住。老钱,还有你们,你们敢不听我的?莫非你们想赶出张家庄,当乞丐流浪汉?”张倚春怒喝着,还不忘掩饰哄骗:“老钱,你莫非真老糊涂了?看不出我姐这是在赌气?今天我姐若真离开了赵家,办什么合离,翻了脸,她就真回不了赵家,一生幸福就没了。”

    可惜,老管家理都不理他,一边急走,一边厌恶地想着:我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庄主,长得人模狗样,人见人爱,骨子里却真是个草包禽兽。明明是个无知无识的蠢蛋,还自觉了不起,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平生唯好酒好色好赌,一顿不喝馋得慌,一天不色痒得慌,一天不赌难受得慌,正经挣不来钱,当流氓地痞骗子弄钱又没那个胆子。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废物。不,不仅仅是个废物。

    想当初,大小姐出嫁。老太公念闺女对家里贡献大,嫁妆准备得不少,对比大小姐的贡献其实也不算多丰厚。可这个少庄主觉得张家一切都应该属于他继承,先是私下阻挠,让严重偏心的老夫人减少了一半嫁妆,就这,他还不满意,竟然偷偷摸摸亲自把大小姐嫁妆里压箱底的十两金子、两锭五十两的银子和那匹蜀锦全部拿走。大小姐心胸开阔,疼爱弟弟,察觉后,不但什么也没说,连老太公特意准备的首饰也不要了,说是留给弟弟以后说亲用……

    若说少庄主那时还小,不懂事,那,大了呢?

    正事不干,已露出败家子潜质。

    大小姐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少庄主长得也,用读书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是那什么玉树临风。这小子长得迎人,还生了一副巧嘴,哄得老太公老夫人瞎开心,老两口看这个儿子什么都顺眼什么都是最出挑的。更能勾引得大姑娘小媳妇,让这小子自鸣得意,心气极高,觉得谁也比不上他,不知耍了多少二虎,做了多少蠢事烂事。他要不是张庄少主,赵庄的小舅子,早不知被那些坏了婆娘闺女清白的汉子打死多少回。就这,偏心的老夫人还觉得这是宝贝儿子有本事,让这小子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地任性胡为。

    这些还不算什么。

    老太公身体不好了,开始放权,让这小子试着当家。结果这小子感觉总算成了真正主人,家里的钱财可以随便花用,胆气更壮,仅仅几天后就被人在县城设局陷害。那伙人先是用酒色架秧子抬轿子哄得他找不着北,后再起哄嘲讽,激得他二虎气发作丧失理智,结果在赌桌上小赢大输,一夜输掉了六万多两银子,还是利滚利的高利贷。把张家连人都卖了也还不上。

    这小子被威胁,怕死得要命,想着先尽量还一点拖着,回家支钱,数目太大,我坚决拦下了,报告太公。这小子就向爹娘说有个好生意要和有官府大背景的好友合伙做一笔,机会难得,错过不再有。哄得爹娘信以为真,觉得自家儿子果真是有大本事的,不动则已,一动就捞个狠的,就是比闺女强百倍,同意拿钱,被我拦下说这么大笔钱,谨慎为好,先查一查那人的底细。结果,这小子限期还不了钱,想赖账,人家打上门逼债,当场气死了老太公。六神无主的老太太这时想起闺女了。

    幸亏大小姐厉害,一眼识破,和姑爷带人分头突袭,把那些人连爹娘老子带儿女都抓起来严刑拷问。这才知道是崔家搞得鬼,目的是夺走张家的地,同时报复羞辱赵家。主持赌局的大地痞藏在崔家。欠条也在崔家手里。

    姑爷大怒,把丈母娘和小舅子保护在赵家,派人告诉崔家,钱有的是,有种你来拿。又是恶斗又是经官的,越闹越大,大小姐安排的人趁占了上风的崔家得意疏忽,抓到了憋不住,偷摸出门鬼混的大地痞和设计赌局的那几位崔家人,然后不再理睬崔家,等官府上门耍横,亮出证据和大地痞。明告诉官府:若硬要颠倒是非,迫害张家,那就是官逼民反。赵张两家没了活路,相关人有命占地拿钱,却休想有命享受。

    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顶着天塌压力,费了无数周折,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幸亏当时的高阳路安抚使算是个好官,怕闹起民变,最后才摆平了这场大祸,保住了张家财产。

    这些年,为了这个弟弟,大小姐操了多少心。为了保住张家祖业,大小姐向两亲娘舅下跪恳求相助,为代弟弟陪罪,大小姐向我这个老奴下跪;怕弟弟有个闪失,顶着赵家当家老太太的白眼,把弟弟每年上秋护在赵家……

    大小姐付出这么多,结果,就换来今天弟弟趁火打劫的杀心。这个外表鲜亮的废物蠢材畜生!

    若没了大小姐,张家也敢想继续存在?就凭这个当家的空壳蠢材?嘿嘿,只怕我老钱为张家忠心耿耿效劳一辈子,到时全家老小连乞丐都做不成......

    怀着这种愤恨怨念,老管家自然听张氏的,该干吗干吗。

    周二却被忽悠了,脚步一顿,但看老管家不停,大小姐也没二话,又赶紧奔向后院。

    赵岳微侧着小脑袋,静静打量着阴着脸又转向母亲花言巧语极力掩饰恶念的舅舅,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和不屑:就你这样的,还想和我们娘俩斗.......

    封建迷信害死人。虽说事发突然,凶险万分,但机会太难得。这家里每一个利害攸关的人,都有公平地表现机会。

    在这乌龟世界,老子想保命,想继续科研事业,注定走造反的路,不趁着年幼被忽视,就此好好观察一下,我怎么知道哪个人是可靠能用的,哪个又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暗藏身边的祸根呢。没学过商业,但起码的风险控制,老子还是知道的.......

    亲爱的舅舅,你不用急,慢慢演,可千万演好罗。

第13节纷纷登场(上

    张倚春若有若无地侧挡在姐姐前面,在努力喋喋不休地劝说,尽量拖时间等待转机出现。

    今天决不能让姐姐回家。这事关张家大权和以后能否肆意生活。

    若不是没本事也没那个胆子杀人,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迫切心情,极可能会扑上去抢过赵岳亲手掐死,然后看着姐姐崩溃。剩下的就是赵家的事了。他可以悠载悠载地回张庄当个真正的庄主。可惜,控制不了局势,斗不过姐姐,只得掩饰好心思。

    张氏看着这个自己一向尽全力维护惯着的弟弟,尽管无法十分肯定什么,只那种感觉,已让她心痛如刀绞。

    这世上最让人寒心恐惧的不是狠毒强大的敌人,而是亲人,尤其是最亲最信任的人的无耻背叛践踏。

    赵岳两世为人,深明这个道理。

    他感觉这时候的母亲就象是非洲草原上被狮群抛弃的带崽母狮子,虽然自身强大,心境却苍凉无助孤独痛苦。而他就是那只必须依靠母亲才能生存的小狮子。在小狮子长大的过程中,任何敌人,比如大象、花豹、猎豹、野牛、野狗、毒蛇,甚至是野猫、野猪都能轻易至他于死地。更不用说那些更凶猛的其它狮子。只有母亲在并且强大,他才能有机会长大。等长大了,哼哼……

    其实不用长太大,等能走了,只要稍有个平台,他就能慢慢把这个世界整个掀个底朝天,把痛恨的一切填进深渊。

    担心母亲受不住一连串打击崩溃掉,现在必须做点什么,给母亲打打气,让母亲看到光明。

    动了动小身板,引起母亲注意,赵岳努力抽紧裹在小被子里的两只手。

    张氏以为把小儿子裹得太紧不舒服,就倒了下酥麻的胳膊,松了松被子。赵岳抽出小手,一手搂紧母亲的脖子,让母亲抱得轻松些。话说他虽然出生还不到百天,却已经不轻了。母亲抱了这一会儿,已经累了一头汗。另一只小手小心翼翼摸摸母亲被打得青肿的脸。

    肿得这么厉害,可想而知,老太太当时下手有多凶狠,意志有多强烈,杀心有多重。

    抱着某种信念而偏执的人是可怕的。

    想想那些狂热的宗教分子把自己做成人体炸弹……

    母亲如果不当即立断,这会我只怕已经……

    笑着轻轻亲了下母亲完好的脸,小脸贴在上面,在母亲耳边小声道:“娘,你真伟大。这一世有了娘,还有什么能挡住我改变世界?”

    张氏微一愕然,随即,苦涩悲怆的心就被一股汹涌的热流充满了,满满的负面情绪象积雪一样似乎在一瞬间就被阳光扫净。两行热泪却滚滚而下。苍天有眼,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正绞尽脑汁没话找话的张倚春却被雷得不轻。

    我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听到三月的娃说话了?不不不,不仅如此。还说得,说得他娘的比我都流都好!我看到三月的娃在安慰他娘,还安慰得如此贴切如此感人如此霸气如此……这,这,这果真是个妖孽。那个糊涂老太婆没认错,绝对没认错……

    一旁忠心守卫的周大则把胡子拉叉的大嘴张成大大的O型,完全呆了。

    赵明月和小豆芽哪懂得小孩应该几个月会说话这种事。她们只是觉得稀奇有趣,都好奇地盯着赵岳。

    赵岳冲姐姐和小豆芽笑笑,再扭小脸不屑地看了看便宜舅舅,一举小胳膊,奶声奶气大声喊道:“我有娘,我自豪。”

    这一声把张倚春彻底雷得外焦里嫩,两腿一软差点儿打起摆子。

    张氏却嘁地笑了,眼泪却淌得更凶。

    有子如此,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不是么?

    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擦擦眼睛,轻瞥弟弟一眼,轻描淡写道:“张倚春,你不想走,就留下吧。”

    说完大步向前院走去。周大回了魂,赶紧跟上。

    看到张倚春也赶来,似乎想拉住大小姐,或者干点什么,周大立即按刀把子横在中间,任张倚春怎样呵斥绕行,都牢牢隔着。

    ………………………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转眼间刘管的身影出现了。

    他满脸通红,一头的汗水,一边跑,一边呼呼直喘,显然是刚从外面一路急赶回来的。

    后面,同样一头汗水的小荷叶远远地追来。她的速度还不如常人走得快,显然是累得跑不动了。

    “主母,主母,”没跑到张氏眼前,刘管就急喊:“你要三思啊。”

    转眼到了近前,刘管顾不得擦汗,喘着大气就向张氏深施一礼,继续用敬称,“主母,赵庄不能没有你呀。请你一定三思,万不可轻言离开。”

    直娘贼的,别人不知道,我老刘还能不知道,赵庄若没有精明果敢的张氏在后十几年打理内务,查漏补缺,出主意,定决心,只我们三个老爷们领着捣腾,危难重重下,顾头不顾腚,这上万口子人只怕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团结安宁有序强横的赵庄可言。

    这是个好人,一腔热血的好汉子,忠心不二的好帮手。

    张氏看着刘管,轻轻叹口气:可惜,他只效劳赵家。我和赵家冲突,无论他心里多不愿意,最终还是会站在赵家一边。若赵大有顶不住他娘的压力来杀岳儿。老刘终会举起屠刀。所以现在他的好心却阻碍我们离去,只怕会害了我娘俩。

    正不知怎样对付老刘,后边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

    以郭氏为首的八个老太太,在丫环的搀扶下匆匆走来。两个大姑姐也在其中各自搀扶着自己的亲娘。

    刘通他娘何氏那高高在个子跟在后面,是那么显眼。她抱着小刘通,眼望张氏,一脸的急切和不舍。

    十几年在一起同甘共苦,虽名为主仆,却是比亲姐妹还深的感情啊。

    当时,小荷叶来家后求助,可老刘不在。何氏平时就没个大主意,头一次碰到主家夫妇内讧,更没主意,秉刘家祖训,又不敢私自作主地站队,惶急下念叨着:不可能的,不会的,小少爷绝不会是妖孽。”

    和张氏一起辛苦照顾喂养的娃怎么可能是妖孽。若真是妖孽,还用吃奶?还会拉尿在床上?妖孽就是妖孽,再小他也不是凡人。妖孽不是应该吃人肉喝人血吞噬人魂么?吃什么奶啊......

    好不容易回神,一想这事得丈夫来,赵家小少爷是妖孽这种事又不能随便让家丁知道,赶紧打发小荷叶去找老刘说明并求助。自己则跑去向已故老太公的正妻——赵家名义上的当家主母郭氏求助。

    郭氏是个贤惠的,七十多了,思想越发通达,身子仍硬朗,脑子也清醒。

    她很喜欢张氏这个儿媳妇,不相信慈悲良善的赵家会生个妖孽后代,却知道以宁氏那个性脾气,一旦认准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尤其是在儿孙上,她很清楚,在赵家,自己就是个招牌,平常说几句还有人听,若和宁氏对立起来,那就只能剩下叹气了。

    毕竟老太公不在了。赵家现在当家的是宁氏的儿子。她只是个靠赵家养活的孤寡老妇。这事自己一人无法改变什么,只得通知其他妹妹一块儿来试着缓解一下形势。这首先得把惊慌果断的张氏留住。否则,张氏回了娘家,即使以后能回来,那夫妻之间的隔阂也种下了。再也难以回到过去的情投意合与默契。那赵庄以后.......

    这些老太太们巴巴来支持挽留,张氏感觉心里温暖,却没有松口气。她自然也清楚这些老太太在赵家的实际地位和能力,更清楚宁氏对她那些哥哥和老娘的过往事迹和个性。老太太们拦不住宁氏的决定。此刻的阻拦劝说只能让娘俩逃离危险的形势更不利,甚至是把母子陷入更危险的景地。

    好人好心办坏事。

    张氏心里着急,升起一肚子无名业火,却不能向谁发。

    而赵岳把小脑袋趴在母亲的肩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偷偷观察着老太太们。对李赵信、董赵越的母亲观察得尤其仔细。

    如无意外,两个表哥以后是要大用的。岂能不谨慎。作为两表哥的唯一至亲寡母,两姑姑的善恶和本性也就很重要了。

第14节纷纷登场(下

    赵庄出名的三凶货:刘武、李赵信、董赵越突然冒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拎着这个时代民间半允许拥有的武器——朴刀,衣衫单薄,挽着袖子,脸上是汗,应该是在练武中跑过来。

    和他老子一样,没等到近前,刘武就喊着:“主母,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你老人家动了气。告诉俺们,俺们活撕了他。”

    呼喊间,三凶货都盯着张倚春,目光凶狠,似要吃人。

    因为有风声干扰,在侧院练武时,他们只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张倚春在叫呼,虽不喜这位赵庄舅爷,但不是他们有资格管的,也就没当回事。后来听到老刘的大叫,留心下又听到许多声音掺杂,似乎赵家的老太太们都出动了,这才感觉出了大事,赶紧过来……

    一直躬着腰苦苦恳求张氏的老刘猛然听到二子的话,这火也不知怎么就疯狂窜起,气急败坏地冲向儿子,一边打一边怒声呵斥:“浑货,你瞎咧咧个啥?这有你说话的份么?给俺滚一边去。再敢耍二虎,俺拾掇不死你个浑货……”

    “爹——”

    刘武莫名其妙挨了通胖揍,虽说年轻力壮,身子骨结实,皮糙肉厚的,平常也挨惯了,不当个事,可心里这个委屈啊:“俺帮主母,这咋也不对了?爹还讲不讲道理了?你也就是俺爹,打俺是应该的,换个人这么对俺,俺扒了他的皮……”

    老刘气咻咻地盯着退到一边的二子,心说:“混帐东西,你撕谁呀?庄主和老夫人?搞清楚状况再搞行不行?真是莽撞没脑子。怎么教都不行,气死老夫了。”

    后边的李赵信、董赵越一咋舌头,看到张氏青肿变形的脸,谁敢在赵庄打赵庄主母?看看气势汹汹的老刘,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哪敢耍二虎,老实到母亲身边帮着搀扶着亲奶奶,小声问清原委。

    赵岳会说话后问母亲才知道了:渔业是赵庄的主要经济支柱之一。海上、淡水都进行。鱼虾蟹、以及各种海澡植物,凡是能吃的都弄来卖钱换粮食,或晒制好填肚子。可以说,没有渔业,赵庄人得饿死至少一半,或者根本不可能汇聚起这么多人安居在此。因此,赵庄的渔业队伍被不断壮大,规模不小。从事作业的除了老手,全是庄上最精壮能干能打的棒小伙。这支队伍如今是沧州附近海上一霸。

    刘武他们三个长大了,勇武讲义气,在年轻人中有威望,被付予重任,安排负责带领渔民。

    沧州河多,淡水鱼不值钱。这时代的海产品,因佐料和烹饪条件限制,口味不行,人们也不懂得其营养价值,并不受人重视,也卖不上价钱,换不了多少粮食,为了一庄人的生存,即使在冬天,只要海不结冰,赵庄渔民也要继续出海劳作。也只有在辽寇来犯时节才待庄上防御。今年辽寇一直没来,大雪不封路,随时都可能杀来,所以刘武他们三个这时候才能在家悠闲练武。

    此刻,赵岳打量着赵庄三个所谓的没脑子凶货,眼睛渐渐亮起来:渔业,渔民,水军?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向愁眉不展的小脸终于展开,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庄老管家老钱跑了回来。他见这么多人围在这,一愣,随即匆匆作了个罗圈揖,对张氏道:“大小姐,车套好了。是不是现在就”

    张氏毫不迟疑,一点头,正要开口辞行。

    老刘急眼了,扑通跪拜在冰冷的地上,以头抵地,苦声道:“主母,请三思啊。”

    张氏赶紧伸手相扶,“快快起来。”

    老刘哪里肯起,只一个劲地祷告哀求。

    张氏着急又无奈,只好看着背着包站在张倚春身边的弟妹李氏和七岁的侄女,伸手摸摸闺女和小豆芽的脑袋,吩咐道:“明月、小豆芽,你俩跟你们舅母先到车上。娘一会儿就来。”

    李氏是个糊涂又明白的人,性格活泼开朗。

    糊涂是她痴迷张倚春,虽明知丈夫是个吃喝嫖赌的草包绣花枕头,对她也就那么回事,却仍爱恋不改,和后世的狂热粉丝小受有相似处。当然,这和这年头讲究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也有关。既然成了张家媳妇,她就得接受丈夫的缺点。

    说她明白是她很明白张家的事到底谁说了算。

    别看张倚春是张家唯一男根,是拥有张庄的庄主,又坐镇张家,而张倚慧嫁在外。实际上张倚春想作主而能作主的事极少。张庄人,除了跟着张倚春混饭吃的几个混混,没几个听庄主的。

    这会她也明白该听谁的。所以也不管丈夫阴沉沉的脸色,拉着闺女,笑着向赵明月一招手:“小孩子不掺和大人的事。来,咱们走。”

    至于过后丈夫会找她算账,她怕,但也不是很在乎。

    她很清楚:就张倚春那两下子,十个绑一块儿也不是大姐的对手。只要大姐在,丈夫就不能把她真怎么地。或许也正是因为大姐,她才能不被丈夫休掉。退一步说,若大姐真出事了,那她在张家的日子也到头了。同样也就无所谓丈夫不满了。

    走到大姐身边,张氏摸摸小侄女的小脑袋,微微叹了口气:“这也是个不讨爹喜不受爹待见的。”

    李氏趁机好奇地就近打量着引起这场大风波的祸首赵岳:“这就是妖孽?这么一个粉雕玉琢般的漂亮可爱宝宝会是妖孽?真是搞笑。还有比这个更搞笑的么……

    爱笑的李氏忍不住笑起来,就突然发现赵岳也笑了,冲着她笑得……极开心……似乎表露着亲善和一丝丝欣赏。

    瞎想什么呢?这么小的孩子会懂得欣赏?

    之前李氏在屋里,不知赵岳的神奇吓人,所以自嘲了一下,笑着向赵岳摆摆手,跟着钱管家,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赵岳扭头注视着李氏渐渐远去的身影,心说:“是谁说过爱笑的人有福?嗯,我会证明这一点的。”

    到目前为止,除了马二庄主一家外,赵庄的主要成员都出面了。

    赵岳正遗憾赵庄二巨头之一行商在外,今日无法看到其表现,马大财和妻子乔氏就双双出现了。

    马家搬来赵庄后,住的是赵家的房子,只在中间砌了道墙,隔了个单独院落,另开了大门出入。但墙上开着小门好来往方便。

    瞧老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到家,极可能连家门都没进,就被乔氏拉来了。

    仅一墙之隔,这边闹轰轰的,乔氏自然能大体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岳盯着快速走来的马家夫妇,清楚:这时代讲究多。赵马两家在一定程度上虽说可以说是生死与共。但,乔氏听到了,丈夫不在家,就不会随便过来掺和赵家的事。可不象前世,有热闹,一定围观,不管关系远近,管你当事人喜不喜欢,都要积极参与发表自己“高明”的见解,借机展现一下自己,任性地发泄一下情绪,甚至图谋点什么。

    这位马庄主会怎么做呢?

    赵岳眯起了眼睛,却支起了耳朵。

    ——晚还有一更,请鼓励一下

第15节不就是迷信么

    乔氏先跑过来了,看到张氏在大冷天一头汗,不知是急的还是抱儿子累的,笑吟吟直接伸手想代抱一下,却被张氏苦笑着却坚决拒绝了。在这个时候,赵庄的任何人,张氏都不会信赖。另外,她也是不想给马家添麻烦。

    小儿子此刻就是个炸弹。谁沾谁就可能脱层皮。

    马大财到了近处,先弹了弹灰尘,整理了一下衣服,正了正冠,再走到张氏面前施了一礼,注意,是以两家关系,平时根本不会用的大礼。只这一点就透露出许多信息。

    他之前的行为,也不是说马大财穷讲究、或傲慢摆谱,恰恰相反,正是表示他对张氏的尊重。

    在尊长面前衣冠不整,是为无礼,不成体统。

    马大财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虽然以赵庄的情况,没多少资本也没什么象样的商品,做的只是不大的买卖,和那些巨富相比,只算个小商人,却不是刘武这样的草莽。

    在这个时代待了三个多月,赵岳多少也懂些这方面常识。他偷偷地继续注视观察着。

    “小弟见过嫂夫人。”

    马大财笑呵呵的问候一声,又看了看罪魁祸首小赵岳。

    张氏这时真急得无语了。

    一拔阻拦的没对付了,这又来一个更有力的。

    马大财是在赵庄地位特殊,说话好使,可也改变不了宁老太太的主意,更阻挡不了宁氏的决断。赵庄就是赵庄,不是马庄。赵庄人听马二庄主的,是因为马大财和赵家是一伙的。若是相反……

    “大财不要多礼了。”

    张氏强打起精神应付一下,下面就不知该怎么说了。

    难道要翻脸说:“马大财,你们俩口子分量不够看的,救不了我们娘俩,不要在此碍事了,哪凉快舒服哪待着去。

    “长幼有序。嫂夫人贤达。应该的。”马大财笑容不减,双眼仍盯着赵岳。

    他只在赵岳出生时见过一面,就外出行商了。此次回来也是因为赵岳的百天吉日要到了。沧赵一族子嗣单薄,极重视儿孙的事,以赵马的关系,马大财在礼数上自然不会缺。

    这孩子长得真好!

    心里感叹一声,不知怎样形容。

    沧赵家会养孩子,包括夭折的那个,三子的相貌都是大部分象张氏,剩下部分也是随赵大有的优点长的,一个词形容:漂亮。

    赵庄的希望——赵公廉,虽年纪不大,却任谁见了也会夸声小官人英俊儒雅,风度翩翩。绝对的人才啊。

    眼前这个小家伙还太小,但体魄、肤色、五官、气质已能说明问题。只怕长大了,即使比不得老大好看,也至少比老大更多了份英武。

    小精灵赵明月更不用说了。

    马大财观察着小手抱着母亲脖子似睡不睡的小赵岳,心里不免有些半是嫉妒半是喜悦地嘀咕:“积善上百年,赵家的祖坟冒青烟了,有了聪慧过人天生是官料子的子孙,又有了这个只怕更厉害的小家伙。

    还妖孽?切。

    真是妖孽要害赵家,转生世仇崔家,帮崔家把赵家灭个干净不更简单更好。

    你当妖孽是什么?象某个绣花枕头那样的蠢材么?

    还是觉得,妖孽做恶,不懂得借力,或喜欢费事,喜欢做有难度的事,越有难度越好。你当妖孽和某些人一样吃饱了撑的,没事想法自个折腾自个……这么好的孩子不珍惜。老太太这是搞什么?莫非是福薄,担不起?”

    他神游着,不知赵岳正观察他。

    扑通,扑通……

    周二抗着个箱子急匆匆奔来,看到张氏老远就喊着:“大小姐快走。老太太正强逼姑爷来抓小少爷烧死。姑爷不肯,正挨打呢,可看样子顶不住的。快跑哇。”

    啊?

    众人齐齐一声。有的愕然;有的惊慌失措;有的皱眉;有的为难;有的叹气……当然还有个窃喜,甚至是差点儿忍不住狂喜的。

    张氏大惊,果然不出所料,当即再不顾什么,喝声:“周大,走。”立即抢步奔向前院。

    马大财看着周二抗着个大箱子却能跑得飞快,似乎丝毫不费力的样子,知道箱子里没什么,至少是没金玉之类值钱的东西,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叹一声:“如此贤德之人岂会生妖孽!”

    “嫂夫人,嫂夫人,且请慢走,天气寒冷,别冻着孩子,且请在门房稍坐歇息。待俺老马去和老夫人解说此事。若是不行,俺老马在此以祖宗名义发誓,到时会拔刀亲自在前面给嫂夫人开路。谁想伤害小少爷,先踩俺尸体。”

    何氏忍不住了,大哭:“夫人,你别走啊。”抱着孩子,甩开大长腿奋力赶来。

    小荷叶哭得更凶,也在后跌跌撞撞赶着。

    看到这一幕,乔氏、赵岳两姑姑、搀扶老太太的丫环们都不禁动容落泪。赵庄没了张氏这个贤德主母,以后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郭氏恨恨地顿顿拐杖,颤声招呼着:“儿媳妇呀,倚慧,你慢点。”也挪着步子向前赶去。其他老太太有的含泪,有的随大流,乌泱泱地也跟着追。

    张氏却充耳不闻,丝毫不停,听到众人赶来,心中大急,脚下越发加劲,越发跑得快了。

    刘管嘿一声,双手抱着脑袋,蹲地上狠劲揪自己的头发。

    刘武有劲没处使,烦躁地转着圈子,突然狠狠一刀剁地上,嘟囔:“这你娘的到底是搞什么呀?还过不过日子了?”

    李赵信、董赵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苦着脸看着刘管,“刘叔,我们,我们,哎呀,我们是不是去见见老夫人和我舅父,做点什么?”

    赵岳的亲娘舅张倚春则脸色阴沉沉的,仰头望着天空,咬着嘴唇,捏着拳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他眼角似乎也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表现都落在赵岳的眼里。

    眼看着母亲跑到前院,快要冲到大门口,赵岳在母亲耳边轻声道:“娘,不用跑了。”

    张氏一愣,但此刻小儿子的话好使。她也累够呛,就大喘着气慢慢停了下来,又努力抱高儿子,看着小儿子的脸。

    赵岳伸小手,用袖子给母亲擦擦汗,然后迎着母亲探究的眼睛,轻声道:“我有伟大的娘,也要有爹。爹娘这么完美一对,应该一辈子和和美美在一起。”

    张氏身子一震,就听赵岳又说了:“有这出闹剧,想看到的,孩儿都看到了。可以结束了。”

    对于小儿子的神奇和心机,张氏见怪不怪,尤其是现在都有些麻木了。只是提醒道:“岳儿,你不了解你奶奶偏执起来的决然狠辣。当初,她对她那些兄弟甚至母亲,哎,反正她真会杀你的,甚至娘也难逃一死。”

    赵岳亲亲母亲忧惧的脸,自信说着张氏听不懂却喜欢的话:“相信我,娘。不就是封建迷信么?有什么难对付的。弄完这个,正好清清净净开始干正事。我要让娘过上皇后也没有的快活日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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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约梁山介绍:
人生从争生命权开始就是遭遇战。
狂人赵岳逆入北宋末,有爱大宋幸福上进的家,面对的却是急剧转变的历史轨迹,腐烂统治、废物军队、麻木浮华民众、湮灭的血性勇气、凶猛逼近的天倾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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