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成婚之日
看着眼前成片的废墟,邱清水只觉得苍凉,难以承受的苍凉,似乎是一把火烧了成片的草原,只剩下满目的白和黑将天空染成了压抑的灰色。
似真似幻的,她好像看见过这种场景。她讨厌这种场景。
不自觉地,她想找个人来依偎,而后她靠在了李灏身边。
对于邱清水的主动,李灏很自然地圈住了她的肩。
————
一明一暗,场景又转换。
只见暗淡的天空之下荒芜的土地之上一座城门巍然屹立着,城门之上刻着气势磅礴的三个字——九阳城。
胡华给了通行令后,所坐的马车在接受短暂的查看就被放行入内。
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屋子,胡华依旧先下车扶着茜茜。茜茜这两日孕吐好了许多,身体也没那么虚弱了,甚至忽视掉肚子里那块肉,身体状况与以往毫无差别。
胡华看茜茜身体调整好了心也准备好了才敢带她来九阳城,因为明天就是司寇煦与程笙成亲的日子。
当然,他们这时来都城不是为了这场盛宴,而是因为明天也是择人的最后一天。但据今年的疯狂程度,择人不一定在明天就能止得住。
他们得了消息,左石会在明天的喜宴上公然放药择人。
其实,对于胡华来说,破坏择人什么的只是她对茜茜的一个承诺的表示:她不是坏人,她想脱离巫莲教。而至于真正要不要救人,取决于有没有实质性地危害到她和茜茜的生命安全。左石的择人消息,她本来可以瞒下的,奈何段相生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说了出来,茜茜便执意要回九阳城,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担心司寇煦”这五个大字。胡华没法,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而且,与左石的交易也在择人的最后一天进行,为了拿到茜茜腿上中的那所谓蛊虫的解药,胡华也不得不到九阳城和左石碰面。
进了屋,段相生倒了一杯水喝着,道:“明日怎么安排?”
多日相处下来,段相生很服胡华的规划,让他避开了多次敌意不明的围剿。
“我们人数少,程家和司寇家两家都安排人会分散削弱我们,所以,明日我们全部都去司寇家。”胡华本来不太愿去司寇家的,因为可以想到明日去司寇家赴宴的人有多么多,而一旦混乱起会有多么危险。然而,若不这么安排茜茜绝对会脱离他们独自一人去司寇府上。
“好,非常赞同,”段相生道,“想来那个主教择人也会把大多数人安排在人群密集的司寇府上。”
胡华拿出一个药瓶道:“这是暂时压制择人药粉的药,药材珍贵炼制繁杂,只有这些了。”
药丸分了,一人只一颗。胡华是巫莲教中人,对药粉免疫,而对于曾经为巫莲教教众的周锐,也是对药粉有免疫力的,不过,他还是收下了那颗药丸。
胡华没有拆穿他,他也没必要自己把自己的过往摊在光日之下。
“至于明日具体的计划,”胡华顿了一下,“见机行事。”
胡华看向了茜茜,又道:“自身安全为优。”
眨眼间,鞭炮锣鼓喧天,人声嘈杂得刺耳。
新婚之日,喜气洋洋。
胡华挽着茜茜,幻化来了身形,都带了面纱,装作闺中好姐妹地进了司寇府。
因为茜茜心境的原因,这满目的红不似寻常那么鲜艳,而是透着黑,像将要凝固的血一样,粘稠,不爽。
邱清水看着这满目的暗红,像置身于那日李灏成婚,再回到此时此刻,邱清水想:他已经成婚了。
默默地没有再依靠他了。
一切很自然,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注意到。
但谭宴清注意到了,不过他只是一扫便又把目光投放在了场景中。
李灏自然也注意到了,只觉得邱清水之前靠的地方有些凉。再看到她低垂的眼帘,落寞之情若隐若现,觉得她也可能有些凉,便主动地又圈住了她,低声道:“冷。”
邱清水一愣,低骂一声“混蛋”,但却没有挣扎开。
茜茜和胡华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大半个时辰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像他们处于被动的这种情况,只能等着敌人先动。
听司寇管家的话,新郎去迎新娘还没有回,还要有半个时辰。
周围重新交谈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去,半个小时过去了,吉时也过去了,依旧没有动静,没有消息。
众人开始询问,司寇律安抚了大家,道再等等,然后转身唤了一个面目几分熟悉的人——秦柯去打探消息了。
邱清水有些愣了,秦柯,当初追杀她和沈婆婆的人,是司寇家的人?
那自己也是否与司寇家有联系?
抑或着说,流川国有她身世的消息,司寇家知道?
而且,看样子她的身份还是与司寇家敌对的。
本来邱清水对自己是何身份并不怎么执着,只要不威胁到她和她身边的人就行了。
但现在,剧情的走向让她自己对自己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也不得不需要知道自己是何身份,因为这关系到司寇家,自然也就关系到茜茜,就像一堆理不清的毛线一样,段相生,周锐等等也牵连在其中。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东西的时候。
有暗卫来报,在司寇律耳旁说着什么。
胡华搞了些小动作听到了那话。
“家主,少主进了六角巷就没再出来,程家起了结界,进不去。”那人道。
六角巷是到程府的唯一通道。
这话一说完,茜茜就起身,往外走去,胡华紧跟着她。
府上人很多,又吵吵嚷嚷地,没多少人注意到她们的离开。
段相生和周锐见了,知道有变,也跟着出了去。
一言不发,尽顾着赶路。
程家不会莫名起结界,只能说明里面出了事。
难道左石选择择人的地点是在程府?
可也不对呀,不该起了结界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反正不管怎么想,程家绝对出事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茜茜都会去,因为司寇煦在那里。
午时已过,天却暗淡阴沉,风云暗涌,一年难得落雨一回的九阳城隐隐有暴雨倾至的前兆。
这会不是场景转换,而是真的在跑马前行。
能感觉到茜茜的担忧。
邱清水他们紧紧跟在身后。
六角巷到了,明里暗里都有许多人。
茜茜他们躲在暗里,明面上的是司寇家的人,秦柯就是其中的带领者。
一个通体黑色,纹路繁复的黑球在他手中一上一下地跳动着。
是无聊,也是威慑。
他知道暗处有人,很多。
邱清水看着秦柯掂量着的那球,是杀死沈婆婆的暗器,不由生了一股戾气。
李灏感觉到了,他查过邱清水,但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所以不知邱清水为何会对秦柯起杀意,不过他还是安抚着她,轻拍着她的肩。
片刻邱清水就平复了,李灏的原因有,她自己的心里建设也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秦柯现在不过是梦中虚影。
试过很多方法,结界都打不开,如今只能等,等结界的时效过去,等里面的人主动打开。
可等到日落时分,依旧没有丝毫进展,各大家族的人都来了,拓拔家主,公羊家主,当然还有司寇家主司寇律等等。
围了一圈,商讨了半天,用了很多办法,最后还是只得出了一个结论——等。
知道程家有很厉害的结界法器,开启时不破不灭,大多都以为夸大其词,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
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声响,不知道是否是结界屏蔽了声响的原因。
阴沉了半天,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似乎要掩盖什么。
这是九阳城下的第二场雨,对于少雨的九阳城来说,就算前兆很足,这雨也下得妖诡。当然,若是今日程家和司寇家成功联姻,这雨就是云瑞吉祥之雨,但今天没有,所以这雨就变成了妖雨。
胡华连忙找来了一个破斗笠给茜茜戴着,他们也忙活了一下午,用尽了所有办法,但依旧破不开这结界。
雨越来越大,但就算有雨水的遮掩,空气中也传来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紧接着,眼见着程府中的高楼一角屋檐倒塌。
众人都是一惊,也就在这时,他们发现结界撤了。
茜茜立马闪身进去了,胡华低骂了两声也去追茜茜了,段相生和周锐紧跟着。
各大家族的人犹豫着,他们讨论过可能是巫莲教作怪的情形,心里有几分悚然,踌躇了好久,想着巫莲教择人用的药是粉末状,这雨一落,大概也没什么作用了。
加之司寇律率先带着人进了去,他们也就陆陆续续地跟在了后头,毕竟作为名门世家,总不能睁眼装瞎。
相较于其他家族府邸,程家的府邸很大。程家府邸处于郊外是一个原因,程家喜欢大气是原因之二。
好在有目标,也不至于在里面乱转迷路。
茜茜翻身进去后就往屋檐塌陷的那处奔去。
越靠近血腥味越明显,茜茜的心也就越牵动。
雨很大,斗笠能遮的地方不过头顶。
她身上已经湿透了,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她依旧向前奔着,一只手抚托着肚子。
第一百零七章 妖兽突现
高楼还在坍塌着,霹雳哗啦的声音不断。
最后砰地一声,整个高楼都塌陷了。
茜茜猛然停住了脚,一个通体褐色,足足有一栋高楼那样高而庞大的妖兽赫然显露在眼前。
准确来说,它的名字叫做棕烈妖兽。
而它身后,血在雨水的冲刷下真的成河了。
不过应该不是眼前这个它做出的屠戮,它身后的建筑都耸立着,而它的身躯不可能在无毁建筑的情况下杀了那些人,就算使用技能也不行。
茜茜红了眼,她不知道那汇聚的血水里倒下的尸体中有没有司寇煦的那一份。
就在茜茜出神的那一瞬间,棕烈妖兽前足的一个横扫眼见的就要拍中她的头,胡华回拉了一下她才避免了那猝不及防的一脚。
看着一击未中,棕烈妖兽怒了,也不再毁下一栋高楼,而是向她们袭了过来。
茜茜情绪不对,胡华直接推开了她,直面迎了上去,随后而到的段相生也参入了混战中。
周锐倒没上。他看眼前的刀光剑影,感受着带着雨点刺痛的烈烈罡风,再简单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发现自己加入了只是拖后腿的角色。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照看着同样处于战斗外坐靠在屋檐下避雨的茜茜。
茜茜的脸色很差,这几天调养好的身体仿佛徒有外表,没调好根。在这场雨的冲刷下,她的身体凉得不像活人的身体,还不断颤抖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着暖身体的方法。环境限制,不可能煮来一碗热汤,他也不是火系灵修。
当然,更不能相互抱着取暖,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而是他身上也是湿哒哒的。
简单思考下,周锐先给茜茜喂了颗暖五脏六腑的药,然后起身去找干的衣物布料来处理干净茜茜身上还淌着的水。
在周锐离开后,茜茜突然捂住了肚子,她面目痛得狰狞,能看到左腿以及肚子上的水蒸发成水汽氤氲着,而后她颤颤巍巍地起身,左腿使不上力般,一深一浅地步入了雨幕中。
茜茜神色缓了很多。
而后,在她那个角度,她看到了有人影站在屋檐下。
茜茜顿了片刻,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激烈的战斗成了背景,打斗声逐渐被雨声淹没,脚步踩在积聚雨水的小洼池中,一嗒一嗒地分外清晰。
腹中的灼热缓了很多,茜茜脑子也清晰了许多,手拿着笛子,万分警惕。
逐渐靠近,那人丝毫未动,面目在夜色和雨幕的遮掩下也丝毫辨别不清。
茜茜站住了,在离那人影两米远的地方,依旧淋着雨。
在雨声中,她也清晰地听见那人说的话。
“青歌未选你,赤妖倒选了你。”
茜茜心中掀起轩然大波,想强装镇定却不得。
“青歌未选你”这句话不久前她才听乐姑对她说过,她没能得到那名为青歌笛子的认可,这事应该只有她和乐姑知道,但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
她相信乐姑不会随意说的。
还有,赤妖是什么东西?
思索无果,突如其来的一阵灼热,烧得茜茜无力跌坐在雨中,能感觉到什么在流失。
茜茜捂着肚子,她身下逐渐浸出了血。
脑子瞬间空白。
孩子……没了。
恼怒,痛苦都被无力感倾轧。
她侧躺在了地上,看见了那人影后走出来一个人,垂首对着那人说了两字。
雨声刺耳,听不见。但从口型上看出,说的那两字为“教主”。
说话那人的脸也显露了出来,是左石。
不多久,茜茜晕了过去。
梦笼里的场景也一下全暗了下去。
在场景暗下去的前一秒,邱清水下意识地看向了谭宴清。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那眼神有一闪而过的锋利。
虚幻相处还是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感受到谭宴清的修为出奇的高,见识也不短。
而且,不像她和李灏是被动地进来,对梦笼里发生的被动了解,他是有目标的,是想在这过往虚虚实实的回忆中找到一些东西的。
场面再一次清晰,没有看见茜茜,出现的是身穿喜服的司寇煦。
他之前似乎一直被困在程府的某一处机关内,这时才破除机关得以从石壁中出来。
一出来,先吸引他的浓烈的血腥味和成片的尸体,视线再往远处一抬,是疯狂破坏的棕烈妖兽以及和它纠缠的十多个各宗族子弟。
司寇煦立马祭出长剑向战斗的方向飞跃前去。
靠近一看,那些宗族子弟都是各家排得上号的,其中司寇家的外姓子弟秦柯就在其中。
司寇煦想上前,被唤住了身形。
“煦儿。”站在一旁冷眼观战的司寇律道。
看那边宗族子弟已经牵制住了棕烈妖兽的身形,司寇煦转了脚步走到他爹面前行了个礼:“家主。”
司寇律点了点头。
看到少爷完好无损回来了,本来吩咐去找司寇煦下落的人也自觉停了行动,松了一口气。
司寇煦站在司寇律身侧,司寇煦先垂首道:“父亲,怎么回事?”
司寇律眼中没有亲儿子平安回来的喜悦激动,而是透着股强压的怒意:“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
司寇煦知道父亲怒了,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低头没有说话。
司寇律咬牙沉声道:“叫你来迎亲,程笙那小丫头没在你身边?”
“没,今日还没见着程姑娘……”司寇煦声音渐渐小了,其实他一入六角巷就莫名其妙地晕了,再清醒时就被困在了石壁中,对今日所发生的事还是懵的。
司寇律哼了一声,对这唯一的嫡亲儿子,他是喜爱的,但还是忍不住迁怒。
刚才简单地搜查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存活的程家人,那些尸体都是一刀致命,连程家家主和夫人都在其中。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暂时未寻着程家大小姐程笙和二小姐程欢的尸体,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还能猜测她们还活着。
联姻争权争利的事先不说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要保证司寇煦的安全。程府内就司寇煦一个人活着难免他人不会疑神疑鬼,一定要找到个当事人,撇清司寇煦与这场灭门之灾的关系。
“司寇大公子平安无恙回来真是可喜可贺……”
冷嘲暗讽的来了。
“什么可喜可贺的,没见着眼前的血流成河吗?”拓拔烟宠爱的小弟拓拔燎冷声冷气道,堵住了所有世家的嘴。
没能与程家联姻的司寇家也不是小家,还有拓拔家的倾力支持,司寇家的威望还是在哪里的。
现在情况不明,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能和司寇家争锋相对,便又把目光转向了棕烈妖兽那边。
与相传的棕烈妖兽难以战胜相比,这只棕烈妖兽对抗起来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残忍费力。果然是史书夸大了。
“小舅。”司寇煦道。
视线收回,拓拔燎点头,又道:“侄子没事,我也先回去告诉阿姐,让她不要担心了。”
司寇律点头,道:“记得提醒她按时吃药。”
“当然。”拓拔燎语气很冷,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仅争对司寇律一人。
走到一半,拓拔燎又停下来道:“我想你应该知道那妖兽的血和筋对阿姐有用。”
没等他回答,拓拔燎飞身离开,消失在了雨幕中。
“母亲不是在外祖父家照看外祖父的吗?”司寇煦问到,“怎么病了?”
司寇律看着他,冷静了许多,道:“偶感风寒,小病。”
司寇煦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问出下一句:那母亲要妖兽的血和筋做什么呢?
那厢,眼见着棕烈妖兽将被镇压,它却突然狂暴起来,垂死挣扎,挣脱了束缚,往外郊逃去,速度极快,破坏力也极强,高屋倒塌了一片。
司寇律立马运用玄力追了过去,司寇煦自然也跟了上去。
棕烈妖兽可是肥肉,全身是宝,眼见到嘴的肉飞了,自是也跟了上去,势要分一杯羹。
之前那棕烈妖兽看上去不弱却也不算强,让自家子弟磨炼一番也算是好,故各家家主长老都没有出手。现在棕烈妖兽狂暴了,虽也凶险,但各家家主长老还是没有先出手。
这般情况下,谁若斩杀了棕烈妖兽势必会名声大噪,名利对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来说,已经够多了,现在是要为新一辈的人才造势了。
其实,那棕烈妖兽还是没有够格让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出手,谁先出手一定会被其他家族讥笑抢小辈的风头,面子便掉了一地。况且他们也在一旁,自己子弟若有危险出手帮一下也无伤大雅,爱护子弟是赞美。
棕烈妖兽浑身是伤,血流了一地。
夜色掩盖下,只能大概知道它逃亡的方向。
这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建筑物,虽然这里是外郊,但要知道,这是国都的外郊,不可能一点人烟都没有,所以就有些诡异。
众人隐隐约约也感觉有些不对,直到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快拦住它,前面是万冢谷!”
万冢谷,如其名一样,里面埋葬了无数人,墓碑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要真的只是一个埋骨之地各家就不会神色大变了。
万冢谷里面封印着上古魔兽。
第一百零八章 艰难击杀
现在离万冢谷谷口还有一段距离,谷口也有士兵常年驻守,排外阵法也是常年开着的,据说那阵法神玄期神灵期的高手中的高手都不能突破。
细想下来担忧又有些过早。
司寇律没有动手,对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司寇煦道:“上前牵制住它,然后杀了它。”
“是。”
语毕,司寇煦爆发玄力赶超了棕烈妖兽,站在了它的正前方,而后祭出长剑,一个翻转飞身落在了它的头上,将长剑刺入了它的眼中。
棕烈妖兽哞叫了一声,狂躁了,一左一右乱窜着,速度也越发地快却没怎么前进,方向也偏离了些。
它的身体因疼而颠簸,动作也越发狠辣,司寇煦直接被甩了下去。
其他宗族子弟看到司寇煦上了前去,也纷纷出手,霎时刀光剑影,电闪雷鸣。
场面很刺激,这是棕烈妖兽的垂死挣扎殊死一搏。
渐渐地,虽然棕烈妖兽皮糙肉厚,但也耐不住他们这样往它薄弱处攻击,又加上它之前就受了伤,坚持不了太久,劣势尽显。
打斗以司寇煦带动着,再加上有秦轲在旁辅助,给其他宗族弟子时不时下暗招,司寇煦占据绝对的优势以及风头。
可以预见,棕烈妖兽将被他亲手斩下头颅,这场打斗下来司寇煦的地位绝对水涨船高,在流川国又是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棕烈妖兽前足已经跪下了。
司寇煦跃上它的后部,运好玄力,也是对自己武器的信任,准备在它满是鳞片的脖颈处给它致命一击。
然而,剑没落下。
雨后的明月很明亮,洒下的月华也是清泠的。
一道反光刺入司寇煦眼中,不是他的剑光,也不是棕烈妖兽鳞片的反光,而是一颗宝石的反光,那宝石卡在棕烈妖兽的鳞片缝隙中,彩色的。
司寇煦觉得熟悉,后又惊讶。
他与程笙订婚时,被逼得和她一起挑了些礼物送给她,其中就有一条项链,名为“连理”,吊坠是用有市无价的彩珀雕饰的。整个流川国,不,整个玄遗大陆都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司寇煦迟疑了,那条项链怎么在这里?
为确定这就是那条连理而不是别的什么相似品,司寇煦收回了攻势弯腰欲捡起那颗彩珀。
在旁的司寇律皱了眉,其他人则是有些好奇。
彩珀卡得很紧,司寇煦初一取的时候没有取出来,再一取,他用足了力,甚至加了玄力在其中。
细微的断裂声,司寇煦都未曾听清楚,那颗宝石被取出来了。
迎着月光,一看,上面雕刻的是连理枝。
一模一样。
司寇煦还没从震惊中回神,棕烈妖兽回光返照一般,突然又来了力气,它暴怒了,猛地一挣,摆脱了其他宗族子弟的束缚,更为飞速地向前掠去。
司寇煦被震了下来,因为没有防备,受了些伤,嘴角渗出一丝血。
他手上还抓着那颗彩珀。
“不肖子!”
司寇煦听到从他面前飞身而去的司寇律怒道,然后看着父亲去追棕烈妖兽了。
司寇煦还站在原处,心有些空白,一个未经细想的想法冒出,他喃喃道:“她好像是程笙。”
————
言语虽是低喃,但很清晰地传入了邱清水等人的耳中。
邱清水觉着有些讶异,但这份讶异没持续多久。她想到之前谈论的话:程家全家莫名被灭,紧接着棕烈妖兽出现,且棕烈妖兽是人和妖兽的混血。
既然是混血以人的状态生存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妖兽发狂了。
邱清水把目光投向了谭宴清,他是一如既往地淡然,邱清水便更加坚定了棕烈妖兽就是程笙。
李灏看着邱清水目不转睛盯着谭宴清看,出于某种酸涩的情绪,搂了搂邱清水。
邱清水没反抗,因为没多在意,心思全都投入了梦笼中了。
李灏心里舒服了很多,把酸涩的滋味压下去后倒也没得寸进尺,顺着继续看着虚幻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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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认知对司寇煦来说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他站在原地怔了好久,直到一道杀意倾袭,他才本能地抵挡防御了一下。
看清眼前的人,是胡华。
司寇煦认识她,她和茜茜关系似乎很好。虽然从气质上看能看出她不是什么善茬,但他从没多管多问过。
司寇煦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
胡华满脸怒意,面目狰狞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周身还浸染着满满的杀意。
“无情无义无耻之徒!”胡华咬着牙怒道,下一刻杀招又至。
司寇煦险险接下了这招,匀了一口气道:“姑娘是否误会了什么?”
“误会?呵!”胡华嗤笑了一声,以动作表达这不是误会。
两者实力相当,奈何胡华步步杀招,司寇煦脸上挂了彩,但不影响出剑。
以为这将是不死不休之战,但一轮下来,却是胡华先停了手,气消了些,出于维护茜茜看不得司寇煦不知者不伤心,又想怼他便道:“今日大婚可有想过茜茜的感受?可有想过茜茜肚子里的孩子?”
胡华一直不看好茜茜和司寇煦在一起,可真心知道茜茜是真的万分喜欢司寇煦,司寇煦对茜茜也是情有所归。
司寇煦彻底懵了,连长剑都垂了几分抵在了地上,之后又喜色满面:“你说的是真的?茜茜有孕了?那茜茜现在在哪里?”
“呵!”胡华嘲讽笑着,果然有了孩子的女人在男人心中重量才多了几分,当然,重要的是孩子,更为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势力与利益,“鬼知道,不过,孩子没了。”
若不是司寇煦,茜茜就不会执意来九阳城,就不会去程家,也就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而且,听周锐的口气茜茜失踪前身体状况很不好。说茜茜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只是一时之间无根据的气话,虽然后来也得知孩子真的没了。
对于茜茜的行踪,胡华周锐和段相生是真的没有,茜茜就像在程府凭空消失了一般。
胡华这番停下打斗其实抱着一丝侥幸,又道:“司寇煦,你,知道茜茜在哪里吗?”
司寇煦还停留在有了孩子又没了孩子的颠簸情绪中,一时间相信前者而不相信后者,对于胡华的问迟疑了两息。
“好啊,”胡华把那时间空隙当做司寇煦得知茜茜在哪儿而纠结不知道如何说,毕竟当时司寇煦也在程府,胡华直用杀招,掐住了他的脖子道,“说,茜茜在哪里?!”
胡华觉得,他是对茜茜有情,但能下口和另一个女人成亲,情不至深,是个滥情之人,与利益对比,他能在取舍之前取利舍情。甚至胡华还觉着,之前追杀茜茜司寇煦也知情,并不是得知茜茜怀有身孕是个麻烦,而是茜茜自己本身就就是个麻烦,因为历代程家对亲家的要求很高,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有甚者,程家宗族子弟大多都是在宗族内部结亲,为了就是好察视。
“我不知道,”司寇煦回过神来,“茜茜是出什么事了吗?”
“狡辩!”茜茜掐得更紧了。
也就在这时,一只蝙蝠轻巧而至,在月光下留下零星剪影,准确地停在了胡华肩上。
那是个信使,有声音传入胡华耳中,内容如是:来万冢谷,不要担心,你那个美貌的小教众也在这边哦,哈哈哈。
阴险狡诈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左石的声音。
司寇煦也听到了。
胡华一把推开了司寇煦,有些焦虑,低喃了声“茜茜”,飞身走了。
胡华说的“茜茜”那两字司寇煦没听清楚,但出于胡华很担心茜茜的表现,司寇煦觉着跟着她走总比无目的盲撞好,他很担心茜茜。
于是,他飞身跟上了胡华。
月色下,刚浸过雨的沙质土壤反着点点亮光,映衬着天上的繁星,以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本该是一副浪漫的场景,却因血腥味透着诡异。
是的,那些本浸着雨的土壤有的也浸着血。
转眼间,到了万冢谷入谷口,谷口的栅栏土墙等障碍物已经毁得七七八八,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尸体遍布,无一存活。
此地处于高地,能隐约看清整个万冢谷,万冢谷成壶形,此处是壶口,要入万冢谷只能经由这里,其他边缘全是峭壁,结界也坚不可摧。
之前听说万冢谷,很好理解,墓群嘛,几具尸体的归属地,可现在亲眼看到了,才知道“万冢谷”的“万”字不是虚指,不是夸大,而是真的有成万的墓碑密密麻麻地伫立在整片谷地里,墓碑或大或小,也有所残缺,却也令人万分震撼。
就连此刻闯入万冢谷还未被制服的棕烈妖兽也显得极其渺小,它破坏了许多墓碑,却也可以忽略不计。
谁也没料想到棕烈妖兽越战越勇,妖力成倍增长,最后就连各家家主联手也没能制止舒服它,让它逃进了万冢谷。
在万冢谷中,它的妖力增长的幅度又变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滋养它,为它提供源源不断的妖力。
万冢谷中封印着一只上古魔兽。这样一想,所有东西都有了解。
这棕烈妖兽能吸收上古魔兽的力量!当然,这要建立在上古魔兽愿意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别人。
第一百零九章 艰难击杀
一想到这里,各家惊悚了。
他们觉得,能让上古魔兽分享自己的力量的原因是,它的整个形体以及魂魄要苏醒了。
但又想到据记载所说上古魔兽的这个苏醒过程从初见端倪到最后破封印而出要上百年,到那时还要有强大的外力协助才能突破,也就纷纷稍稍松了一口气。
棕烈妖兽双目殷红面目狰狞发着狂,朝着万冢谷谷中心上古魔兽禁锢的地方奔去。
司寇律手握长剑,站立在一方残破的墓碑上。
上古魔兽历来都是程家在管,如今程家一夕惨尽灭门,是求不得任何支援了。而他司寇家作为原本程家的亲家,这职责多半是要落在他家身上。
但司寇律不想要这个没有任何油水反而要往里投人力物力的职位上,所以,他虽有能力击退这个程度的棕烈妖兽,但一直迟迟没动手,不想因“斩杀忠烈妖兽有功有能力堪当大任”而连一丝推脱都说不出口地接下这个职位。
还有回旋余地。司寇律想着,站在一旁偶尔出个一两招。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各家家主中,司寇律修为最高,已经摸到了神玄期的天花板。
司寇律虽然悠闲自得迎刃有余,其他家主可不是那样了。
公羊家家主公羊畅,身上中了一击,狼狈倒地也得了机会片刻脱离了战场,他起身抚顺着满嘴随风杂乱飞扬的公羊胡,看着不挂一丝彩得闲还往他这边扫了一眼的司寇律,知道他没用尽全力,牙狠狠地,想到九阳城世代都是他公羊家的,他才是九阳城的城主,统管各大家族,他当流川国皇帝那是理所应当,现在却还要依靠底下的世家大族才能在九阳城站稳脚跟。之前他当媒人给程家和司寇家牵线,得到的承诺是程家司寇家拓拔家拥立他为皇帝,虽然知道是傀儡,但表面上光鲜亮丽有面子总被彻底被世家大族排挤出去好。
然而现在好了,亲结不成了,司寇律对他也是冷眼旁观像是不认识了一般。
不能这样无所作为,不能任公羊家就此沉没威风不在,至少在他这一代不行。
这里是九阳城,证明他公羊家没有没落的一个表现是他有发言权!
就算没有威慑力也要让其他家族听进去!让司寇律听进去。
公羊畅这般想着,连避了棕烈妖兽的一个横爪,飞身跃到了司寇律旁边的一块石碑上。
“司寇兄,”公羊畅把他的公羊胡理得很顺,看上去多了几分体面,“看司寇兄这般游刃有余不愧是九阳城的武力巅峰……”
忠烈妖兽长尾一个横扫,眼见着要把公羊畅的脑袋削下来。
司寇律皱着眉,挡掉了那一尾,看着公羊畅,眼神冰凉。
公羊畅接收到了司寇律的眼神,心中一凉,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拍马屁任谁也会不爽,心里暗自“切”了声,接着道:“司寇兄,畅作为九阳城的城主,有责任维持九阳安定,棕烈妖兽无故先杀伤众多家族子弟,荡瓦墙为残,后又欲破坏上古魔兽禁制,实在应该及时制止,该杀。”
公羊畅离司寇律离得近,司寇律为了自己不受到攻击,帮着公羊畅挡了很多攻击,这让公羊畅更有精力说话,也让司寇律眉头皱得更深。
即使极度不满,但他还是顺承了公羊畅的话,敷衍到:“是该杀。”
听了司寇律的话,公羊畅心下一喜,但看着司寇律丝毫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意图,急了又道:“司寇兄修为高强,若司寇兄出手定是出无空手战无不胜!”
司寇律终于偏头正视着他,公羊畅以为自己说动了,情绪还没来得及转换,就见司寇律收起了手中那把远近闻名的长剑“渊”。
公羊畅一愣,而后棕烈妖兽有余招波及到他们那里,司寇律轻巧避开了,公羊畅却吃了那招七八分,吐了口血。
司寇律就在他身边,但丝毫没有援助的意思,他道:“我要九阳地下城入口的钥匙。”
公羊畅瞪大了双目。
然而他来不及思考,又一余招将要击中他,不死也要大残,保命的本能让他道:“好。”
一整天的愁眉不展终于在此刻消了许多,甚至能感觉司寇律在笑,挡掉了对公羊畅的致命一招。
随后,他飞跃到棕烈妖兽最上方,使出他的剑技,幻影剑。
一道巨大的金色长剑虚影从苍穹下渐渐闪现,一瞬间的光亮有些刺眼,众人纷纷遮目,连棕烈妖兽都迟疑了许多。
司寇煦看着空中的虚影,也很震撼,这就是他的父亲,很强,他崇拜他的强大,他却又是那么……无情。
司寇煦跟着胡华到了万冢谷后,丢了她的行踪,看到发狂的棕烈妖兽没有立马上去,它是程笙的想法还在他脑子里打旋。他隐蔽在墓碑群中,站得离公羊畅不远,司寇律与公羊畅的言行他的听在耳中看在眼里。
他握紧拳双拳,不知怎么地想到了当初母亲受伤他还能坐立不动的场面,那说是顾全大局更是无情。
还有对茜茜,对他所喜欢的人从来没有过多慰问,他本以为是给他恋爱自由,但到头却一巴掌啪了自己与程笙的亲事。他的父亲根本不在乎他喜欢谁,没把自己的感情放在眼里过,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放在他眼里的只有司寇家的名和利,他的名和利。
司寇煦看着那金光之下,棕烈妖兽似感觉到了这一击它承受不下来,挣扎着想逃离,然而避之不及,那剑影速度太快了。
然而,金色光芒却与刹那的白光相撞,气流冲击着四周,连带着掀起一片墓碑。
司寇煦以长剑抵地才不至于被掀飞,但也连退了好几步。
本来躲在石碑后准备浑水摸鱼的段相生和周锐也因着阵气流暴露出来,在司寇煦身侧保持着身形。
司寇煦握剑,有了几分警惕。
除了刚开头骂了句脏话,段相生堪称和气,笑嘻嘻地对司寇煦自我介绍道:“我姓段,他姓周,我们路过此地,没有居心不良。”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他们确实没有流露杀意,修为似乎也不算高,司寇煦放松了几分,对他们点了下头,出于教良好的自我教养,他回道:“司寇煦。”
可能受了一些胡华的影响,段相生笑容不减,评价道:“矜贵公子,人模人样的,哈哈。”
“……”
聊死了,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有深入交流。
那厢,光芒过后,重归一片漆黑,但能确定棕烈妖兽没被杀死,挣扎着还想往前奔。
神玄期巅峰的这一剑,不可能有人能从正面完全接下来,还反震得使他受了内伤。
司寇律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严肃,看着立于棕烈妖兽头上的那穿着黑色斗笠的人。
而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夜之巫莲,血之巫莲,亘古万年,花开不眠,”一人朗朗吟诵着,从另一侧飞身跃到棕烈妖兽头上,半跪在那人身侧,恭敬道,“左石恭迎教主。”
得,名号有了,排场气势有了,这名号足够震耳发聩,实力也展露出来震慑了全场,身为教主的他不屑于再一次出手,只对左石道:“拖住他们。”
“是,教主。”左石答到,飞身而下,伴随他而去的是无数簌簌的风声,节肢类动物飞行时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个巫莲教教主,则是抱着昏迷的茜茜站在本能向前奔跑的棕烈妖兽头上离开了。
各家家主及其子弟想追,但都被拖住了,修为低的被铺天盖地的蜂蛊虫拖住了,修为高的,比如司寇律,则被左石所豢养的狂魔人拖住了。
打斗混乱不堪。
邱清水的眼神被狂魔人吸引过去了,这个狂魔人,与欢歌变成的狂魔人有些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相似之处都是招招御魔气,狠辣,疼痛不自知。不同之处则在欢歌所变的狂魔人魔气环绕周身,面容丝毫不得见,而现在这个狂魔人,魔气薄薄一层,若不蓄意维持,剑风都可吹散,动作也会在受击损害后减缓。
欢歌所变的狂魔人是个例外,这是之前就总结出来了的,邱清水也没去纠结了,反而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所有狂魔人都像欢歌所变的狂魔人那样厉害得变态。
在这时候出神的不止邱清水,场面不稳变得像水起涟漪般波动,光线又暗,看不细切了。
“你觉得巫莲教教主这个人怎么样?”李灏突如其来的一句。
邱清水一愣,她又不认识巫莲教教主,连面目都被斗篷掩盖没看着怎么能评价他怎么样呢?
邱清水转头看李灏,才发现他不是问自己而是在问谭宴清。
谭宴清看着李灏,而后又看了一眼邱清水,低敛了一下眸,淡淡道:“叛逆,固执,疯子。”
紧接着他又直看着邱清水道:“不值得被拯救。”
邱清水感觉谭宴清双瞳蒙了一层冰,冰封着不愿提及却又深入脑髓的过往。
她好像能透过那层冰看到一些虚影。
有点伤心,为什么呢?
一双手遮住了邱清水双眼,李灏解释道:“密密麻麻的蜂蛊虫看上去恐怖恶心,你还是不要看了。”
邱清水没有挣扎,在看过谭宴清寒冷的双瞳后只觉得他的手好暖,不想挣脱,想挽留。
李灏感觉邱清水的眼睫毛在扑哧扑哧像蝶翼一样柔和振动,手心有些痒,沿着皮肉之下的血液痒到心里了。
李灏强行镇定,再看着谭宴清。说实话,他刚刚怀疑谭宴清是巫莲教教主,没有证据,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太像了。
这般一问,是试探,李灏本以为谭宴清会拒答或是知道装作不知道,但他却直接回答,这让他有些意外。
似乎是因为小清水的原因呢。
李灏又仔细感受了一下邱清水扑腾的睫毛,心中有些无奈。
李灏重新把焦点聚集到谭宴清身上,这一问倒也问出一些东西来。第一,他不是巫莲教教主,第二,他认识巫莲教教主,而且还了解透彻。
李灏眼中防备不卸,他是敌,还是可以为友呢?
第一百一十章 小番外(谭宴清)
谭宴清一直觉得很神奇,有些人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给人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比如眼前的她,她睁开眼直视你的时候似乎她的满世界都是你,包容着你,温暖着你,似乎只要有她在,你的世界就不会崩塌,像她给你创造了一个避风港,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她都能为你阻挡,让你的世界阳光明媚一帆风顺。可当她闭上了眼睛,比如现在,看不到她的双眸后,你才发现,她其实是很瘦小的一个人,其实她根本就不能够承受得住****,可即使如此,她也努力给你创造一个虚幻的世外桃源,只为让你不忧心不痛心,笑口常开。
而第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不是她,是始神,他们有一双相同的眸。不过,他当时没领会到,毕竟,当时的始神那么强大,谁也没想过他会跌落神坛,而且因他所建立的制度,也完全不像成就了一个安乐之所。
现在想想,过往发生的种种,真的是有些可笑。
始神,是他们的养父。
始神初来游历大陆时收养了三个孩子,由他取名取姓,分别是楚元、乐姝和他,谭宴清。
始神交了一个好友,那人叫三川,给始神取了个姓,姓白。
于是,他们便开始叫始神白父。
始神最初并没有在天域生活,而是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在地面上生活,教他们学习生存,嬉戏玩耍。
那时,楚元顽劣,武斗第一;乐姝好乐,记忆超群;而他自己,没什么特长,闷坐着看天际能看一天,不是无聊,他是真的喜欢看天,旷远安宁,他喜欢那种感觉。
那时,始神便着重教楚元武技,为乐姝广集乐器书籍,而对他,却常常让他一起品酒,一起下棋。说实话,那时他觉着酒是天地中最难喝的东西,每次喝都是皱着眉只嘬一口,而每次看他喝酒始神都会爽朗大笑。
他有想过始神是拿他寻开心,不过都被他打消掉了,因为喝完酒始神又会收敛神情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头道:“宴清小子,以后若要疏解愁绪,酒会是一件很好的东西哦。别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会难受的。”
而后始神又会大笑,估计是因为看见他呆呆傻傻的表情吧。
在他们大些后,始神便不怎么管他们了,要么不见人影,要么和三川一起论酒论茶论天地。
三川也评价过他们三个,说楚元太戾,乐姝太柔,他太呆,还特意为他补了一句,苹果放在他嘴里他都吃不上。
他记得白父笑着回答:“楚元固执好胜,戾气是比常人重了些,但他心底向善;乐姝一个小女子本来就是拿来宠爱的,柔些好,善汇善容;至于宴清小子,他可不呆。”
三川明显揶揄,道:“你就护着他们吧。”
他记得这时始神笑着把他推上了棋桌,与三川对弈,谁输谁赢却记得不大清楚了。
岁月静美,他是真心期盼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事与愿违。
始神扶持了人类当大地之主,人类表面看着弱小,其实血肉里深刻着杀戮,一旦有权利能力没有限制,便一味的扩张屠戮。
建立政权,血腥;内里叛乱,混乱。而在那混乱中,魔也开始滋生,有人说魔是外族尸骨的怨气所化,有人说魔是由人欲所化,真相源头如何不得知,反正魔就是那样出现了,然后神魔大战,始神陨魔族隐。
其实谭宴清没有亲身经历那场大战,他心绪乱,去异界看天空去了。
对于始神的爱人青女,他只远远看过一眼,温婉贤淑,不带自我感情,静静看上去与他很配。
那时他与始神的关系很冷淡,可以说是他单方面的置气不想理始神,原因之一是他还没想通为何始神要扶持大主,让原本安宁的天空硝烟滚滚暗黑一片;原因之二是因为白芜,白芜是始神分离的神力所化,不知怎么吸收了天地精华有了意识,在始神在天域不知干着什么的时候,白芜就在人界照看着他们三个。其实也不需要照看,他们已经长大成人了,就当多了一个朋友。
当时白芜和他交好,可能因为是同一类人,喜静,大都都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的。那时大主之位才建立,大主刚颁布拓荒,他和白芜便去游历,第一个到的地方,是枯漠,也就是现在的拓拔属地。
那时他还没对大地立主有什么看法,对于拓荒也有一丝好奇,便和白芜在枯漠停留了一段时间。他们认识了拓拔野,那个仅凭双手在荒漠中开辟一片乐土的人,他让人和妖兽一族共存,人和妖兽能在同一片土地上同一片星空下喝酒,侃天侃地其乐融融。那场景让他在那一刻觉得始神扶持大主是绝对正确的事。
但世上事大多都是一波三折,初心理想与得到的结果相同的大概少之又少吧。
枯漠城中一妖兽兽性大发致伤致死者无数,人和妖兽终究不是同一类,食人为大多妖兽埋在骨髓血液里的天性。
此事一出,舆论铺天盖地,大主下令绞杀枯漠城中所有妖兽,由拓拔野带领执行。
他亲手建立的安乐城,要被他亲手毁了。
无奈也好,悔恨也罢,人和妖兽不共戴天,拓荒也终将难免演变成屠杀外族。
谭宴清亲自经历了这件事,城中有不少弱势妖兽,拓拔野是拼死维护城中妖兽的,他递了文书给大主,那文书谭宴清看过,上面有些话他记得特别清楚。
“……不能因一妖之过而责之其族,以偏概全,况我人族为欲烧杀抢掠着不在少数,其要屠尽我人族?拓荒之旨,在容不在离,法令之初,有挫有折,实属正常,只需建城之初加以防范,顺行教化,人与妖兽共荣可期,枯漠城中血事,为我过失,野甘愿受罚,以儆效尤……”
可这文书还没到大主手上,枯漠城先乱了。
拓拔野手下一姓风的先动了手,煽动他人半夜杀害了不少妖兽。第二天一早城中就乱成了一锅粥,一锅血粥。妖兽血液刺鼻,城中血臊味冲天。
到底是人的还是人,是妖兽的还是妖兽。
没有再过多交谈,枯漠城中人与妖兽反目成仇。
当时在枯漠城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谭宴清当然也加入了混战,结果是越搅越浑,最后枯漠城中断壁残垣,人族站到了最后,妖兽一族大多死了少部分逃离了。
白芜也因为保护他在混战中不知道被哪个妖兽咬断了右手手腕,血流不止无法自愈。
谭宴清悔恨,抱着白芜离去了。乐姝帮忙止住了血愈合了手腕,但白芜右手不能用力彻底废了,后来是始神赐给了白芜一对能孕养治愈身体残疾的玉镯,才让她右手渐渐如初。
那时,谭宴清已经独自一人去游荡了。
因他伤了她,他恼他悔,他脑子很烦什么都不想管不想做了只想看一片湛蓝的天,他认为异界是他最好的去处。
不过,在进入异界之前,他救了一个孩子,因那场影响深远的变故而受害的妖兽幼子,因为变异已经辩不出他确切是哪一族了,但因当时幸存下来的妖兽一族本来就不多,推测下来应该是魔妖一族,谭宴清便把他送了去。
送他去之前,不知处于那种原因,他为他取了名字,叫谭渊。
随后,他如愿看了好几年苍穹,异界的苍穹因无风而无云,干净得有些苍白,但他还是看了那么些年,直到他逐渐感觉酒也不是那么难喝,直到他开始想念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始神、楚元、乐姝以及后来居上的白芜。
他觉得他有话要对她说,一定要亲口对她说,几次都欲说出口的话:他喜欢她。
那日,他从异界出来,阳光明媚,空气中裹挟的不是血腥而是花香。他看到城池高耸,看到人群聚集笑语闲谈,看到孩童嬉戏玩耍天真无邪,以及那浮动着白云湛蓝的天。
他心一松,喜容浮现,战乱结束了吗?战乱结束了!
他想先去找始神,就像孩童一般因失去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嚎啕大哭,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喜笑颜开。始神是他的父,他们的白父,当初始神的决策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安宁团聚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疏离了他,好好和他道个歉吧,他会原谅我的,大不了陪他喝酒,我已经能体会到酒的美味了。
谭宴清到了人间他们的居所,没人,杂草丛生,像是许久都没来过人了。
换地方了,他想,他们小时候也常换居所。
不过不用着急,乐姝会给新房子布上术法的,自己念咒御物可以使自己找到的。
他折了一片草叶,捏术念咒,草叶静静悬浮在空中,而后指向眼前的房屋。
这房子的术法还没撤,但却已经人去楼空了。
谭宴清有些不安。
他往天台的方向走着,他想上天域,即使他从来没有上去过。
途中,他听了一些传闻,三百多年前,神魔大战,始神……陨落了。
……
又许多年后,他接受了,接受了始神陨落,楚元乐姝失踪疑是离世,但他没有接受白芜死了。
据说,始神曾派了一位翩翩少女去极东教化。
他想那就是白芜,于是,他踏上了去极东寻白芜的道路。
到达极东其实并不难,只要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风沙,岩浆,极寒,极炎……这些都可以忍受。
她就在前方。
“你为何要找她呢?”
“我有话要对她说。”
“你以什么身份有资格对她说呢?”
“我……”
“让我看看,啊,她生不是你引,她伤不是你救,她困不是你解,她哭不是你慰……你没有资格,不能求,不能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执念
谭宴清收回在邱清水身上的目光,静看了一会儿李灏,连名带姓道:“李灏。”
李灏皱眉,另一只手搭在了邱清水肩上。
看他防备模样,谭宴清不在意,只是觉着他的双手搭在邱清水身上眼睛看着有些不舒服,他收了眸光继续道:“东临李氏,无论男女面容皆姣好,笑之令人动容,甚觉亲切,且头脑灵醒,待人以善,是以经商发家,在拓荒中收容流民扩建城池,立功立德,大主赐为宗主,得以立族。”
李灏样貌确实是寻常人不能比的,笑之令人动容也是真的,每次他笑她就莫名牙痒手痒。邱清水想着,扒开了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
李灏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他们李家是经商立宗立族,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是因为大主赐的,因为拓荒。
“你家先祖是李锦和?”
李灏一愣,他家宗祠牌位虽然也不是从古到今保留得好好的,但排在最前面的确实是李锦和。
李灏没答,但答案自明。
“出去后,对酌一番?”谭宴清语调没有起伏。
李灏不喜欢喝酒,邱清水是知道的,但她觉得李灏会应下来。
事实确实如此,李灏淡淡答了句“好”,在此,他的防备才略略松了些。
梦笼中,短暂的波动后重新恢复了明晰。
司寇煦所处的那地方边缘,他没怎么被蜂蛊虫缠上。
但就算处于边缘,他也看到了巫莲教教主怀中抱了一个女人,看不到脸她的脸但他的心却先波动了,直觉告诉他那是茜茜。
司寇煦借着墓碑三两下摆脱了蜂蛊虫,追着棕烈妖兽去了。
不过,两只苍蝇跟在了他的身后,也是奔着棕烈妖兽去的。
司寇煦没心思管段相生和周锐,胡华的话还在脑中回荡,也疑惑为何茜茜会和巫莲教教主在一起。心思如线,线搅成了乱麻。
不消片刻,在巫莲教教主的压倒性压制下,棕烈妖兽痛苦低哞着停下了,他们也就近隐秘在墓碑中。
巫莲教教主抱着茜茜跃到了地面上。
这会是清清楚楚看清了茜茜的脸了,还有意识,面目因痛苦而狰狞,攥着他的衣服蜷缩着。
巫莲教教主没有怒,反而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窝里,摸着她的侧脸道了声“乖”。
司寇煦不能忍了,在现身的那一瞬间被段相生生生拉了回去,段相生压着声音道:“送死啊,你打得过他?”
这几天里,段相生被打击了不少次,深刻掂量出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体会到了没有那个实力就不要逞英雄是多么有道理的一句话。
虽然不喜欢胡华口中虚伪的司寇煦,但见死不救枉君子,能接下司寇律那幻影剑的人,他儿子司寇煦上去还不就是被当砧板上的鱼轻而易举地给剁了吗?
司寇煦冷静了下来,他不能死,茜茜还等着他救。
高台半径有十尺左右,在遍地是残缺墓碑的土地上显得很突兀。
高台之下,禁锢着上古魔兽。
他点了点茜茜的眉心,茜茜彻底昏迷了过去,他把茜茜放在了高台上。
而后,他转身看着棕烈妖兽。
棕烈妖兽被他这一看,呜咽了一声。
他一步步向棕烈妖兽走去,棕烈妖兽想退却又退不了。
“妖兽本体为什么都这般庞大呢?”他走到棕烈妖兽低垂的头面前,手掌摸着它的头,“人就乖巧玲珑多了。”
话落,棕烈妖兽立马变成了一个人型,血淋淋的,颤抖着的。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女人。
巫莲教教主抱起了她,丝毫不介意她身上的血。
“真可怜。”他道。
然后也把她放在了高台上,茜茜的身侧。
看棕烈妖兽变成了一个人,段相生他们都很惊愕,不过想想,书中说的修为高的妖兽的确能幻化成人型,只是现世没见过罢了,片刻就回神了。
不过既变了人型,那棕烈妖兽浑身是宝怎么说?鳞片都没了。对自己的想法,段相生恶寒了一下,闭眼心里默默念着“罪过罪过”。
而司寇煦,看着那个血淋淋的身体,整个身体都定住了。
那是个人,是个女人,是程笙!
程笙痛苦咳嗽了两声,咳出了血沫,呜咽着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模糊的视线中,她本能地朝着高台上唯一站着的人爬过去,抓住他的衣摆,求救。
“可怜,”巫莲教教主道,接着也在她眉心一点,“沉睡吧。”
程笙晕了过去。
一切做完了,看着台上两具身体,他也不着急,反而坐了下来,像闲聊那般自言自语。
“三川封印你的时候你没感觉到痛苦吧。”
他去了斗篷,拿出了两坛酒,一坛开封放在对面,一坛自己喝着。
斗篷之下的脸,很平常,但却有一丝的熟悉,可能是众生脸吧。
“当时我在场,但眨眼之间,你就被封印了。”他喝了一口酒。
“我知道,你是自愿被封印的。上万年时间过去了,当初又不是你的错,你画地为牢还想困在这里?”
无人回答。
他猛灌了一口酒,然后砰的一声把酒坛放在了地上,下一刻,酒坛裂了,酒流了,“那你引风家后人来是为何?怕风家绝后?他可害过你!想要杀了你!”
程家为改姓,程家的祖先姓风。
晚风不响,静默无语。
巫莲教教主收了情绪。
他将另一坛酒洒在了高台边缘处,眼见着那酒水浸了下去,“筛选了那么多人,没想到真的遇到个可以承载赤妖的肉体。据说,只有始神才能承载孕育赤妖,不过,当年的白芜也育养过赤妖。哈哈哈,你绝对想不到,这人其实是小姝子先找到的,她始终相信始神没有死,只是变换了形态,一如白芜一样,可以聚神识重塑。真天真,她还将塑神颂歌教给了她,可青歌没能接受她。”
“其实,我也希望始神没死,就单纯的希望,你也希望吧,玲珑。”
“……”一阵风声。
“所以,千万年过去了,我一直在想,若不是始神死了,你也不会自责,甘愿在这里,不愿见我,其实,我和小姝子一样,都真心希望始神重新临世。我查了好多密札,连小姝子都没看过的,说是有个法子,可以引神,将始神的元神直接从过往剥离过来,我想试一试。”
飒飒风声,在墓碑群中有点阴森恐怖。
“当然,很困难,我曾一度认为不可为,不过,接纳得了赤妖的她,让一切变得有可能,所以,我要让她活下去。”
“她虽说接纳了赤妖,但她的身体还不足以承受赤妖在她血肉里生根发芽,所以我要用棕烈妖兽的血来中和,把混妖活血渡引在她身上。这手法一般人不行,但我想,你绝对能做到吧。”
风声静了。
“始神!一个龌龊之人的后代!这个选择你不会选吗?!”
依旧无声。
“好,我就知道是这样。”他缓缓道,直接割断了程笙的手腕,血流不止。
“血这样流下去,她迟早会死。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
高台上点点白光闪烁。
是想要为程笙止血。
程笙伤口还没愈合完,他就又割了一刀,还没愈合,又割了一刀,还没愈合,又割了一刀……
如此往复,直到天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割裂的伤口,就算马上愈合,也会有血渗出来,反反复复,血垢逐渐从手腕蔓延到地面上。
这途中,程笙一直没有醒,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有不断渗出的血证明她还活着。
邱清水手有些软。
怎么还不来人呢?几个时辰过去了,左石的把戏应该拖不住那么多人的。还有胡华呢?总要有个人来吧。
邱清水咬着下嘴唇揉着手腕,谭宴清看了,之前一直没注意,她的右手手腕没戴手镯,只有左手戴了一只,皱着眉道:“你的双跳脱呢?”
邱清水一愣,不管谭宴清是怎么知道双跳脱的事,她无意识地看了李灏一眼。
谭宴清自然也看到李灏手腕上隐藏在衣袖中若隐若现的玉镯。在异界,玉珝和玉琳会自动变回普通玉镯。
似乎感受到了李灏的体温,再看看两人的距离相同的手镯。她和李灏怎么变成这样,如此暧昧不清。
邱清水心中一麻,感觉心跳不能自控了,也不能动了。
谭宴清想说双跳脱是一对的,不该拆开。
但他没说,多少年了,她的伤早就好的干干净净了,也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她早已和他人表情愫,自己更没有资格没有理由去说去问什么了。
诡异的氛围,加上最后的矜持,邱清水自己强行站好站直了,问到:“你真的认识巫莲教教主?”
谭宴清转头看向高台上年轻而眼底透着阴郁的那人,道:“他叫楚元,我与他一同长大,在始神的教导下,还有乐姝……”和你。
和你同行的那段时间,也是我成长,了解爱想要去爱的时间。
就算早就知道谭宴清和巫莲教教主的身份不一般,但,由始神抚养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神魔大战时,始神身旁不是只有他的妻子?”邱清水脱口而出,她一直都很在意,再怎么说始神也是庇护了神遗大陆的人族,就算有人猪油蒙了心站在始神的对立面也不至于始神那边的阵营只有他和他的妻子吧?既然教导过他人,为什么在他危难之际没有人感恩回报帮助过他呢?
这话说的有些质疑,有些顶,邱清水立马又道:“当初神魔大战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谭宴清沉默,不再去看邱清水,顿了好久才道:“我不知道。”
“……”
沉默良久。
算了,现在也不知该在这件事上纠结。
她有些好奇始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能教出眼前的巫莲教教主和谭宴清。
抱歉,这不是嘲讽,只是纯粹的好奇。
“我们出去可以……好好聊聊。”谭宴清本来想说叙旧的,但他和她哪有什么旧好叙的。
“……”邱清水点头。
梦笼中。
司寇煦段相生和周锐早就没眼看了,静静地靠着石碑坐着。
司寇煦心里很纠结。不像段相生和周锐,他是和程笙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那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呻吟,没有痛苦挣扎,却像在他心里进行无声的凌迟。而另一方面,虽然具体不知道为什么,但程笙能救茜茜,他想要茜茜活。
不知实情的段相生和周锐心里也极度不适,任何一个活物那样反复地在他们面前割腕都会觉得鸡皮疙瘩挡不住地往外冒吧。
然而他们无能为力,这样上去只是白白地送命。
“他们都说你和我很像,”楚元闲散坐在一旁,看伤口要愈合了便用术法来上一刀,“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晨曦洒在这篇大地,却在这片墓碑上平添了迟暮的古意。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死,你要我怎样做呢?”
“……”
“你知道吗?洛水邱家其实也还没有死绝。”
听到自己的姓,邱清水打了个激灵。
“据说就隐居在流川国,”天台上点点亮光不再闪烁,楚元笑了,“好像是在九阳城,嗯,也就是以往所说的清水岩溶城。”
像是震惊过,而后很快就平复下来,高台上亮光继续闪烁,程笙的伤口没有停止愈合。
“邱家也会渡血,不过好像方式残忍些,你忍心吗?”
注定等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楚元笑了,道:“再这样下去她可真的会死,我没时间再去找另一只混妖。我下次再来。”
他起身抱起茜茜,正欲卷起程笙离开时,司寇煦忍不住了,在这样一个变态手里,谁知道他说的那个渡血是怎么渡的,茜茜指不定会有危险。
祭出长剑,司寇煦朝楚元刺去。
楚元没有动,但司寇煦的长剑却定在了离他两指处的地方。
“老鼠。”楚元嗤笑。
下一刻,司寇煦被楚元周身的气流弹开。
没有半点纠缠之力,就眼睁睁地看着楚元离开了。
司寇煦咬着牙面露恨意,握紧了双拳。
虽然不知道清水岩溶城是怎么回事,不过,九阳城他倒很熟悉,据说,九阳城有一个地下城,而地下城入口只有公羊家家主才知道,只有公羊家家主才有钥匙能够进入。
司寇煦抹开嘴角的血,飞身往回走了。
段相生和周锐也跟着离开了。
棕烈妖兽走过的地方墓碑七七八八散落着,它残落在墓碑上星星点点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升华着,化为光点,消失了。
昨夜混斗的痕迹还在,蜂蛊虫的尸体遍地都是,还有几个宗族子弟的尸体也缺胳膊短腿地躺在地上。
活人都不见了。
司寇煦皱眉,光凭左石一个人是拦不住昨夜那么的修为高强的修士,左石必败,而结束混斗后各家必定会寻着痕迹来查探一番。
是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了吗?
没有逗留多久,他们往九阳城内奔去。
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要先找着公羊畅,拿到地下城的钥匙。
九阳城内,喜宴的红绸带还飘着,街上的人闹哄哄的,司寇煦他们走的小巷,避开了那些议论纷纷的人。
“九阳地下城是不是在九阳城的地下建了一个城池?不会塌陷吗?”段相生边走边问着。
“不知道。”司寇煦道。虽不知道旁边这俩人具体是什么身份,不过修为不错,没有精力管他们,带着他们也许有所裨益。
“你没听说过九阳地下城吗?你不是地道的九阳人吗?”
段相生语气太过奇怪,司寇煦心又太烦,道:“我不会去在意庭院里有几个蚂蚁洞,也不会在意屋顶上盖了几片琉璃瓦,你会吗?”
段相生闭口不说了。
他们先去了司寇家,司寇律没回来,他们转而又去了公羊家,询问了一番,公羊畅也没回来。
司寇煦有些焦急,他连地下城的入口都不知道在哪里,也找不到一个知情人,难道要就地掘地三尺?
司寇煦看着脚下,真的动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