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询问
山顶平台之上，蛇虎猪鸡分立两边，互相对峙，察觉异常，一齐转过头，一同打了个颤。
“人！”野猪鼻子高高拱起，两只獠牙煞气丛生，似乎要从山头上一跃而下，钉死来人。
“人？”大公鸡抖了抖鲜艳的彩冠，居高临下骄傲的咕咕了两声。
朱玄眯了眯眼，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怎么看着像是在发抖，总觉得不对劲。
另一边巨大的虎头整个转过来对着朱玄，龇着嘴毛发竖起。也不知一团气是怎么毛发竖起的，低声对着身旁巨蛇道：“道士！”
“嘶嘶...”粗壮的黑蛇不自在的扭了扭，掀起一片尘埃。
大公鸡尖锐的鸡喙露出寒光，左眼骨碌往后一转，瞧了眼不远处胖蛇，猛然间双翅铺展，与其巨大的身躯不符的速度眨眼间飞起，狂风呼啸消失在天边。
“老大？”野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声尖叫，“有人啊！杀猪了！等等我！”从山顶一跃而下，如泰山压顶一般狠狠撞向密林中，不知压垮了多少巨木。
哼哧哼哧，四条粗壮的小短腿疯狂刨动，横冲直撞带起一路烟尘，生生开出一条新的道路。
朱玄目瞪口呆，看着山下烟尘一路远去，眨了眨眼，回头望去，黑蛇滋溜贴地以超乎想像的灵活钻进林木中，虎头早已无影无踪。
瞧了瞧左边，又瞧了瞧右边，御风飞向空中，右手五指张开，驾驭元气化作无形巨掌向下一捞，一条‘小蛇’被握在掌心不断挣扎。
“嗷昂——”咆哮声掀起一重重声浪，激荡无穷元气席卷而来，破开无形元气之掌，黑蛇嘭的一声摔进林中，一阵刺耳的刺啦声响起。
虎头出现在十丈之外，变化为巨大的脑袋，占据了小半个天空，直径超过三丈，张嘴咆哮恍若洪荒巨兽吞噬天地。
比特效还要壮观的场景，令朱玄想起曾经看过的蜀山电影，幽泉血魔的骷髅头。
声浪卷起元气铺面而来，无形的风化作屏障挡住了袭击。正欲掐诀施展雷法，看了眼徒有其表的虎头，化为剑指御五行之金，一道剑影凝聚手中，锐气撕裂虚空，响起金鸣之声。
“道长饶命！”黑蛇艰难的驾驭黑气托起身躯一扭一扭匍匐升起，舌尖吐出戳了戳虎头，就像戳破了气球一般噗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脑袋。
剑气在手中吞吐，黑蛇鳞片在夕阳下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黑光，也不知能不能挡下元气所化的剑气。
“道长饶命啊！我们是山神老爷座下神将，百年来安分守己，从不下山一步！”
蛇身高耸而起，蛇头像人一般底下躬身，比腰还粗壮的黑蛇，却瑟瑟发抖好似遇到了天敌。
虎头毛发根根竖起，努力装作威猛的模样，在一旁替妖蛇掠阵。
朱玄散去剑气，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原本只是想试着与之交流，没有想到看着强大的妖鬼，一个个却胆小如鼠。
故作威严道：“山神神将？你是妖是鬼？竟敢冒充神将！”
山神？还是山鬼？
远古之时，神鬼一体两面，山神最初本就是精怪所成，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时代。
黑蛇嘶嘶急促的想要解释：“山神老爷沉睡了，我二人是守护神将的后代，未得敕封...”
朱玄念头流转，脸色一沉，高声喝道：“够了！满嘴胡言！我观此庙邪气升腾，又有道家真箓在此镇压，是山神还是山鬼？哼！邪神淫祀，还敢狡辩！”
黑蛇猝然直立而起：“怎么可能，这符怎么可能是镇压，当年那位道长还曾指点我等守护老爷，请道长明鉴，老爷是得天地认可的正神，绝非淫祀！”
见黑蛇竟然知道其中原由，朱玄不由一笑，没想到这么经不起吓唬，一点都没有传说中妖魔鬼怪的模样，除了外表。
回到石亭之中，看着一蛇一虎落在亭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带上了几分笑意：“你且细细说来！”
没想到这一虎一蛇，知道的比想象当中还要多。它们竟是已经在此守着山神庙一百多年。
原来这里乃是分隔江淮的山脉，延绵数百里，坐落于南北交界之处，西接桐柏，东延皖山。
《尚书·禹贡》有书：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
如此庞大的山脉，并没有一位统一整座山脉的神灵，被各路大小山水之神分割。
此地被命名为玉安山，庙中所供奉之神则是玉安山神。所辖之地不过方圆几座山头。
一百多年前，山神陷入沉睡，而恰好此时有匪徒流窜入山中，与祭祀玉安山神的山民冲突。
无法庇护山民的玉安山神最终失去了祭祀，麾下神将神兵尽殁在冲突之中。
后来匪徒在山中安家落户转为山民，将原本就在山脚不远处的玉安村迁移到二十里外，堪堪离开玉安山神辖地。
一蛇一虎一百多年前正是山神沉睡后被收拢麾下，侥幸逃过一劫。只不过虎将被砍下头颅，成了阴鬼，本相就成了一个虎头。
百年前有道士入山之中，布下符箓，言山神沉睡，有不测之危，故而以此镇守，命它二人好生守护。
而那野猪乃是这百年得了机缘成精，一向暴躁但也懒散，从不惹事。没想到其他山头迁来一只鸡妖，收服了野猪，朝山神庙而来，想要打神位的主意。
更复杂具体的消息，它们不得而知。
朱玄不由失笑：“照你这么说，那些土匪将玉安村毁了，后来自己转为良民安家落户，那道士岂不是他们请来对付山神的？”
黑蛇乌黑发亮的脑袋看不出神色：“道长神威莫测，老爷不过区区小山之主，莫说沉睡，就是当着面，也奈何不了道长。”
“你说我还是说当年那位道长？”朱玄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嘶嘶——您两位都是！”
朱玄双目神光穿透昏暗的天地，望向山神庙所在。也就是说，所谓神灵，其实根本不是修行者的对手？还是说这位山神太弱了？
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无力反抗，才会信任当年那位道士所言，符箓乃是庇护沉睡的山神。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世界观
夕阳落下，天色肉眼可见的昏暗，迅速走向黑暗。
不知什么原因，受到刺激的山神庙仍然没有平息，与灵符不断对抗，升腾的黑气几乎淹没了整个神庙。
“为何见了我就跑，我有这么吓人？”
朱玄再度回到山顶庙前广场边缘，一蛇一虎远远的缩在后方。
黑蛇吐出舌头，嘶嘶作响：“我等近百年没有见到生人了。”
恩？朱玄一愣，远处便是当年匪徒安家之处，这山中二十里看似遥远，对于妖鬼不过须臾可至。就算山民，偶尔深入深山获取山货，难道也从不往这座山而来？
询问它们，黑蛇还未出言，虎头忽然开口憨憨道：“那些坏人当年就想推了老爷的庙，后来还请道士来做法，哪里还敢来！”
“别胡说！”黑蛇一惊，尾巴灵活的甩过，击中飘荡的虎头，“道长，当年他们想要拆庙，还是那位道长制止的。这百年来，我们从来不敢离开一步。我等小妖小鬼，怎敢招惹生人！”
“道长您看，山中感怀当年老爷之恩，常上山来祭祀。两条路不同，令一边正是山民行走之路，后来无人来了，我等也从来不敢踏足。”
朱玄神情古怪，看了眼另一边被草木彻底覆盖不见道路的山林，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黑蛇说来说去，无非是表面绝无害人的意图，也不知此界修行中人还有凡人做了什么，把山中精怪妖鬼吓成这样子。
据黑蛇所言，万物有灵，皆有魂魄。山中山民祭祀山神，死后魂魄入山，寄托于山神灵境。
当年山神沉睡之后，灵境仍然运转，其中兵将数百，直到与匪徒一次次大战，消耗殆尽，直至后来惊变，灵境隐没消失。
灵境？神国？阴世？
朱玄隐约把握住此界何等之模样，对山神庙更加好奇。
但凡初次降临，并非随意选择，山神庙，又隐藏着什么？
夜色降临，月光渐渐明亮，替代了烈日，照亮大地。
朱玄眼见山神庙气息久久无法平静，抬头仰望星空。
繁星无数，竟隐隐似乎与之共鸣。
深深沉浸于浩瀚的星空，哪怕黯淡的星辰，在他的眼中也清晰可见，绽放着独特的光芒。
毫无规律的繁星，一点点星光从中凸显而出，连接成一幅横跨天际的图案，恍若巨龙。
曾经于大唐世界所见星宿图幅显现，体内窍穴随之闪烁，法力奔腾，沿着窍穴同化为一条巨龙。
角、亢、氐、房、心、尾、箕，东方青龙七宿显化，无声咆哮，星光颤抖，大放光明。无穷无尽的伟力没入身躯，更是涌入紫府之中。
阴神盘坐识海之上，蓦然睁开了眼，灰蒙黯淡的上空，一条星光组成的巨龙赫然闪烁着微光，与底下涌动的精神海洋交相辉映。
四象四兽，四维四方，二十八宿一一显现，体内法力沿着不可思议的经络运转，超出了朱玄所修的限度。
星辰与身体一一对应，顺着星图向三垣二十八宿之外更多不可计数的星宿，点亮了体内的窍穴，更不可思议的点亮了星空之中不可察觉的星辰。
紫府之内，上空已经繁星密布，好似置身于真实的星空之下。
天地一太极，人身一太极，太极本为一，因小成大小，因意成内外，若能去此心意，岂有内外之分、你我之别，天地既无尽，人身岂有尽，尽去诸般相。
战神图录，不知广成子所留，还是何人所述，一幅图自脑海中显现：一人盘足安坐一个大圆中心，心胸部位还有一个细小的圆。
圆，圆满，无缺无漏，浑然一体。
朱玄心神好似连接了无尽的天地，化作阴阳太极图。
人体小宇宙，天地大宇宙，天地无心，人以立心。既然身体可以作为心灵之载体，阴神也能作为心灵之载体，岂分内外之别。
有剑无剑，万物可为剑，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剑为兵器，作为外物，身体阴神，乃是自我的一部分，岂能比剑还不如。
朱玄想到了当初心灵融入天心之中，俯察宇宙大千。
心是我，身是我，神是我，万物是我，天地是我，宇宙时空，一切皆可以心御之。
太极也！
无穷之大，无穷之小！
这一瞬间，上至星空，大气虚空，下至脚下百丈山峰，深入千里地脉，都在欢呼，都在共鸣。
心神守一，晋升入一个奇异的维度，天地自然，山川地脉，无尽元气尽在心中，一个昏暗的诡异世界，一道道光华如天柱升起。
何需束缚自己？
我既天地，以御身心，万法归一，皆以为用。
一幅幅战神图录一一在心中显现，精气神自然而然顺着运转，沉浸入无尽的奇妙感知之中。
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好似天音问询，深受现世教育的朱玄，本能的首先想到了物质、能量、粒子、运动、量子，波！
天地万物忽然消失，不闻不见，什么也没有。
身体、精气神；紫府之内精神海洋，星空，包括阴神，一同消失无踪。
只余奇异复杂的波动，如一道道弦变幻莫测。
心灵冥冥不知位于何处，恍若天道，独立不改周行不殆，俯察一切。
意识隐隐有些朦胧，一瞬间察觉异常，灵台不可感应，心念流转间天心印记却自然而然从虚无中显现，化作无数符文真箓，演化阴阳太极道图，五行五色天柱，包容天地万物生灵。
刹那间世界回归正常，再非各种无法理解的波动，还是那个熟悉的世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始终站在原地。身后的蛇虎也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伏低做小等待朱玄吩咐。
星空不再闪烁，体内也恢复了平静。唯有紫府灵台之内，阴阳二气化作日月，无数星辰随之运转。五气贯穿化作天柱支撑天地，无尽海洋之中竟是坐落了一座大陆，其中万物生灵虚影若隐若现。
朱玄额头冒出点点冷汗，没有想到徒有其形的战神图录，竟能造成如此不可思议的效果。
更不敢想象心之修行，竟是如此玄妙莫测，一念流转，世界恍若虚幻，随心而变。
这一次没有天道相助镇压，肆意解脱心灵束缚，融入世界，意识险乎沉沦消散，回归天地自然。
不可一蹴而就，更不能随意解放心灵，抛起肉身或是精气神的‘束缚’。既是束缚，也是一种保护！
借假修真，朱玄恍若大悟，明白自己远远未到能够直面天地之真的程度。哪怕世界本质就在眼前，他反而看不明白。
不可贪心冒进，机缘虽好，更要警惕。
第一百三十八章 灵境神诏
百里之外，白马尖，山中一处精巧的佛寺，一声佛号远远传扬。
天柱山灵境，神主大宴四方，高坐尊位之上，忽然一声叹息，引动底下无数身披神光之人问询。
天下各地高人，皆隐隐察觉，那短短一瞬间的异象，一道道讯息在天空在大地在阴世传递。
朱玄并不知道这一番动静惊动多少人，回到眼前，曾经隐藏的，已经无所遁形。
一座庞大的宫殿，占据方圆数十丈山峦，坐落于数百丈高峰，俯视大地。大殿内金光闪烁，夹杂着些许黑气。
这是一个极为独特的视角，一面是现实里斑驳破旧的石庙，一面是神光破开黑暗照耀四方的神灵国度。
它们在同一个世界，又处于不同的维度。没有见到这个奇异的世界之前，哪怕灵觉玄妙也不得而见。当发现之后，又恍若理所当然的出现在眼前。
灵符镇压神庙，落在现实石庙，也穿透灵境，高悬于灵境天空之中。
在石庙前不过是一缕缕怨气，在灵境之中，却是鬼哭狼嚎，阴风呼啸，充斥天地。
当视线落在另一个世界，就像整个人都穿越时空，进入其中。一眨眼，却是真的站在了神殿之前。
庞大的神殿，就是石庙的放大版。抬头望去，神殿大门就像两座悬崖之间的峡谷，盖上了一层穹顶，原本显得高大的山神庙，此时更是无比巍峨更显壮丽，蓦然好似从熟悉的人世，来到神话传说之中。
殿中金光色的神光透出，掩盖了其中具体的模样。
心中一紧，回望身后，数百层台阶层层叠叠，下方竟是一个宽广的广场，有数个足球场大，一缕缕黑气化作一幕幕画面变幻。
朱玄在神殿前沉默，殿内被神光覆盖，不可见其中细节。他无法感应到现实所在，但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只要用力，就可以撕裂这个看似庞大实则‘脆弱’的世界。
神而明之，自然而然明悟，他正处于山神庙灵境之中，向前一步，便彻底进入神灵国度，向后退去，并非台阶广场，而是回到阳世。
灵符就在神殿上方，朱玄略一探查，符箓之力并没有多么强大，心中一定，信心大增。
一步踏出，神殿消失不见，来到一处地下密封的岩洞之中。四周上下皆是石壁，凹凸不平，并无人为开辟痕迹。
奇异的气息穿透而过，熟悉的感觉，令朱玄很快认出，这正是地脉之力。
石室正中间，一团光闪烁着，玄黄气息流淌，好似具有生命一般在呼吸波动。正下方几瓣碎玉，一尘不染，带着点点微光。
光图蓦然间破碎，一道金光在其中变幻莫测，霎时间金光冲向朱玄，好似虚幻一般无视种种防御，穿透而过，没入朱玄眉心。
来不及考虑，紫府之中，阴神赫然起身，法相天地，一瞬间化作万丈巨人。
日月星辰化作天幕垂落于阴神之身，天柱化作五气，五色巨陆溃散化为一缕缕斑斓的气息，携带着种种幻影，一同没入青衫，将其沾染的缤纷绚烂。无尽海洋也变得狭小，落于裙摆之上。
这一方天地都被融入阴神，紫府神窍再度化作灰蒙蒙黑暗的虚空。
只见阴神于虚无昏暗之中，负手而立，其身星辰宿列，肩挑日月，脚踏祥云。山川湖海，天地万物尽在其中隐现。
一道金光破开虚空照亮了世界，冲向阴神，被挡在其身外。僵持片刻，金光高悬阴神头顶，万丈金光垂落淹没了阴神。
变化为一座小巧玲珑的高山，其中一草一木清晰可见，石庙与一旁妖蛇鬼虎，正静静朝向石庙匍匐。
又变换成一道纹络，玄妙莫测，其意自现，正是‘玉安山神箓’。
阴神伸手摘下金光，显露身形，却是在外又多了一层虚影，好似披了一层金色的外袍，神光照彻四方。
山神符诏，天地自成！
原来，这正是玉安山山神之位格所凝聚，可称得上神格，谁能得之，便可成就一山之主的神灵尊位。
玉安山神乃是汉末所诞生，汉末动乱，一批上百人的百姓在首领的带领下进入深山避祸，开辟了最初的玉安村。
其来历不可考证，但并非普通的小民，见识不同一般，或许是有学之士，寒门子弟出生。村长依照古老的传承，取美玉供奉给大山，祭祀山灵。
随后建立庙宇，祭拜山神。
最初的庙宇并非如今的石庙，只是一座小小的土庙。石庙乃是山神出世之后，以权柄打造，但其中神像却是从未改变。正是那执鞭操蛇伏虎，瞠目龇牙，做凶恶之状。
上古之时，神鬼不分，山神多为精怪鬼灵。其中多以老虎为山君山主，为了不使精怪妖鬼占据神位，也避免村民胡乱祭祀，便有此等秘法。
美玉取余山石，被视为山之精髓，以玉养人，以人养玉。将蕴养的美玉重新供奉祭祀山川，可以通灵。
而山神之像，操蛇伏虎，便是以蛇虎为代表，执鞭驱使大山万灵，视为权柄的代表，也防止精怪鬼灵占据神位。
最终取名玉安，不过几十年，果真成功祭祀出一位山神，定下了神人契约。
就这么安安然然的度过了五胡之乱，直至隋唐，数百年过去了，玉安山神已经到了‘暮年’，将要沉睡，其实便是死亡。
但祂作为天生地养所成，人格消散之后，继续祭祀，不用多久，十几年便可重新孕育出新的山神。
只不过这时候正值大唐倾覆，乱世以至，流匪入侵，不仅覆灭了山村，也致使玉安山神祭祀断绝，没有能够复苏。
朱玄降临之后，突兀的出现在山神庙中，不沾因果，恍若天地自然诞生的神灵一般，被玉安山灵所误以为新的山神已经孕育而出。
所以才会轻易融入世界，更是在此时被神诏选中。
那一个石室，便是孕育山神之地脉节点所在。其中碎裂的玉石，正是上一任山神所留下的遗物。
阴神梳理大概的信息，五指张开，朝向自己头顶虚握，轻轻一扯，一层金光虚影被扯落，就像褪去了一层皮，恢复阴神原来的面貌。
将玉安山神神箓随之打入虚影之中，渐渐凝实，身躯面容朦胧，与朱玄有几分相似，散发出高贵威严的气息。
阴神牵引虚影踏出紫府，来到外界神殿之中，抬手招来肉身一滴精血，打入虚影，血气蔓延，面容身躯渐渐清晰。
神人初现，整个灵境都在为祂震颤共鸣，欢呼庆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道
玉安山神自诞生以来执掌神位七百余年，‘死亡’之后，一切人格记忆溃散，但也提前给后来者留下了大量的信息。其中包含无数隐秘，令朱玄打开眼界。
远古之时，神鬼不分，神人鬼混居。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人类走上文明的道路，成就万灵之长。三皇五帝，更是统御天地人神鬼，万灵共尊。
故而既是人皇，也是天帝。
上古密事太过遥远，如今自汉末以来，神道渐渐规整，延续人道礼仪之规则，以品阶分化。
从最低的九品到最高的一品，一品一个阶层。至于超越一品的，可称之为帝君，玉安山神没有什么记载。
山神土地城隍，已经形成较为完善的格局。
品阶以神灵位格，统治范围，权柄，神力等等进行评价。
如土地自汉末以来已经没落，所谓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为社而祀之，以报功也。
自此土地已经成为最低品阶的小神，多为乡村之地祭祀。多为九品小神。
城隍则更加复杂，有只能统治城市之内的，七八品小神，也有沿人道划分治理境内所有地方的五品甚至三品大神。
县城隍最高为五品，大多为七品之神。府城隍最高三品，大多为五品。
州城隍若能实际统御一州之地，最高可为一品大神，大多也不过五品，少有三品之神。
至于都城隍，最高延续首都之职责，统御一国，当然可谓帝君甚至天帝。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出现的情况。多为三品之神，极少能够达到一品大神。
山神以五岳为例，统御整座千里山脉，可为帝君。若是分割，除非名山大川，其余不如城隍。
水神更是支零破碎，以地域划分，江河任一支脉，都有不下十个神灵，更不用说江河主脉。
玉安山神由天地自然孕育，成也因此，败也因此。
以玉通山灵，以祭祀汇聚灵性，最终孕育山神。祂就是山，山就是祂。以山为躯体。
智慧刚刚萌发，便被山民数十年祭祀，香火冲击。
最终所成人格，不过短短七百余年，便已经走向垂暮，身为神灵竟是如此无灾无劫的自然消亡。
如果是人死成神，意志坚定之人，不涉及灾祸，活上一两千年也不是问题。
传闻之中的大神，自古至今数千年，修为神力乃至权柄，还在增长。
神灵没有寿命之威，但神躯不衰，神心却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袭。特别是统治一地，接受万民香火的神灵，更是难以承受。
但好处却也显然，本应是九品的小神，走到了七品。而且人格消亡，重新孕育更为简单。从另一个角度，也可称之为不死不灭。
只不过孕育新的山神过程，却出了问题。原本山神沉睡，祭祀不断，灵境也可继续运转。
但流匪攻破村庄，死伤无数。魂魄来到灵境，充斥着怨气。而其中神将神兵，生前都是山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灾祸发生。
然而恶匪杀人无算，哪里会怕鬼神报复，区区小小的山神，更不放在眼里。
最终恶匪获胜，屠灭村庄，占山为王，后来动乱结束之后，更是安家落户为良民。
因此怨气缠绕，聚集山神庙，波及灵境，污染了孕育的山神灵性，导致暴动。
当年恶匪当然不会惧怕，被怨气缠身，干脆上山就要推到山神庙。不想身为七品之神，又有庞大的神力，被怨气污染，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于是请来修行者，试图请他破除邪神淫祀。
玉安山神常得隔壁山水之神邀请赴宴，也有修行者信息的记载。
修行境界划分极为简单，只有三个境界。符箓派名为受箓、执符、得道，练气派名为法师、方丈、仙真。
后来佛门东传，方丈、主持等皆被佛门化用。道门渐渐弃用，任凭佛门专用。境界也大多统一为入道、真人、天人三境。
入道则最低比七品之神高，真人五品，天人下限三品，更高则无上限。
玄门修行者身死，也走鬼仙或是神道。但哪怕失去肉身，修为大跌，也很少瞧得上九品小神。
所以一蛇一虎笃信当年的道士并无恶意，因为陷入沉睡的山神，多得是办法诛杀。道家伐山破庙，死在手下的‘邪神’实在太多太多。
正如它们所想，当年道士入山之后，惊讶的发现此地山神竟是以古法祭祀培育，乃是山之灵所成。不同于飞禽走兽或是草木鬼灵占据山神位格，杀了也就杀了。
此等山神，与山脉一体两面，乃是最为纯正最为古朴的神灵。万物有灵，这就是大山之灵。
一旦强力破之，就等于摧毁了山川灵性，必然遭受反噬。
区区反噬不算什么，但一同而来的罪孽，修行者避之不及。
匪徒没有什么脸面，但道士终究心生怜悯，布下符箓，清洗被怨气污染的山灵，也一并镇压怨气，以免侵害山民。
完成之后，也留下后续的办法，命他们建立牌位，祭祀死去的山民，也一同祭祀山神。不出几年，怨气无根，自然消散，山神归位，也可以庇护他们。
道士这等做法也不算错，毕竟匪徒破灭山村，死者不可挽回。他们收拢原来山民之中的妇孺，重新建立山村，自然是要为活人考虑。
至于所谓报仇，古代小民可没有资格谈什么报仇。活着已经艰难了，朝不保夕，何谈恩义。
流匪杀了反抗的成年男人，收下服从的人，抢夺妇女，继续养育还未通事理的幼儿。他们是罪恶，但活着的人只能忍受，也不会谈什么复仇。
丈夫被杀了，孩子的父亲，爷爷奶奶都被杀了，如此仇恨，可事实上根本不会教孩子长大了去报仇，因为活着已经足够艰难了，抗争过了，愿意去死的人也已经死了，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道士没有想到那些匪徒哪怕要做良民，也根本不同教化，直接往山外迁移，抛起了这座山，更没有祭祀。
至此怨气、符箓法力、神力、地脉之力等等纠缠，一直延绵至今日。
朱玄穿越而来，无因无果，清气冲天而起。又恰好出现在神像之下，灵境乃至神箓就在其中。山灵蒙昧，生出误会以为是山神诞生，给予庆贺。
神道真箓玄妙莫测，代表着天地之力、神灵位格权柄凝聚，蕴含着天地某种规则。
朱玄不明其中道理，仗着法力修为有所恢复，踏入山神灵境之中。神箓冲入紫府，任凭提前布下多少防御之术，也没能有丝毫阻拦。
灵机一动，紫府开辟的一方精神世界，将小天地融入阴神，化作屏障，隔绝外界，方才挡住神位融入阴神。
当然，在这之后从中获得海量的信息，方才知道这等神箓根本不算什么，就算融入阴神，也可轻易分离。想要获得神位不容易，想抛起神位却不难。
第一百四十章 分神
“黄庭经？还有上清秘传大洞真经？”
阴神独立蒙蒙虚空，紫府窍穴精神世界被阴神收纳，只余一道道法力经过，滋长精神。
山神神箓落于阴神之上，给阴神覆盖了一层神灵位格。
无数信息尽数展露，随意获取。
其中除了玉安山历史，神道秘闻，竟还有修行界秘法。
黄庭经把人体分为上中下三部，每部有八景神镇守，合称二十四真神，即为三部八景二十四神。
此神非神灵之神，而是精气神之神。
将身体各部提炼成具体的形象，赋予名号，描述其年龄、容貌、衣着甚至动作，使其拟人化，显得生动形象。
上古之时，修行之道为兴，多以祭祀请神之法。
从信仰祭祀神灵，转变为观想神灵，获取神力相助，再到观想神灵借以摄取、驱使元气。直到后来发现不需要真实存在的神灵，一道转向符箓，另一道则如黄庭经，观想虚拟之神。
就像山神，常人见到山，并不能领悟法术神通。
祭祀山神，得赐神力，可以施展神术。
后来先贤发现观想神灵，把握神韵竟也能施展术法。哪怕神灵殒落了，‘神术’一样可以使用，发现原来并不需要神灵。
符箓派由此大兴，效法天地自然，或是探索神灵之妙，最终将其抽象为符文真箓。
神，万物之灵。
人法天地，故而人之灵，便为神。
人之灵性，深藏肉身，是在大脑，心脏，还是何处？有以器官为主，五脏神，五识神；也有以穴窍为主，紫府、中宫、气海、精门、五心。
由此观想身神，以蕴养灵性。
黄庭经、大洞真经正是在这种思路之下所成。
其中只有简单的基础法决，而不涉及秘法秘术，也没有具体解析。
但凡修行之法，其中关窍，方为真传。如练气之法，一句感气自生，但如何感气，用什么方法；内气自生又有什么征兆，有什么感受，如何应对等等，才是真传。
道昭法隐术不传，多是如此。
大道如日月昭昭，最上者如道德经以论思想，最下者便如黄庭经述修行之道。而大洞真经，已经算得上法，故为秘传。
人体经络窍穴，书中尽有，哪怕不识字，随便找个行脚医生都能得知。十二正经，周天运转，任督二脉，天地之桥。如此修行之道，人人皆知。
但若以此就敢胡乱修行，练岔了气，就是最低层次的走火入魔，严重着身体瘫痪。没有名医大手，寻常大夫都没法医治，只能慢慢修养。
朱玄略一扫视，此道修行之法，并没有多么突出，唯有其中所记载的修行界常识，令他有所裨益。
原来，开辟紫府，凝聚阴神，已经是修行的最后一个阶段。在此界被视为天人之始，可称之为在世人仙。紫府阴神，也有道胎、圣胎、元胎等等称赞。
上古阴世开辟，神人在其中建立国度。就连祖宗家庙，祭祀祖灵，也能成就一方小灵境。
修行界师法自然，当然不会忽视。以肉身为天地，灵为之神，开辟紫府，便是人之神主国度。
紫府，便是一个小型的灵境，更有诸多玄妙之处。自成一界，庇护神魂，既可隐于肉身，也可接轨外界大天地，投射阴阳两界。
神灵接受万民香火，自然要有回应，分化神念，降临各地庙宇、神像、信徒之所在。分身，几乎是神灵本能的能力，无需任何练习。
而例如黄庭经，大洞真经等观想身神之秘法，也有此意。但其真意并非在于分身，而在自身修行。以五脏为例，修行五行五气。
朱玄可以同时转化五气蕴养五脏，寻常修行之法则选择一种作为开端，甚至只能修行一种，就已经耗尽心神。
身神观想之法，无需如紫府开辟小世界，只需凝聚一道虚影，更不需要分化意识，只需一个念头。由此常驻，无需主动即可时时修行。
朱玄曾以土行为首，脾脏为土，吞吐元气炼化。
黄庭经提出了一个新颖的办法，或许只有这种特殊的世界能够使用。观想脾神，凝聚身神，一道念头常驻其中，运转土行。
大洞真经则更加具有想象力，祭祀请神的确不行，但可以利用呀，特别是已经消失的或是本就不存在的神灵，祂们或是象征着天地的某种规则，或是本身曾经在天地间留下痕迹。
如肝脏属木，蕴养自身神念效果太弱，何不干脆祭祀青帝，从天地间请到青帝神灵一念，常驻我身，修行岂不是直接起飞。
这与祭祀请神法不同，只不过是一缕天地间象征性的神灵之念。
但朱玄想了想，无论是传说之中的东华帝君，还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五方帝君之一的青帝，终归是外人。就算祂们不会在意，不会真的出现，但这等行为，岂非开门揖盗，不可取也。
反倒是被视为外道小术的神念分离之法，可以作为分身之术，令朱玄心中一动。
虽然此地山神只是小神，但却可以作为一个接触这个世界修行界，特别是神道的绝佳途径。
分离神诏，来到神殿之中，又取肉身精血，凝聚神躯。一个崭新的玉安山神便出现在眼前，面容几乎如同朱玄复刻，却是僵硬无神，恍若塑像。
一时间神殿之内出现三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朱玄分离神念，分割精气神，打入肉身胸膛，五气在五脏五窍流转，最终汇聚，一道身着玄黄帝袍的虚影从脏腑窍穴中走出，跨向闪烁着金光的山神身躯，融为一体。
山神面容忽然变得灵动，睁开眼，猛然间被吓了一跳。
只见阴神在山神之躯的眼中，恍若直面一个庞大的世界，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甚至还有人类的身影，在其中繁衍生息。
凭空涌出一股冲动，想要投入这个雄伟的世界之中。
而这一切都在阴神外袍之上流转，阴神赫然化作无比伟岸的天神，顶天立地，充塞虚空。眼中容纳了天地万物，俯视着一只渺小的蝼蚁。
山神神躯震颤，几欲溃散，神箓在其中发出无尽金光，稳定住了神躯。
一时间竟是被自己震慑！
朱玄立刻想到那一枚天道印记，阴神回归紫府，抖落身上融入的一切。
紫府之内，如开天辟地一般，日月星辰再度升起，无尽海洋落下，与星辰交相辉映，一道如一界天地般虚影落入海洋，重新化作无边广大的大陆，万物生灵在其中隐现。
阴神变得无比纯粹，再度出窍，一切异象消失不见，只是一个散发清光的修行者阴神，而非伟岸的天神。
山神之身见此点了点头，随后运转神力，开始掌控整个神域灵境。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名为坤
阳世，山神庙前，虚空中一阵涟漪，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吓得黑蛇猛然竖立，嘶嘶吐舌。
朱玄看了它们一眼，伸手虚握，掠过虚空。无形之力嵌入虚空，从石庙之上摘下灵符。
灵符扭曲着最终溃散，山神庙一道金光自地底冲入天际，向四方蔓延。神域随着金光不断靠近阳世，好似一个世界，从地底浮现。
坚石铸成的神庙，赫然粉碎化作尘埃。不待身旁妖蛇鬼虎哀嚎，一座崭新的神庙自地底。不复原来那般庞大，唯有一座正殿，四壁浮现无数纹络图案，显得更加神秘。
庙中竖立着一座栩栩如生，却不可见其面容的神像。身后五色土翻滚，化作一方石台，神像站立其上，俯视前方。
庙外广场早已随之粉碎，一道道黑气冲入天际消失无踪。此时草木肉眼可见的滋生，不过一会儿就将整座石庙覆盖，在绿幕之中隐约可见。
朱玄叹了口气，虽然不能过度拔高道德，但善恶分明，岂能混为一谈，自当有自己的坚持。不然难道有朝一日来到上古活祭甚至食人的时代，也要妥协？
曾经枉死的山民连鬼魂都早已消散，只余怨气沉积。
那些匪徒不听警告，杀人为恶，还不愿祭祀死人，消解怨气。如今一朝牵连后人，也不知该说活该还是无辜。
御风随着怨气飞向山村的方向，回望神庙，朱玄心中一动，默念道：“虽同为一体，当有区分，便以坤为名。”
曾经以玄坤为道号，今日便将坤字作为分身之名号。
神域之内，山神随之同时高声道：“今日，我为...玉坤！”
一言既出，天地共鸣，神箓也随之更替，化作玉坤二字。自此之后，此山便更名为玉坤山，走向新的未来。
伸手一招，一蛇一虎出现在灵境之内。
黑蛇还在遥望远方，道士突然消失，显然是闯入山神老爷神域之内。出现之后，山神庙惊变，道士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黑蛇眼巴巴不知该怎么办。
曾经玉安山神因神像之貌，便特意慑服一只老虎，养在坐下，数年养育方才开启灵智。
山神本有这等权柄，但神域终究非生灵能够长待，后来老虎开启灵智之后，抓了另一只母虎生养后代，随后二虎就脱去肉身，前往神域受职。
山神权柄不似土地城隍那般复杂，但当初玉安村祭祀山神，没有土地，也兼任了土地的职责，包罗万象的神职一并生出。
最大的职责自然是维护阴阳秩序，庇护村民，祛除山林之中的阴邪，接引死去的山民灵魂进入灵境。
但似乎因为受山民香火祭祀，也随之对蛇虫多有不喜。所以虽有操蛇之貌，没有收养蛇灵。
鬼虎头乃是当初二虎的后代，自从山神沉睡，灵境虎将阴兵为了玉安村几番大战纷纷死去，鬼虎头便因此接任了虎将的职责，最终陷入陷阱，被活生生砍下脑袋，只余阴魂逃离。
山神座下本有蛇灵的名额，黑蛇本是懵懂的小蛇，因多了一分特殊的血脉，不知是那条蛟龙多少代之后的血脉，多出几分灵智。
正是那时候意外得了名额，开启智慧。身为一条普通的小蛇，这点机缘已经是天大的惊喜，才死心塌地的守着山神庙百年，指望未来能够成妖，多活几年，死后能够庇托神灵座下。
鬼虎死后，阴魂脑子一直不好使，一向由黑蛇做主。
此时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匍匐而下：“拜见神尊！”
鬼虎虽然憨憨，但他有先辈传下的传承，鬼身变化，化作一个虎头虎脑，手脚都是虎爪的健壮大汉。学着人类的动作笨拙的拜倒：“拜见神尊！”
玉坤手持金册，不知是不是兼任了土地的职责，其中保境安民，还包括丰收，甚至施雨的职责。也不知一个山神，施哪门子的雨。
不过这一点与朱玄想法不谋而合，他除了想要利用山神混入神道，最为重要的，就是从两册道法之中得到灵感，蕴养五脏五气之神。
山神虽为山主，掌山川地脉。但只看土地城隍，就知道神道权柄何等混乱复杂。山不仅可以是土，有山岂能无水，没有水，地下总有水。
山中有木，地下深处还有火，山脉里总有矿产。
这么一算，五行俱全呀。
若是能够分化五位五气之神，以此助长五行之道的修行，岂非乐事。
况且五行之道包含天地万物，是形而上的顶级概念，以神灵运转一境万物生灵轮回，必有益处。
高坐大殿尊位之上，玉坤抚了抚黑石座椅，清凉温润，似乎有稳固神体之效，乃是山神几百年中收藏的好东西之一。
“起来吧。”玉坤翻阅着金书玉册，回顾没有细看的无数信息，带着几分懒散随意道。
没有做什么伪装，正是那少年模样，清亮的声音带着少年独特的活力，却自然而然充斥着威严，传遍神殿四方。
黑蛇鬼虎起身瞟了一眼，却都没有什么奇异神情，似乎对山神与那道士类似的模样好不稀奇。
这并不是它们明白了什么，而是神灵本无相，特别是天地自生而成的神灵，不像后天神灵带着成神前的模样。这等先天神灵，出世之后的模样多变，常常模仿所见之人。
不要说变成道士模样，就是变成蛇和老虎，它们也不觉得奇怪。
最重要的是，区区九品小神，又是如此偏僻的地方，真没有什么正经道士看得上。
而且人与神不可一体，换而言之，不是想分化神念占据神位，就能达成的。
修行界无法长生，不得不死后走鬼道，或是神道。如果有这等好事，谁不想提前占个好位置。
并不是没有秘法能够做到，而是一来神灵高贵，修士清贵，两者道路不通，神力法力各有冲突，只能长久分离。
二来神灵作为一境之主，不仅事务繁杂，而且因果牵连极深，神灵自然无所谓，有位格权柄甚至信众分担。一体两面的修行之人，一并承担因果，就算得证仙道，也不得解脱。
就算这么严重，也比不上一个无法解决的根本矛盾。分身法门，最怕分裂独立。分身占据神位，天然具有独立的能力，神灵思想多变，易受愿力冲击，更是容易不知不觉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届时再想回归一体艰难不说，最怕反目成仇，白白多了个灾劫。
朱玄难道不知道这等做法必然有后患？
当然不是。
朱玄心灵意识多次被转移，甚至身心分离独立存在，就算分身，也在同一个心灵控制之下，根本没有分裂的可能。
至于因果，从来不是现世报，往后拖一拖，他就走人了，从来没有哪个世界的因果能够追溯到其他世界。
朱玄一向只了结自己认可的因果，至于外界强加的因果，一概不予理会。
玉坤合拢玉册，向后靠了靠，倚着石椅，看了眼下方的蛇虎。
神灵不知是因为寿命漫长，还是神躯不同于生灵的缘故，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对万事万物都淡漠和懒散，奇异的感受极为新奇。
“你二人守护有功，以后就留下来吧。”
黑蛇鬼虎又再度拜倒，掩不住惊喜大声回道：“多谢神尊！”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从神
阳世之中，方圆数十里恍若一个小小的天地倒映在心中，就像一个3D全景地图，随意放大缩小，随着时间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其中生灵无论草木还是飞禽走兽，但凡在境内死去，一道朦胧的魂体进入灵境。但全都没有灵智，几乎很快消散，融入灵境作为底蕴。
这个奇异的范围还在不断蔓延扩大，更远处朦胧的景象被容纳，变得清晰可见。
很快就蔓延至二十多里外那座山村。其中一道奇异的气息升腾，笼罩着整个山村。
土地神？玉坤无名之中涌现一股怒火和不满，心灵不得不投入更多‘前来’镇压。
另一边半路之中的朱玄，还在体会两个不同视角的奇妙感受，眺望四方山野，哪怕夜色黑暗也阻拦不了他的视线，山林深处与其他世界不同，各种奇异之景令他大开眼界。
忽然一阵摇晃，好容易在风中稳住身形。
掐诀招来水汽，以法力束缚，以神册记载之中架云秘法临时打造了一片白云，坐在软绵绵的云中，收摄心神，慢慢朝着村子飘去。
神域之中，玉坤运转神力，勾连神箓，止住了扩张。
山中何来土地？难怪山神愤怒。
不过这一道土地神的气息薄弱不算什么，另外一边，三十里外，一道类似山神的气息各外显眼，显然不能继续扩张。
不由叹息，没想到这等偏僻的山林也有这么多神占据。
事实上，整座山脉东西不过八百余里，南北不到四百里。临近秦岭大川，又分隔江淮两道大水脉，作为南北之交界，如今附近神灵太多太多。
玉安山神占据方圆数十里，掌握近十成之一，已经足够广大。
神灵晋升大多极为困难，就像武侠世界，很多人一辈子别说先天，混到终老也不过三流高手。各界其实并没有区别，大神就算殒落，也轮不到小神。
玉安山神身为先天神灵，由人道秘法催生，资质并非高绝，只是上等。虽如此，依靠时间积累，慢慢沿着地脉扩张，直到统摄整个大别地脉，足以成就三品大神。
但各地大小神灵早已占满，事实上就连玉安山神，从汉末而来，也只能算得上第二批在此成就正神，才勉强占据足够庞大的地域。
玉安山神素来不争不抢，在自己小地方度日，哪怕成就七品正神，也没有宣扬。
除了偶尔受邀参加各路山水神灵宴会，几乎就是一个透明之人。
直到朱玄接掌，才忽然发觉，这深山之地，竟还是位于繁华之处。
不知是沾染了朱玄阴神特殊的气息，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方一接掌，山神权柄融会贯通，就连其中包含的不输于山神呼风唤雨的权柄也轻易掌握。
不仅全面接受七品山神位格，还继续向上晋升，神力身躯不断缓慢中增长蜕变。
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神箓似乎正向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演化。
另一边像猪八戒爬云一样慢悠悠前行的朱玄，不禁在想如果将天道印记解放，与此界接触，会发生什么，令他期待。
不能随意扩张，玉坤便控制神力停下动作，以免生出波折。
一边沉思，一边招手示意底下妖蛇鬼虎起身。
“我未开府建牙，没有什么规矩，然山虽不大，也需管辖，便封个护山神将。你等可有姓名？”
“求神主赐名！”二人一同呼喝道。
想到变大变小的虎头，还有粗壮庞大的奇葩蛇，抚着玉册笑道：“你就叫胡威，你...就叫佘常。”
虎头作为阴魂，倒是简单，手中玉册乃是神箓投影，随意翻开一面，摄取一道气息打入其中。
空白之上显露‘护山神将——胡威’神纹变幻，不一会儿化作一个简单的符文从玉册之中挣脱，飞向鬼虎。
神力涌动，洗刷鬼气，健壮的虎头人很快缩水，从一丈高的巨人回缩到七尺，仍是无比高大。虎头虎爪毛发退去，很快变成一个壮年人类模样，只余几道虎纹留在头上。
胡威咧嘴大笑，双手上下摸索，一点也没有之前迟钝的样子，却更加显得憨憨。
佘常羡慕不已，蛇躯扭动，恨不得当场死去，阴魂脱胎而出，也封个神将当当。
玉坤翻动手中玉册，这条小蛇竟然不是蟒，仗着血脉胡乱修行，练得妖不像妖鬼不像鬼，身体从一尺多手指那么粗，硬生生膨胀到如今近一丈长，比大腿还要粗壮。
就这样，没有把自己练死，还活了一百多年，真是命大。
追溯血脉来源，并没有显现，而是外来之物。
神道权柄虽然奇妙，能够追溯玉安山汉末以来所有的经历，甚至能向前追溯更加古老的年代。但缺陷也很明显，超出范围，就几乎毫无作用。
地祗神灵很少离开领地，正是如此，一旦远离，权柄一成之力都发挥不出来，只能以神力强行催动。
朱玄运起测算之法，果真是蛟龙血脉，水蛟。
蛟龙还分五行？
神之身也试着运转术数，发觉并不需要，而是直接沟通天道，神而明之。但不予回应的天道几乎就是茫茫海洋无穷无尽的信息在其中，而且没有搜索引擎。
摄取黑蛇气息，无需什么生辰八字，直接将玉册中提取出来的画面勾连天道，随后不断共鸣。
就像人肉搜索一样不断从其中筛选信息，直到找到黑蛇进入玉安山之前的经历，延顺到蛋壳之中。
一时间来了兴致，继续顺着其母蛇一路追溯。
黑蛇的来历极为简单，也无人遮掩，就这么顺着回溯十几代，只见一条巨龙横空在长江之上哀嚎，血液涛涛不绝涌出，将波涛翻涌的浑浊江水生生染成另一个颜色。
不由生出几分好奇，竟是追溯到了真龙身上，想要看看这条真龙的来历，更往前忽然画面断绝，退出沟通。
神躯之上金光晦涩，磅礴的神力消耗一空，更带着无尽的疲惫。
朱玄心灵并没有什么疲惫，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显然是神灵之身消耗了什么。
虽然没能继续探索下去，倒是知晓黑蛇血脉有几分来历，可惜血脉来源意外而非传承，不知能否激发，又有什么神奇之处。
难怪长到这么大，还能活上一百多年，白瞎了真龙血脉。
神殿之中，玉坤勉力保持正常神态，将佘常也录入玉册，神符没入黑蛇，带出一道朦胧的蛇影。神光垂落，凝聚为一个阴冷的中年男子模样。
还是两个公的，暗暗叹气：“你欲继续修行肉身，还是转修神道。”
佘常一愣，还有选择？
“神主老爷，小妖不通修行之道，愿转修神道，不知可否保持肉身。”
玉坤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神符光华没入蛇躯，将其驳杂的混乱气息洗去，在蛇头额间留下一道痕迹。
“你们每日早晚在外四方巡视一遍，闲暇时好生修行。”
说完消失无踪，只余一蛇一虎楞在原地，急忙向着上方空位一拜。
第一百四十三章 道域
这山神太弱了！
朱玄腾云驾雾玩的不亦乐乎，还不忘吐槽分身。
不过敕封神将有点意思，身为七品正神，就连这种阴鬼都能提升为神，达到九品甚至八品。
但神道秩序严格，分为正神从神，凡从神皆有正神神箓分划权柄赐予力量。
神道与人道不同，人道官僚以制度统御麾下，而神道则集权于神主一身，所有从神力量来源都由神主赋予，赏罚由心。
若想脱离，一朝回到阴魂鬼灵，甚至魂飞魄散。
所以从神则令以品阶计算，从九品从八品，哪怕比土地神更强，也不算正神。
从神体系，除了天地大神，就以城隍之神最为显著。
城隍神以强弱可开府建牙，立三司六司甚至二十四司。
其中文武判官、各司大神、甘柳将军、范谢将军、牛马将军、日夜游神、枷锁将军等一应俱全，就像一个独立的国度和朝廷。
这些从神除了判官、门神等少数神能够独立存在，成为正神，其余大多都由城隍权柄分封而下。
看似强大，但都不过是虚幻，全赖城隍神主喜好。
相应的，城隍神有没有如此庞大的权柄和神力赐予麾下，也是一个问题。
神道分身回到灵境深处修养，朱玄驾云慢悠悠来到山村之外，连个碑都没有立，也不知是什么村。
村子不同于普通山村凌乱，一条大道从村口通向远处，两旁一座座简朴的木屋错落有致，大约有近百间。
一道薄薄的金光笼罩山村，抵御了山林之中涌出的一样薄薄的死气。
如今山神复苏，梳理地脉，收拢死去的灵魂，就连这点死气也将不复。
但不要看如此淡薄的死气，山民进入山中猎取货物，一旦意外激起死气，再与水汽雾气结合，就像天然迷阵，不仅迷惑视线方向，而且还迷人精神，足以害死人。
所以需要祭祀山神，或是土地神，或是有巫祭、通灵之人、修行者。
金光不仅挡住死气、阴寒之气，同时也挡住其中绝大多数人气外泄，以免引来没有灵智的妖鬼觊觎。
咦，朱玄眼中精光闪过，竟是干预了他的灵觉，使得原本已经清晰无比的灵觉，多了一丝丝朦胧。
之前在山神灵境之中，都没有察觉到。
想到神灵之身无需神念探索，整个山神所辖之地尽数自然显现在心中。
当时沟通天道回溯黑蛇的过往，与神道权柄回溯玉安山过往本质并没有区别。
没有天意显现，无论神念还是心灵也都没有与天道意志有何沟通。
道无所不在！
神而明之，难道便是如此？
曾有种说法，哪怕最微小的一颗粒子，也包含着整个宇宙的信息。
换而言之，天地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在眼前，甚至都在心中。
哪怕远在万里之外发生了什么，全都被天地记录，眼前流过的微风，呼吸的空气，甚至自己的身体，都蕴含着这一部分信息。
只是我们无法解读？
反而神灵，具有天地权柄，所以能够从中解析，拥有如此玄妙的力量。
朱玄不禁疑惑，他的灵觉，又是为何诞生？
摇摇头，放下这些复杂的思索，按下云头接近山村，一道冒着神力金光的身影从村中出现，向他飘来。
一见土地便捕捉到散发出的信息，陆家村土地神。
很多山村都已某山村为名，以山名为村名。以大姓为村名也常有，只是想到此前发生的旧事，倒是有几分刻意避开的感觉。
土地神白发苍苍，面容慈祥，但身材有些高大，不像印象之中土地那么矮小。
抚着雪白的胡须慢慢飘向天空，不像飞行反而有些像鬼魂漂浮之感。这便是小神能力所限，说是神，其实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土地神抬头望了一眼，极为惊诧，只见道长华光透体而出，几成华盖，显现非凡的修为，急忙恭敬的行礼。
“小神陆家村土地陆成荫，道长深夜造访，不知何事可有小神效劳之处。”
朱玄有些奇怪，那些怨气难道没有来到陆家村，故作严肃，面容一整：
“我观此地有灾祸将生，土地尊神可知最近有何异常？”
陆土地大惊：“竟有此事！”
朱玄落下村口：“且进去再说。”
“是是，道长快请！”
方一进村，恍若一层薄薄的迷雾散去，村中安定祥和，毫无异常。
然而毫无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从山神得知，那些怨气乃是当年玉安村出身的神将阴兵一次次抵御匪徒最终魂飞魄散残留的怨气，又与山神神力纠缠，最终形成。
带有强烈因果，就算远隔千里，也无法逃避。
朱玄慢悠悠爬云，也不过晚了一会儿，怎么眨眼之间就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了眼一旁引路的土地神，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以这土地的能力，竭尽全力也难以清洗这等怨气。
难道这一个小小的山村还能隐藏什么大秘密？
神念横扫而过，村民早已入睡，毫无所觉。但无形的神念对土地神却是恍若实质，磅礴的力量压迫而下，陆土地身躯竟有几分不稳，生出波澜，皱着脸一时间多出数十道皱纹。
神念探查四方，好似毫无异常，但已经清晰的灵觉又披上一层迷雾。
朱玄心中一动，心灵毫无障碍的联系到山神之躯，使其苏醒，遥遥关注着此地。
向上拱手，神色淡然而自信，高声道：“如此灵境，与阳世无二，不知何方高人，着实令人大开眼界，还请现身一叙。”
“好！好眼力！好见识！”一道垂暮沧桑的声音响彻天地，从每一处虚空之中响起，“他们果真舍得，竟将你这等道种留在人间！”
朱玄暗暗叹气，早该想到不可能只是无人破庙和普通山村。不知又卷入什么‘剧情’的开端？
穷搜记忆，也想不起熟悉的世界，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陌生世界...想到另一个那群走向极端的前辈，不禁让他头疼，只希望来个正常些的世界。
“前辈何出此言，我等素不相识，若有得罪之处，何不明言？”
“惺惺作态！”
天空之中，月色星辰忽然隐没，只余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
土地神消失无踪，而山村之中一间间屋子之中生人气息也一同消失，天地之间万籁俱寂，不仅虫鸣死寂，就连草木都失去了生机，却仍然青翠欲滴。
诡异的气息弥漫，不断侵扰心神。时间就这么流逝，任凭朱玄如何言语，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似乎想要将朱玄生生困死在其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界
死寂的山村，就像一个巨大的小黑屋。
朱玄数次出言，未得回应，暗暗做好准备。
元气也无法控制，仿佛凝固一般。朱玄不断尝试掌控元气，从内部破出。但元气变化比他更加迅速，令他又惊又喜。
惊骇的是此人竟然能够如此操控元气，喜的是这也代表着一种能够改造现世环境的思路。
似乎发觉这么下去没完没了，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身体就像陷入泥潭之中，难以移动。
能够穿破黑暗的双目也被一层层迷雾阻拦，五感六识之中，一切变化都停止，只余死寂。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每一秒，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闻。
无需任何高妙的术法，就这么暴力困住人，不出几日，任凭修为心性多么高绝，也难以承受。
玉坤山巅，神域深处，一处有形无形之间的存在，玄黄之气升腾，其中缕缕金光闪烁。
身为先天之神，纵使没有香火，也能轻易运转元气转化神力，更有山脉相助。不过片刻修养，疲惫之感渐渐褪去。
遥遥观察陆家村方位，毫无异常，就像最初的模样，没有气息透露。
此等灵境，诡异莫名，不知是阴世之中大神神国投射，还是在世人仙道域覆盖。
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小山村之中，想来不会是冲着山神而来。无论是什么，既然在这里显露，必然在外界有所依托。
引动地脉之力，没有提前防备，无论多么圆满都要露出破绽。
况且，本体可不是软泥捏的，谁都能来踩一脚。
见面连话都不说就动手，把朱玄的好心情破坏的一干二净。
自从得神诏之后，朱玄便知这个世界的极限，就算超越一品的帝君，或是所谓天人仙真，所立身之处，也不过阴世之中一处似真似幻的世界。
说白了，不过就是精神意志、香火愿力，结合天地元气，构造一个能够容纳神魂甚至部分物质的精神世界。
所以不过一百多丈高的玉安山，在神域之中就有数百丈，到了朱玄手中，直接突破千丈。
这样的世界，意志的作用，比想象之中的可要强大太多。
如果是阳世，物质深沉，多少力量也发挥不出来。
紫府之中，阴神倏然起立，虚空之中心灵之光垂落，没入阴神，一道神秘的印记在阴神眉心显现，整个紫府为之震颤，无法承受区区一道印记。
不就是显化灵境？神灵称之为神域，修士称之为道域，都不过是精神世界。
这一道天道印记，可是承载了大唐世界。放在现世，也许连一块石头都影响不了。可在这世界，那就是最为厚重的世界伟力。
黑暗的山村之中，土地神缩在土地庙中慌张不已，他亲眼见到随他进入村中的道士消失在眼前。看着平静的山村，黑暗之中似乎暗藏着莫名的危机。
一处破烂的小屋子中，一颗圆润无瑕的玉珠若隐若现。只有眼睛看到了，才会猛然间发现这里竟有一颗如此漂亮的珠子。
神奇的是，一旦移开，就自然而然忘记了。更有趣的是，除了肉眼能够看到，任凭如何奇妙的术法感应，都无法察觉。
玉珠之内，丝丝缕缕气雾缭绕，各种奇异的景象一闪而逝，其中正有那个如外界一模一样的山村，只是没有任何生灵——除了朱玄之外。
但这时候朱玄已经不再试图交流，学武修道，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能够和这种人好好讲讲‘道理’。
现在，就是需要用到‘道理’的时候了！
枯寂的山村之中，一道天光自朱玄眉心射出，霎时间整个村庄乃至虚空都在扭曲。
光华之中，一个浩瀚无垠的世界，渐渐显露。虚空扭曲，就像什么庞然大物，强行挤进其中。
日月星辰分列各方，星光璀璨化作四象镇压宇空，五色巨陆无穷无尽的气息升腾，浩海波荡，激起无穷浪花。
一道身影柱天踏地，巍然屹立。
山村已经彻底消失，整个虚空扭曲变幻。
幕后之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一方天地恍若庞大却极为微小，就像精巧的模具。似快似慢，还未眨眼便已经显现于外界之中。
神人自其中踏出，整个天地都被披在身后，伸手向后一捞，肉身摄入掌心，投入衣角的五色大陆之中。
这时候也才过去不过一息，身上星光转动，轻易间压垮这个灵境。
朱玄阴神恍若一界天帝，阴阳二气在脑后流转，显露开天辟地之异象。
走出山村，才发现外界竟然是一个更加庞大的灵境世界。山村不过是小小的一角，破碎之后，化作一缕气融入大世界之中。
朱玄并没有为此惊讶，精神世界可大可小，不看表象，而看本质承载能力如何。
轻抹眉心，道印璀璨，大道光辉冲天而起，破开一切虚妄。
“大道圆满！”
“天地胎膜！”
“怎么可能！”×2
两道声音同时间带着无限骇然咆哮而出！
朱玄独立虚空，四周混沌之气流转，灵境无数妙景几乎彻底毁损，隐约可见一弯弧形笼罩上下四方，显然是一颗浑圆的球。
二人沉默许久，都在为自己的发现而震撼。
好一会儿之后，混沌之气变幻，在朱玄身前不远处凝聚一道身影，幕后之人终于现身。身着华丽的道袍，面容看似不过二三十，貌美俊朗，与沧桑垂暮的语气完全不同，显露生机与活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道人带着无限的感慨，有种自己追寻了一辈子的宝物，结果随便逛街就从角落捡到了一般。
“你又是什么人？”
道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却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笑道：“道友不认得我？”
“我要认得你？”朱玄没好气的喝道，这都什么人，脑子有毛病吗？
道人一愣，奇异的目光打量了朱玄一番，似乎不认识他有多么不可思议一般。
“道友请随我来！”
朱玄察觉一道牵引之力，也不抵抗，如今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霄
朱玄顺着牵引不断向上，明明界壁就在头顶，却仿佛永远都到达不了。
天地胎膜，朱玄能够认出它来，正因为他曾经在大唐世界见过。所谓天地胎膜，就是一个世界的屏障。
一个真正的世界，看似向上，其实是向更加深处而去，并非上下左右的上，而是概念的上。
无论神域道域，灵境终究不是真实的世界。就算朱玄没有见过大神，但以山神之身，结合元气灵机推断，不可能界中有界，独立存在。
哪怕分割空间自成一体，小世界仍旧需要挂靠在大天地之中，才能存在。其中节点，多为山川地脉。
拥有了天地胎膜，完全不同，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相对于阴世阳世，就成了完全独立的世界，没有主从依赖的关系。
令朱玄震惊，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能够生出独立存在的小世界，也不知是天地自生，还是灵境一步步升华而成。
不断深入，似乎穿过一层屏障，混沌之气消失，赫然来到一个全新的灵境之中。
天空星河无垠，下有白云堆积，化作一方大地。宫殿巍峨高踞虚空，亭台楼阁绵延不见尽头。其中神人天女来往，仙禽异兽悠悠，奇花异种绽放光彩，相映成辉。
万物生灵，皆怡然自得。
景色绝美壮丽，云雾缭绕，恍若仙天，元气凝聚灵机更是远超阳世。
虚空中隐隐流转诵经之音：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神霄之境，碧空为徒。不知碧空，是土所居。况此真土，无为无形。不有不无，万化之门。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玉台千劫，宏楼八披。梵气所乘，虽高不巍。内有真土，神力固维。太一元精，世不能知。’
朱玄眉心一动，便知已经来到最深处最核心的地方，正处于正中宫殿上空。
“神霄？”
道人自得一笑：“不错，这正是我神霄派毕生所成！”
“神霄派？”朱玄眼神一缩：“九天九宸？林灵素？”
道人抚掌而笑：“贫道正是林灵素。”
朱玄恍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一个大麻烦里了！
神霄派乃是天师道支脉，以雷法著称。号称天有九霄，神霄最高，各居神灵，统御诸天。
林灵素正是创派祖师之一，正史野史，对其记载不多，有多个不同的说法。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哪一个说法，林灵素都在宋徽宗面前号称：‘上知天宫，中识人间，下知地府’。
夸赞宋徽宗：‘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于世，其弟号青华帝君者，主东方，摄领之。己乃府仙卿褚慧，亦下降佐帝君之治。’
也就是说，宋徽宗是天帝转世，群臣是仙官。
不仅如此，还唬的宋徽宗自称‘道君皇帝’。
宋徽宗将福宁殿东所建之玉清和阳宫，改名玉清神霄宫，诸州之天宁观改名神霄玉清万寿宫，中祀长生大帝君、青华大帝君像。
这个长生大帝，就是宋徽宗自己的神像。
如果其他世界还可以说是讨好皇帝，只能算雅趣。那么这个世界，不由令人深思。
林灵素引着朱玄来到一处云台之上，挥手招来仙官侍女，皆若天女，身姿婀娜，容貌秀丽。纷纷拜倒，口诵赞言，朝拜二神，方才送上美酒瓜果，又纷纷退去。
二人对坐，并无针锋相对之意，好似访友论道。
“还未请教道友尊号？”
朱玄俯视浩瀚云海，神霄绛阙，“无名无号，俗名朱玄。”
林灵素眼神闪过一丝异色：“不知道友那一方天境降世，前来人间。”
朱玄沉默片刻，不明白林灵素之意，坦然直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灵素笑道：“我等寻道求真，如今又是大劫将至，何不坦陈相待？”
朱玄哑然，赫然大笑：“林道友，你所谓坦诚相待，就是欺凌弱小？把人困在灵境之内自生自灭，不问原由，也不听人言？”
林灵素俯身向前，伸手执壶，亲自给朱玄倒酒，举杯正色行礼：“我向道友致歉，误以为来敌，但也并无恶意，只欲暂时困之。虽如此，也是我的过错，还请道友原谅我的冒失！”
朱玄抬手拒绝，不由失笑：“我根本不喝酒！你看，这就是你的坦诚？不说生死之危，道歉，难道自己认为就可以了？”
做错了，自认为道歉，自说自话，便心安理得？
林灵素对朱玄的话语如面春风，丝毫没有不悦之色，放下酒杯自嘲道：“不错，我确实太过骄傲。若非骄傲，岂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朱玄嗤笑道：“林道友是想说，虎落平阳被犬欺？”
林灵素神色一正：“绝无此意！贫道孟浪了。只是此番经历，一时感慨。”
林灵素眼神复杂，想到当年入朝的经历，多出几分伤感。
天下道门，搜山检海，卜算天地，穷搜阴阳两界，无数人神都在寻找他。
说来也是意外，为了探查天下局势变化，来到山中。此地坐落南北之间，山中僻静，山外繁华，正是暂居的好地方。
不想在山中小村修养，忽然数十道怨气铺面而来。
些许陈年旧怨，林灵素本不想多加插手。但为了避免村中生乱，引外人来此，还是出手将怨气除去。
没想到不过片刻就有人踏上门来，发觉来人修为高深，灵光冲天而起，道体通透，法力更是浩瀚，入天人之境。
如此年少之天人，其生机灵动，并非长生之人伪装。不是道种，就是转世高人。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恰巧来到山中小村，未多想便先下手为强。
而之所以寻他，林灵素叹息一声：
“九年前，我离开官家，带走了一道国运，以行大计。没想到短短数年发生惊变，汴京被破...”
朱玄提起一颗红彤彤奇异的果子，尝了一口，味道清透酸甜不腻。忽然顿住：“国运？”
“等等！”朱玄打断了林灵素的话，“你是说，宋庭覆灭了？现在是靖康年间？”
“康王御极，已经是建炎年间。”林灵素对朱玄无知似乎有了什么认识，并无诧异。
想到靖康之乱前后因果，更是讥讽道：“如今小朝廷四处流浪，不得安稳，天下高人，都指望贫道‘出山’救世。”
四处流浪？明明是一路逃跑，恨不得跑到天边去。
不由头疼，又是乱世。
朱玄上下打量着林灵素，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人：“既如此，何不归还国运？”
“哈哈哈哈！”林灵素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灵境，“若是没有碰上道友，说不得过上一段时间，我还真就认了。可今日得见道友，峰回路转，方知天命之妙，遁去一线生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庭
远古时代，三皇治世，五帝定伦，时神人混居。
人皇即天帝，统御天地人神鬼。
自古亿万年积累，沉淀大地之下，最终形成了阴世最初的模样。
无论神鬼，图腾，最古的修行者巫，血脉异能者，都能成就一方灵境，统治一域。
这一切直到人皇治世，万民归一，气运愿力结合元气化作天柱，通天彻地。
自此开辟阴世鬼国，照彻整个阴世表面。
阴世一层层积累亿万年，其中不乏智慧开蒙万物之灵。
原本只有极小部分位于阴世最上层贴近阳世，才能兴风作浪，自鬼国开辟，激起无数阴鬼侵袭。
人皇所属，阴世龙庭鬼国；亦是天帝所御，神灵国度。但凡子民死后，皆可进入国度中‘长生’。
但长生不是永生，就连人皇天帝也无力承受漫长岁月的侵袭。
上古之时大地亿万年积累的宝藏无人开发，规则松散，天道蒙昧。
最终找到一条通天大道，化虚为实，将阴世国度升入天空，独立一界。
于是三皇五帝时期，便出现了天地人三界，上有天界，下有阴世，中为人间。
数千年以来，天道规则渐渐更替严密，天界再也无法开辟，接下来又绝地天通，致使天人两界不能随意来往，甚至分割，距离越来越遥远。
夏朝作为五帝最后一位帝禹之后代，再无天帝位格。
殷商末期，帝辛作为末代人帝，已经既非人族之帝，也非天地鬼神之帝，被天人厌弃。
革天命以代之，周朝自诩天子，回归天道治下，号称人王，统御四极。
夏、商、周各代帝王诸侯，除了一部分得天界接引离去，剩下的全都在阴世挣扎。
直到始皇帝统一六国，最综二世而亡，其中发生了什么，一切都被覆盖。
两汉修行之道已经大兴，最终合成道家玄门，为了应对佛门东传，更是纷纷归于道教，以教宗创始人张道陵天师道为尊。
林灵素怅惘许久，不知是对上古之时的向往，还是不满。
“上古三皇五帝轮转，凡立天柱有成就者，可得天心印记，以订立天地秩序，运转天人之道。如此方能借此开辟一界，超脱人间。
三皇五帝，不似如今代代以传，上古以部落群居，互相征伐，得胜者为天下共主。每代治世数百年，则愈发远离人间，便有新王争夺共主之位。
我曾闻三皇五帝不过虚指，甚至还有同时数人称皇称帝，哪怕立下天柱，亦有失败者，国度沉沦阴世。原以为是妄言，不过传说。今日得见道友，方知此言不虚。
若非大劫将至，恐怕还不得见道友，此番因缘，正是天数运转之玄妙。”
林灵素似乎很久没有人能够值得与他深言，畅所欲言。又生怕朱玄从秘境之中出世，不知道几千年的变化。
朱玄对这个世界大约是一无所知，既然有人愿意解说，自然沉默不言，任凭林灵素幻想。
听到这里，还是不明白劫难何在：“林道友想要效仿先人，超脱世界，成就自我？所谓大劫，我观天道运转，并无异常。”
虽然不知道上古天帝成就何等伟业，但只看神灵在神域灵境之内的伟力，就知那等超脱世界拥有何等的道果。
林灵素不以为意：“道友避居秘境逍遥，不染红尘因果，如今踏足人间，难道不是为了应对大劫？”
朱玄并不接秘境话题，直言问道：“不知道友所谓大劫又是什么？”
林灵素神色莫名，有喜有悲：“天道自颛顼帝更易，又在商周更易，到了始皇帝混同天下，乾纲独断，欲行三皇五帝伟业，又使天道再度更易！
玄门千年多来，无数算计，一朝功成，超脱而去。
可留下我们这些后人，直面大劫，就在眼前，也许还远在千百年之后，也许下一刻就将劫起。”
原来，自始皇帝离世，秦朝二世而亡，但阴世龙庭，却不见始皇龙庭，甚至上溯历代秦国王庭也一同消失无踪。
其过程发生了什么，无人可以再知，哪怕追溯天道，也不得而见。
但天道再度更易，却震骇天下。
汉朝立国，解放六国阴鬼，一同镇压阴世，然而很快就察觉天道更易之变化。
如果上古绝地天通是封堵天界独立，隔绝天人两界来往。自此只有阴世龙庭，再也无法升格为天庭。
但诸多天神地祗，福地洞天，各大灵境，一样逍遥长生，无灾无劫。纵使有阴鬼暴动，也不过底下阴兵小将交战。
那么这一次的更替，却显现出未来末劫，无论神灵、阴世龙庭、诸侯大夫祖宗灵境，修行界洞天福地，一概不得而存。
探查未来，只能见到劫气遮天蔽日，‘黑暗’笼罩人间，元气清浊混沌，直至烈火焚灭一切。
佛门谓之末法与业火，虽有偏颇，也无差错。
于是修行界制定千年大计，
制定‘天庭’计划，伐山破庙，建立道统，开辟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联合联合天地人神鬼，打造渡世宝筏。
“天庭？”朱玄心中一动，这个词，太过熟悉。
林灵素也是极为佩服先贤之智慧：“天有天神，地有地祗，山水湖泽，四海，洞天福地，十洲三岛。将整个人间所有势力统合在一个体系之下，合并所有灵境，最终建立一个全新的天地人三界，驾驭这一方大世界离去。
上古天帝，开辟天界，不过百万子民。
天庭千年谋划，容纳两汉以来历朝历代，至大唐为末，无数英杰，更携十万万生灵，一同超拔而去。三界俱全，轮回圆满。传闻之中，就连上古各方天界，都欲与之交界。”
朱玄眼皮跳了跳，难以想象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更对林灵素妄想而无言以对：“你想要效仿先人，也自立一界？”
林灵素理所当然的说道，眼中精光闪烁：“为什么不行呢？”
朱玄有些难以置信，不由问道：“你说天庭联合天地人神鬼，若是如此，如今天下各地神灵，各方道统都已经离开人间？想要再现故事，就凭剩下的人？”
林灵素有些怀念：“唐末之后，天庭便已完善天地胎膜，自此界关隔绝两界，只能接引个人，而无法转运万灵。人间阴阳两界，几百年来，也积累了足够的底蕴。
自宋庭立国没过多久，天庭已经几乎失联，除非花费大代价，否则就连个人，也难以接引飞升而去。
人间历代有人杰出世，如今我掌握神霄一界，又有天地胎膜雏形。道友身怀天心道印，圆满无缺。我二人合力，天地人三界难成。一方天界，岂非易事。
何不共谋大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道人心
云海涛涛，天地一片寂静，林灵素之言，令气氛一时间凝固。
见朱玄沉默不言，林灵素不由心生焦急。
自唐末以来，唯有宋庭立下天柱，统合天地人神鬼。如今宋庭覆灭，虽有小朝廷流浪，但正统已失。
林灵素虽掌握大宋国运，也没有想到偌大的宋庭区区不过百余年就倾覆。一旦改朝换代，国运就砸在手里，再无神效。
他本就犹豫是否继续计划，还是出山辅佐小朝廷，着实因为拖延不得。
可天下局势渐渐明朗，女真势大，纵使延续赵宋，也不过南北分治，开辟一个南朝小朝廷。若是如此，北地半壁江山，就连泰山都失去，什么计划都白费了。
“道友，我等长生久视，寿余千年，若能自立一界，万载岁月不过等闲。困顿人间，一旦大劫加身，不得好死，转世重修都没有机会”
朱玄还是不解：“人间兵祸连结，可也算不得神仙劫难？”
林灵素恍然大悟，莫名笑道：“道友避世，有所不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岂会轻易更易？
先贤数千年来探索，早已有定论。
上古天道蒙昧，空白一片。人皇为天帝，亦代掌天道。
其唯人心乎！
聚人心而掌天心。
万物有灵，天地岂能无灵？天地广大，灵性蒙昧不得独立，以万物之灵为灵。
自我人道开辟，为万灵之长，天意，便已渐替为人心。”
朱玄眉头一皱，疑惑道：“既然如此，天道岂非眷顾众生，为何人间灾祸连绵不得安生，又有神仙大劫？”
林灵素叹道：“这便是劫难之所在！上古先人朴素，自然无碍。如今我等后人，欲壑难平。
道友可知神道，得万民祭祀，香火不绝。人拜神佛，必有所求。神灵天生伟力，无需修行，也满足不了众生。
上古人皇乃众生人心所聚，而成天帝，运转天道，开辟一界。神人混居，来往两界。
道友，你说，为何后来天道更易，绝地天通？”
朱玄默然，不由叹息：“自然是人心变化。”
但也想到大唐天道，有所不同，有些疑惑，将其深藏心中，待未来探索。
林灵素举杯痛饮，义愤难平：“人心不足！人心莫测！我仙道中人，素来不染因果，避世离尘。神人矛盾，却要连累我等！”
朱玄听了这话，着实看不过眼：“不过是人道不公罢了！况且这天下修行者，有几人能够成就。转修神道，得享富贵长生者，如过江之鲤，何来无辜？”
林灵素冷哼一声：“人心不满，神仙难度！我等何来亏欠？至于那些道心不定，意志不坚之辈，岂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朱玄摇摇头：“要这么说，这世间不乏天生地养，先天神灵，他们岂不是更加无辜。”
林灵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叹道：“我等生养于天地，自当回报天地之大恩。可天地不增不减，我等生死轮回，自然回归天地，何需回报？”
朱玄听到这话，不由失笑：“林道友？你欲开辟一界，脱离人间。岂非掠夺天地之精华？”
林灵素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明白朱玄的意思，开怀大笑：“误会，果真是误会！天庭开辟三界，化虚为实，收拢亿万生灵，比人间更加庞大，岂非强弱颠倒？
道友可曾飞离九天，进入太虚？”
林灵素微微抬头仰望天空，似乎看到当年他成就天人，强行冲破云霄，进入太虚。第一次见到那无垠的世界，方知宇宙时空，何等浩瀚，人间不过沧海一粟。
若非如此，无数先贤，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天道更易之办法？
皆顺天而行，离去人间。
感慨万千：“不入太虚，不知宇宙之广大。上天下地，看似无边无际，不过井底之蛙。正因此，方知天道人心之奥妙。只可惜太虚之中元气难以驾驭，更隐藏无数危机。唯有开辟世界，摄太虚之力转化元气，以为渡船，方能横渡星空，探索大道玄妙。”
朱玄震骇不已，心中情绪激荡：“道友之意，竟能来往星河？”
林灵素早已发觉对面之人心绪不宁，心中大喜，终于打破了此人的那份无所谓般的淡漠，更是柔声仔细回答道：
“先贤早有秘法，以神感神，顺应日月星辰之光辉，神游太虚，但此法一去难回，早已被封禁。
阴世灵境，乃是依托于人间大星之上。自辟一界，独立圆满，便可脱离大星，独立于太虚界域之中。无需横跨无限遥远的太虚，择取星辰方位，即可往来银河大星之间。”
语气更是无比诚恳：“道友何不追随先贤，共襄盛举，探索宇宙大道！”
朱玄猛一拍手，大赞道：“说得好！星河无量，我等何必困守井底，自当探索无限大道，方不负长生岁月！”
林灵素眨了眨眼，不免疑惑，此人为何忽然态度大变。见朱玄举杯看向自己，立刻举起酒杯，也不在乎为什么，把疑惑抛到脑后。
大笑道：“给道友换上果饮佳酿。”
“不用，今日大喜，当浮一大白！”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星空，宇宙。朱玄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一切矛盾，都能从中解决。
二人皆是有道真修，美酒虽然醇香，也不过浅尝辄止。
朱玄轻抚衣袍，一道身影从衣角飞出，正是之前所藏肉身躯壳。不同于经营已久向虚转实的神霄灵境，朱玄开辟紫府，还未收摄元气物质，能够暂时容纳肉身，已经是勉强为之。
阴神回归，心神转移，回到座位，见林灵素奇异的目光，有些不解。
林灵素犹豫片刻，带着几分谨慎的语气问道：“我观道友界域虚幻，其中万灵只余虚影，可是出了问题？”
朱玄眼神一凝，方才想到林灵素还以为自己是上古时代遁入灵境远避人间之人，思索片刻，隐去一些隐秘，坦诚道：
“灵境乃是我重新开辟，过往之事，不必再提。”
林灵素神色肃穆，似有同感，叹息道：“道友节哀！”
阴世本就动荡，隐藏无数秘密。对太虚星空有认识之人，更明白人道短短万年，而世界早已亿万年不朽。自古以来，多少秘密沉淀在阴神深层，无人敢于深究。
哪怕前往星空，也无法探查阴世深处。
就像现世人类宁愿往太空而去，也不探索深海，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朱玄神色一动，最终没有伪装什么悲意，淡然道：“过去不可挽回，当着眼于未来。”
林灵素赞同道：“我等当为未来计！”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气运之论
开辟独立的世界，最初以灵境为基础，以天心印记为核心，摄取天地元气，大地地脉之力，日月星辰之光，最终孕育天地胎膜。
据林灵素所言，天地胎膜，乃是天道人心演化，结合元气所成。
而上古天帝运转天道，一同见证，从而演化，成就天界，独立而出。
后世贤人因上古之秘不得而知，神游太虚，前往星空探索，欲寻各方天界，得其中隐秘。
各方天界被堵，无法来往人间。但人心天意，自有漏洞。
所谓大衍五十，天道四九，遁去其一。
人间以城池关卡拒敌，则有门关之认识。
界关演化至今日，古时函谷关、后世雁门关，各种对关卡的认识，都被投射其中。
界关，或者称之为两界关，就是如今最为庞大的关卡。
不仅包括天界来往人间的门户，还同时被作用于阴世来往人间的鬼门关。
界关位于一种概念上的存在，以遮天蔽日的大门为表象，偶尔也会显化城池之景。
传说古时界关不仅封堵天界，还被阴世龙庭占据，用以分隔阴阳两界，防止阴鬼大肆降临人间。又被用于分隔阴世表层深层，在其中防御阴世深层鬼神暴动。
正是那个时期，界关化为城池，分立四门，各门通往界域不同。
天庭建立之后，也借其形，取其意，化为南天门，来往不同界域。
林灵素知晓隐秘极多，更是拥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地胎膜。
隐隐透露，虽然被隔绝在外，但各方天界几千年来还是能够联络人间，甚至遣人来往。至于天庭，更是才断绝来往一百多年。
朱玄神色奇异，按照现世历史，林灵素如今不过四十三岁，而且记载九年前离开朝廷就去世了，享年三十又四。如今这位林灵素，其面容虽是少年，但气息沧桑，至少年逾百岁。
“林道友想必当年也有与天庭一同离开的机会。”
林灵素谈性十足，正说的开心，忽然一愣，叹息不已：“拿不起、放不下，往事莫提。”
朱玄暗叹，难怪一幅感同身受的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灵素略过话题，继续说道：“神霄界已经积蓄足够的力量，可想要足够独立循环，生生不息，远远不足。没有圆满的道则，一切成空。
当年天庭汇聚万神百家，合大势而成就一界，方才圆满无缺，幸好如今道友出世，多了一线生机。”
朱玄点了点头，忽然问了句不相关的问题：“林道友，自成一界，是否就能操控元气灵机升降？”
“元气灵机？”林灵素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迷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朱玄沉默了，难道这个世界之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
“元气浩荡，无穷无尽，灵机不足，则难以御之。我观此灵境之中，灵机充裕，更甚外界，道友是如何做到？”
林灵素眼神茫然，沉思许久，忽然神光大放，震撼道：“竟是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道大日浩荡，伟力无穷，落入人间不过亿万之一，也强盛无比。为何太虚之中，星辰无尽，元气稀薄，不得用之。”
说着起身朝着朱玄一拜而下：“多谢道友提点，大道至理，我竟今日方明。”
朱玄心中一动，明白林灵素领悟了什么，倒也安然受了这一拜。
就像空气，陆地浓厚，太空稀薄，高山位于二者之间。
古人不明其意，登临高峰，只觉呼吸困难，或以为水土不服。更有人以为是神山有灵，诅咒不敬之人，控制空气不让人吸取。
古人大多没有想到，原来无处不在的‘风’也就是空气，也能稀薄。
对元气的认识，正好相反，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灵素在人间觉得元气浓郁，在太空之中觉得元气稀薄，将元气当作空气同等对待。
却没有想到，其实是宇宙的‘诅咒’，元气并没有稀薄，只是不让调动，恍若不存在一般。
重新坐下，林灵素大喜不已：“听道友一言，方知元气本质。如此看来，我等更无愧于天地，无论摄取多少元气，也不过等闲。”
朱玄摇摇头笑道：“并非如此，元气自然无碍，但灵性也是一种力量，我等抽取万物灵性以为自用，还是有愧于天地。”
林灵素并不赞同，大叹道：“万物有灵，生灭轮回，我等不用，也不过白白浪费罢了。”
朱玄笑道：“难道不会累积，以此激发天地灵性，提升元气灵机？”
林灵素叹息：“人道为尊，再多的积累也只会使人心占据更多的天意。人心不满我等神仙异类，看似尊崇，多有祭拜，然而观天道变化可知，恨不得我等灭绝！
岂不知大劫一起，众生皆苦，天意更是将此沉寂，百害而无一利。众生愚昧，我等也无能为力。”
朱玄有些不悦道：“道友取宋庭龙气，借万民愿力，却看不起百姓？”
林灵素奇道：“贫道实诚之言，何来看不起他们。更何况龙气国运，本就没有多大作用，放着不用，也是浪费。”
朱玄一愣：“宋帝愿意给予国运，难道不是想要借道友之力一同超脱，享富贵长生？消耗国运动摇国本，如今天下祸乱，岂无此之过？”
林灵素摆摆手正色道：“绝无此事！龙气国运乃是万民愿力汇聚，于阴世龙庭，还有几分作用，对于阳世朝廷，着实没有大用。
要说用处，龙气天柱，虽无天心印记，但也可用于干涉天地运转，或是敕封神灵，或是斥贬神灵。或是镇压精怪妖鬼邪物。更多用于镇压京都，使万法不侵。
可人间精怪妖鬼退避，阴世龙庭独大，足以镇压一切。
龙气国运，此时早已没有大用，方才任凭贫道取用。
国力强弱，还看朝廷行政，与各国相争。
神道香火，本质与之无二。也是万民祭祀，愿力汇聚。神灵随意取用，化作神力，或是用于灵境，不留一分。何时见有影响？
所谓国运，不过是表象。
宋庭动乱，与国运没有丝毫关系。
道友有所不知，曾经大唐尊道为国教，七分龙气国运，尽数归于天庭计划所用。之后南征北战，四夷慑服，也未因此生出问题。”
朱玄似有所悟，原来国运就像工具一样，而非核心。作为表象可以参考国家强弱，却不能视为本质。国家强大，国运消耗一空，也不算什么。国弱，多少国运也无济于事。
说白了，这个世界，还没有到意志决定物质的程度。国运作为万民信愿结合体，实则为意志、精神、元气等结合体。
唯有战争之中，龙气镇术法，还算大用。但军煞之力破法，比龙气更加好用。
只能阻止双方借术法玄妙之力，终究要看现实，硬碰硬，血肉相对。
朱玄立刻想到北宋末年，六丁六甲之神兵的笑话，也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发生。
林灵素更是严肃的提醒道：“道友切不可沉迷气运之力，看似神奇玄妙，不过小道尔！虽非虚幻，也无多少益处。唯有自强，方是大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道
林灵素国运一论，让朱玄大有所悟，但也生出新的疑惑。
如今北宋覆灭，南宋堪堪未立，朝廷四处流浪，金国更是搜山检海，试图占据宋地，享大宋之地荣华富贵。
各方急于寻找林灵素，为了他手中的国运，又是为何。
不明白，就直接问，朱玄毫无掩饰对其中的好奇。
林灵素显得有些不满，恨铁不成钢：“气运锦上添花，也能雪中送炭。宋庭忽然由盛转衰，谁也没有想到。贫道手中这一段盛世气运，虽然决定不了大势，至少也能取取暖，过一天算一天。”
朱玄点了点头，明白问题所在。北宋虽然问题根深，立国百余年，还真远远未到改朝换代之际。一朝覆灭，正统人心未丧失。能得一段国运避一避寒，说不定就能熬过最艰苦的日子，重新立国。
“林道友又欲取国运何用？”
林灵素有些愤愤不平：“数千年积累，被天庭一朝抽空。各大洞天福地，只余种子重新孕育，至今连个灵境都未有开辟。
贫道借力开辟神霄，自成一界，积蓄不足，又无大道循环。
便取龙气，却是欲图顺天应人，号令三山四海，山水诸神，一举抽空地脉积蓄，合并神霄天庭，使人间提早进入末法大劫，顺了天意人心！”
朱玄眼皮一跳，又来一个试图对地脉动手的人，也不想何等因果，难道逃离人间就能避开。若非他能够真正离开这个世界，这等大因果是绝不会沾手。
“不是说，神霄界已经积蓄足够的力量？”
林灵素颇为遗憾：“道友可随意一观，此中正是神霄界核心所在，贫道所得天地胎膜，不过雏形。若是以此合道友天道印记，不说所成世界大小，至少还要挂靠人间千年，方能将其蕴养完善，脱离人间。
大劫将至，千年，变数太多。若是能够收拢天下山水神灵，抽空地脉之力，破灭各大福地洞天，至少能够缩短八百年之功。”
两百年，相比较来说倒是足够快了，但对朱玄没有什么吸引力，忽然想到了什么：“林道友曾经前往太虚之中，可见人间除了九州之地，极西之地，海外州岛，可能‘借力’？”
既然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何不去祸害其他地方？
林灵素奇异的看了眼朱玄：“西夷之地，早已被当地神灵抽空。极西之地，接连几大神系脱离。后来底蕴不足，更是立下唯一神以汇聚万民信愿，先开一界离去。又有信徒窃取神位，三位一体，神代神替，又辟一界离去。如今第三次开辟世界，还在运转，哪里轮得到我们。
西极黑暗蔓延，业力弥漫，就差一点火星便要爆发，恐怕难以超脱而去。”
朱玄理解一番林灵素之意，也就是说，不仅西方古神话离去，更是接连开辟了三个耶神国度？
林灵素又想到了什么，警告道：“东海之外，扶桑大陆，还是上古洪荒一般，血祭连绵。当年遣龙神前往教化，其被污染不得回归。与我等道途不符，不可涉足。”
朱玄愕然，沉默片刻又道：“如果转运流民跨海开辟土地，可否行之？”
林灵素目光更加奇异：“你们如今还不忘...如今不同于上古，只能渡海而去。海中无数异种兴风作浪，至今虽已衰竭，还未走向末路。除非建宝船横渡虚空，否则以我等法力，也不足以护佑百姓抵御大海深处的风雨。”
朱玄叹息不已，见过海洋风暴的他，自然知道非术法之力能够抵御，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林灵素不解道：“道友何必如此纠结，我等抽离地脉之力，断绝异类之危，无害于众生，更有利与万民。何况此乃天意人心共行，顺天应人。”
朱玄想了想，解释道：“只是不忍人间祸乱，如今外夷入侵，恐再复五胡之祸。”
林灵素摇头叹道：“人间事，人间了。我等只能辅佐，绝不可出头。否则气数汇聚，愿力聚集，排斥万法。一生道果尽数成空，纵使躲到天涯海角也避不开。退回凡人，生老病死。就算如此，难道就能拯救苍生黎民？
我等避世修行，不欠苍生黎民，更何况唯人自救，人道自强，非一人之力，非一人之功！”
朱玄遥望虚空：“至少国运得自黎民，当以了结因果。”
林灵素沉思许久，无奈道：“唯有借国运，再加各地神灵配合，方可调动地脉之伟力。不过只需借其位格，并无多少消耗。我等若是现在行动，来往各地，不出三年便可成事，到时候再将国运送回足以。”
位格？
朱玄心中一动，轻抹眉心，一道华光射出，化作一枚印记，金光熠熠，五色嘉禾环绕，万民灯火垂落，神霄界为之欢呼。
林灵素猛然起身，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人道权柄！”
这是朱玄在另一个世界，神州意志最后的绝唱，留在心灵之中。
后来又得大唐天意，借和氏璧将整个人道意志塞给他。所以朱玄对大唐世界天道很是疑惑，其中或有隐秘。
之后二者融为一体，他也一直不明白有什么作用。
林灵素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复。天意人心，人心天意。换而言之，天道与人道几乎合一，至少在人间，天道人心一体。
而他看到了什么？
如果用现代化的语言来描述，便是人类文明之光！
这根本不是修行之人能够凝聚的，就像天心印记一般，唯有天道方能形成，换而言之，也唯有人道能够赐予。
离去的各大天界还有天庭，整个世界都在控制之中，或许能够凝聚。
但作为权柄象征，一旦被人得到，威胁天帝位格不说，扰乱世界，动摇世界稳定，不可不防。更别说送给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敢如此行事。
只要有这么一道印记，但凡所属人道文明，皆可作为象征和代表。
而且除非像是天界那般，整个世界完全被人为控制，主动拒绝这道印记的权柄位格。否则无论中原西域，西极东极各洲，凡是人道，皆可用之。
就连神霄界，其中收拢林灵素与神霄派多年来的道徒种民，也与之共鸣。
这也是有趣之处，天道印记至今已经不可掌握天道运转，人道权柄却反而因占据天心，能够敕令天地。
第一百五十章 道天
林灵素得见此等奇迹，更加确认，朱玄绝对是上古遗留。
当初天道不显，人道蒙昧，代掌天人之道，方才能够以秘法汇聚如此印记。
“好好好！”林灵素连连抚掌大笑，“道友果真准备充足，想来倒是贫道占了道友的便宜。我今日多次有感，不远之处有神灵探查，其气息与道友相仿，想必也是道友之手。”
朱玄收回印记，遥望东方，想了想，也不掩饰：“那正是我所分化，占据山神所空之位格。”
林灵素了然的点点头，神情略显犹豫之色，问道：“原来如此，我已知道友计划，不知道友还否需要贫道相助？”
朱玄心有疑惑，不明白林灵素知道了什么计划，怎么他自己不知道，坦言道：“天地胎膜，可遇不可求也，何来相助之说。我等合力而为，缺了林道友，岂不是万事难成！”
林灵素精神一振，大笑道：“善！我二人今日相遇，果真是因缘之玄妙！”
朱玄并没有被林灵素表象所迷惑，他阴神驾驭紫府道域现身，林灵素岂能不知他没有天地胎膜这等神物？
不过这种表现，也是一种表达善意的意思。
朱玄暗暗思索，或许天地胎膜，并没有那么难以获取，与离开的各大世界有关。
能够有某种方法，到这等神物。
林灵素态度改变，也有给予暗示之意。
不论朱玄是否明白其中深意，都能借以加深合作。纵使未来朱玄知晓之后，也不至于产生间隙合作破裂。
二人各有秘密隐藏，也不妨碍他们坦诚相对。不过初识，好似多年老友，关系很快上升至亲密，如同知己一般。
利益，方才是最大的友谊联系！
二人坦诚交流过后，一拍即合，决心共谋大计，自辟一界，逍遥自在。
朱玄也知道了元气变化之因，灵境本就由灵性驾驭元气开辟，掌控一切运转变化，故而方能提升元气灵机。
林灵素原来则视为汇聚元气，提升浓度，得朱玄提点，破开知见障，打开了一个全新视角。从而得见，元气几乎与外界一样浩瀚无尽。
由此更加领悟到，此界缺乏了什么，缺的正是足够的灵性。
抽取地脉之力，实则抽取地脉积累的灵性。足够强大的灵性，才能驾驭更多更广的元气。或是开辟更加庞大的世界，或是圆满天地胎膜。
合作意向一定，接下来不可避免的，便是合作细节之处的矛盾。
林灵素参考天庭计划，提出一个方案：
“天庭以尊昊天，昊天者，大道化身。再以天心印记化作神册，分封天地山水神灵，四海水族。其最高者，号称玉皇，执掌神册，而不合天心印记。
无论神道仙道，高上者自成一天，号帝君道祖，其余留于人间，或入阴世、神天为神，或入仙天，或入洞天福地。
乃是天人共治，尊玉皇为虚君，调和三界。
神霄界，也有此意，本欲奉赵宋为玉皇虚君，统合阴世龙庭，四方神灵，成就九天。
如今倒有另一想法，请道友参详。
道门曾欲立太上、元始、灵宝为创世大神，借此摄取天道印记，开辟道家仙天，后来三教失败之后，方才全力转向天庭计划。
天庭既是道庭，也是神庭，混作一体，我道门虽有优势，不落下风。
但如今你我二人先有天道印记，无需各方神灵权柄，足以圆满一界，不如便开辟一方仙天道域，共执天道，并做二祖！
神霄派借力修著道藏，收集天下道门传承，除根本传承以外，已有十之一二，术法更是无数，就在此地秘藏之中，尽数开放于道友共参！”
朱玄意有所动，他以心之道为根本，如今以阴阳五行统摄天地万物。若能得一界秘藏，必然大有益处。
“此法甚妙，既如此，也无需神道相助。”
林灵素直言道：“不然！道友占据神道位格，想必也有计划，只不过如今时代已不可为。除非抛起肉身修行，转修神道。
自上古天地大变，人道愿力排斥万法，神仙共修之路断绝。但凡仙道，不可聚民愿之力。
纵使神道，肉身成神，也只能增长神魂，而难以提升肉身。一旦失衡，主次颠倒，肉身则成累赘，甚至被神魂压垮。
不过诸多洞天福地，皆有神道辅佐，并无大碍，反有益处。
我等自辟一界，反而正需要神灵执掌天道，运转一界大循环，更无此隐忧。
神道化身，更易于参与天道循环，以此参悟大道。”
朱玄点头认同道：“届时各取所需便是。”
林灵素似乎想到什么，又改口道：
“你我二人传承合一，但大道有别，也有不妥之处。贫道思及先人之智，不若效仿三教，拟奉一祖。虚拟为开天辟地之神，以作为传承。同为一教，分立两派，各传宗系。”
朱玄一嗬，没想到林灵素如此脑洞大开，不想听此蛊惑之言。天知道无限世界，有没有超脱时空的大神。就算那等存在不会计较，也不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未来若能真的走到那个程度，别说虚拟大神，就算自己，想叫什么名号，就取什么名号，岂不痛快！
林灵素仿佛还不过瘾，继续认真思索：“不如取你我二人名号，取你之名，称玄清，取我之号，称玉真元妙...”
“停！”
朱玄一声大喝制止这个话题，轻咳一声道：“林道友，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林灵素目露异色，不知朱玄为何如此反应。不过商讨之意，本就要达成二人满意为止。既然朱玄不愿意，他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道友可有妙计？”
朱玄轻轻揉了揉眉心，灵机一动，轻笑道：“林道友，修行之道，贵在求真。道门黄老祖师，上古也是寻常人而来。我等何必假托神仙，借其名义。开辟仙天，千年之后，我二人也是玄门祖师，道统之源也！以我看来，用自己的名号足以。”
林灵素抚掌一笑，此言深得他意，赞叹道：“这正是我辈中人，应有之志！”
二人举杯对饮，敬双方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