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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里米粉鹅     红楼蓉大爷txt下载     红楼蓉大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3章:李纨,丛绿堂

    “就近的丛绿堂北临溪水,左右荫竹,倒是个说话的僻静地。”蓉哥儿轻声道:“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婶子还未去过那边罢,应会喜欢这样清闲僻静的地方。”

    我哪里没去过,只是去的时候是寒冬里。李纨幽幽想着,暗嗔蓉哥儿一眼。那日去时,明明天气那样冷,还见着这混账和宝钗一点不怕冻。

    “哪需走那边去,有什么话儿就在园子边临水亭台里说了。”李纨轻声回着,脸上不自然的红了起来。想到那事儿,哪里还愿意和蓉哥儿往僻静地钻。

    蓉哥儿轻叹道:“临水亭台里虽不怕人听了去,到底江面辽阔。府里的那些下人一个个又是爱说闲的,毁了婶子名声可不好。”

    名声?李纨淡淡道:“不过说几句话,能传出什么闲言来。清者自……”

    珠大奶奶看着蓉哥儿那脸,偏就说不出最后一个‘清’字来。想着那日羞事,左右难言,只好道:“便往丛绿堂去罢。”

    建筑中,凡以堂命名者,多为活动场地。一为焚香祭月,二为起居会客。

    丛绿堂自然是东府会芳园里祭月之处,除了府里有大型活动外,通常不会用到此地。所以丛绿堂之内自有一个大前院,左右裙房亦有数间。北临园中江水,南北视野开阔,是个祭天赏月的好地方。

    李纨越走近丛绿堂,脑子里想着却不是祭天赏月之类的正经事。

    反全是那日倚霞阁里,在林黛玉于倚霞阁小憩的那件卧室中发生的种种了。

    黛玉绝不会想过,她如今睡的那张床在早些时候,竟被另外两人趟过。虽然被子、褥子全换了,只怕她知了定要烧了那床架子不可。

    李纨现在还不知那是谁的房间了,只想着府里能看《西厢记》的,估计也只有薛宝钗了。她又知宝钗与蓉哥儿关系,心里深感无奈,把那一日的罪过全放在‘薛宝钗’房里的《西厢记》了。

    三人穿过一道曲栏,入了千百竿翠竹下的小蹊径。

    终进丛绿堂的院子,只见三面围墙,墙内院里还种两撮竹子。这些竹子同丛绿堂背后千百竿翠竹相同,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前后皆是一片翠绿环绕。

    李纨细细看了,这里确实与众不同,格外幽静。

    几处布局,倒有点像是大观园里放大后的潇湘馆。

    李纨停驻脚步,也不进房中。问道:“是如何事情,定要避开了人才能说?”

    只见眼前的蓉哥儿暗暗搓了搓手,珠大奶奶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蹙上眉头,又道:“若无要紧事,我还要赶回别院处置事情。”

    蓉哥儿急道:“要紧的,要紧的。”

    这混账心想着终于堵到了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走。只是他心里又没想好什么借口,一时支支吾吾地,道:“兰哥儿早慧,李老先生教学也用心。我想着明年开春,兰哥儿可去试试三年两考的童试。”

    李纨狐疑看蓉哥儿一眼,问:“蓉哥儿的意思是?”

    “按大燕选举考制:士子应试,必先试其骑射,合式方准入闱。兰哥儿既要走科考一道,身为荣国府嫡孙的他,骑射一门是如何也避不开的。奈何近来兰哥儿学业上重文轻武,所以想着让兰哥儿留出后晌时间来练习骑射。”

    “蓉哥儿有心了。”李纨幽幽道。她又何尝不知,只是贾家虽以武传家,如今两府却没一个能教兰哥儿骑射的人。原来进学的兰哥儿父亲早去,几位老爷虽偶习射,却不能教导。

    府里能教兰哥儿骑射的人,一个也没有。

    贾家已不如从前。往年各老爷身边的长随、门客们多有一门骑射功夫的,后来多换了观花逗鸟的闲人。连老爷们都不习射了,贾家早没了习武之风。懂骑射的长随们,也一一都散去。

    蓉哥儿暗笑着,幸好自己脑子转的快,总算是寻到一个话题。

    “稻香村里倒有块可用的地,让他自个练着罢。”李纨回道。教骑射的先生不好请,在偌大的神京城里格外的难请。像他们这样人家,哥儿们打小便要学骑马,打多都有一手好骑术。可练骑射的鲜少,贾家这等人家的哥儿练的更少。只因骑射太苦,没几个富贵家的哥儿愿意受此罪。

    “自个胡乱练得,哪能寻得门径。”

    “没法子的事。”李纨轻叹道。

    如今神京城里懂这门道的,无非是衙门各部的兵、卫、吏,及武勋府中门客、长随。

    贾家没有这样的门客,更没这样的长随了。

    蓉哥儿道:“对外招两个善射的长随便是。”

    李纨道:“找这样一个可靠的人,少不得去劳烦王、牛、冯、卫几家。稻香村一个农家小院,哪里有这样的人情。”

    贾蓉懂李纨话里的意思。如果是宝二爷要寻这样长随,王、牛、冯、卫等几家的人情用了也就用了。珠大爷一房到底只剩寡母孤儿,哪里有人情可用。

    蓉哥儿道:“冯紫英近来在京,我去寻他借……”

    话未说话,李纨突就变了脸。哼声打断道:“兰哥儿的事,哪需你这样操心。用你们东府的人情接济算什么事,还想兰儿往后还你们东府人情不成?”

    蓉哥儿一时懵了。道:“两府一家,哪有还不还的人情。”

    “哪个知你打着什么注意。”李纨怒视贾蓉,恼色上头半带红晕。喝得这么一声,李纨甩手就要领素云离开。

    “等等。”蓉哥儿心里着急。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甩脸要走啊,忙伸手拉住。他还想和李纨好好聊聊两人的关系了,这事才是贾蓉最关心的问题。

    “规矩些。”李纨黑着脸训道。

    蓉哥儿哪里愿意放手,拉住道:“还有好些事,要和婶子详切说说了。”

    李纨绷着脸,抽了几下手儿也没抽得出来。着急看了素云一眼,却见这小妮子早垂下脑袋跑丛绿堂大院门口守着了。

    她是又气又怒。偏被蓉哥儿这样瞧着,脸色更红了。奈何丛绿堂素来僻静,蓉哥儿这混账见左右无人眼神更是大胆起来。

    是一种很特别的眼神。

    让人心慌意乱的眼神。

    李纨慌了。

    PS:休息几天,有点找不到状态。先短章发了……我只能说这个月,我会拿一下全勤。

第274章:从绿堂里的诗

    “要说什么?”李纨强装镇定问道。

    “宫裁。”

    “你家就这样教你没规矩的?下次定要好生与珍大嫂子说说。”李纨听得蓉哥儿唤她名字,一颗心儿更跳动利害。手指即便被握着,也不免僵硬起来。再见蓉哥儿神情,知道他要说那日事情,忙心虚道:“你是梦还没醒么?”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蓉哥儿忽然笑了,还忍不住在李纨手心划拉两下。又道:“兰哥儿前程事是正经的,这个得聊。咱们的事,也要谈谈才行。”

    “咱……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事儿。”李纨紧张说道,语气却透着心虚。想着今儿又要吃亏了,自己怎就这么糊涂,还真就跟了他到这边来。

    这丛绿堂里又无人在,蓉哥儿要起什么心思,自己哪能阻止得了。

    “咱们之间真没事?”蓉哥儿问一句。

    李纨却答不上来,臊红着脸,哀求的语气道:“蓉哥儿,莫要逼我了。”

    逼?

    我可没逼。

    蓉大爷道:“我只是想问清个缘由,省得不明不白的丢了几万万的宝贝。还是丢了三次几万万的宝贝。”

    “不要再提了。”李纨的脸这时早红成了蜜桃色,唉道:“全是一场误会,蓉哥儿当是做了一场梦罢。”

    当作一场梦?刘阮天台的桃源一梦?

    蓉哥儿诧异看着这位珠大奶奶,这是传说照进现实,还是文人美化的封建时代的一夜春情?

    李纨被蓉哥儿看得羞臊,这却是她能唯一选的说法。难道要和蓉哥儿交代日夜都梦见他,难道要和蓉哥儿悖礼忘俗一错再错?

    不能,不能继续错下去?那本就是一场误会,哪怕心里再怎么想见他,那怕再渴望,都只能留在梦里不能跨入现实。

    “蓉哥儿,全忘了罢。我坏了规矩,这辈子下了阴司祖宗都不会容我。再不能害了你的名声,更不能害了家里安平。”

    李纨说着,不由悲从中来。她虽这么和蓉哥儿说着,她自己又哪能忘得掉。平淡的生活里,突闯进来的颜色和刺激是最难忘记的。这种记忆会深扎心底,就像大树一般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说着怎么还就流眼泪了。蓉哥儿最怕女人的泪,一时手足无措,慌忙地从身上寻来一绢儿为李纨擦泪。

    “有什么好哭头。当是一场梦就一场梦罢,往后我不缠着你就是。”蓉哥儿撇嘴道。他就是想弄明白而已,如果两人只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这对他来说也是好的。不然,真要纠缠在一起,总有一天要爆出来。

    不说西府的太太怎么想,前面已经有了王熙凤的例子,再来个李纨。要翻天的节奏啊。就算不管西府,他蓉大爷的后宅也不会安宁,王熙凤那妮子可不是个吃素的。

    凤姐知了定省不了嘲讽李纨一番,然后府里再闹一番。

    李纨到底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泪眼一出,一时就停不住了。在贾家两府里,她过惯了压抑日子,一时宣泄就入水闸放水。

    唉……

    “宫裁,别哭了。”蓉哥儿叹一声,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抚。又觉总要做点什么,轻轻揽住她,帮忙擦拭泪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梦也好,真也罢。我全听你的。”

    李宫裁听得这一言,眼神更朦胧。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话语。竟有点像是找到了靠山,想把这年来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全倾诉了。

    偏最近的一些委屈,却又和这坏人有关。

    她的心里矛盾到了极点,纠结复杂。只感觉这强壮胸膛,忍不住靠上一靠。眼角的泪花却半点不减,泪水愈发激烈宣泄。

    流了好一阵泪,李纨终于静下来。红着脸抬头起来,嗔蓉哥儿一声,“还不把你手挪开。”

    蓉哥儿讪讪笑着收回手来,指尖还残有余温。讪道:“哭泪了,也花了脸。到裙房里,洗洗脸儿,省得外人瞧了还以为你在东府受了多大委屈。”

    “哪个是外人?难道就不准有委屈?”李纨暗瞧了蓉哥儿一眼,这坏人虽然挪开了后面的手,却把她小手抓了去。再见他神色,又要自己进裙房,只当这坏人起着邪心。

    李纨内心更恼,自己怎么反还期待了?怎么脑子里想的全是那日倚霞阁的风采。

    想着这坏人从正月以来,日日闯进梦来折磨。这半年时间,真的很难受。珠大奶奶轻声嗔道:“你勿要作怪,只准今儿一次,往后……往后……还是忘了,断了……”

    只见蓉哥儿双眼猛然大睁,李纨面上带羞,道:“还不领路让我洗脸去。”

    李纨心儿扑通扑通跳着,激烈跳着,脸上红晕蔓延到耳朵后面。

    蓉哥儿亦大喜。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牵住手儿在前面领路道:“宫裁跟我到来。”

    “宫裁。”李纨轻声念着自己的名字,瞧蓉哥儿的背影,嘴角却忍不住上翘。一种特别的感觉从心脏处蔓延开,走至全身。

    朦胧迷糊间随蓉哥儿牵着走了一段,转进一个房间,房内遍布书香。一角的熏炉虽无烟寮,却也能闻得书香之间有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房中挂一副前明画家郑文林所作《牧人瑞梦图》,左侧挂的是宋时官员王汝舟所著《碧岩亭和许门下韵》。

    《碧岩亭和许门下韵》全诗抄撰者署名竟是贾恭谨。

    李纨晓得,恭谨是东府太爷贾敬的字诲。

    再看全诗:

    “亭开幽谷草堂边,朝暮清音落槛前。人去日昇蓬岛路,客来空爱玉溪泉。

    仙翁世界藏沈洞,佛子楼台出半天。谁爲琢磨岩下石,拟将遗事记当年。”

    李纨才粗看一眼,还未全解,却被蓉哥儿拉走。又瞧得另外一墙上挂着一诗文,同是宋朝官员王汝舟所作。抄诗人依旧提着贾恭谨三字,只是所用书法却不同。

    《碧岩亭和许门下韵》为行书,此诗却是刚健有力的草书所写。

    只见内容:

    “先生名利比尘灰,绿竹青松手自栽。拟把一竿盘石上,幅巾闲过峡山来。

    清时通退一何忙,抚志山西汉仲长。静觉眼根无俗物,翛然一室自焚香。

    隐德家声累世闻,考盘幽涧作闲人。夭红过眼随荣谢,菊秀兰香自占春。

    种竹淇园远致君,生平孤节负辛勤。需贤侧席非无意,地远言轻岂易闻。”

    这竟是四首诗!

    东府太爷贾敬怎会在丛绿堂抄这样的几首诗?其中缘由谁也不知。

    李纨与蓉哥儿将四首《咏归堂隐鳞洞》瞧完,夜色已深。

    珠大奶奶后由素云扶起娇无力,云鬓花颜向稻村。不想半路遇着同样回园子的宝钗、黛玉两人并几个丫鬟。

    宝钗瞧她面容,狐疑道:“大嫂子今儿好气色。”

第275章:热情尤老娘

    且说李纨领着素云打丛绿堂离去,蓉哥儿歇息一阵,瞧着墙上贾敬所书的《咏归堂隐鳞洞》四首,嘴角慢慢勾起笑来。

    虽然左右无人使唤,他的闲情雅致却也上头来。点上房中熏炉,袅袅烟云缓缓上升。再寻了笔墨,在案上铺开。移火过来,照着墙上的诗词。

    贾蓉款款念着:“清时通退一何忙……考盘幽涧……生平孤节负辛勤……侧席……言轻岂易闻。”

    提笔抄下,四首诗全。对照笔迹,与墙上署名贾恭谨所书已有七分相似。

    再换笔,提下‘贾恭谨’三字。

    “恭谨两字倒有八九分像了,还是不够啊。”蓉哥儿自言自语道,“得多练习才行。”

    又临摹几遍,自觉仿的更像了,堪才停手。推窗望去,却早是明月当空。丛绿堂前院照得冷清,两撮竹子在昏暗月色下留下相同的影子。

    从这边看去,黑暗里竹影竟毫无分别。

    蓉哥儿恍惚一阵,才低头瞧着地上散着无数由他临摹的纸张。找了一铜盆来,把今晚所写全在盆里烧了干净。仿佛,他今夜什么也没做过。

    又过几日。

    宁荣后街的贾笑神神秘秘来找,小声道:“昨儿后晌,南城发生了一件事。宫里大殿下养在南城别院的宠姬被人袭杀了。”

    “这事有什么值得打听的。”蓉哥儿轻笑道。

    贾笑叹道:“那女子也是利害人物,对面好些对手竟也能逃得生天。听得那人如今下落不明,倒是害了宫里两位殿下交恶,以为是小三爷做的手脚了。”

    蓉哥儿眉头稍紧,瞥了贾笑一眼。款款道:“小三爷作为当朝太子,哪里会去害一个小小的女姬。他们交恶,想来是朝中又有变故,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罢。”

    “大爷英明。”贾笑呵呵笑道,“前两日岭南诸行送了不少南洋、西洋的奇器入宫,讨得两位圣人欢心,还特赐了大殿下入礼部兼差,又直管各国进贡朝贺事宜。”

    “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往年王家也打理过,确实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不过……大殿下会以为小三爷会因此嫉妒?未免也太小瞧了那家伙吧。”

    “大爷小瞧了这差事。如今岭南十三行是南洋、西洋在大燕生意的唯一选择。不仅如此,岭南、东南诸省的海上洋船,也尽归大殿下遥管。这样一来,岭南十三行可比太子殿下手中的山西行商。再多一个朝贡的差事,风头比太子还盛。”

    可不嘛,名义是朝贡,实际却是海外经济贸易。如果是以往,海外诸国来朝还好;现在南两洋势大,朝贡背后能造成的影响就不同了。

    蓉哥儿撇嘴道:“不过都是些银子的事情,又没正经的权利。也不是一个值得嫉妒的。”

    贾笑小声道:“大殿下借着朝贡名义,已在接触大八州、李朝国的使者。”

    好家伙,这货还真盯上了北辽的生意。李朝国和大八州一直是山西皇商的经营范围,大殿下是在抢小三爷的生意啊。

    “这样的话,倒也算勉强合理。”蓉哥儿哭笑不得地说道。又看一眼贾笑,淡淡道:“大殿下养在南城的女子,只要一日不死,便是祸害。”

    贾笑无奈道:“那女人虽然利害,本来是逃不脱的。听陈家在九门巡捕衙门的太爷说,等九门巡捕追去时,这女人已被人接应走了。”

    “是哪的人?”

    “不知,应不是大殿下的人。否则,这会大殿下也不会急着找她了。”

    “哦。”蓉大爷淡淡回道,“知了,还有其他事没?无事的话,你去净室找太爷请安吧。”

    贾笑又道:“钦天监有传出消息,江南近日恐有大雨。”

    贾蓉脸色稍变,点头道:“行了,你往净室去罢。”

    又叹一声:“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着,正值江南梅雨季,怎么可能没雨了。”

    等贾笑离开,蓉哥儿却依旧心神不定,总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紧紧皱起眉头思忖许久,让丫鬟备了笔墨写上三封信,分别送往平安州、盱眙县、金陵。

    江南雨季的消息还没听到,秦家的消息却先传来了。

    秦业病故。

    孝子秦钟因年幼,故身为秦家姑爷的蓉哥儿前往主持。又忙几日,江南急报却在这时入京了。

    “夏五月初旬阴雨连绵三十余日。六月初九大雨如注七昼夜,无一时止息……”

    “六月初九大风雨,沂水溢,淹田禾庐无算……”

    显德帝看着地方传来的消息,面如石刻,双目如火。堂下的大官们则是议论纷纷,喧闹不止。这些人聊的,无外乎江南山东等地会因这场大雨受大多的灾难。

    “臣请陛下召水利营田使贾蓉上殿,若风雨不可挡……”

    …………

    盱眙县。

    段浪站在淮水边上,望着滔滔江水苦笑,道:“世事难料。谁曾想,去岁才遭大水,今年又逢上百年一遇的大雨。”

    “大人,您几夜未歇了,还是先回衙门休息罢。”

    段浪看一眼身边的小厮,摇了摇头,问:“沿河低洼的百姓转移了没有?”

    “照大人的计划,全已经转移了。”

    “如此便好。”段浪看着大雨打在河面,上面泛着无数的波澜。他又问道:“河道衙门可有下示?”

    “多地泛滥,河道总督已赴乐马湖指挥。乐马湖那边的雨势比咱们这里还要大许多了。”

    “……”

    宁国府,会芳园。

    “不可挡?”

    蓉大爷故作轻松的笑一声道:“三娘子还有心去关注江南,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罢。如今宫里大殿下在找你,圣教在找你,还有那伙神秘人也在找你。”

    羡梅冷笑道:“爵爷才是好手段,天下人都被你骗了。爵爷就不怕江南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爵爷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

    “不怕。”蓉大爷轻笑着回一句,双拳却不自觉得紧握一下。又嬉皮笑脸道:“三娘子又到换药时间了,唉……怎么这样眼色瞧我。我可没什么邪心,只是单纯想为你换药罢了。是在担心你,不然将来你有了孩子,等小家伙要喝奶时见着那样子还不得吓得全没胃口?”

    “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这里可没外人来。甚至为了防止某些耳力极好的人听到动静,还有不少特别的设计。”

    “爵爷到底想要什么?”李羡梅咬着牙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蓉大爷呵呵笑道,“我这个最为怜香惜玉,见了羡梅姑娘这样的大美人受了难,当然要亲自帮忙咯。看看,你前面又流血了,唉……要是烂了可怎么办?难不成你想着往后一边平,一边拱?”

    李羡梅羞极,咬着牙一手抓着衣裳,喘道:“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碰一下。”

    蓉哥儿一愣,问道:“难不成羡梅姑娘以为你昏迷的这几日,是哪个在你身边照顾?是哪个给你擦了身子,是哪个给你处理了伤口?”

    “你……”虚弱至极的李羡梅羞煞难言,一气之下又晕了。

    蓉哥儿见了,不由撇嘴从外面叫了两个丫鬟过来。道:“给她换药吧,等什么时候醒了,再去前院通知我。”

    真是开不起玩笑的人。贾蓉又吩咐了人将李羡梅看紧,才从房间里出来。

    暗暗叹着气,也不知道江南现在是什么样了。

    希望这次的大雨没有那么强才好,否则……万一黄淮两河并洪泽湖所修的工程没能挡住大水,百官就更有理由要禁水泥了。

    眼红的人很多啊。

    不过他也好奇,听了传言朝堂上有官员建议召他去问话,宫里却浑无动静。不说南书房、养心殿,至少东宫那边也该叫自己去回话才对。

    一直没动静,反而心里没什么底。

    想了一通,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不过,想到连贾敬都没找自己,也就稍稍放心了。

    毕竟,如果真的是大危机,最先着急的是贾敬才对。

    正想着,忽闻一阵笑声。扭头瞧去,只见园子里又两个娇俏女子正闹着。看她们身上衣着,不是府中的丫鬟。

    疑惑时,只听附近又传来一老媪的声音。

    “二姐、三姐,快见蓉大爷。”

    二姐、三姐?

    贾蓉还没反应过来,只瞧着那边嬉闹的二女一惊,扭头看了蓉哥儿后忙找地方躲藏。

    他更朝老媪声望去,却是见过几面的尤老娘。忙称呼道:“我一时乱想走错了道,老夫人勿要见怪。”

    尤老娘笑道:“整个宁国府都是大爷的,哪里是大爷走错了道。这两个姐儿没见过世面,见了亲戚还害羞,大爷不要见怪才好。”

    这老娘说着又招呼着尤二姐、尤三姐两人过来。

    蓉哥儿面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虽说这尤二姐、尤三姐是太太尤氏的妹妹,也算是他的小姨妈。可到底隔得几层关系,二姐、三姐也都是待嫁之身,哪里好见面。

    偏尤老娘却热情至极,不顾尤二姐、尤三姐羞臊竟拉着两女过来。

    这种感觉,就像……

    像是前世贾蓉见到的卖货推销员,又有点像是KTV里那热情的老鸨子。

第276章:大爷

    还不等尤老娘携着尤二姐、尤三姐靠近,蓉哥儿借口有事,着急忙慌地行礼后跑了。

    等隔了距离,暗骂一声。却见着小雀儿贼眉鼠眼朝这边张望,没好气道:“在这做什么?”

    小雀儿笑道:“前厅的丫鬟来传,住在后街的贾笑来了,要见大爷了。”

    蓉大爷哦一声,心知贾笑定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李羡梅而过来回话的。暗暗瞧了眼前这小丫头一眼,淡淡道:“让他先等着罢。”

    “嗯。”丫鬟狐疑朝蓉哥儿嗅了嗅,问道:“那边园子住的是谁啊,怎让大爷身上沾了药臭。”

    “一个受伤的人。”蓉哥儿不愿与小雀儿透露太多,道:“先回院里给我寻套干净衣裳罢。”

    能够安置在园子里的自然是女子。小雀儿眼珠乱转,道:“园子里来了新人,大爷不和奶奶通通气?”

    蓉大爷咬牙朝着小雀儿脑袋敲下,哼道:“小丫头片子,莫要打歪门注意。什么新人旧人的,不过暂时收留而已。你要敢和可卿、凤姐乱说,直接就扒了你的皮。”

    “不会乱说,不会的。”小雀儿浑不怕蓉大爷威胁,还腆着脸笑道:“雀儿不给奶奶们透露,能不能求大爷一个奖赏?”

    “什么奖赏?”蓉哥儿诧异回道。却见着这瘦小的妮子抬起脑袋,努力撅起嘴儿。

    “……”

    蓉大爷大怒,这小丫头还死性不改惦记自己的美色。妄想,痴心妄想。啪一声脆响过后,小丫鬟忙护住发痛的后面软肉。

    雀儿红着脸无辜看着大爷。

    蓉大爷笑道:“还要不要奖赏?”

    小雀儿一愣,急忙放开手儿,喜道:“要,要,要。不过大爷得轻点。”

    “……”

    什么毛病。蓉大爷掐上小雀儿的小脸,哼道:“跟在你奶奶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丫头笑道:“雀儿在奶奶身边自然守规矩,去了别家更不会给咱们家丢脸。只在大爷身边时,那些规矩才都是不用的。”

    蓉哥儿心里忍不住叹一声。这小丫头真是被人忽悠惨了,也不知道当这妮子得知自己将李羡梅给抓了时会是什么想法。但愿,她们两人感情不深罢。

    贾蓉看着雀儿这笑颜,不由得轻轻提手给她整理了额前细发。款款问道:“雀儿来府里也有几年了吧。”

    小雀儿回道:“今年是第四个年头了。”

    “你有没有想过回老家看一看?”

    “嗯?”小雀儿心里一紧,忙道:“雀儿哪里有老家,宁国府就是雀儿的家。”

    “也对。”蓉哥儿笑一声,若有所指道:“几年前的小姑娘,都长成大姑娘了。”

    小雀儿却误会了蓉大爷意思,羞红了的脸上尽是雀跃欣喜。垂下头来,又完全不敢直视蓉大爷。只是双手握着一起,紧张地将左右食指磨来揉去。

    蓉大爷苦笑两声。他虽不如贾敬那么心狠,但要他放小雀儿这个圣教佛母离开,也是做不出来的。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小雀儿哪天偷偷跑了,他心里勉强能接受。

    谷</span>

    最好的情况还是小雀儿留在宁国府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蓉哥儿悠悠叹着,见这妮子还做着不知名的梦,又朝她小脸上掐了一把。“还不赶快回院子替我找衣裳去。”

    “哦……”

    贾蓉在雀儿服侍下更了衣裳,到前厅见着了贾笑。

    这家伙显然近来没休息好,盯着两个严重的黑眼圈,憔悴的很。蓉哥儿笑道:“怎么整成这副模样?”

    贾笑尴尬道:“这几日一直在寻那女子的下落,偏那人就跟从神京城里消失了一般,如何也没个消息。大爷不在府里的几日,老太爷吩咐我们暗里摸查了几家相关的人家,那女子竟也没往那边去。”

    你们当然找不到,因为李羡梅早在几天前被人秘密送进了宁国府会芳园。蓉哥儿哀叹道:“莫不是这女人已经逃出神京了?”

    贾笑摇头。“她要出城,九门至少能查得消息。可是几日来,九门巡捕营竟没查到此女进出。只怕女人被有心人救走!”

    “那些去袭杀的人也是有意思,真要想杀她。一个女人,还能活着逃了?”蓉哥儿摇摇脑袋,侧目盯着贾笑,说道:“想来他们是另有目的罢。”

    贾笑干笑着不敢直接回答。要杀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极其简单的,但要活抓一个人,难度却大了。他们当初受到的命令,却是不是袭杀,而是假意袭杀实则活抓。

    可是,都没料到这女人竟早有准备,硬生生拖着伤跑了。

    蓉哥儿淡淡道:“城内各家的药铺可都查了?”

    “查了。”贾笑低声回道,“所有买伤药的人,全查了。”

    “找不到就别管了。”蓉哥儿淡淡道,“不管她是死是活,总归难害到咱们。以后这些事也别管了,你们查一通药铺定引了人注意,露过面的全都回金陵躲躲罢。整好,我在金陵有些事儿,需要人去处理。”

    “啊?”

    “太爷交代的事情,你们能做。我这有事儿,你就不愿意了?”

    贾笑忙道:“大爷能信任侄儿,侄儿高兴还赶不及,怎么会不愿意。还请大爷烦说是什么事儿,侄儿定替大爷办得妥当。”

    蓉哥儿笑道:“如此便好。我亦不会多烦你们,要紧的事儿也会请太爷写书传往金陵的。”

    “省的。”

    贾蓉听了方满意点头。别了贾笑,回秦可卿院子时,房里几女正聊着江南的话题。

    宝钗道:“可不是大雨嘛。今儿才接了金陵半个月前的来信,我们薛蝌原来计算这几日送他妹妹来京的,正遇着雨季也只能停后。”

    凤姐儿道:“南方的雨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

    宝钗道:“初夏时间总得下那么十多天,这会儿才到一半了。只是害了家里产的水泥贡灰,趁着这样的大雨送到江南去,不知道得损失多少。”

    “涨价便是,还能卖不出去不成?”凤姐儿满不在意地说一句。又想起一事,道:“估摸王家的兄弟也会同他们一并来京了。”

第277章:含香阁

    贾蓉在外面听了一阵。

    原来薛宝钗二婶子病重,便急着让薛蝌送薛宝琴来京与梅翰林家对策嫁娶事宜。又逢王仁在金陵逍遥败尽家产,又谋不到金陵窑厂的差事,计算来京投靠妹妹王熙凤。

    现在王熙凤都住宁国府里,王仁来了京总不能住西边去。蓉哥儿撇撇嘴,宁国府里又要多一个吃闲饭的了。要不是王子腾不在京里,还真想将这货打发到王家去。

    因为荣国府元春的喜事,近来上门的亲戚都多了不少。前些时间保龄侯史鼐迁委了外省大员,要带家眷去上任。史老太君因舍不得侄孙女,便留下湘云,也接到了府里。

    这会儿史家大姑娘也同宝钗并坐一处在东府做客了。

    蓉大爷没贸然过去打搅,只让丫鬟们再更了衣裳,唤前院的施大管家备上礼物随着他往齐国公府陈家去了。

    陈家如今的当家人是陈瑞文,现袭三品爵威镇将军,与贾敬同辈交往。其子陈煦园,现在九门提督衙门任副尉。

    贾蓉在陈家呆了一下午,回府后,闻得家里的‘客人’早已离开了。也不算离开,实则是北静郡王妃上门。这会子,一众莺啼凤鸣声全被老太太召到大观园作响去了。

    东府里,不仅可卿并凤姐儿等人过去,连香菱小雀儿等也都跟了走。尤氏更不在话下,她这东府辈分最大的奶奶,自然也要去作陪。

    “王妃娘娘留了话,要大爷回府了,往那边园子报一声。”

    “知了。”蓉哥儿诧异看了眼这丫鬟,印象里好似里面园子里的,怎么会在东府候着?问道:“你不是宝叔院里的姑娘吗?”

    林红玉恭敬回道:“小红如今在琏二奶奶身边行走,又因宝二爷也要给大爷传话,所以才差了我来。”

    凤姐儿名义上还是西府的奶奶,西府里的丫鬟借来调去的,蓉哥儿也见惯了。亦没在意,问道:“宝叔要你传什么话?”

    “倒没说的清楚,只是请大爷得空了,往怡红院走一着。”

    蓉哥儿点了点头。这个宝玉也是有意思的,估计又是想着什么要拜托自己了。道:“往大观园郡王妃那回话去罢。”

    林红玉方才往大观园回去。

    不多时,林红玉又过来。蓉哥儿才随了这丫鬟进入大观园里。

    大观园中正殿那热闹,怡红院也不差。

    袭人瞧着宝玉背影出神,心里记着那日夫人同她交代的。“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点心儿,别叫他遭塌了身子才好。自然不辜负你。”

    夫人虽将宝玉交了她,袭人却深感宝玉难引正道。期间劝了几次上进的话,宝玉起初好生应着,后面再劝就又翻脸了。

    如今宝玉一味高乐,连府里的姊妹间也来往少了。今儿去见了郡王妃娘娘,宝玉亦是早早回院来,趁她不在竟拉上碧痕躲在房里玩着通密道通前道的游戏。

    才训了碧痕这丫鬟一通,宝玉还同她生气起来。

    宝玉道:“你又不愿意给,还不许我找其他姐姐?”

    袭人心中苦闷,她哪里是不愿给,宝玉想的那怪招儿还不是得她夜里应承。同时袭人也清楚,一时高乐无妨,但不能日夜寻花探涧。难道要像大老爷那般年纪轻轻就亏了身子?

    袭人同晴雯道:“怎就不阻着他。”

    晴雯道:“咱们做下人的哪里时刻能看的住主子?他铁了心要做坏事,咱们怎么阻得住。”

    袭人听此言,再不话说。

    宝玉见了晴雯那眼神,亦讪讪低头。又瞧一眼衣衫不整的碧痕,一股莫名恼怒上头,踹一脚碧痕道:“全围着作甚,还不快打水来清洁。”

    宝玉再没了曾经的样子。袭人暗叹失落着,他竟还恼上才一同欢愉的碧痕。花袭人一时失望至极,又感悲切与自责。到底还是自己没看好宝玉,没能照顾好宝玉。

    晴雯却冷着眼扫视一圈,瞧了袭人脸上的复杂,又瞧了面红耳赤兼春光暗泄的碧痕。再看一眼宝玉,走出房间冷淡同丫鬟们吩咐道:“该打扫的打扫,该整理的整理,也别忘了多打些水来。咱们爷要洗沐,大热天里,外面的花也得浇灌了。”

    房里的袭人听了残音,忍不住银牙暗咬。宝玉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说这刻薄话。

    这里的热闹才散了,怡红院外边的热闹又起。原来林红玉给蓉大爷传了话,领了路又回怡红院来。正巧碰上晴雯、绮霰二人,她们自是将林红玉一番数落,说是靠了琏二奶奶的大山在偷懒耍心眼。

    这林红玉却也不似袭人那样的性子,受不得冤枉便说起传话的事来。还道:“你们要不信,便去东府打听,或是找小蓉大爷问清楚也好。”

    二人听了亦只能作罢,哪里真去打听,更别说去找小蓉大爷问了。

    这会儿小蓉大爷也不知道怡红院里的情况,正在含香阁中里会北静郡王妃了。

    蓉哥儿笑道:“大雨的事儿应是无碍的。”

    北静郡王妃款款点头轻笑道:“如此便好。府里传的利害,才急忙赶了过来。即便有心人要趁时发难,也要照顾宫里的娘娘和北静郡王府。”

    贾蓉诧异看向这位嫁给北静王的甄二姑娘,没想到她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感激道:“劳烦娘娘这般关心,全是我这儿出的乱子。”

    郡王妃甄二姑娘叹道:“《孟子》有云:农夫朴力而寡能,则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废。天时地利的事儿,哪是凡人可料的。只要能撑得过这场大雨,蓉哥儿亦是治水有功,即便郡王同其余几家老爷不在神京,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两府。”

    可不嘛,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不就是看着贾家式微,又怕因元春封妃再崛起,所以才找着各种机会要搞事情。但凡贾家有个能朝议的,哪怕没有四王庇护,又能怕得了谁。

    蓉哥儿撇着嘴,他也就在心里这么想想。其实这背后最关键的还是显德皇帝的态度,皇帝要捧你时,只要不谋反什么都好说;皇帝铁了心要搞你,就算你说的梦话不中听,他也能抄了你的家。

    朝乾夕惕,夕惕朝乾。

    蓉哥儿笑道:“娘娘有此心,两府上下实在感激难尽。”

    甄二姑娘瞧着蓉哥儿的笑,稍作恍惚,突然想起远去漠西的北静王水溶来。她从金陵嫁来,本以为觅得良人,却被北静王余家里当成维护四王八公情谊的棋子。难免苦笑,道:“甄家也好,贾府也罢,咱们本就是一家子的。”

    “娘娘说的极是。”蓉哥儿尴尬笑道。甄二姑娘这样搞,这等以后甄家被抄了,自己该不该搬一把?又道:“既然一家,娘娘多回这个神京母家走动才是。家里姑姑婶婶亲戚众多,也有几分金陵的热闹。”

    甄二姑娘愣神一阵。老太太虽然常说来往走动,她通常只当礼仪。这会儿听了蓉哥儿说的,反听出些真诚来。又想自己在北静郡王府中的样子,不免伤神。虽北静太妃善在,在郡王府里却没几个说话的人。

    反是北静郡王在不在京,对甄二姑娘的生活来说基本毫无影响。就算北静郡王在京,亦不过是去他府时同行。回了北静郡王府,还不是各自清闲相对无言。

    甄二姑娘稍作思忖,含笑认真道:“蓉哥儿既如此说了,我定常来叨扰,指望你不嫌弃一来又请你房中的妻妾作陪才好。”

    你还能天天往两府跑不成?蓉哥儿嘿嘿笑道:“岂敢,岂敢。娘娘稍会应还有酒宴,我不便在此继续打搅了。”

    “嗯。”甄二姑娘笑着点了点头。

    蓉哥儿却差点看呆。在心底骂了自己几声,赶忙转身离去。

    北静郡王妃不在意的瞧他背影,自语道:“秦氏真是幸运。”

    贾蓉却在前往怡红院的路上吐槽着,“甄家和西府还真是奇怪。西府有个宝玉,甄家也有一个宝玉,两个宝玉还长得极像。怪哉,如今这甄二姑娘也像极了探春了,同样是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观之忘俗。其中区别不过是一家里是做姐姐的,一个家里是做妹妹的,真奇怪。”

    脑子里回荡着郡王妃的笑颜。蓉哥儿忙晃了晃脑袋,自己真是贪得无厌,才吃几天素菜怎就瞧了人家笑都荡漾起来。

    更别说郡王妃的脸儿与探春的面容相似,这想想就……

    蓉哥儿正想着,听有人叫唤,才抬头只见林红玉站立花丛之中笑着招手。

    蓉大爷笑道:“又在打理这些玩意儿?”

    林红玉回道:“宝二爷刚还在问小蓉大爷什么时辰过来,才出来就见着小蓉大爷了。”

    宝玉这家伙也不知道找自己干嘛,有事也不让丫鬟明说,这种性子可要不得。咱也是大忙人,哪能天天围着这些小事转。

    蓉大爷跟着林红玉进了怡红院,到了前院里,小红忙进去通报。怡红院中丫鬟见了蓉大爷,有几个更忍不住眼中发亮。

    房里宝玉听了亦是激动起来,身体上的毛病也只能求助蓉哥儿了。

第278章:再回不去的宝玉

    蓉哥儿被丫鬟们请进房间。

    宝玉欣然迎接。宝玉显然才沐浴过,周遭的空气都有着股特别的清新,笑着携上蓉哥儿的手,说都:“可算来了。”

    若是往常的蓉哥儿,定会甩开。如今倒也习惯这样的交络,也没感多少不适。笑问道:“宝叔紧忙召我,是又遇上难事了?”

    “难事,大难事。”宝玉脸上笑容顿时收敛,叹一声。宝玉再左右张望几眼,吩咐丫鬟们道:“你们打理着,我和蓉哥儿在院子走走,莫要过来打搅。”

    拉着蓉哥儿的手,便要往外面走。

    蓉哥儿诧异道:“当面不好说?”

    宝玉羞臊笑一声。“晚霞正好,躲房间里哪能瞧着那景。边赏景边说罢。”

    蓉哥儿只好随他,两人出了房间,直往怡红院的林中深处探。

    行道僻静处,宝玉停驻下,紧紧抓着蓉哥儿的手掌,脸上尽是为难模样。像是在犹豫着,又或是思忖该怎么说。

    蓉哥儿能感受到他的这份为难和挣扎,安慰道:“宝叔有什么事可放心与我说,我这个做侄儿的要能帮得上,定不会推迟。”

    宝玉苦笑一声,望向蓉哥儿,道:“家里人中,我就只信得过蓉哥儿。既召蓉哥儿过来,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事……”

    贾蓉见宝玉暗自摇头,心中更诧异。这家伙是真的遇上了极其为难的事情了。蓉哥儿也暗下猜想,会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当前的宝玉除了不能出府,其他的也不受府里苛难。

    难不成是想让我带他出府去?

    还是?

    正在思量间,只听宝玉开口道:“我得了一桩怪病。”

    “病?”蓉哥儿困惑道,“宝叔是哪儿不舒适?可请府里的太医瞧过没?”

    宝玉脸上挣扎,犹豫片刻道:“请不得太医。只让袭人安排了餐食道苁蓉羊肉羹。”

    苁蓉羊肉羹?

    这不是补肾的药食吗?蓉哥儿记得小雀儿给他熬的羹里,就有苁蓉、羊肉两味。难道……

    蓉哥儿心里一紧,宝玉才十几岁就虚了?

    俗话说,所站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同。蓉哥儿现在巴不得两府的老爷哥儿们添子添孙,族里人多总能有出息的,他这个族长也好办事。

    宝玉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论是对两府,还是整个贾家都不算好事。家族里多添一丁都是喜,现在直接虚了一房,往后岂不是家里人丁更稀?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贾蓉也要为自己的后代考虑,若是亲族凋零,后代们能携手交心的兄弟都没有。就算四王八公关系再亲,能亲得过宁荣两府的血脉?人在关键时候,最先想到的可靠人永远都是血脉亲人。

    蓉哥儿皱眉问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

    宝玉支支吾吾一阵,红着脸说道:“今些日子与院里丫鬟欢乐,总不能畅意。本以为是一时的毛病,奈何今儿一早试了一次,心里不知怎么生出厌恶乏味来。又不好与外人说,更怕府里老爷夫人知晓,只好唤蓉哥儿过来。”

    贾蓉的眉毛拧成了一线,这是什么情况?过早的泄身还是什么?如果只是过早,倒没什么,顶多试宝玉自己少了欢乐不影响将来的传代。

    可心生厌恶,这就严重了。

    又听宝玉纠结道:“后晌又拉了丫鬟尝试,竟像是琴鼓同奏,左右不能静心入神。还生出了其他心思……”

    “什么心思?”

    “念起了红尘大兄。”

    “槽。”蓉哥儿不禁脱口骂一声,又见宝玉眼神奇特,赶忙解释道:“非是说你。”

    贾蓉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宝玉这是心理认知出错,换个话说就是可能这货的认知出现偏差导致心理病变,或是觉醒了某种以前一直被隐藏的基因天赋。

    在这样一个社会,同性从来不是受避讳谴责的。但是宝玉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竟然开始心理排斥与丫鬟那般。

    这他娘的问题就严重了。

    而且……侄子与叔叔讨论这样的话题,却是有点怪异。

    蓉哥儿挠了挠鼻子,见左右无人,亦开口问道:“宝叔是对你房里所有丫鬟都这般吗?”

    宝玉的面色为难,也知道更隐私的便不能说了。只道:“与几个亲近的……才兴起便觉无趣。”

    这是……

    兴趣点出现偏差?

    贾蓉在听朋友说起过:当人遭受恋爱挫折,如失恋、单恋,在交异性朋友时痛遭或屡次失败、挫折;或是在某些巨大刺激,或受环境和特殊兴趣影响等。

    人是会产生某种特别的心理障碍,甚至会出现特殊癖好行为。

    简单的说,就是宝玉对那事的认知出现差错,同时又衍生了特殊偏好癖好。具体的原因,他倒不知。只是这样的大课题,实在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心理障碍,倒是可以通过环境和心理行为疗法能够治愈。

    偏偏,这年代不说民间太医,就连宫廷御医里也找不出一个心理医生。就连西洋这时都处在传统西方巫医阶段,全世界都还没这样一门科学出现。更别说治疗手段了。

    蓉哥儿好奇打听道:“宝叔可有渴望的幻想对象?”

    宝玉哪里敢说,亦不好在蓉哥儿面前说任何一个人名。讪讪道:“往常倒没太大感觉,听蓉哥儿说起,反想起一个丫鬟来。”

    蓉哥儿笑道:“宝叔不如找那丫鬟试试。若有什么担心的,我与二太爷和太太说情去。不过是提前定下一个姨娘的名分罢,虽早了两年,但也不算什么不好的事。”

    “不可。”贾宝玉急切拉住蓉哥儿手。

    宝玉心里已经知道,他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当年到处偷吃胭脂的样子了。如果这事被老爷和太太知道了,该是多大灾难。他不傻,完全能够料到后面的事情。

    猜想得被打个半死罢。

    宝玉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完全不喜好。只是……总忍不住去回想以前,惦记以前。明明前一刻还很欢乐很激动,后一刻突然就兴奋全无。

    贾蓉安慰道:“宝叔暂且不必担心。我哪里倒有一方药,若是宝叔实在再无兴致,往后再试试我的药。”

    蓉哥儿心里暗想着,小雀儿那时候药猛了,可让自己难受了好一上午。要不是有宝钗的冷香丸,还不知道得出多大的丑。

    虽然那东西不能治本,只要能治标也是好的。对贾宝玉来说也足够了,对蓉哥儿来说,也是能够接受的。

    顶多是让宝玉先安分几年,等将来宝玉成亲了,隔一阵送上一碗还怕宝玉挺不起来没兴致?

    蓉哥儿心里有了主意,也放下心来。

    宝玉听了心里亦有喜,奈何蓉哥儿说的前面一法子就多有为难。怡红院里最漂亮的那个丫鬟,不仅嘴巴和林妹妹一般伶俐,烈性也没差林妹妹几分。说遍好话,手都摸不着,还想去尝试。

    只怕……

    暂且先找袭人罢。

    宝玉叹一声,只看蓉哥儿背影远去。

    贾蓉过了怡红院,外面却早有林红玉提着灯笼守着。丫鬟道:“大爷可是要回东府?小红给大爷领路罢。”

    天色未暗,这丫鬟手里却早提了灯笼。

    真是有心人!

    蓉哥儿轻笑一声点点头。

第279章:丁香一样的姑娘

    从怡红院出来。西边晚霞正当绚丽。

    走一阵,夜色亦渐朦胧,出了大观园东边角门。蓉哥儿稍奇怪,回头瞧一眼,发现这个名叫小红的丫鬟竟没回怡红院去。

    随口道:“园子东边的山下是什么地方,竟能与夜色晚霞争辉。”

    林红玉亦回头望一眼,只见角门后有一山。山顶迎着西天的彩霞,天际一片红晕如羞,羞中夹蓝带紫。虽不见太阳星君的影子,它的余晖却在傍晚云层映现。

    晚霞之下,山径青翠。

    有庙观佛寺藏在山下林中,那里灯火通明,光景同天上彩霞对照。庵庙气派不凡,光影下花木繁盛格外清幽。

    林红玉笑道:“那里便是栊翠庵,是妙玉的居所。”

    “是哪家的亲戚?”蓉哥儿好奇问道。大观园里还有这样一人,他却是不知。

    “哪家的亲戚,婢子也不清楚。只晓得她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这姑娘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十九岁,取名妙玉。”

    替身消孽的事情自古有之,荣国府代善公便有一替身,就是那清虚观的张道士。不过能买许多替身的人家,想来是极富贵的。

    “又怎么搬进园子里来的?”

    “她父母俱已早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听闻文墨也极通,经典也极熟,模样又极好。听说是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前年随了师父上京。详尽的倒是不知,只知是她师父圆寂后,太太吩咐写贴请来的。”

    蓉哥儿轻道一声。“倒也是个可怜人。”

    林红玉笑道:“这妙玉还是个奇怪人了。其他道姑尼姑全安置旁边山上的玉皇庙、达摩庵。偏她被太太请进了栊翠庵,成了那庵里的小主子。又鲜与她人来往走动,宝二爷、宝姐儿、林姐儿倒能说上几句话,却也因她天性怪癖而生分。”

    “于庵内清修罢。”

    “大爷说得也是。她那山门常年闭着,除了老祖宗与宝二爷过去,外人鲜能叩开。山里花木倒是被她打理极好,二爷还曾指望她指点怡红院里花草,好让院里脱俗增雅沾点佛光。”

    蓉哥儿笑道:“想来她是不愿出山的。”

    “被大爷说准了。”林红玉道,“宝二爷请她,她也不挪脚步。”

    贾蓉稍稍点头,心里若有所思。只记下这妙玉二字,等明儿再让人往外打听底细。

    第二日。

    近年鲜有往来的小三爷上门了,在宁国府呆了半日,主客皆欢。

    蓉哥儿亦放下江南负担,又写信往黑山村去。

    后晌,贾笑上门。

    蓉大爷问道:“西门外的牟尼院可清楚?”

    贾笑不解,回道:“大爷要打听什么?”

    “无他,心血来潮,突想问一人底细罢。”

    蓉哥儿本来也没什么在意的,只是琢磨一阵,觉得这妙玉身份特别。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娘,还是父母双亡,何须西府这样对待。又听丫鬟话里意思,这姑娘性子也非是一般家中所养成的。再者,正经的僧尼道士都有底细可查,独这种出家未出的带发修行者最易弄鬼。

    “是哪个?”

    “大观园栊翠庵的带发女尼。”

    “是她啊。曾从侄儿媳妇口里听说过,祖籍苏州,祖上曾在景德镇督造瓷器。她家所制瓷器仿古暗合,摹仿前明永乐、宣德、成化之器几可乱真。后来家里有人官至漕运总督,与咱们贾、甄俩家偶有往来。奈何叔伯早逝,父辈监司库藏,误怀一瓷皿,坐死罪,后赦之。如今家道中落,貌美且揽遗产,只能上京避祸。”

    蓉哥儿听了,稍稍点头笑道:“想来是我多心了。”

    贾笑道:“自大爷早年吩咐,入府者底细皆查。男女奴仆过十二岁者着重严查。那带发的修行者虽不是奴仆,侄儿那媳妇亦不敢大意,早查了清楚。早年十二岁后入府的,多数已借口打发出去。如今两府奴婢,多是府内家生,亦或是五六岁入府的丫鬟小厮。”

    蓉哥儿好奇道:“难道还有人是十二岁以后入府的?”

    贾笑讪讪道:“大爷健忘!大爷房里那位……”

    “额……”蓉哥儿咳一下,怎么把小雀儿给忘了。尴尬笑道:“你家媳妇做得好,待会我让施管家拿些好东西送你们。两府下人查的干净,西府那边剩下的几位清客相公偶尔也盯一盯。”

    贾笑道:“大爷还未听说罢。近来政老爷居官勤慎,西府剩下的几个清客相公没了用武之地,竟也收拾走了。”

    “往贾雨村那去了?”

    “哪有的事。原去了几个去贾雨村那,却传出雨村比政老爷还抠搜小气的流言,这会儿那些相公投门子的投门子、回乡的回乡,全散了。”

    蓉哥儿不以为意笑道:“今儿便到此为止,你去找施管家拿银子罢。”

    打发了贾笑离开,蓉哥儿出了厅堂,转回后院却见着一人漫步在巷口。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叫素云的丫鬟。

    蓉哥儿立在转角处,猜想她定是刚从尤氏院里出来。又瞧着她走过可卿院前时,像是特意放慢了脚步一般。

    她在徘徊,徘徊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巷子。

    奈何这是没有雨的初夏,不然给她撑一把油纸伞,该是多适宜这气氛。

    贾蓉见着她过了可卿院外的穿堂,又突然停驻脚步。

    她扭头了。

    朝可卿院的穿堂内瞧了一眼。

    蓉哥儿能听到那边穿堂里丫鬟的声音:“我们奶奶今儿去倚霞阁了。”

    她问:“蓉哥儿了?”

    丫鬟回:“早些时间后街贾笑来了求见,大爷估摸也快回来。”

    蓉哥儿远远看着她点头,结着愁怨向前。

    贾蓉正要招呼,再见着她领着素云猛然停驻,转身往回朝东边尤氏院的方向走。

    唬得蓉哥儿缩进了转角后,还忍不住疑惑,她今儿是要做什么了?

    又觉自己可笑,躲什么躲。

    贾蓉稍稍摇头,将衣裳扯整齐又轻咳两声款款迈出拐角。只见迎面走来一个结着愁怨,有着丁香一样的忧愁的女人。

    贾蓉见到,女人看见自己第一眼的时候,露了丁香般芬香的一抹浅笑。

    转瞬即逝的笑。

    再去瞧时,她已红了脸,又忙转身留下一个妖娆曲线的背影。

    在深巷中,两道弯曲的线条一扭一扭,轻盈细碎。小小的幅度,便不过分张扬,亦不格外拘谨。手上提着绢,挥舞的动作也是轻缓的。

    不太像李纨往常的气质,虽然依旧保守规矩,但又出卖了那内心又暗藏的一点点青春渴望。

    蓉哥儿轻咳两声,却不见李纨回头。

    她不是要找我吗?

    疑惑着,跟过去。

第280章:李纨的奇怪举动

    前面李纨领着素云踱步缓行,蓉哥儿紧跟其后。

    走了一段路,临近跨临会芳园仪门时,贾蓉只觉前面李纨脚步更慢了。只见她在前方左张右望,像是在观赏宁国府内宅的风景一般。

    不过是屋子、巷道并几株花草树木,日日打这里过哪有什么好瞧的。蓉哥儿好奇跟着,也同一起放缓脚步。

    再跟一阵。

    蓉哥儿听着前面隐约传来一声轻哼,瞧着李纨甩一下手绢,猛然快步朝仪门那边过去。她身后的素云侧着脑袋回头望一眼,亦紧忙跟上。

    贾蓉只觉莫名其妙,珠大奶奶今天是怎么了?到底是不是有事找我啊?一会在穿堂外徘徊,一会放缓脚步,现在又突然像是生气般着急走了。

    女人的心思啊!

    贾蓉思忖一阵,暗道:她放缓脚步该不会是在等我过去吧?

    又想素云回头的样子。

    蓉哥儿心里猜得十之八九是这样了。忙快步追去,嘴里唤着:“婶子,等等。”

    果然。

    贾蓉只见李纨顿时停下脚步来。

    李纨的脸上尽是疑惑之色,回头瞧着快步走近的贾蓉,好奇问道:“蓉哥儿有事?”

    什么情况?

    不是你在找我吗?怎么问我有事没。蓉哥儿被这举动都给搞懵了,支吾道:“无事。”

    “无事?”李纨淡淡回道:“既然无事,唤我作甚。”

    “那……”贾蓉走近李纨、素云二人,竟在她们身上闻得淡淡清香。顿时脑袋清醒过来,瞧得李纨神色间有怨。他顿时嘴角藏笑,急道:“有事,有要紧的事。”

    李纨提起绢子轻轻拂了耳边鬓发,好奇问道:“什么事儿?”

    蓉哥儿的眼神随她动作挪移,先盯着那袖口下坠显露的白嫩嫩的腕臂,匀称细腻如天鹅长颈。又瞧了她玉指纤纤拂过的鬓发间精致细耳,一边耳朵白脆脆,一边耳朵粉红如羞。

    最让他注意的是李纨耳上带着的金镶珠玛瑙耳坠。耳坠为流苏式,金托各嵌玛瑙蝴蝶。下坠珍珠一串,颗颗圆润折彩光,下有荷花纹金托,两侧嵌珍珠,金托下为茄形红玛瑙坠。

    这般打扮实在让人诧异。

    李纨向来素面朝天,头上配饰亦不常戴,今儿怎……

    蓉哥儿目光上提,见着她额头配着的黑底珍珠抹额竟也与往常不同。以往是毫无生气的黑底色,今儿更像是黑中藏赤般的玄色底带。在彩光珍珠的相衬下,竟显端庄又不失活力。陪着左右耳翠色耳坠,竟像是换了人般。

    气质大不相同。

    衣着淡色如旧,头饰玄红相衬,中有珍珠折彩光。贾蓉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以前那个槁木死灰的珠大奶奶。

    李纨注意他目光,嘴角稍提,却没太多神色变化。淡淡道:“蓉哥儿若忘了是什么事儿,等想起再说罢。”

    贾蓉再瞧她淡淡红唇,心里莫名火热起来,急道:“没忘,没忘。想起来了,这儿不便说,咱们到溪水边僻静地方说去罢。”

    李纨面露狐疑,道:“也好。”

    旁边丫鬟素云忙扶奶奶过仪门,却无意瞧得奶奶脸上扬着一抹淡淡得意浅笑。素云见奶奶目光斜下,忙低头搀扶道:“奶奶注意脚下。”

    后面蓉哥儿还在想着到底要找什么话题,思索一阵也不得借口,再朝李纨背影看去。步摇妙曼,细腰轻摆着让单薄长裙衬出个青涩桃心。

    蓉哥儿暗笑着:还想个什么借口,管她了!

    过了仪门,临溪水走廊。

    李纨道:“就在这说罢。”

    流水汩汩,站在走廊上还能瞧得水中鱼儿成群嬉戏。旁边竹林、柳树藏风,却也隐隐有着燥热。贾蓉还能听得水边丛中有蛙鸣声,呱呱地声音此起彼伏。

    蓉哥儿道:“这里太吵,还不够清净。”

    李纨暗嗔一眼,款款道:“要换到何地才好?”

    蓉哥儿笑道:“旁边丛绿堂就是不错的地方,既无蛙声搅,又无鸟儿扰。”

    李纨听闻,脸儿顿时红了起来。眉睑上提,一双明亮眸儿幽幽白了他一眼。

    贾蓉却注意了李纨双脚暗挪,一脚朝着丛绿堂的方向。

    耳里却听李纨轻声道:“此处便是极好的。有诗云: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又有云:薄暮蛙声连晓闹,今年田稻十分秋。蛙鸣为喜叫,稻香村门口两亩御田胭脂米,今年可要丰收了。”

    蛙鸣为喜叫?只是以前人们对于丰收的向往罢了。

    青蛙大叫,通常是……

    气温上升,或降雨前夕及雨后天晴。

    蓉哥儿心里一喜,再瞧天色。云从东来,是该有雨!

    贾蓉细听蛙鸣,与寻常时叫声不同,其天气必有变化。六月里,本是神京雨季,偏久不见雨。雨水全在沂水流域停留了。热了好一阵,神京的雨季也该来了。这么计算,沂水的雨也要停了。

    难怪小三爷带笑过来,这次江南、沂水大雨,还是撑了过去。

    虽然也有受灾的地方,但由于去年及上半年建的工程,还是让这次的大雨下水祸减了许多威力。这一来,水泥的作用和名声更大了。

    倒是让太子殿下白白占了便宜。

    蓉哥儿稍作计较,亦笑起来。撑过去就好,水泥这东西要发财还得看以后。把握了水利营田府的农官们,将来把这些人送往各省营田,害怕水泥不够卖?要搞就搞大的,不仅要赚朝廷的银子,还要赚各省各县乡绅的钱。

    那些乡绅可都富得流油。

    想到这里,蓉哥儿有种迫不及待想去找薛宝钗的冲动。让薛家商行的人行动起来,趁着江南、沂水两地大雨下撑出的名声,大力在各省售卖推广水泥。

    只是……

    贾蓉脸色变化间,却也瞧得面前李纨脸色也在变化。

    她神色渐渐冷淡。

    有美当前,自己怎么能乱想这些事。

    竟把精心打扮的宫裁给冷落了,实在不该。蓉哥儿讪讪笑一下,李纨可不像凤姐儿那样的,能够前一天翻了脸,第二天还能好生说话。

    蓉哥儿心里暗笑,李纨脚尖所指的方向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于是,细声道:“有一件要事想请婶子帮忙,需用得纸笔,还是往丛绿堂说罢。”

第281章:李纨丛绿堂磨墨

    李纨不知道真假,又担心蓉哥儿是真有正事要做,故道:“便往那边去罢。”

    蓉哥儿心里暗喜,忙上前领路。走在前头,嘴脸笑容毫不停歇。

    李纨跟在蓉哥儿身后,瞧着他宽厚背影,又看着丛绿堂越来越近。她心里十分清楚,今儿进去了这里,怕是免不了一阵腿酸手麻嗓子哑。

    穿过走廊,跨过小溪流水。看着竹林外小溪旁的几株芭蕉,竟还瞧着两只绿油油的蛤蟆趴在光滑的芭蕉树干上。

    李纨的内心更加矛盾了,今儿她确是想见着蓉哥儿,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不减添了头饰还让丫鬟熏了衣裳。

    好些年未曾这样过了。

    她想让蓉哥儿见着自己漂亮的一面,却不代表是想与他再愉乐增情。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贾蓉忽然未听着两人回话,回头瞧一眼,只见李纨与素云站在芭蕉树旁。一片硕大的芭蕉绿叶从树干探出,像是一只巨手在李纨、素云二女头顶上空托着。

    李纨稍稍摇头,从芭蕉叶下走出,自嘲般笑了下。道:“无事,到丛绿堂再说。”

    其实她刚刚有退缩的想法。看着挂王汝舟诗词的裙房已经映入眼帘,她的内心有一道声音在说:别去了、别继续了,不说早说断了吗?为什么还会鬼使神差的跟来,鬼使神差的还想去找蓉哥儿、想见蓉哥儿。

    这样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彷徨。

    真的能就此断了吗?

    李纨思忖了一阵,发现自己根本断不了。所以才自嘲地笑了一下,嘲笑自己的无德与不要脸。

    贾蓉看出李纨神色有变,眉眼间目光也稍闪躲。不由得心里空空,道:“什么话都进丛绿堂再说罢。”

    李纨点点头。

    她身边的丫鬟素云,却能清楚的感知奶奶突然携上了她的手。素云偷偷看了一眼奶奶,发现奶奶眉头紧并着,一脸心事模样。

    素云低头不语,奶奶和小蓉大爷的事情不是她这个丫鬟能插嘴的。

    只管扶着珠大奶奶,跟着小蓉大爷进了丛绿堂中。

    三人一路往里走。

    路过了上次呆的悬挂王汝舟诗词的房间,竟换外侧一间。推门而入,里面陈设竟像书斋。满屋子的书本摆放在书架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

    临窗的地方竟还有一个硕大的黄花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皆全。

    李纨诧异瞥蓉哥儿一眼,这人还真是来这办正经事的?

    只消这么一想,方才所想的矛盾全没了。这会子心里只有淡淡的酸气,又好奇蓉哥儿到底是要做什么。

    见贾蓉走近书案,又唤了素云打水来洗笔。

    李纨款款道:“你倒使唤得顺手,吩咐起她来,竟像是在使唤你们东府的丫鬟。”

    贾蓉一愣。

    素云抱着天青色鱼鳞裂三足鼓钉洗也呆在原地,眼巴巴瞧着珠大奶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小蓉大爷使唤。

    蓉哥儿笑道:“我身边不喜欢带丫鬟,今儿只能借宫裁的素云姑娘用用了。”

    李纨脸儿一红,娇嗔瞪蓉哥儿一眼,自从告诉了他名字后,这家伙私下无人时总是喜欢唤‘宫裁’二字。

    实在没规矩。

    偏李纨还格外受用,仿佛‘宫裁’二字从蓉哥儿口中说出,便有了一种特别的魔力。让人心暖暖的、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还有一股热流从心儿里往浑身上下游去,让人怎么也说不出其他不好的话来。

    到底是女人的名字,哪是外人可知的,又岂是外能可唤的。

    在西府,李纨永远是珠大奶奶;在外面,李纨也只能是贾李氏。

    多年无人唤宫裁。

    李纨轻轻瞧一眼还愣着的素云,带着浅笑道:“还不去舀水来,我还等着要磨墨了。”

    抱着笔洗的素云却低头红着脸,想着‘借素云姑娘用用’几字。小蓉大爷这话虽不是她心想的意思,却也足够让她害羞,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

    听了奶奶声音,素云的脑袋催得更低,不敢抬头起来抱着笔洗便转身跑了。

    李纨见此,道:“这丫头好没规矩,也不担心把笔洗摔了。汝窑的东西,把她全家卖了也赔不起。等她回来,定要好生罚她。”

    蓉哥儿缓缓笑一下,道:“宫裁这会可打眼了,那玩意样氏釉色都同宋朝汝窑相似,却不是宋汝。是今人仿的。否则,这样名贵的物件我哪舍得摆窗边书案。”

    李纨道:“冒失也是坏了规矩,还是得训她。”

    蓉哥儿道:“倒不说她了,我听说稻香村外的几块胭脂稻是宫裁管理的,倒想让宫裁办个忙。”

    “我虽未亲自下地,却也实际监督打理着。蓉哥儿是要问胭脂米的事情?”

    “无关胭脂米。只是忠顺王离京前给了我一任务,要编出一本农书来。我也写了不少,前两日拿了一册回衙门给各省的农官们瞧。奈何他们全看不懂,连衙门里的官员也说深奥,所以想请宫裁帮忙润色修改。”

    其实哪里是深奥,就是因为蓉哥儿是带着前世的习惯编写。行文字句,甚至里面还有许多后世才有的词汇,及一部分连贾蓉都没意识到的后世专业术语,所以农官和营田官吏才看不懂。

    偏偏这个时代的农业专业术语,贾蓉也不懂。

    就因如此,贾蓉才想请李纨过来翻译,用符合这时代的话去描述。

    蓉哥儿在李纨的诧异目光中,打开了旁边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册来递到李纨手中。“宫裁先瞧瞧。”

    李纨很想让蓉哥儿别再‘宫裁’‘宫裁’的叫唤,却看着蓉哥儿这张脸,怎么也说不出那话来。伸手接下,翻阅起来。

    恰时,素云已打水回来。

    李纨却没管她,反指着两字问道:“二厘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二厘?蓉哥儿好奇凑过去瞧了眼,解释道:“二厘米深。”

    同时深处食指中指做插秧状比划,道:“大概就这么深。”

    “六分深度罢。”

    六分?要说寸、尺这些单位贾蓉心里是有个大概的,至于分,还真没接触到这样的长度单位。笑道:“幸好有宫裁,不然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写完。”

    李纨继续翻看,突觉一处着凉。猛然低头瞧去,责道:“蓉哥儿将我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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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一本书《我在红楼做好汉》,作者是个妹子,也可能是伪娘,反正黑丝很好看。去找她要爆照吧!

第282章:可卿和尤氏来捉……

    当成什么了?

    这样的问题在贾蓉在,绝对可以说是最简单的。偏偏当提问的人是李纨时,便成了最难回答的问题。其中种种无非是因为两人身份的特殊,还有李纨面上严肃的表情,及蓉哥儿手中的温暖。

    只消一个呼吸的时间,贾蓉神情亦严肃起来,极其认真的说道:

    “你便是你,你是宫裁,独一无二的宫裁。在我心底,你是我梦入天台山遇的仙女;亦是我心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神女;更是宁荣两府里最娴静脱俗的奶奶。如果硬要我说一个对你的看法,我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你定是让我记挂无法忘记的,永远存在内心最深处的人儿。”

    “你……”李宫裁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曹子建赞神女的词,你倒一字不改放我身上来了,也不担心亵渎了神女。”

    实在不要脸。

    蓉哥儿嘿嘿道:“你就是神女。”

    明知他在胡诌,却十分受用,再不好追究。

    李纨轻呸着垂目瞥一眼,瞧着衫内动静,倒没训蓉哥儿将手拿开。只道:“你不是请我来帮你编撰农书的么?这样如何继续。”

    “来日、方长。”蓉哥儿轻笑一声,心儿不停荡漾着。清素低调的李纨,这样细看下,竟也有点可爱。甚至还有点温柔的意味,这不是错觉,是蓉哥儿真实的感觉及触觉。

    他继续道:“农书里面分选种、育种、育苗、插秧、施肥、驱虫、灌溉等好几册了,一时半会也改不完。每日看一些,改一些。后面还有土壤、气候等还要宫裁一旁协助,非一日可解决的。”

    “得多少日?”

    “宫裁要几日,便几日。”

    李纨轻啐着道:“你的公务,自然越快完成越好。”

    “早有做计算,农书也不是一两年就能拍板全定下的,后面还要不停做改。我这里先编着,水利营田府里打各省来的农官也都在撰写。只等十月里,营田府试验田的晚稻收割,从里边挑出一个优项,适用京畿地区的农书亦有了眉目。各地方经验汇集成粗稿,等往后再派农官回各省圈地试验,选出适宜当地的法子。”

    蓉哥儿笑着,手指拨动。一种特别的感觉从食指与中指指尖传入神经,由神经传入大脑。脸上不由流露出得意笑容,再瞧李纨的耳朵已充血红了。

    李纨僵着脖子,道:“你倒会偷懒。”

    “我向来勤快,和牛一样勤快。”蓉哥儿厚颜无耻地反驳道。他那不安分的五指依次拂下,如扫弦一般,恍惚间还能听得凡人不可闻的妙音。瞧着李纨红红的耳朵下那茄型红玛瑙耳坠一阵摇颤,蓉哥儿又嘿嘿笑道:“农书我可是当成事业来做的,不仅要年年优化。即便是明儿当今就撤了我水利营田使的官,我亦会想办法让人找出更优产的法子。”

    人逢喜事百无禁忌,李纨这样的寡妇却是不能和秽言同时出现,她自己也听不得这些不好的话。埋怨一句:“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蓉哥儿抽出手来,耸耸肩。

    皇帝前几年才示下摊丁入亩,又鼓励营田。如今水利营田府营田事宜初见成效,连京畿水利都改善不少。皇帝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撤他的水利营田使,除非是哪天将他调任河道衙门治水。不过,想来也不可能,比起治理河道,皇帝更看重的是银子和粮食。

    当今已经掉进钱眼里了。

    贾蓉拿下李纨手中的册子,款款道:“我是实话实说。有些事儿不好同她们讲,被凤姐儿知道了,还要被怪多此一举费力不讨好。也只好与宫裁一人诉说,我心里待宫裁与她们不同。若真是费力不讨好,却有利民生的事儿,宫裁会支持我罢?”

    李纨其实很想说管好自己便行了,却瞧着蓉哥儿这样子,如何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再回味着那‘与她们不同’几字,联系‘支持’竟一时像是与蓉哥儿站在了一处。

    仿佛两人的心都更近了。

    李纨道:“蓉哥儿能有为民之心,是我们贾家的福分。”

    “宫裁,你真好。”贾蓉顺手将其揽住,低声道:“有宫裁支持,我定会护住家里,亦不会忘了为民着想。”

    李纨的思维完全来不及反应,忽地就感觉被揽住了。若非贾蓉的手儿稍不安分,她甚至无法琢磨出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莫作怪,丫鬟还在。”

    “她早跑了。”

    李纨忙扭头看去,房中哪里还有素云的身影,直在门外隐约能瞧得地上印着团黑影。银牙暗咬,道:“便知道时你打着借口,一点好事都不做。”

    “哪里。”

    蓉哥儿嘿嘿笑着,双眼里都要冒出一堆星星了。意到浓时,蓉哥儿双手摆出两仪阵。从上划过背脊,只觉洋绸细顺;下过南山桃岭,更感布料柔和。

    他笑道:“即便找借口,也是请宫裁到这幽静的好地说说心。”

    “可没这么淘气的说心法子。”李纨带着羞如是说道。她的身子却也慢慢软了,靠在蓉哥儿身上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道:“农书的编撰,你真不着急?”

    这感觉真好。蓉哥儿停了作怪,轻轻搂住。回一声道:“不急。”

    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滞,时空冻结。

    贾蓉在冻结的时空里,想起了许多的往事。如那夜路过珠大奶奶窗外,惊鸿的一瞥,瞧得那完美如仙女般的人儿。那是绝美的画面,虽然只能瞧得背影,被热气包裹的背影,却也足够让男人心动。

    那过去了。

    曾经他确实没想过会与李纨走到这一步,只当是无意中的一瞥。甚至偶尔幻想,转过正面来会是怎样的。

    现在的他已经知道了。

    依旧是完美的,不像是有生育过的完美。

    甚至他还想起了某天,某天醉酒后模糊的记忆。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是她,是李纨。

    那绝对是无心的一下。

    后来……后来虽有见面,却也相互拘谨避嫌。直到那天,倚霞阁的那天,刘阮上天台般梦境的那天。或许这就是命运罢!

    蓉哥儿如此想着,悄悄忍不住抬起头来。

    李纨若有所感,瞧着他脸。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催促,该进行下一步了。李纨亦缓缓低下头去,蓉哥儿也是这般认为。不想突然的两声蛙鸣坏了房间气氛。

    贾蓉本不想管,那呱呱的声音偏就更加起劲。气得蓉哥儿咬牙切齿,只想这会拿东西灭了外面呱呱不停的家伙。

    推开槛窗,只见着窗外不远便趴着一只正鼓着腮帮呱呱地大叫。贾蓉抄起案上砚台,便要往声源处砸去。

    “别扰了人家好事。”李纨红着脸道。只有她才知道孤独的日子多么难熬,别人至少有个说私密话的,她这几年却连夜里斗气的人也没。

    “什么好事?”蓉哥儿不解。

    李纨点头指一边道:“旁边还趴着两只了。”

    趴,确实是趴着,只是这两只青蛙趴着的姿势不太雅。用另外一个字来形容,或许更加贴切——叠。

    一只蛙,叠抱着另一只蛙。

    呱呱乱叫的便在不远处,发着像是抗议般的声音。

    蓉哥儿无语道:“这东西就知道乱叫,难怪别的叠着,就他只能孤寡孤寡叫唤。”

    “莫扰了他们。”李纨拉着蓉哥儿手道。再瞧得窗外青翠,竹林、芭蕉、溪水凑成一副美妙的画卷。这地方到底不俗,虽与稻香村气派不同,却也令人心旷神怡。

    “也对,它们干它们的,咱们闹咱们的。”蓉哥儿嘿嘿笑道,“这儿风景好罢,还有凉风,好个舒爽。”

    “凉风?”李纨话音刚落,便觉凉风袭腿。听着外面两声呱呱地蛤蟆叫声,李纨慌张舞蹈。

    “呱呱……”

    落单的蛤蟆叫得兴起。

    屋外的素云也忍不住瘪嘴学着蛤蟆呱呱两声。

    夕阳渐斜。素云却听得芭蕉溪水间蛙鸣更甚,呱呱之声连成一片。百无聊赖间,素云不禁思忖起自己的往后来。已经十六岁的她,也到嫁人年纪,就算在府里也就最后三年的安生日子了。

    她们这样的丫鬟到了这个年纪,就都等着命运审判。

    昔年与她一同进贾府的几个丫头,鸳鸯、琥珀还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袭人则成了宝二爷的准姨娘,紫鹃跟了林姑娘,可人和金钏死了,茜雪被撵出了府,翠缕跟了史姑娘。

    人与人,大不相同。

    谁也料不到以后该是如何,像袭人这样好命的又有几个?麝月也是一起进府的,也在宝二爷房里,却没袭人那样的命。可人、茜雪也是宝二爷房里的,却一个早死,一个被撵。

    自己又是什么命了?

    其他家里人还在的丫头们,尚且能等到二十岁后放出府由父母择婿。不然也只好由府里主子拉出去配人。

    父母择婿与主子拉配,又有什么区别。

    素云正感慨间,却被奶奶一声叫唤给惊醒。忙伸头朝屋里张望,只瞧着小蓉大爷正和奶奶弯着身子在书案上同持一笔做画了。

    也不知道画着什么,估计也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素云看了一阵如此想着。

    又听小蓉大爷道:“执笔稳着点。”

    奶奶又回嗔道:“哪个要你扭的。”

    再听瞧动静,素云不敢继续接着看,只好猫着身子寻地上呱呱乱叫的蛤蟆玩去了。她在竹林里穿了一阵,听着风起时竹叶发出喋喋如潮水之声,又行至芭蕉林边。

    蛙鸣声最大的便是这里。

    寻一阵,素云又瞧到了芭蕉树上那两只绿油油的样子与其他青蛙蛤蟆都长得不一样的蛙。这两只蛙的脚极怪,连光滑的芭蕉树皮也能抓紧,还能叠在一起不掉下。

    好奇打量一阵,发现它们一动不动,就不如房里的活泼。

    忽听的一阵声音,素云忙朝外边瞧去,远远见着一行人往丛绿堂过来。

    是谁?

    素云定睛一看,走在前头的竟是珍大奶奶尤氏并小蓉大奶奶秦氏二人。

    两个奶奶后面还跟着瑞珠、宝珠、银蝶、万儿等几个姨娘与丫鬟。

    素云顿时慌了,奶奶和小蓉大爷还在房里作画了。

    她们怎么来了。

    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忙猫底身子,生怕被那边人给瞧见了。又怕发出声响,只好迈着细碎小脚步捉急得往丛绿堂里赶。

    素云慌忙进了屋子,也顾不上被门槛拌倒,也未瞧房内情况急切道:“奶奶、大爷,珍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过来了。”

    只听奶奶怪叫一声,慌张下还不忘嗔蓉大爷一眼。“还不快放开收拾。”

    素云心里大慌,这会不是放不放开的问题。好在这丫鬟稍灵敏,紧忙爬起先拉上了槛窗,又折跑回去合上了门。

    珠大奶奶已被吓得惊慌失措,蓉大爷紧紧揽住嘘声道:“别出声,听她们闲谈声已近了。”

    三人都急着。李纨、素云急着发颤。

    贾蓉倒还算冷静,毕竟这种事,也算有点经验了。

    他与李纨身上湿了大半的衣裳,再也怎么收拾已是徒劳。蓉哥儿在房间里张望两下,今儿真是失误,竟一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连房门角因为门槛的存在,就算躲门后也会露出鞋脚来。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把李纨和素云留在房里,自己出去哄开她们不来这边;二是全都呆在房里,祈祷尤氏与可卿不会到这边屋子来。

    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子,就算找其他借口,她们也未必会信吧。就算可卿不会对自己说什么,私底下少不了查一番。若是传到凤姐儿那里,才是真的火山爆发。

    这群娘们可都精明着了。真要那般,很快就能算到李纨的身上。

    蓉哥儿轻轻揽着身子发软的李纨来到门后,素云亦跟着其后。贾蓉与李纨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着院里堂中的动静。

    发了汗的李纨,她身上胭脂与熏香的气味直往蓉哥儿鼻子钻。在这样的急迫情形下,这混账竟隐隐有些兴儿荡漾。

    可卿和太太来这做甚?

    难道是发现……

    特意来捉?

    不应当啊。

    可卿和太太尤氏才不管这些。

    家里唯一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王熙凤。如果是王熙凤来,可真要直接跳出去,防着她抓花李纨的脸。

    蓉哥儿小心留意着外面动静,心里却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听了好一会儿,外面竟没有任何动静。回头瞧一眼缩在后面的素云,这妮子不会弄错了吧?回过头,再要侧耳听时,却瞧着李纨已经冷静下来,静静瞧着自己。

    李纨道:“其实发现了也没什么,我这辈子已是入不了阴司,见不得贾家祖宗了。”

    PS:推一本书《汉柏》

    主角是霍去病儿子,打女匈奴……说错了,是打匈奴,打西域,打大户,打打打!

    这家伙比我发书晚三个月,现在字数比我还多了。已肥可宰!

第283章:郡王妃退居丛绿堂?

    幽风清冷,里外寂寥。二人矗立原处都不说话,眼睛对视着,蓉哥儿只把她拥得更紧了。似乎汗水阴干后,体感格外寒凉,须得拥着才够暖和。

    蓉哥儿瞧着李纨眼角闪着晶莹光芒,无声的轻笑着,垂下头去用双唇拭去那隐约的泪光。

    很明显,这一下把李纨给整懵了。

    看她傻傻愣着,蓉哥儿心情反好了起来。亲密地微微细语道:“百年以后,贾家的祖宗不愿见宫裁,咱们俩就自立门户当别人的祖宗。”

    “呸,怎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李纨气急回一句。说完才觉得声音稍过大,想着此刻恐怕蓉哥媳妇和珍大嫂子就在外面了,又忙闭上嘴儿。

    蓉哥儿看着她样子忍不住偷笑,扶稳她腰身,侧耳贴在门上。外面依旧毫无动静,正要说话时,突听到尤氏的声音。

    “丛绿堂做郡王妃的退居,倒也勉强合适。只是各个房间得都打理好了,到底是亲戚,身份又比咱家显贵,郡王妃的居所万事不得马虎。”

    听到这一言,蓉哥儿顿时皱起眉头来。

    郡王妃?

    甄二姑娘?

    她跑东府来作甚?北静郡王府又不是远在漠南,王府就在神京啊。再者,北静郡王妃就算来两府做客,也是去往西府住罢。

    蓉哥儿侧耳在听,果然媳妇可卿亦有差不多的疑惑。

    “西府早备了大观园里正殿旁的含香阁做退居之所,虽不是正殿,倒也不落她郡王妃的体面。这位娘娘倒好,正殿斜楼不愿住,干脆连大观园也不愿呆。竟到咱们府里来,选了个角落里的丛绿堂。不晓得咱们家里打哪里来这般的大福分。”

    蓉哥儿听着外面可卿话,脸色更怪异了。怎么感觉可卿媳妇有点酸溜溜的意味?

    是错觉吗?

    贾蓉低眉一扫,正看着贴在门上李纨用一种怪异眼神瞧着自己。明显宫裁也听到了刚刚可卿说的话。

    看我作甚!总不能联想甄二姑娘来府闲居两日,也和本大爷有关罢。

    简直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蓉哥儿顺手滑下,寻着一细腻圆润桃形轻掐。

    李宫裁异色看他,略显责备。却也不敢有大动静,生怕外面的人听着。

    贾蓉却暗自苦笑。

    任何老爷站在女人背后久了,都会感觉到脚底发酸,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道。就像是在暗淡无光的黑日里,一味的向前走,往前方更远处更深处寻找阳光。

    好在他的腿长十又有八,再远的路也能快速走到底。

    唯一的不好,便是腿长容易踢到东西。有时稍不留神便踩进了山涧积水中,鞋子总能被打湿。

    贾蓉动了动脚趾、头。

    李纨顿时感觉异常。

    蓉哥儿瞧着宫裁眼里的情绪,讪讪笑一下。心里却莫名起了一个邪念,一个格外大胆的想法。当这个想法一产生,便盘旋在蓉哥儿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李纨像是能看穿他心思般,悄悄摇一下肩膀。同时红着脸对他摇头,示意外面又说话了。

    蓉哥儿侧身附耳贴门。

    只听太太尤氏道:“大观园名义上是宫里娘娘的地方,郡王妃心底有些介意也是正常的。若是凤辣子没住倚霞阁去,倒好让郡王妃住那边。如今凤辣子霸占着倚霞阁,也只有丛绿堂能做郡王妃的退居了。”

    外面突然沉默一阵,等了一会儿,贾蓉才听得媳妇可卿道:“等那位来了,该安排入住在哪一间?”

    尤氏道:“正堂内院倒也可,选其他房间住也随她。既然她上门来,咱们家也不能损了体面。只要郡王妃在府里闲住一日,这丛绿堂便全由她做主了。”

    什么玩意?

    丛绿堂让甄二姑娘做主?她那鸭蛋脸面得有多大?

    蓉儿二心里愤愤不平想着:

    要是甄二姑娘每过几日就来丛绿堂小住一日,他还怎么和宫裁编写农书?还怎么能像今天这样……

    郁闷哟,好好的一个幽会地方以后不安全了。

    比蓉哥儿更郁闷的是李纨。或者说她也不是郁闷,只是无奈。怎么久遇上了这样一个无耻的家伙,偏还自己日夜记挂着无耻之徒。

    这混帐的腿太长了。

    李宫裁脸面火红一片,心里咚咚打鼓。回头气声轻嗔道:“你媳妇还再外面了。”

    蓉哥儿嘿嘿乐着,亦用喉咙里的气声回道:“她在外面又如何,只要不推开门进来,定是发现不了。”

    “你要羞死我吗?”

    “怎会舍得。”

    这个时候,李纨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咬着银牙玉齿,只得并着双膝防备。暗暗挣扎间,李纨气道:“你家太太也在了,这样……”

    李纨也知道,只要呆着不闹出动静,发现不了异常。只是一想到蓉哥媳妇和珍大嫂子,李纨的内心便涌出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

    只是,

    她能清楚感觉到蓉哥儿许多极其细微的变化,甚至能感知蓉哥儿时刻的心情。尽管她没去看贾蓉的脸,没去看蓉哥儿的神情,但她就是实实在在的能感知到。

    李纨无奈想着:蓉哥儿愈发兴奋了。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清幽似兰芳香,飘着进了他的鼻腔之中。这种气味与其他姑娘奶奶身上都不同,仿佛还着一种特别的魔力。香气由鼻腔经由气管进入肺腑之中,扰得蓉哥儿心里如猫抓似的痒痒。

    蓉哥儿心里的自骂一句自己混账,竟这般如牲口样。

    像是在试探底线,总忍不住想要伸腿挑战。

    他侧耳贴门上听一阵,好一会,轻声笑道:“外面没动静了,想来是到正堂那边去了。”

    “先等她们出了离去……”李纨巧羞涩不堪的回道。这会的她浑身酸软乏力,感受着初暑后晌尚存的热气。贴在门上靠着蓉哥儿,又闻得蓉哥儿那灼热气息,像是身体都在热气中慢慢融化。

    “她们已经走了。”

    “别……”李纨急叫了一声,细细的一声,特意压低声音的一声。是从鼻中哼出的,带着鼻息咻咻,声音中伴着一点惊颤,还有些她自己都难以捉摸的旖旎味道:“她们等会儿还得到这边来。”

    “确实可能。”蓉哥儿点了点头。

    李纨莫名一惊,忙捂住自己嘴巴。脸上似火烧般,轻轻拿额头抵着门,既惊又羞。心里隐隐升起些格外难言的意味。

    外面有蓉哥儿的媳妇,还有珍大嫂子,自己又是……

    却和蓉哥儿躲在这房里,不敢出去,甚至还……

    好在蓉哥儿很安分。

    勉强能称是安分吧,只要没什么动静,就算是安分了吧。李纨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片刻之后,李纨就否定了刚才的念头。

    不……这家伙并不安分。

    门外突又想起蓉哥媳妇秦氏的声音。

    “太太先回吧,这儿让媳妇和瑞珠轻点收拾罢。”

    倒没听到尤氏回话的声音,只觉有人离开,李纨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勿动。”

    李纨侧脸回头斜了蓉哥儿一眼。

    蓉哥儿脸上勾起一抹浅笑。隔了这样一扇门,就算可卿和瑞珠拜师了小雀儿也听不着细微动静。除非这会去把小雀儿给叫来,那细润无声之音隔着门也瞒不住小雀儿的耳朵。

    两人对视着,后面素云却早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比奶奶和小蓉大爷都紧张,紧紧握着拳头,手上都没了血色。

    只有素云她自己才清楚,此刻她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突地,门外传来瑞珠的声音。

    “这边书房也要收拾吗?大爷近来常往这边来,书房里怕是有不少大爷的东西。”

    蓉哥媳妇秦氏道:“大爷的东西,大爷自个会处理,咱们哪能去动它。也别进书房了,里面也没什么好瞧的。计算好了房间,明儿找丫鬟婆子们过来打扫整理。还要搬些古董来摆上,招待郡王妃也不能落了咱们府里的面子。”

    “这样阵仗,还不知能在府里住几日了。”

    “一日也好,两日也罢,三日、四日亦随她。”

    房间里三人听着外面的对话,一时竟全都无声作静。

    三人怎么都没料到,瑞珠怎就悄无声息到了书房门外了。

    又听了可卿吩咐瑞珠去锁上几个有贵重物件的房间,三人才齐齐舒一口气。

    蓉哥儿更是左右摇晃着身子得意起来。

    一直紧张的李纨却腿儿作软,好在素云一直在旁盯着,忙伸手扶住。又有蓉哥儿稳着腰,她才不至于摔倒。

    素云终是近距离瞧了奶奶样子,脸上呈着迷离之色,知是因为刚刚的紧张还是因为别的。素云还忍不住往后悄悄打量,近瞧一眼,便背身过去只觉腿儿隐隐发颤。

    外边,秦可卿领着瑞珠并两个小丫鬟出了丛绿堂,听着溪水芭蕉间阵阵蛙鸣,可卿竟忍不住朝那没打开书房瞧去。

    她脸色并不算好。踟蹰着,又走几步。停在的溪水边的十来株芭蕉树旁,抬头看去,只见芭蕉树上有两只绿油油的树蛙叠抱在一起。

    蓉大奶奶脸色更黑了,感觉这两只树蛙像是在特意嘲笑她一般。

    听着溪边草丛的蛙鸣几声后,可卿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怪道:大爷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那寡妇。林家姑姑难道还不如那寡妇吗?要是凤姐儿晓得了,往后的府里就会如这溪边般闹腾不停。

    又想着,要不要在会芳园堵一下珠大婶婶?

第284章:大爷……

    可卿稍做犹豫,又瞧了树上叠抱着的一对树蛙,虽觉可厌却又不忍打搅。秦氏心地终是宽厚的,厌的也仅是李纨的身份,及可能影响往后东府内宅的安宁。

    作为东府蓉大奶奶,将来的当家主母,在她看来内宅的安宁才是最重要的。这会想的是如何将这事瞒下去,或能劝得大爷那是更好。

    再望得那书房一眼,思忖着款款领瑞珠并两个小丫鬟离开。过了走廊,蓉大奶奶吩咐道:“管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不得差事时莫要往丛绿堂去。”

    瑞珠低头应下。

    那边房里的几人晓得外面人离开,愈发放肆。

    蓉哥儿瞧李纨清素偏寡淡清秀的脸上挂着媚色,更觉秀丽魅惑。李纨是保守朴素的,即便衣裳熏香,即便稍施粉黛,即便耳上挂坠,也难掩她本质清纯素淡的气概。

    素淡的脸上显着红晕,白皙玉颈通透粉红。

    是多大的魅力啊。

    蓉哥儿心里欢着喜着,亦招摇得意着,手脚儿都在发颤。

    房外蛙声此起彼伏,落在蓉哥儿耳中,却也成了美妙契合的伴奏。

    他却不知道今儿的事情,竟被可卿已经晓了。或许就算知道了,这会儿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因他也最清楚可卿的性子,素是心善并古道热肠,又稍有计算想将府里打理得如李纨这会般井井有条。

    “蓉……蓉……要……素云……云儿……伺候……你你罢。”

    宫裁恩恩哼哼地如此说到。

    初暑日,实在太热了。

    像是洗了一个极其滚烫的热水浴,手儿脚儿全被热水消磨了精力,浑身全酥了软了没了半点力气。又有奇异感觉袭出,直觉肚下难耐。被这暑日侵袭,忍不住筛糠般颤一阵,呼着浊气吓停了外面一众叫唤的青蛙。

    李纨不顾模样,只往冰凉书案上躺去,连书案上的笔墨也不怕沾上身子了。侧目见蓉哥儿样子,无力摆手,气虚道:“换素云罢。”

    换了任何时间地点,李纨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今儿她还是说了,是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选择。

    蓉哥儿看向素云,这丫鬟在府里也算是中上姿色,气质也同李纨般清素。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素淡如云。只是,蓉哥儿心里却不太愿意动,无关样貌。关乎的是往后这些丫鬟的去往。

    李纨身边的大丫鬟总不能到东府来,毕竟李纨都不好住东府,更别说她身边的丫鬟了。如果动了,往后这些丫鬟再嫁外人,蓉哥儿心里总是有些不适。尽管也许外人与丫鬟自己也是不在意的,当他还是觉得不好,甚至心里会有愧。

    素云亦听了奶奶话,脸面早红着,再看蓉大爷稍作有云,更有失落之感。稍作猜想,又明了蓉大爷顾虑。

    她到底不是别的房里丫鬟,又不像袭人、麝月般主子是爷们,即便失红丸配人,夫家那边也都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奶奶是节妇,不论往后出府嫁人,还是在府里配了小厮,身子应是清白才对。

    否则要让夫家晓了,只会坏了珠大奶奶的名声。

    她偷偷瞄一眼小蓉大爷,又羞又紧张。又瞧奶奶模样,气力全无。心里稍作计算,也知蓉大爷待丫鬟们极好,跪下道:“素云愿意在奶奶身边伺候一辈子。”

    “……”

    夜色降临,蓉哥儿只觉凉风作爽。水涧蛙鸣依旧,他这会倒有闲情逸致在坐水边行廊里赏景。

    喃喃自语道:“可得歇息几日了。”

    坐一会,见夜色渐深,才回了内院。

    “瞎闹什么?”蓉哥儿看着小雀儿伸头凑脸过来乱嗅,敲她脑袋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以前一样没规矩。”

    小雀儿哼一声,侧眼瞧着大爷,又瞥向另一边的小丫鬟。说道:“那谁,去后厨把大爷的汤端来。”

    “什么汤?”

    小雀儿没好气回道:“自然是给咱们大爷补身子的汤。”

    “不急着吃那玩意。”蓉大爷眉头紧着,盯着小雀儿问道,“你后晌跟你奶奶去了哪里?”

    贾蓉一听到的小雀儿熬了汤,顿感不妙。以为是这丫头今儿也随着可卿去了从绿堂,只是素云没发现小雀儿而已。

    “还能去哪,后晌奶奶被太太打倚霞阁叫了出去,我留倚霞阁伺候另几个奶奶罢。”小雀儿哼哼道。看着大爷沾满别的女人气味回来,十分的不满。人家在府里呆几年了,天天这里伺候,那里跑腿的,还经常给大爷熬汤煮药。

    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怎么说排队也该轮到自己了。

    瑞珠宝珠两个作为奶奶的陪嫁丫头不算,连香菱这个后来的憨丫头现在也是姨娘了,身边都有其他丫鬟伺候了。更别说府里其他凤奶奶、平姐姐、宝姑娘等,怎么还插进来别人了。

    生气!

    蓉哥儿不禁笑起,揉了揉小雀儿脑袋。道:“行拉,别鼓着脸了。跟个蛤蟆似的,不好看。吩咐丫鬟们去大些水来,今儿出了一身汗,先沐浴完了再喝你的汤。”

    小雀儿感受到亲昵动作,方才脸色好转,又吩咐其他小丫鬟去打水。哼道:“大爷还是节制多休息的好,我这才配没多久的一味也用的快没多少了。”

    蓉哥儿咧嘴点了点头。

    心理却苦笑起来,也知道被是可卿给发现了。

    等丫鬟打水来,小雀儿硬要亲自伺候,又监督着蓉大爷喝了汤,方才放心下来。

    “大爷来了。”秦可卿见了洗沐后的蓉大爷过来,忙起身。

    贾蓉过去牵住手,问道:“在忙什么了?”

    可卿拿起桌上的东西给大爷瞧,轻声道:“前两日,平安州同金陵的窑厂送了会票来,说是去年至今年五月底的盈余分利。虽窑厂里留了一半,分了一半,合计起来送来的竟有万两左右银子。”

    “原来咱们可儿腰包富了。”蓉哥儿嘿嘿笑道,“分了一半才万两银子,算不得多。咱们去年从府里支出去的都有好几万两了。照这么计算,还得几年才能回本钱。”

    秦可卿幽幽白了大爷一眼,道:“哪里要几年时间,留在窑厂里使用的就不是银子了?还有买的地,建的窑,也都是银子。”

    蓉哥儿笑笑,这还是两个大窑厂才开始第一年,等后面时机成熟了赚的会更多。他道:“可儿这又算的什么?”

    可卿解释道:“城外庄里上半年的租子也送来了,虽不如窑厂里的多,却也有几千两。又有前些日子打黑山村送来的一些,府里库房合计竟有十万之富。所以媳妇才想着,要不找机会将府里在户部的债先消了,留下两万两作日常使用,其他的用作购买族产,扩建族学。”

    这败家娘们。

    真是久穷乍富,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库房能有十万两银子是因为抄了黑山村的乌进孝,先从黑山村送了几万两银子来,作府里压宅备不时之需。照她这思想,幸好没让黑山村将所有银子送来,不然十多二十万两银子,全要被她变成族产不可。

    蓉哥儿无奈笑道:“拿几千两置办族产便行了,也能买得几百亩地。几百亩不算多,亦不算少,也便于安排族人打理。”

    秦可卿道:“几百亩分下族人去,每家也没了多少。像芸哥儿家那样的,也好是芸哥儿跟着大爷出息,保不齐那生病的寡母要饿死在后街家里。”

    蓉哥儿无语道:“可儿是劫自家的富,济别人的贫。”

    “才不是。”可卿嗔一声。大爷后晌没在珠大婶婶身上乐够?说着话,手上还不规矩。蓉大奶奶心理稍埋怨,解释道:“族产是全族的,也不是哪家私有的。不管是京里的八房也好,还是金陵的十二房也罢,咱们家都是嫡长。就算族里有什么活动,哪怕分利也是由咱们家主持的。就算将来家里发生了什么大难,有着族产,家里也不至于没了日常使用。”

    蓉哥儿笑道:“能有哪样的大难?一两银子放在家里,家里就能用一两;一两银子放在族里,家里却只能用半钱。这道理,媳妇难道不懂?”

    可卿却摇了摇头,想着前不久南方的大雨,都在传大爷要因这事受难了。她虽没说什么,心里却紧张的很。如今大爷愈发风光,可卿心里却越紧张。来往都是王爷公侯,虽然气派,却也危机四伏。

    她是贫女出生,小时节俭惯了。虽刚嫁来时也沉迷这富贵,然而随着她当家的时间愈长,又开始乱想了。

    秦可卿深知,离朝堂越近,离皇家越近,其实也就越危险。

    谁能不被富贵迷了眼?

    连佛门寺里都在放印子钱和收租了,更有甚者养几百上千僧兵圈地为王。

    现在家里有作娘娘的,一个个也跟着气派起来,眼睛全都花了。她瞧着这样,心里顿生危机感。

    “有大爷在,咱们家自是遇不上什么大难。可再过得七八十年,大爷和可儿也百岁,当家的也是后人了。那时该是什么模样,哪个知晓。天下做主的,总是皇家。咱们家对皇家来说,就像是府里的焦大。”秦可卿委婉表达着自己的担忧。

    蓉哥儿却听得糊涂,牵着可卿的手道:“你又是哪里听来的谬论。”

    “今儿听了太太说起不少往事,瞎琢磨的。”可卿轻声道:“曾年二公在时,自然是将焦大当生死兄弟的。后来代化公当家,念他功劳亦善待。太爷待焦大也算恭敬,可老爷当家却早忘了焦大之恩。大爷如今当家,也不派差事,留了他在府富贵。可下面的人却瞧不上他,只因现在得宠的是其他管事。在皇家看来,咱们家与焦大又有何区别。”

    秦可卿幽幽叹一声,继续又道:“虽然封了一个娘娘,大爷也靠才华能风光,可又能保得两府几年几代?家里来往的如今都是王爷、郡王,人都是心思复杂的,若哪里惹得皇家不满……”

    蓉哥儿苦笑着。

    这妮子是真以为自己和北静郡王妃有什么了!

    不过,他细细琢磨可卿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

    贾敬那里就算做的再隐秘,也难保不出差错。还有北静王也不像心思单纯的,难保将来贾家还是去趟了浑水,现在置办族产也能保大难时的衣食用度。

    蓉哥儿笑道:“家里有可儿这样一个精明的奶奶,咱们家哪能出什么乱。”

第285章:夜话秦可卿(求全订)

    蓉哥儿在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问题。

    虽然现在宁荣两府好像没什么把柄。最怕的还是那些无法预料的问题,比如元春在深宫,比如北静王、王子腾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底是吃佛跳墙,还是吃鸡腿饭,全靠得势的几家。

    除非从明儿起就完完全全和北静王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可是,真的能划清吗?贾家、甄家,总是绕不过的。

    还有隔壁不远的王子腾王家了?

    北静王的心思也仅是贾蓉自己的猜测,王子腾的心思却是猜都没法猜。

    王家的关系又怎么撇清?

    又只因猜测就要和姻亲家断了关系,这也太不像话了。

    蓉哥儿胡思乱想着。

    秦可卿嗔道:“才刚沐浴过,你便又要作怪,真是片刻也不能老实。”

    我做什么了?

    蓉哥儿满脑子都是奶……困惑。

    讪讪笑一声:“刚在想咱们奶奶说的话了,既然蓉大奶奶有这心思,咱们也不说几千两几万两置办族产,今年先且投入一万两银子。户部那,我抽空去先还一两万两银子,剩下部分的依旧欠着。再分两万两做府里日常使用,这样一来府里还能常备四五万两银子。”

    置办族产的事,也不能盲目投入。

    钱放在口袋里才是钱,户部的债朝廷也没急着催,先还一部分表示意思。一次性还了,宫里指不定怎么看宁国府了。

    旁边小雀儿忽的偷笑一声,猜着大爷想的奶奶定不是嘴上说的奶奶意思。

    蓉哥儿耳尖听到声音,立刮了这丫头一眼。

    雀儿感知目光视线,只好低头。不免哀叹,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长大,都已经十五岁了啊。

    秦可卿嗯声应下大爷的决定,见大爷不放手,亦也由着他。

    “便按大爷说的罢,明儿我找赖升家的去办族里的事,赖总管在黑山村也算将功补过,又是府里老人。咱们也不亏了他们家。”

    “媳妇放手去弄便是。”蓉哥儿嘿嘿笑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人与人之间的感觉,竟也有如此之‘大’的差别。感慨一番,又想起刚刚可卿提起的焦大,问道:“现在焦大怎样?”

    蓉大奶奶回道:“天天又爱喝酒,常喝得大醉。无二无女的,也无人照顾。府里的下人也都嫌他总是摆资历,吹当年的功绩。瑞珠去瞧了他住地方,说根本呆不得人。我才做了住,在会芳园外东北角奴仆房后面寻了个独立小院,还嘱咐瑞珠找两个丫鬟照顾。”

    “咱们家可儿最是菩萨心肠,难怪生得如此漂亮,一定是仙女下凡。”蓉大爷轻揉着赞叹道。

    秦可卿羞声道:“大爷是在怪我?”

    “哪里是怪你的意思。东北角那边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那里又不能当客居,焦大不住也是给其他管事住的。府里丫鬟也多,不过选两个过去那边,又算得什么。只是被差过去的丫鬟难免会有怨言,可儿的好心却容易出坏事。”

    “能出什么坏事?”

    蓉哥儿轻捻一下,打着转。说道:“还没给下人安排丫鬟的先例了。被叫去的丫鬟,不说是内院走的,即便原先是在二门外做事,也好过去焦大那边照顾。到了那能少了怨言?等到焦大醉时、病时,哪里会善待。”

    秦可卿道:“过去的多给百文铜钱便是。”

    “人心啊,就算没了怨言,焦大那无二无女无人惦记的,依旧逃不脱被嫌的命运。”蓉哥儿暖暖摇头,苦笑道:“可儿真是可怜这老人有恩,也别找丫鬟去照顾了。既然住那边,直接找一个管事每日去看望,再送一份内宅的餐食饭菜与酒。这样一来,焦大也记你的恩,其他的下人听了也知府里人情温暖。”

    “这样可行么?”

    “没有不可行的。说透了,便是人心里的比较。焦大当年有功,却早过了几十年。天天占着当年功骂着骂那,府里没打发他去庄上也算仁厚。如今叫管事的去看望,又送美酒佳肴,焦大心里也会觉受重视。逢年过节再让管事带一点小礼物,说是府里老爷奶奶精心备的,他岂不感恩戴德。最近几十年来,他可没享过这样待遇。”

    可卿听着不由得睁大眼了眼睛。

    蓉哥儿淡淡笑道:“这样做法,下人知了听了也只当你心肠好。其实也费不了几个钱,只是让管事的多跑跑而已。偶尔亦赏赏管事的,管事的也欢喜。再告诉下人们,凡是对府里有功的,府里全记着。等焦大病了,再寻男仆去照顾,这样一来因为又管事的例子在前,仆人也不会有太多怨言,加上用心便有赏赐,去的人也卖力了。同时其他下人亦更愿意为你贴心办事,而不是背后耍滑马虎。”

    秦可卿这回是真的开了眼。以前从来没有听蓉大爷说过这样的,才这么几言竟让她茅舍顿开。甚至感觉到一点点的阴风飕飕,肚皮都是凉的。

    “大爷竟会如此算计人心。”

    “什么算计。不过小手段,他们也得好处,咱们也不亏。明明是两方双赢的做法。”蓉大爷反驳道。

    其实也却是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这样的作法在后世,不论哪里都能看得见。但其本质还是一样的,不过是如何让人用心,让身边用心,下面人用心,这是后世几乎人人都懂的御下之术。

    “大爷就诡辩罢。”秦可卿幽幽白一眼,确也欢喜道:“大爷还有其他手段没,倒是教教可儿。”

    蓉哥儿手指轻拨,嘿嘿笑道:“可儿想学,我还有更多高深的教你了。”

    “嗯?”可卿疑惑着,低头一瞧。原来刚刚感觉的肚皮发凉,不是因为阴风袭来,而是上衫被掀起了。

    大爷此刻神色暧昧,秦可卿哪里还不懂他意思。

    蓉大奶奶这会是又气又笑,再带半点怨。今儿后晌在丛绿堂里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自己来,这会才惦记上。嗔道:“珠大婶婶今儿可在府里吃得肚饱,大爷还是歇息一天罢。”

    可卿小媳妇还暗示上了。蓉大爷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你家大爷能耐,你还经常找瑞珠、菱儿她们帮忙了,你还要小雀儿给我熬汤。嘿,今儿这事哪能就此消停住手。”

    秦可卿若有所指道:“还不是大爷在丛绿堂里呆了许久。”

    “时间久,不能证明什么。我不管在哪,呆的时间都不会短。谁让我这牛一般的能耐,不仅同牛肉一般营养丰富,质量也极高。”

    秦可卿已察觉大爷又往另处作怪,脸色渐红起来。“再补的东西,总有一个量。耗得多了,也久不如原来的补了。”

    “可儿这就想错了。所谓质量好,是每一次的完成程度都极高。一次耗得时间久,多次更久。”蓉哥儿嘿嘿笑着,脸上还有得意神色。傲然道:“今晚可儿房里,可没瑞珠宝珠,菱儿也不在。我害怕可儿撑不住,找不着帮忙的人了。”

    秦可卿红着脸娇娇地呸一声。倒没有去反驳大爷说的找救命的事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实事,也没反驳。只是被大爷说出来,还是感觉到一点点羞涩。

    扫一眼房里几个丫鬟,有一直在房里的小丫鬟提成大丫鬟的,有新从其他处调来的。蓉大奶奶羞煞道:“房里又不是没有丫鬟。小雀儿惦记许久了,大爷真有那本事,今儿就特成全她又如何。”

    小雀儿听之大喜,欣喜点头道:“对对对,雀儿永远是奶奶最可靠的帮手。”

    房里其他几个丫鬟亦露出怪色眼光。

    蓉大爷咬牙哼道:“我和你奶奶聊天,你插什么嘴。”

    雀儿不惧蓉大爷哼声,脸上讪讪笑着,只是担心大爷会因此特意不让奶奶请自己帮忙。连道:“不插嘴,不插嘴。”

    小雀儿心里那个喜啊。等了多少年,多少天,终于有这个机会了。她甚至想高声大笑,更忍不住暗暗搓手。

    惹得其他丫鬟侧目看她,一个个脸色更怪异了。同时亦羡慕着,雀儿在奶奶和大爷面前,是真的得宠。这样的场合不仅敢插话,大爷和奶奶还没有半点不喜。只想着,府里又要多一个姨娘了,还是同时得大爷和奶奶宠的姨娘。

    这样情况是非常罕见的。

    瑞珠、宝珠虽在府里管事,也深得奶奶信任,却感觉她们不如这个雀儿在大爷面前得宠。

    那香菱在奶奶房里也呆过一阵,大爷倒偶尔偏宠,奶奶却待她寻常。甚至香菱与薛家的那位姐儿走得更近些。

    秦可卿听着小雀儿的话,那三字两字的不禁想起不少过往。忍不住轻轻摸了自己嘴角,又抿了抿红唇。

    目光扫一眼雀儿,再转回时,却见大爷盯着自己双唇发笑。

    原来是自己的手还没放下。秦可卿大羞,大爷定是又在打主意了。

    秦可卿轻声咳道:“再补的东西,合该用再了正道,它才能发挥其该有的作用。”

    蓉大爷凑头过去,手指轻轻拨动,笑问:“可儿说的是这里的正道吗?可我觉得,正道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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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本是14号的,15号的更新另算。

第286章:林黛玉雨下怜花

    “不走正道,大爷还想走别的道?”

    “也不是不可。”蓉哥儿嘿嘿笑着。抽出有手来捧上秦可卿这张百看不厌的精致脸蛋,吻上一嘴。又道:“咱们蓉大奶奶管着这么偌大一个家,我自然体贴你的辛苦,要给你补上一补。”

    秦可卿嗔道:“沾了污秽还往我脸上摸,大爷也不怕自己待会又从脸上吃了去。大爷要真体贴,不妨珍惜那些种子,再给媳妇种出一个哥儿来。”

    “你这么喜欢孩子?”

    “多子多福。”秦可卿缩进大爷怀里,细声道:“算上凤姐儿那里,咱们家也才两个哥儿,一个还回不得东府来。该得添子才是!前些日子,干娘还拿这话训我。咱们成亲几年了,府里才添了一子。家里这么多侧室丫鬟的,竟一个个肚子全无动静,干娘还怕我善妒压着府里侧室丫鬟们了。”

    “王妃娘娘待你倒是真心。”蓉哥儿笑道。

    “干娘待我,也是瞧在大爷的面上。干娘想着让府里多添子孙,还不是利好大爷。”秦可卿幽幽说道,“王家舅太夫人也与可儿说过类似的话,她也猜出凤姐和大爷关系。上次过来,还给大哥儿送了厚礼,又旁敲侧击说凤姐这两年利于生养,话里意思无非要我别阻大爷和她们王家的姐儿往来。”

    蓉哥儿额一声。确实不晓得这些妇人夫人们碰面时竟还会聊这些东西。

    轻笑道:“王家舅太夫人把凤姐儿当亲女儿看待了,自然是站凤姐儿那边的。不过她却是多想了,咱们可儿心肠最好也最大度,哪里会有嫉妒的事。”

    “大爷却错看了可儿,可儿心里也是嫉妒的。大爷是可儿的夫君,是可儿的大爷。可儿才是东府的蓉大奶奶,那些人怎么就都来抢可儿的大爷?可儿心里哪能没半点妒,只是大爷欢喜,可儿也不愿说了。”

    秦可卿说了几句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一般。

    蓉大爷将她揽得更紧了,安慰道:“今儿大爷好好补偿可儿。”

    秦可卿娇滴滴哼一声,“才不要。都说养精才能蓄锐,大爷要体贴可儿,更要体贴自个。若大爷因此伤了身子,可儿更加委屈难受。”

    蓉哥儿傻眼愣着,前面这妮子可不是这样意思。

    秦可卿又道:“为了大爷身子,可儿多大委屈都忍着受着,今儿大爷该早早歇息。大爷真为可儿好,大爷便休养几天再想那些。”

    “你这妖精,前面又说什么补身子的正道,这会反而不愿了。”蓉大爷咬牙说着,探手可卿身上挠痒痒。

    “就是要憋一憋大爷。”秦可卿仰着脸傲娇嗔道。

    蓉大爷怒道:“看俺老孙一棒子打了你这女妖精。”

    “啊……大爷,别闹。”

    “吃俺老孙一棒!”

    秦可卿忙笑着起身躲去了一边,道:“哼,不吃。”

    蓉大爷倒也没真想着要什么。一个人的精力也确实有限,再者某些事儿其实还挺累人的。房里女人若全是呆呆板板,一味奉承迎合,倒没了半点意思。只管与可卿嬉闹一阵,亦是美好有趣。

    看了全场的小雀儿心如水晶球一般慢慢出现裂缝,再听这大爷和奶奶嬉闹后又吩咐丫鬟们准备就寝休息。

    雀儿心碎了。

    心心念念的事儿,今晚又没了着落。

    还要等!等到什么时候去哟。

    夜深时,雀儿只听着内室里大爷与奶奶说话声,竟再无其他动静声响。

    只是当奶奶提起过几天北静郡王妃要来府里闲住两日,小雀儿才侧耳细细听了几句。

    大爷道:“上门是客,来便来罢。明儿让瑞珠的去丛绿堂书房收拾了,整个大院全留她也无妨。离仲秋时节还远着,这期间丛绿堂倒也无其他用处。”

    丛绿堂本就是赏月祭礼、闲时招待亲友的地方。换了谁住不是住,蓉哥儿倒无所谓。以后要与宫裁商议编撰《农书》,顶不过往大观园的稻香村去。那里比丛绿堂还僻静安娴,真就是一个去打搅的都没有。

    奶奶道:“其他也没什么,只是郡王妃到底入了皇家。娘娘总往母家亲戚府里跑,传出去倒坏了郡王妃与郡王的名声,外人还以为郡王与娘娘闹不合了。”

    大爷道:“郡王府的事,哪是咱们该操心的。她只管来,咱们留出地方就好。”

    奶奶幽怨道:“就担心这位娘娘初一来住两日,十五来住两日,一月来这好几回。又闹出什么不该的传闻来。”

    “……”

    “呀,别闹。”

    嬉笑间,外面响起雨声。

    神京的雨季,终于来了。

    翌日起来,外边早是灰茫茫、湿漉漉潮成一片。屋檐上垂着一片好似珍珠穿成的一串串整齐排起的帘子。

    檐廊地上湿了不少,台阶上的花草绿叶全在不停的滴水。

    小雀儿瞧着雨景,见大爷出来,只嘟嘴相迎。

    蓉大爷当作没瞧见般,暗暗掐了这丫鬟后处嫩臀。留可卿院里吃了前晌,便领着香菱并四个打伞的丫鬟往大观园里的蘅芜苑去了。

    原来自从史湘云叔叔赶赴外省上任,贾母老太太便留下湘云在府。又因湘云近来与宝钗聊得来,与迎春在缀锦楼配住几夜便搬蘅芜苑同宝钗一同住去了。

    因此宝钗亦不好常往倚霞阁退居,黛玉也少来了会芳园倚霞阁。

    蓉大爷问道:“常去你姐姐那里吗?”

    香菱憨声回道:“金陵常送衣裳来,姑娘便唤我过去。那些衣裳全是稀奇罕见的,姑娘还要我穿给大爷瞧。这些日子大爷又没往菱儿院里去,倒是没机会当面穿。”

    衣裳?

    蓉哥儿心里了然,定是那些旗袍、三角、胸罩之物。笑声道:“寻个空闲时间,咱们好好研究。”

    “便这样约定了,菱儿等着大爷了。”

    “约定。”蓉大爷笑道:“我期待着了。”

    两人闲聊间,过了栊翠庵外的山脚,穿了怡红院外的廊桥,一路西行。再过沁芳亭,行至潇湘馆外,蓉哥儿忽地停驻而立。

    只见潇湘馆前面前面一带粉白垣墙,里面数楹修舍,蒙蒙细雨打在槛墙舍顶。旁边又有有千百竽翠竹屹立雨中,风雨交袭,翠绿竹林里发出淅淅沥沥地声响。

    蓉哥儿从门内看去,只见一女子撑着伞在曲折游廊间徘徊。

    女人腰身如柳,低头踱步。一只纤纤细手从伞内探出,任由雨打风吹。

    蓉哥儿好奇瞧一阵,才发现原来潇湘馆的前院里不止这一个奇怪女人,又有一女撑伞出现视线之中。虽瞧不到面容样子,蓉哥儿却知道这两人定是黛玉与紫鹃了。

    香菱亦好奇道:“林姑娘在寻什么?”

    蓉哥儿幽幽叹一声,估摸着黛玉这妮子又睹物伤怀,犯着一种类似于后世的女文青毛病。他朝旁边其中一个撑伞的丫鬟示意,道:“进去通传声,咱们先往潇湘馆坐坐。”

    这妮子也真是的,明晓得自个身子弱,还有闲情淋着雨来管花。贾蓉心里虽这么埋怨,却也生不出什么气来,倒也多了分心怜。

    只见丫鬟过去,门后花丛曲径里的黛玉紫鹃二人朝门外瞧来,与蓉哥儿远远打了照面。黛玉面色淡然含怨,斜眼提着下巴和丫鬟说了一句,丫鬟忙跑来回禀。

    “林姑娘请大爷进去。”

    众人并跨前门,入门就至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甬路两面,全是的花草绿丛。其中黛玉所站的一道旁,两边种着几株长穗状的紫花,蓉哥儿也叫不出名字。

    只瞧得这花的花茎挺立,花色清秀,花朵由上而下开放,像是响尾蛇那头作响的尾巴样子。

    有的花上头穗花已调,下边正茂;有的花上头正开着紫色灿烂,下边却还是密密麻麻一排排小骨朵。

    蓉哥儿见黛玉还冷着脸,笑问道:“这是什么花?”

    黛玉冷声道:“麒麟尾。”

    “好吉祥的名字,竟从来没听过,也没瞧过。也就只有林姑姑这里才瞧得到!”蓉哥儿嘿嘿笑一声,见着黛玉往斜着伞为这奇怪的‘麒麟尾’打伞,道:“姑姑怕它淋雨?不如请两个婆子在这里架上一个棚头,下雨时遮上,晴朗时再掀开。”

    黛玉却不回他,低头看着其中一朵长长的花穗在风雨中凄凉,所有紫色的穗花紧贴一起没了半点朝气和美丽。

    她心疼着。

    紫鹃见此,忙回道:“小蓉大爷说得极是,明儿就请婆子来搭棚。姑娘先回房里罢,天冷气潮,莫要邪气侵染了身子。”

    林黛玉悠悠道:“偏我和这花一样是没人怜的,在别人眼里还成了淋不得雨、积不得水的娇贵人。反正死了也没人心疼,倒不如让我陪着这花趁这场雨早早的去了。”

    蓉哥儿见她伸手继续探入雨中,颇有抚花怜叹的意味。他也知道黛玉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其中也有近来黛玉心里一直带着的幽怨。

    他撇了撇嘴,女文青什么的最烦了。

    贾蓉径直从伞下走出,夺了黛玉手里的小伞,拉住她的玉手。没好气道:“哪是没人怜的。谁不得是先怜自己,才有更多的人怜。”

    黛玉撑着冷脸,回道:“我不在意的,他们怜我更多又有何用。我在意,他又不怜我。”

    贾蓉听着一阵怜不怜的,只觉头大。也不管黛玉再说什么,将手里小伞斜向她,拉着她手便要往里面走。

    黛玉却还惦记雨中的花儿。

    蓉哥儿气道:“就一株草,有什么好在意的。”

    黛玉道:“这是麒麟尾,整个大燕也寻不出一株来。这些种子是当年父亲从洋人那得来送给娘亲的。”

    “这花若没了,我去寻种子来送你。”

    蓉哥儿见黛玉拉不走,没好气哼了这声。将体轻如飞燕的黛玉揽在身前,撑伞为其挡雨,蛮横抱着就往里面去。

    后面紫鹃见此,嘴角暗暗上提勾出一抹欣喜笑意。亦忙撑着伞,跑到前头为小蓉大爷领路。

    黛玉被揽着,倒不动了。双手抱着蓉哥儿的腰,抱不全便抓着他衣衫。她脑袋侧着将耳朵停在蓉哥儿心房位置,嘴角亦勾着淡淡笑意,认真听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此刻,大观园东边的怡红院里,宝玉真望着的潮雨发愣。

    袭人跟在后面,惆怅地道:“二爷那里真有难事,就算找麝月、秋纹她们去试,我也不管了。”

第287章:熟悉气味

    贾宝玉茫然点头。

    只见外面的雨不停打在粉墙绿柳间,院内略有的几点山石种着芭蕉。芭蕉叶大如伞,有一仙鹤躲在芭蕉树下剔翎。那边松树下亦有几只,它们互相剔着毛羽。

    这一刻,宝玉不知道自己是芭蕉树下落单的仙鹤,还是松树下躲雨的群鹤中的一只。

    只觉心中悲起,余生茫茫难望。

    袭人宽慰道:“二爷回去罢,这时间虽是初伏,却也亦染邪气。身子要紧。本就……再沾了雨中湿邪……”

    宝玉听着袭人的话,猛然朝她看去。愤怒起身,寻着袭人肚上踹一脚。骂道:“哪来的湿,哪来的邪。我身子好的紧,好的紧。全是你们管着我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赶,还用太太吓唬着丫鬟们,这会倒会卖人情说好话了。”

    袭人紧抱着肚子倒在廊里,脸上苦痛不堪。

    宝玉还在那骂着:“你是谁房里的人?我瞧你是太太跟屁虫。”

    “二爷……”袭人唤一声,想着反驳,疼痛却让她开不得口。

    周遭其他丫鬟听了动静跑来,见廊里情形,竟不敢去扶袭人。只躲一边,等着宝二爷消气。后院关注着廊下动静的晴雯、麝月等见了,亦忙跑来。

    麝月怯声过去安抚宝二爷。

    晴雯却是大胆的,蹲下身来将袭人扶起,又朝旁边看热闹的小丫鬟们骂道:“一个个没眼力的小蹄子,还不快去园子外找太医。”

    宝玉扫一眼袭人,见她难受,心中虽有歉意却又因气未全消这会拉不下脸来。

    只是当作没瞧见了。

    偏其他丫鬟们却不止该不该去叫太医,只等着二爷发话。

    晴雯气道:“二爷心里不快,便将丫鬟打骂。闹出重病来,哪日传到太太耳中,二爷又岂能讨得了好处。”

    宝玉被怼一语,才松口让人去叫太医。他心里只记着晴雯说的传到太太耳中,倒不是怕的别,只怕那隐秘事让太太听了。

    有丫鬟着急出了怡红院,袭人亦被丫鬟们抬进了房里放置软床上。

    袭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拉住晴雯,道:“我无碍的,休息一阵就好。二爷这会气消了没?不要让他受了寒邪才是。”

    晴雯蹙眉道:“先担心自己身子罢。”

    袭人尽管此刻在床上也要缩着身子缓解疼痛,还嘴唇发紫,亦不忘紧抓着晴雯的手。道:“过去瞧瞧罢。”

    “不用去瞧了。”晴雯神色复杂地看着袭人,款款道:“秋纹早过去说了一通宽心的好话,二爷这会拉了她进里面了。哪里还需你去关心。”

    袭人听了稍愣,却像是放下心来,艰难露出笑脸道:“谢谢你了。”

    “这个谢字倒不必了。今儿在这陪你,不过是暂时手里没了要做的针线活。”晴雯又拿枕头、衾子给袭人垫的垫、盖的盖。淡淡道:“二爷今儿踢得你,明儿他心情不快时谁又晓得会不会这样踹我了?”

    袭人呆一下,连身上的痛都忘了。

    潇湘馆里。

    谷</span>

    紫鹃在前一路给蓉大爷领路,没一会并进了黛玉住的地方。房里几个丫鬟,只睁大眼睛瞧着低头羞涩的姑娘,实在不可置信。

    蓉大爷哼着声,见了房里的雪雁,道:“劳烦雪雁姑娘寻一干净巾子来,给姑姑擦干了手。”

    黛玉这时脸也变了,也不执拗了,淡淡道:“先寻一条巾子给的蓉哥儿擦罢,外面雨大,蓉哥儿背后全飘湿了。”

    蓉哥儿撇着嘴,能不飘湿嘛。那么小的一把伞,后颈部这会还是冰冷的了。还有雨直接从颈后顺着背脊流下,那感觉谁经历过谁才知道。

    当时只顾着要把林黛玉带回了,却忘了从丫鬟手里换一把面积更大的伞来。

    他朝黛玉看去,这妮子右手袖子也全打湿了,其他地方倒是没湿痕迹。

    紫鹃吩咐道:“将房里的熏炉点起罢,顺便将小蓉大爷的衣裳烤了干净。”

    “不必了,我这还有事要去蘅芜苑了。”蓉哥儿回一句,衣裳湿了到蘅芜苑找宝钗去解决就好,何必麻烦林黛玉。要他在潇湘馆里换下这衣裳来,他实在有那么一点点难做到。

    黛玉听了,悠悠道:“先点上罢。有的人方才还在说人得自怜,这会儿却不自怜爱惜了。穿着那样一身湿漉漉的衣裳,赶明闷出病来,东府里的奶奶只怕要找我寻根究底。”

    恰时,紫鹃见雪雁拿了巾子过来,忙接手过去。拿了,便送蓉大爷身后的香菱手上,道:“菱儿姑娘先去替你家大爷擦干身子罢,旁边空着一个小书房,也可到那里去换下衣裳来。”

    雪雁见此,着急跳脚。忙唤一声,却见小蓉大爷自顾着从香菱手里拿了巾子擦脖子。只好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吞了进肚子里。

    蓉哥儿疑惑道:“怎么了?”

    雪雁无奈瞧了紫鹃一眼,讪讪回道:“无事,小蓉大爷赶紧去隔壁换衣裳罢。”

    无事?哪能无事啊。

    那巾子,是她在姑娘房里寻的干净巾帕,乃姑娘常时用的。

    蓉哥儿只觉莫名其妙,却没多想。擦着后颈,又擦侧脸。突闻得方长的巾帕上有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像是黛玉身上的气味。

    贾蓉愣神之际,只瞧得那紫鹃、雪雁已经垂下脑袋。林黛玉此刻更是羞红了脸,忙往里面房里走。

    黛玉嘴中还说着:“蓉哥儿快去换下湿衣裳,让香菱姑娘送来罢。”

    蓉哥儿心里打鼓,手里这玩意应该不是吧。这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拿这巾帕擦身子了。只好先与香菱去了隔壁房间。

    进房后,外边丫鬟又送来薄衾子。要小蓉大爷里外都换下去烘干,先用衾子披着保暖。

    “……”

    黛玉却是早红着脸偷乐,要紫鹃、雪雁给自己精心打扮着。她问紫鹃道:“妹妹怎么猜得蓉哥儿这会子要往前儿过?”

    紫鹃虽比黛玉长几岁,听着姑娘称呼自己为妹妹却更欣喜。笑道:“哪里是猜的,是今儿一早蘅芜苑的莺儿说的。这才叫了姑娘撑伞往前面去。”

    林黛玉欣喜之情顿消不少,黑脸哼道:“天下就她一个聪明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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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入宁府,在贾蓉的新婚夜里醒来,开局就娶秦可卿!红楼蓉大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蓉大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蓉大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