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和皇族列坐在两侧的案几前。赵灵君一旁的内侍官不断地宣读道:“司马相国送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数珠手串一对。
大将军送东海夜明珠一对。
礼部尚书蔡仁送南国珊瑚树一支。
户部尚书送战国青铜鎏金嵌宝石吊壶一座……”
礼单念完后,赵蕊姬瞅准空隙,盈盈地走上前,说道:“蕊姬没什么贵重礼物赠给公主,听闻河南水患,公主正忧心此事,日夜不能安眠,蕊姬得了一篇治水的策论,特此献给公主。”
赵蕊姬的话一说完,暖阁里鸦雀无声。
司马南风忽的抬头,目光如利刃,射向跪在正中的赵蕊姬,赵灵君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赵灵君余光察觉到司马南风的反应,厉声呵斥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你虽贵为县主,也当谨遵恪范。
治水自有相国大人和朝廷重臣操持,你一女子,想越俎代庖不成?”
赵蕊姬本是献媚,没想到换来一顿雷霆之怒,顿时瑟缩在地,头扶到了地上,连连告饶道:“蕊姬只是想替长公主分担,蕊姬……”
赵灵君怕赵蕊姬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引起司马南风猜忌,便厉声喝断:“本宫念你出身寒微,初来乍到,不懂皇家礼仪,又是初犯,今日起,你禁足栖梧宫……”
“慢着。”还没等赵灵君说完,司马南风就打断了,“既然县主有这番苦心,长公主怎能辜负?”
司马南风起身,走到一直跪伏在地上的赵蕊姬身旁,拿起策论,仔细看了一遍,问道:“这是你做的?”
赵蕊姬不知道如何做答,先说“是”,感觉不对,又说:“不是”。接着,又慌乱地解释道:“是我找人做的?”
司马南风说道:“县主还认识这样的人才?是谁?”
赵蕊姬不知该如何圆下去,只好把头更深地埋在了地上。
司马南风稍稍有些不耐烦,声音如洪钟般响起:“快说!”
赵蕊姬身体发抖如糠筛,司马南风以为她故意不说,便吩咐左右侍从:“来人,带下去拷问!”
赵灵君起身,走到中央说道:“相国大人且慢,她不过是个初入宫的小丫头,兴许是从哪里照抄了些治水的法子,本是想讨本宫和相国大人欢心,没想到一时激怒了相国,相国就不要再吓她了。”
司马南风只是想问出是谁写的这篇策论,后面附录的束水冲沙法、收窄河道法论述得不十分详尽,问个清楚也好实施。
赵蕊姬当众不肯说,司马南风觉得折了些面子,才让人带下去。
司马南风看了看赵灵君,对跪在地上的赵蕊姬说道:“老夫不过是想听句实话!”
巳月从案几后起身,见礼后,说道:“相国大人乃大齐柱国,经天纬地之材,气宇轩昂。
我等小女儿学鸠之见,县主姐姐,这是被相国大人气势震慑,一时语塞罢了。
治水的策论,司马大人就当笑话,看看也无妨。今日是公主诞辰,因为丁点小事,搅了长公主和相国的兴,就不好了。”
司马相国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如鹌鹑般的赵蕊姬,又四顾周围,众朝廷权臣都在,便锁眉退回了坐席。
赵灵君见势吩咐道:“下去吧!”
赵蕊姬一时没缓过神儿,还一直瑟缩在地,巳月将她扶起,搀到坐席上。
寿宴散后,众人离开暖阁。稍稍恢复的赵蕊姬,怒视着身旁的巳月,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巳月面容淡然,侧目问道:“姐姐在说什么,什么故意的?”
赵蕊姬有火不敢发,愤然起身,“这次算你厉害,咱们走着瞧!”
巳月敛容,说道:“等等。”
赵蕊姬停住脚步,使劲回头,低声吼道:“你还想怎样?”
巳月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碧苔,说道:“跟你真正的主子走吧!”
赵蕊姬跪伏在地的时候,在巳月身后侍候的碧苔,比赵蕊姬抖得更加厉害。此时听到自己要被送回赵蕊姬那里,更是吓得面如白纸。
碧苔跪在地上,给巳月连连磕头,“郡主,放过碧苔吧,郡主,放过我吧,我是清芷宫的人啊!郡主……”
巳月身后的玉祥站出来,呵斥道:“现在才知道自己是清芷宫的人,晚了!”
赵蕊姬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带她回去。”两个丫鬟扶住碧苔连拖带拽地走了。
看着被吓得瘫软如泥的碧苔,被人拖走,玉祥觉得非常解气,顿时身轻气爽,说道:“活该!”
安乐殿内,巳月与赵灵君相对而坐,赵灵君脸色阴沉,一边烧水煮茶,一边说道:“你这步棋走得太险。对付一个赵蕊姬,何须惊动司马南风,随便挑个错处,发回原籍便是。你绕这么大圈子,只是吓她?”
巳月平静地说道:“我的确是想借此敲打赵蕊姬。可是,河南水患也是事实,我把治水的办法写成了策论,想把它交给司马南风,你我都不合适。正好借赵蕊姬的手交给司马南风,又可以震慑赵蕊姬,不是一举两得吗?”
赵灵君放下手中的茶拂,看着巳月说道:“朝浥,我们走的这条路万分凶险,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若是引起司马南风的怀疑,你我羽翼未丰,他杀我们,如同碾死蚂蚁。若是命都没了,还怎么管水患?”
巳月沉默不语,良久,两人都不说话,赵灵君细心烹茶,过了一会,赵灵君说道:“今日诞辰,倒是有个意外之喜。”
巳月抬头,看着赵灵君,好奇地等着她往下说。
赵灵君看了巳月一眼,继续说道:“今日司马杨风送给我一件上等羊脂玉做寿礼,随后,他的儿子司马显又送来了一本棋谱,是稀世孤本。”
巳月定定地看着赵灵君,忖度了一会,说道:“也就是说,那晚,清芷宫里出去的丫鬟中,有一个是给司马显传递消息的。而且,司马显想讨好你。”
巳月微微皱眉,轻声呢喃道:“司马显?司马显不是一向唯司马南风马首是瞻吗?他怎么会单独探听宫里的消息?难道司马显对司马南风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