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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厌厌红尘     异世欢妍txt下载     异世欢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百濯香

    次日一早,虽满心不情愿,褚欢妍还是穿戴整齐,在邱砚的护送下乘车来到皇宫。

    到了皇宫门口,邱砚还是在门口等候,褚欢妍则在宫女的引导下步行进入了蹇太后的福安宫。

    一进福安宫,褚欢妍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

    “嗯?真好闻!是琥珀香?”

    褚欢妍吸了吸气,心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味道好熟悉啊,好像前几天还在哪儿闻到过?

    褚欢妍长期与珠宝首饰打交道,对琥珀也多有研究,这天然琥珀是制作首饰的原料之一,本身就得来不易,再用它来提炼香料就更是难得了,一克琥珀香,只怕比一克黄金还要贵重。

    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香料,就算是现代,有先进的开采和提炼工艺,琥珀香也还是属于奢侈品,所以,光从这福安宫所用的香料,褚欢妍就可以断定,蹇太后的日常用度是有多奢华了。

    此时,福安宫里已经来了好些请安的人,有荣贵妃,谢贵妃,宜妃等一众妃嫔,还有宁王和宁王妃,宁王侧妃,庆阳公主,太子等人,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

    褚欢妍见满屋子的人端坐在上,也不怯场,落落大方地给太后行礼,又给荣贵妃,谢贵妃,宁王,宁王妃和公主太子行了礼,其余众嫔妃侧妃她只是微微万福便算是见过礼了。

    “好孩子,免礼罢,过来让我瞧瞧,”太后温和地笑道,并命人把褚欢妍带到自己身边来,褚欢妍走近蹇太后,就闻到那股琥珀香的气味更浓了,看来这太后每日熏的正是这琥珀香。

    蹇太后拉着褚欢妍的手周身打量了一遍,便慈祥的对着周围的人道:

    “好!好!这宜阳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比我那冤家是要强些,难怪能入林大将军的眼,”

    庆阳公主可不乐意了,冲着蹇太后就嗔道:

    “母后怎可这样?女儿还是不是您亲生的啊?”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这长庆宫里,也就是蹇太后能辖制得住庆阳公主,要是换了别人说这话,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天翻地覆。

    褚欢妍听她这样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了看蹇太后,见蹇太后虽说已是五十岁的人了,生了皇上宁王和庆阳公主,但因为长期在宫中养尊处优,悉心保养,看起来却还相当年轻,加上本就姿色不凡,所以更是显得容光焕发。

    “太后谬赞了!”褚欢妍礼貌回道,便垂手站立一旁。

    褚欢妍今天穿的是一身深紫色袍服,显得雍容华贵端庄大方,她本就白净的肤色被紫色一衬,更显得如霜雪般晶莹,看得宁王眼睛都直了,要不是宁王妃也在场,只怕他当场都要流出口水来。

    这时,太后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刻会意,忙恭恭敬敬地用托盘捧上一件半尺见方的锦盒来,

    “这是西域进贡的百濯香,乃中原难得一见的香料,最是适合年轻女孩子使用,今日初见平城郡主,甚合本宫心意,这百濯香就当见面礼赐与郡主罢。”说着亲自打开锦盒,取出一鹅蛋大小,黄灿灿的香料来,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充满了整个福安宫,引得在场的众人都赞叹不已,这可是太后收藏了多年的珍品啊,今天第一次见平城郡主就赐给她,可见太后对她有多看重。

    褚欢妍本就不喜欢熏香,何况是这些没有什么个性的花香,但太后所赐也不好推辞,便淡淡一笑行礼谢过。

    接着,太后问了她一些家常,又和大家闲话了一会儿,便到了每日念经礼佛的时间,于是众人纷纷告退出来,各自回宫去了。

    褚欢妍捧着个锦盒也随众人出了福安宫,心里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太后正儿八经下诏召她进宫,难道就是要见她一见,给她一块香料么?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她到底想干什么呢?一时间褚欢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低着头默默拿着个锦盒朝宫门走去。

    待褚欢妍前脚刚走,隔墙后面就闪出一个人影来,此人正是烙焰门帮主陆婓的亲侄子陆子圭,奉陆婓之命前来宫中报信的。

    陆子圭见远处的树荫下,跟他联络的王嬷嬷正朝他招手,连忙跑了过去行礼道:

    “子圭见过王嬷嬷,”王嬷嬷四下张望了一下,低声答道:

    “小声些,看让人听见,刚才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就是她,就是这个女子烧伤了咱家少主,小的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嗯,知道了,去给你家帮主回话罢,就说娘娘传话,说此事非同小可,请你家帮主亲自进京一趟商议此事。”

    “是,子圭这就回去复命。”说着作了个揖,两人便分别转身离去了。

    这里,褚欢妍跟在引路的宦官身后,一路朝宫门走着,刚走到宁王的清合宫附近,就见一行人抬着一顶软轿过来,引路的宦官连忙低头垂手站在路旁,褚欢妍也停了脚步,好奇地观望,只见那软轿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里面一个女子端着声音问道:

    “这不是府尹家的褚欢妍吗?这会儿怎么在这儿闲逛?”

    褚欢妍朝轿内看去,就见刘红悦一身粉红衣裙,头戴霞帔端坐在里面,

    “哦,是刘府二小姐啊,我哪有你得闲,太后召见,这才进宫来的。”褚欢妍应了一句,也不想跟她啰嗦,正要抬脚离开,刘红悦就气冲冲走下轿来拦住她:

    “褚欢妍,你……你好放肆!见了本妃怎不行礼!”

    “你?王妃?有没有搞错?”褚欢妍也是好笑:

    “你啥时候成王妃了?我咋不知道?”

    跟在刘红悦轿旁伺候的小宫女,见刘红悦好不好去惹平城郡主,吓得赶紧上前打圆场道:

    “回……回郡主,这是皇上新封的宁王侧妃,这会儿刚刚进宫,正要到清合宫去见王爷王妃。”

    “切,我当啥王妃呢?”褚欢妍也是醉了,刚刚在太后宫里,明明看见宁王领着个正妃,一个侧妃,这会儿怎么又跑出来一个王妃了,原来是给人当了小三啊,哦,不,是小四,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便冷笑道:

    “刘红悦,少在我面前嘚瑟,该干嘛干嘛去!当个什么宁王侧妃没啥了不起的,这皇宫里像你这样看男人脸色过活的女人多了去了,有这闲工夫在我面前显摆,还不如赶紧自求多福罢,以前你是怎么对我对紫诺的我暂且不与你计较,要是今后再来招惹我,再敢欺负紫诺妹妹,你就给我等着!我会好好招呼你,让你好看!”

第七十六章. 宜妃

    “你!你!你……”刘红悦被气得浑身乱颤,话都说不出来,褚欢妍也不睬她,轻哼一声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自从穿越过来,刘红悦这还是第一次与褚欢妍正面交锋,她一直以为,褚欢妍还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任人欺负的褚家大小姐,被封郡主也是全凭运气,没想到她变得这么犀利,一番话直接把她撂翻在地。

    一旁的小宫女见褚欢妍走远,刘红悦还呆在原地愤愤地瞪着褚欢妍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颤颤巍巍劝解道:

    “主子,平城郡主厉害着呢,这皇宫里可没人敢惹她,上回,连庆阳公主都被她制住,以后您还是不要再招她才好。”

    刘红悦本想着,自己总算被册封了宁王侧妃,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可以好好威风一下,没想到这刚进宫就被褚欢妍当着众宫人的面一通奚落,弄得极没脸面。

    晚上洞房自是在宁王枕边一顿哭诉,那宁王本来高高兴兴新纳了侧妃,准备一番温存的,谁知道让她一哭闹,搞得兴致全无。

    最可气的是,刘红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老是提起褚欢妍,想着今日在福安宫,褚欢妍的绝世美色,比他这些正妃侧妃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正思而不得,窝火得很,刘红悦又来添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晚也不与刘红悦圆房,赌气去了一个侍妾的房里,在那儿胡混了一夜,把个刘红悦气得坐在房里直哭到天亮。

    次日,宁王的新侧妃要到各宫请安,刘红悦便一路来到怡庆宫见到了姐姐宜妃娘娘,把昨日之事向刘青梅又是一番哭诉,刘青梅道:

    “妹妹暂且不要招惹那平城郡主,现在皇上忌惮林陌尘,自是不会为了后宫诸事责罚她的,”

    “可是,这褚欢妍实在太可恶,欺人太甚,红悦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妹妹要搞清楚,现在是在宫里,凡是都要小心谨慎,不可太过招惹是非,要对付这个褚欢妍,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妹妹勿急,她得意不了几天的,这皇宫里自然有的是人要对付她。”

    刘红悦听了这话,止住哭泣,慢慢抬起头来,看见姐姐眼神阴郁,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狠劲,忽然心里面有些害怕,

    “唔?姐姐说的何人?”

    “呵呵,这个妹妹还是不要问了,待会儿你自然知晓。现在,妹妹要做的就是尽快赢得宁王的宠幸,搏得太后的欢心,在清合宫站稳脚跟才是正理。”

    一番话这才把刘红悦给说醒:

    “嗯嗯嗯,是妹妹愚钝了,姐姐说得极是,妹妹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姐妹一边说着话,刘青梅一边慢悠悠地引着刘红悦来到皇宫的后花园。

    后花园里,庆阳公主正在逗弄阿喜,只见阿喜懒洋洋地缩在一处矮树下,目光呆滞,耷拉着脑袋怎么哄逗都不肯出来。

    刘青梅给刘红悦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喏,这不就有一个嘛。”说着,上前跟庆阳公主打招呼:

    “公主好兴致呢,”

    庆阳公主起身行了礼,又看了看刘红悦问道:

    “这位就是宜妃娘娘的妹妹,宁王哥哥新纳的侧妃么?”

    “正是,”宜妃笑道:

    “我这妹妹打小养在深闺,不堪世事,这会儿新进宫来,公主以后可要多照拂才是”

    刘红悦听姐姐如是说,也很懂事地给庆阳公主行礼:

    “红悦见过公主,”

    庆阳打量了一下刘红悦,见她低眉顺眼,温婉恭顺,便对宜妃道:

    “宜妃娘娘的妹妹果然是温婉可人,宁王哥哥可是有福呢,”

    “呵呵,公主谬赞了,公主若是喜欢红悦,以后红悦可多亲近亲近公主便是,”

    “是,”刘红悦低声应道,

    “听说娘娘是平州人氏,可与那平城郡主相熟?”

    “哦,本宫比她略年长些,又早早进了宫来,幼时倒是见过,后来也不甚相熟,倒是红悦,与郡主年纪相仿,应是常在一起厮混罢?”

    刘红悦先前见公主与姐姐说话,她只是在一旁听着不敢言语,这回听她们问起褚欢妍,这么好的一个诋毁机会,她怎会轻易放过,忙开口道:

    “公主是问那个褚欢妍么?红悦自小与她相熟,她的事情红悦再清楚不过了。”

    “哦?说来听听。”

    刘青梅四下看了看,见后花园里只有公主的人,便对刘红悦示意继续说下去,

    刘红悦见状,立马来了精神,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公主有所不知,这个褚欢妍,打小就是个没人管没人教的丫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针线是一样不会,整日里就躲在府里,射箭遛狗,粗俗不堪,偏又生性顽愚,喜欢欺压弱小,平州城里的世家女子没有谁愿意跟她来往的。

    这会儿,她又与镇南大将军订了亲,仗着有人撑腰,更是目中无人狂妄得很,连宁王也不放在眼里,昨日红悦刚刚进宫,正好在宫道上遇到她,就被她拦了轿子,好一顿欺辱。”说着眼圈都红了,一副可怜楚楚受尽欺辱的模样。

    “呸!看来真不是什么善类,”庆阳公主想到那日褚欢妍召唤黑鹰的一幕,也是心有余悸:

    “这样的贱人,不知将军怎的就会看上她了。”

    刘青梅给刘红悦递了个眼色,刘红悦继续道:

    “这褚欢妍虽说不学无术,一无是处,但甚是狐媚,整日里勾三搭四。大将军到平州也不过月余,只是在太守家宴上见过一面,她就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愣是把大将军勾引了去。”

    “唉!这样的女子,怎可配得上大将军啊!若是嫁到楚国公府,只怕是坏了楚国公的门风,辱没了镇南大将军的威名啊!”刘青梅也在一旁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

    “哼!这个林陌尘,真正是让鬼迷了心窍!”听了刘家两姐妹的一番话,庆阳公主也是义愤填膺。

    “是呢,连我们都为公主不平呢,公主身份尊贵,又美貌无双,多才多艺,与林大将军真乃天设地造的一对,怎生就让这贱婢给抢了去?”

    庆阳公主越听越气,恨恨道:

    “可恨皇兄不与我做主,荣妃也不似宜妃娘娘这般通情达理,我能奈何?”

    刘青梅见时机成熟,淡淡道:

    “公主勿急,这事儿还需好好谋划,”

    “宜妃娘娘可是有了办法?”

第七十七章. 怡庆宫

    “呵呵呵,”宜妃轻笑不语,挥了挥手,把身边的宫人打发了下去,然后招手让公主和刘红悦凑过身来,低声耳语了一阵,

    庆阳公主听罢,连连点头道:

    “如此甚好!多谢宜妃娘娘费心为庆阳谋划。”

    “公主客气了,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自家人怎说起两家话来了。”

    庆阳公主见宜妃肯帮着她,不似荣妃娘娘,自是欢喜,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庆阳公主便告辞离去。

    庆阳公主走后,刘红悦有些不解:

    “妹妹听说这庆阳公主最是刁蛮任性,胡搅蛮缠不好相处的主,姐姐为何要帮着她呢?”

    “哈哈哈,妹妹在宫里待久些就知道了,这长庆宫中,除了皇上,就是太后的势力最盛,庆阳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但她是皇上的亲妹妹,自小与皇上感情亲厚,又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若是把她给笼络了,哄高兴了,自然就博得了皇上和太后的欢心。”

    “嗯,红悦明白了,”

    “如今你进了宫,做了宁王的侧妃,不比在家的时候,定要处处小心谨慎,殷勤伺候宁王,站稳脚跟,过个一年半载,再生个王子,以后就可以安享荣华了。”

    “嗯嗯,”刘红悦连连点头称是:

    “可是,姐姐入宫这么些年了,怎么不见有身孕呢?进宫前红悦去看过母亲,母亲也甚是惦记这事,千叮万嘱让我转告姐姐,一定要设法诞下龙脉,开枝散叶,才可保一世安稳。”

    “唉!这事恐怕不是我一人的能力所及了,皇上这些年,年年都新纳嫔妃,夜夜欢歌,只怕是纵欲过度,早没了生养的能力。”说着满脸悲戚,眼神也黯淡下来。

    “姐姐……”刘红悦甚是震惊,

    “如今皇上虽正值盛年,外边看起来身强体壮,可内里却亏空的得厉害,太子年幼,又被荣贵妃把持,一时难以插得下手,所以你我姐妹二人定要同心同力,先将皇上,宁王,太后这几人笼络住,日后才能保万无一失。”

    刘红悦听完姐姐一番教导,这才真正明白了宫中生存的不易,忙道:

    “姐姐放心,红悦从今往后定当听从姐姐的教诲,小心行事。”

    刘青梅很是满意,顿了顿又问道:

    “唔,娘亲怎样了?”虽然刘太傅家口风甚紧,尽量不让家丑外传,但刘青梅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嗯,娘亲这事做得也实在荒唐,怪不得爹爹狠心,这会儿娘亲还在废苑里关着,虽粗衣淡饭,但好歹没冻着饿着,但那安福就惨了,被爹爹关在地牢,听说挨了板子,伤得不轻,这会儿又患了恶疾,恐怕命不久矣,咳!这种人,玷污主母,污人妻子,死了也是活该!”

    “唉!”刘青梅叹了口气:

    “爹爹这些年沉迷修仙炼丹,也是冷落了娘亲……”话说到一半,看了看刘红悦,也不再做声。

    两姐妹又聊了些家长里短以及宫闱之事,刘红悦这才辞了姐姐,回清合宫去了,刘青梅又千叮嘱万交代,让她好生伺候宁王,直送到宫门方回。

    从怡庆宫回来,刘红悦便暂且收了脾气,安安心心,恭恭敬敬伺奉宁王和宁王妃,这才让宁王又对她回转心意,恩宠有加,不在话下。

    这夜,皇宫一处偏殿,烙焰门帮主陆婓正单膝跪地,给身在暗处脸上蒙着面纱的女人请安:

    “小人陆婓给娘娘请安了,”

    “陆帮主请起,让你亲自前来,真是辛苦了,坐下说话罢,”女人低声应道,

    “无妨,娘娘召唤小人,自是不敢耽搁,何况是为了渊儿的事,陆某岂有不亲自前来的理,”

    “近日帮里的事本宫都知道了,可这次让你来,不光是为儿子报仇,而是为了林陌尘!”娘娘不紧不慢,恨恨说出林陌尘三个字,

    “小人明白,这平城郡主乃林陌尘心尖上的人,擒到她便可以胁迫林陌尘,”

    “嗯,这是其一,陆帮主,你可想过,仅凭平城郡主一个小丫头,怎可能从烙焰门手中脱身,她身后必定有林陌尘相助,而据探报,助她的是墨桅堂弟子,所以……”

    没等娘娘说完,陆婓忽然恍然大悟:

    “墨桅堂!林陌尘!原来是他!”想起那日在老君庙,一招就破了他赤焰枪的人,陆婓禁不住后脊背发凉,额头直冒冷汗,现今这天下武林,有此等本事的,恐怕也只有镇南大将军林陌尘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正是!陆帮主,墨桅堂现在势头正劲,烙焰门不趁此打压更待何时?”

    “嗯嗯!娘娘所言极是,陆某但凭娘娘吩咐!”说着,跪着匍匐到那蒙面女人跟前,又磕了几个头,这架势,一看便知两人关系密切,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陆婓磕头,娘娘也不叫他起来,只是微微一笑:

    “呵呵,陆帮主,此事还需办得隐秘,万不可让林陌尘提前察觉,也不可让人知道了这事儿与本宫的关系啊。”说罢,这才伸出双手扶起陆婓,二人又凑在一起,秘密筹划了一阵,那陆婓方才告退离去。

    再说褚欢妍,自从前日去了福安宫,得了太后的赏赐回来,宫里一众嫔妃女眷见她甚得太后欢心,又是镇南大将军的未婚妻,便也争着与她结交,今天这个请她入宫饮茶,明日那个请她入宫赏花,弄得她天天往皇宫里跑,真是不胜其烦,

    “唉!太后寿辰还有大半个月,再这样下去,不被累死也被烦死了,这些贵妇们咋就那么闲呢,我还打算跟惠儿好好逛逛京城呢,可现在这样,京城也不用逛了,天天逛皇宫就够了。”

    这天一早,褚欢妍还没睡醒,宫里就有宦官送来宜妃娘娘亲自下的帖子,说是刚刚运来一批新鲜的荔枝,邀请平城郡主到怡庆宫一同品尝,又因与郡主是同乡的缘故,想顺便与郡主叙叙旧,已解思乡之苦。

    褚欢妍从小便认识这刘氏姐妹,她们经常欺负紫诺,顺带也常常编派她的不是,所作所为甚是可恶,而这些点点滴滴褚欢妍都记在心里,对她们姐妹二人压根没有好感,更谈不上交情,因此根本不想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不过,今日宜妃这么正式的下帖邀请,碍着同乡的份上,褚欢妍也只得更了衣乘了车进宫去了。

第七十八章. 定情信物

    到了怡庆宫,刘红悦也在,见褚欢妍来了,也不似从前那般盛气凌人,而是低眉顺眼,殷勤上前行礼。

    宜妃见到褚欢妍,也是满脸堆笑,迎上前拉住她的手道:

    “哎呀,欢妍妹妹,此次进京都好些日子了,虽照过几次面,终究是人多嘴杂,都未能好好说上话,今日怡庆宫得了皇上的赏赐,这才赶紧请妹妹前来一同品尝,妹妹跟我也是打小相熟,所以还望妹妹在本宫这里不要拘束了才好,”说着,忙命宫女把荔枝端了上来。

    褚欢妍从小见惯了这两朵白莲花的装腔作势,也不觉得惊奇,只是客套地回了礼,微微笑着答道:

    “娘娘抬爱了,小女无德无能,蒙娘娘错爱实在不敢当。”

    “欢妍妹妹,快别这样说,你我同是平州人氏,褚府与刘府又乃世交,我们姐妹从小相熟,如今更是该互相照应扶持才是,”说着又转脸对刘红悦道:

    “红悦也是刚刚进宫,她自小被母亲惯坏了,骄矜任性,若是有得罪了妹妹的地方,今日本宫替她一并谢罪了,还望妹妹看在她年纪尚幼的份上多担待,勿与她一般见识。”

    “姐姐教导得是,红悦以前不懂事,行事不够周全,冲撞了欢妍妹妹,还望妹妹勿要计较。”

    褚欢妍听完这番话,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想往外冒,她看了看这两姐妹,只见她们满脸笑意,甚是殷勤,心里不免有些怀疑:

    “这姐妹俩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么,她们都乃皇妃、王妃身份,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空头郡主,用得着这么谦恭么?这不太像她们一贯的画风啊!”

    褚欢妍“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实在不知道跟她们说什么。

    三人只顾品尝着荔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褚欢妍是现代人,对荔枝并不陌生,不管南方北方,满大街都有得卖,她没少吃过,但在古代北方,运输极不发达的情况下,荔枝这种南方的水果,却是极为罕见的,算得上是一种奢侈品了。

    而且她们现在吃的荔枝很是新鲜,吃在嘴里莹如冰雪,甘如醴酪,想必是从遥远的岭南快马加鞭运过来的罢。

    褚欢妍不免想起那句“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诗句。

    难怪刘青梅要如此隆重地邀请她来品尝,这是在炫耀皇上对她的宠爱吧。

    既然炫耀也炫耀完了,褚欢妍也非常礼貌的,象征性地尝了两颗,正打算起身告辞,就有宫人前来通报:

    “庆阳公主来了,”

    褚欢妍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今天这俩姐妹没安好心。

    刘氏姐妹连忙起身,将公主迎了进来,口里还装模作样道:

    “哎呀,今日好巧啊!公主怎么会大驾光临?平城郡主正好也在啊,今日我这怡庆宫真是热闹啊。”

    褚欢妍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三个人串通好算计她的,而她压根不想搭理,便起身行了个礼道:

    “臣女见过公主,宜妃娘娘见客,臣女先行告退了,”说着就要往门口去,

    “站住”庆阳公主冷喝道,

    褚欢妍回头直视着她:

    “公主还有何吩咐?”

    “哼!褚欢妍,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不要以为嫁给林陌尘就万事大吉,别高兴得太早!”

    “回公主,嫁给镇南大将军臣女没啥好得意的,更没啥好高兴。”褚欢妍不卑不亢答道,心想,冤有头债有主,你跟林陌尘那家伙有什么过节你找他去啊,干嘛老是来寻我的晦气。

    庆阳也不理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道:

    “这个你可认得?”褚欢妍愣了一愣,这不是林陌尘的贴身之物么?怎么会在庆阳公主的手上?

    她是首饰设计师,凡是看过一次的饰物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那还是在邯城的时候,林陌尘正沐浴更衣,她不小心闯了进去,看见林陌尘腰上挂的就是这枚玉佩,碧绿碧绿的,绝对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

    “帮我交给林陌尘,告诉他,本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要,让他自行处置罢,就是扔掉也是他的事,我们就此恩断义绝!”说罢也不管褚欢妍还在那里发愣,就把玉佩塞进了她手里。

    “什么情况?”褚欢妍有些茫然,

    这时,宜妃叹了口气开口道:

    “唉!公主真乃痴情女子,怪只怪这世间男子最薄情啊!这好端端的姻缘,怎么说断就断,说变卦就变卦呢?”

    “褚欢妍,你也别高兴太早,不要以为嫁给林陌尘就万事大吉,你看清楚了,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庆阳公主忽然掩面抽泣起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回褚欢妍没再还嘴了,只是手握着玉佩,心里一阵凌乱。

    听她们这对话,这口气,这玉佩应该是庆阳公主以前送与林陌尘的定情信物吧,看来两人有过一段感情,而且还不浅,或许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从林陌尘常年贴身带着这枚玉佩就能看出,他很在乎,很珍视这玉佩,也就是说很在乎很珍视这段感情。

    但是,现在为什么要分手呢?是因为她么?

    “唉!这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那些山盟海誓都信不得。”宜妃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补了一刀,

    褚欢妍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对林陌尘到底了解多少?他们只不过刚刚认识数月,他只不过是长得像林舸而已,这样就值得她信任么?

    联想到那天紫云殿宫宴,林陌尘更衣去了半天,后来庆阳公主气呼呼地跟着进来,宫宴上两人又是一番互动……褚欢妍已经可以断定,这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林陌尘为了娶褚欢妍,而跟庆阳公主提出分手,并归还了玉佩,庆阳公主这才愤愤不平,处处为难她吧。

    褚欢妍脑洞大开,尽情发挥着想象力,可越想心里越混乱,只觉得从头到脚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她拿着玉佩出了怡庆宫,满肚子的疑惑和委屈涌了上来:

    “你们两人的旧情为毛要告诉我啊?你们两人的信物为毛要我传来传去啊?”

    可现在怎么办呢?她真的要拿着这块玉佩上楚国公府去找林陌尘兴师问罪么?这算什么事儿啊!这不明摆着会让两人都难堪吗,这种争风吃醋,揪着别人过去不放的事她还真做不出来,

    “唉!由他去吧,眼下还没到婚期,走一步是一步吧,该说的他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她也不想知道。”

    虽说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面终究还是对林陌尘有了些失望。

第七十九章. 荣贵妃

    从怡庆宫回来后,连续好几天褚欢妍都无精打采,闷闷不乐,似有什么心事,施惠小孩子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打算一早拖了她到集市闲逛,就又有宫中的荣贵妃来请。

    这荣贵妃是太子养母,又奉皇上之命管理着三宫六院,所以地位尊贵,身份在众嫔妃之上,只是因为当年徐皇后死的时候,皇上发誓不再立后,所以,荣贵妃这才以贵妃之位行皇后之事。

    褚欢妍见是荣贵妃请,肯定推脱不掉,只得苦着张脸,磨磨唧唧更了衣,随宦官一同入宫去了,

    褚欢妍跟着引路的小宦官,从长庆宫的南门一路进了荣贵妃的泰安宫,就见荣贵妃跟几个宫女在花园的廊下碾茶,煮茶,太子正一旁垂手站着观看。

    褚欢妍上前行了礼,荣贵妃便放下手中的茶具,拉着褚欢妍道:

    “本宫今日忽有兴致,寻出这南地旧年进贡的渠江薄片,所以特地请郡主也来一同品赏”

    “娘娘有心了,臣女愧不敢当。”褚欢妍虽不甚会饮茶,但也知这渠江薄片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渠江,母妃珍藏了好些年,溯儿求告多次母妃只是舍不得,这回平城郡主一来,母妃就这般大方,可见有多看重郡主,孩儿这也是沾了郡主的光啊。”太子在一旁助攻,

    “呵呵,臣女受宠若惊!”褚欢妍讪讪笑道,其实,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品茶,赏花,用膳这些事,不过都是些由头,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没有目的,没有所图,怎么会轻易与你结交。

    “别听太子胡说,这渠江薄片泡煮繁琐,要经过碾,滤,煮诸多过程,太子性急,每日又有那么多读书功课,哪有这许多时间摆弄,拿去也是白糟蹋了,”说罢,亲自盛了一小盅茶递给褚欢妍。

    褚欢妍忙恭敬地双手接过,道了谢,捧起来闻了闻,果真幽香怡人,清爽无比,只是,宫斗剧看得太多了,褚欢妍对这皇宫里的茶饮膳食多有戒备,从不轻易入口,那日在怡庆宫也只是勉强尝了两颗荔枝。

    荣贵妃见她端着茶盅只是闻闻,并没饮用,会心一笑,也不在意,随后自己也盛了一盅,给太子一盅,便慢慢品用起来,

    “郡主这阵子常到宫里走动,也算是常客了,可有何不便之处?可以和本宫说”

    “谢娘娘关爱,一切均好,没有什么不便,”褚欢妍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如实回答,

    “这宫里不比外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人心叵测,郡主还当处处小心啊!”荣贵妃不动声色地笑道,

    褚欢妍心里一惊,“她说这话是几个意思?是威胁恐吓呢还是善意的警告?有话不明说,这样拐弯抹角最是烦人”于是抬眼看着荣贵妃笑道:

    “臣女愚笨,还望娘娘明示。”

    “唉!太后还强健,又是宫里老人,太子年幼,皇上国事繁杂,不甚过问后宫之事,我虽奉皇上之命协理六宫,但也是处处小心谨慎,诚惶诚恐,看人眼色行事,生怕有什么不周啊。”

    “呵呵,多谢娘娘提醒,臣女会小心谨慎的,”褚欢妍大概听出了她的意思,不就是让她提防太后嘛,领了她这人情便是:

    “娘娘,您行事公正,宅心仁厚,宫里上下都夸赞娘娘呢,臣女年轻,不太懂宫里规矩,还望娘娘多担待。”

    荣贵妃见她是个明白人,也不再多言,三人饮了会茶,又说了会儿闲话,褚欢妍便起身告辞,荣贵妃见她谨慎,不肯轻易在泰安宫用茶,亦不甚强留,便让宫女用锦囊包了一袋碾制好的渠江薄片茶粉让褚欢妍带回去,又教了她煮制的方法,褚欢妍谢过,荣妃便命宫女送了她出来。

    出了泰安宫,一个小宦官垂手正候在门口引路,褚欢妍看时并不似刚刚进宫那人,稍稍有些迟疑,那宦官便忙上前殷勤行礼道:

    “郡主,南宫门正有藩国进贡的使臣前来朝拜,请郡主随小人往西门走罢。”说完就引着褚欢妍往西边而去。

    这后宫的西面,是一片宫舍,弯弯绕绕好些岔道,褚欢妍随小宦官刚走了没多久就有点被绕晕了,褚欢妍注意到,刚刚路上还能碰到几个宫女,现在则是完全没了人烟。

    这后宫的西北角,平时都闲置着,偶有一些不得宠的妃子和宫人居住,甚少有人来往,所以,越是往前走就越是冷清,褚欢妍的心里不觉咯噔一下,立马警惕起来:

    “等等!这是何处?”

    “郡主,我……我们这是往西门去啊,请……请郡主随小的来……”

    “不对!往回走!”褚欢妍察觉小宦官神色不对,厉声道,

    “郡主,这……这就到了!”

    “站住!你是何人?要引我到何处?”

    那宦官见褚欢妍已经停住了脚步,正怒目看着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慌忙抬头望向天空,见没有动静,又朝四周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抱着头一溜烟跑了。

    褚欢妍站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自知被人下了套,忙朝着刚刚来时的宫道快步跑去,可跑了一会儿,发现到处都是一样的宫墙,终是找不到出路,

    “靠!迷路了!”

    她万万没想到,大白天的,在这皇宫里也有人算计她,邱砚又等在宫外,不得入内,现在只能靠她自救了。

    她稍稍定了定神,开始观察太阳的方位,现在刚过午时,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应该就是东面,

    她快步朝着东走,好似看见了来时的路,正高兴地准备一路小跑,道路两头却被两伙黑衣人给堵死了。

    “坏了!”褚欢妍站在宫道中央,看着两边的黑衣人慢慢逼近,至少有十来个壮汉,自知今天是跑不掉了,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就见泰森正在头顶盘旋,见她被困在巷道里,作势就要俯冲下来,

    这时,褚欢妍忽然看见两旁的黑衣人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瞄准泰森,

    “不好!他们早有防备,”她急得不行,跺着脚,对着天空边挥手边大声呼叫:

    “不要!不要过来!快走!泰森快走!”

    可是泰森虽听到了她的呼叫,却不肯离去,依旧俯冲了下来,朝着那群黑衣人飞扑了过去,这时,黑衣人放出了弓箭,箭雨朝着泰森呼呼的飞射而来。

第八十章. 逼宫

    泰森的翅膀被黑衣人放出的箭射中,但它并没停下,而是奋力朝那群黑衣人的身上,头上一阵撕咬,黑衣人被抓伤无数,顿时乱了阵脚,吓得抱头四散躲避。

    褚欢妍见黑衣人人数众多,泰森又被射伤,这样下去泰森肯定寡不敌众,性命不保,她顾不得许多,迎着泰森跑了上去,边跑边挥着手大声哭喊:

    “泰森快走!快走!走啊!”

    这时,泰森扭头看了看褚欢妍,又看了看正举着弓箭逼过来的黑衣人,这才挥动受伤的翅膀跌跌撞撞飞了出去。

    地上的黑衣人还在朝着天空放箭,褚欢妍拼命阻拦,见泰森渐渐飞离了射程,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止住哭泣,用衣袖擦掉脸上的眼泪,咬着唇怒视着来人:

    “尔等何人?敢在这皇宫作乱!”

    可是,话音未落,只觉得肩上被人敲了一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说那泰森,身上中了两箭,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飞到宫外,渐渐体力不支,忽地一下就坠落下来,邱砚正等在宫门外,远远看着泰森飞行姿势有些奇怪,又忽见它坠落下来,心中大惊,忙打马朝着泰森跌落的地方飞跑了过去,

    及到跟前,就看见泰森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翅膀中了一箭,身下一滩血污,

    “不好!郡主出事了!”邱砚望着高高的宫墙,心里着急,不知道褚欢妍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又进去不得,只得抱起泰森就朝楚国公府方向飞奔而来。

    镇南大将军林陌尘此时正在楚国公府正堂与右丞相章维忠议事,忽然看见邱砚满头大汗抱着泰森飞奔进来,口里还大声喊道:

    “将军!郡主……郡主出事了!”

    林陌尘腾地站起身来,喝道:

    “妍儿现在何处?”

    “回将军,郡主一早被荣贵妃请进宫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属下在宫外等候,就见泰森从宫墙里飞出来,中箭坠落。”邱砚上气不接下气回道,

    林陌尘知道,泰森是褚欢妍豢养的鹰,与褚欢妍感情甚笃,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在褚欢妍身边,但只要主人有事,它必定是第一时间出现,而且会拼死保护主人,致死都不会离开,但是,现在鹰受伤飞了出来,却没看见褚欢妍,便可断定,褚欢妍必是遇到了袭击,而且袭击她的人还不少,还是有备而来,否则,泰森这么凶悍的鹰隼,也不至于受此重伤。

    林陌尘满脸杀气,脸色铁青,眼里露着凶光,他没想到,有人会对褚欢妍不利,更没想到,会是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对褚欢妍不利,他拱手对章维忠说了句:

    “右相请自便,末将进宫一趟,”说着唤了声:

    “备马,”便拔剑往门外奔去,身后的邱砚和一众将士见状,也拔剑跟了出来,厅堂里顿时空无一人。

    右相章维忠还从没见过林陌尘表情如此可怕,一副要杀人的架势,他这样闯进宫去,是要逼宫吗?这可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章维忠不敢耽搁,连忙快步跟了出去大呼:

    “大将军稍等!大将军三思啊!”

    林陌尘哪里还管得这许多,带着一众亲随将士,乌泱泱好几十人,快马加鞭,一路狂奔,不一会儿就来到长庆宫前。

    林陌尘立马站在宫门前,朝看守宫门的禁军喝道:

    “把门打开!”

    “将……将军,可有诏……诏书,或……或是令牌?”守城的禁军见林陌尘一伙人手持武器来势汹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得哆哆嗦嗦问道,

    “休要啰嗦,再不开门,本将军定踏平你这长庆宫!”林陌尘可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主,

    “回……回将军,没有诏书,令……令牌,恕……恕小……小人不敢从命,待……待小人禀……禀报了首领,将军再……再入宫……不迟。”

    唉呀妈呀!这林陌尘不会是要造反吧,带着兵器,骑着马就要闯进皇宫,谁敢给他开门啊,这谋反可是要诛灭九族的死罪啊!

    守城禁军一边战战兢兢跟林陌尘僵持,一边让人赶紧进宫去报信。

    这时,章维忠丞相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林将军,听……听老丞一言,”哎呀,可怜的老丞相,气都快跑断了:

    “将军,老丞……老丞有皇上御赐的令牌,但……但大将军还需冷静,需得下马随老夫步行进去,凡……凡事……不可急躁……不可急躁啊!”

    林陌尘此时虽心急如焚,但听章丞相如是说,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回头喝令众人:

    “邱砚,王寅博,吕密,尉迟随我进宫,其余人等在各个宫门外守候,听我号令,若见宫中燃起焰火信号,便到城外调集十万黑甲军,从四面宫门杀将进去!”

    “遵命!”众将士齐声应道,吓得章丞相赶紧上前劝道:

    “将军不可鲁莽,不可鲁莽啊!还是随老丞进宫看看情况再行计议罢,”他知道,林陌尘做事一向缜密妥当,不可能一时冲动就要谋反,但是,一会儿进了宫,若是平城郡主有个什么闪失,看林陌尘这架势,会不会大开杀戒,会不会血洗皇宫,会不会谋反也说不定啊,而这十万黑甲军如若入城,只怕京城这点禁军根本就不是对手,这是要天下大乱的节奏啊!

    但是现在,章丞相也只得暗暗祈祷:

    “平城郡主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这是哪个不识数的家伙,居然敢在林陌尘这个太岁头上动土,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嘛!”

    章丞相一边好生劝慰着林陌尘,一边从腰上取下一块令牌,出示给守城的禁军,这章维忠丞相,是大周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深得皇上信任,所以皇上御赐他这面令牌,随时可以出入长庆宫的前殿后院。

    “打开宫门,我随林将军有要事,需面见荣贵妃。”

    此时,禁军的统领严都尉也赶了过来,见林陌尘等人下了马,又卸下了兵器武装,这才松了口气,见有章维忠老丞相相陪,又有皇上御赐的令牌,这才打开宫门,让林陌尘,章丞相,邱砚等人进来,为了保险起见,他也领了一队持刀禁军紧随其后进了皇宫。

    一进皇宫,林陌尘等人就直奔泰安宫而去,右丞相章维忠则在后面豁出老命一路小跑跟随。

第八十一章. 窜天猴

    再说这泰安宫的宫人,远远见一群男人闯进后宫,正朝这边过来,早就飞跑着进去禀报荣贵妃了,虽说现今乱世,后宫已没有原来那么多讲究,但这么多外男一起进入后宫也还是很罕见的,荣贵妃见宫女来报,心下吃惊不小,只得连忙带着宫女嬷嬷和太子李溯一起迎了出来,见林陌尘满脸杀气,荣贵妃忙问道:

    “大将军是为何事?”

    林陌尘拱手:“见过荣妃娘娘,见过太子,平城郡主可在泰安宫?”

    “本宫只是留郡主喝了会儿茶,一个时辰前就送郡主出来了?”荣贵妃虽回答得很淡定,但人是来她这儿丢的,她自是脱不了干系,

    “大将军这是怎么了?郡主还没回去吗?”太子也急切地问道,

    林陌尘扫了一眼泰安宫内,见门前花园里还摆着煮茶的用具,不像有袭击和争斗过的迹象,迟疑道:

    “娘娘差谁送郡主出的宫门?”

    这时就见一个小宫女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应道:

    “回娘娘,回大将军,是奴婢送郡主出的泰安宫,可是原有个内侍在门口候着,说是给郡主引路,奴婢就没有跟去了,”

    “那内侍你可认得?”严都尉问,

    “奴……奴婢不知,不……不过,听他说南门有藩国朝拜,请郡主往西门去了。”

    “岂有此理,今日何来的藩国朝拜?”严都尉气呼呼道,

    林陌尘一听立即就明白了,褚欢妍定是被人骗去了西门,当即告辞了荣贵妃,一群人又朝西门奔去,太子见状也回明荣贵妃:

    “母妃,平城郡主是离了泰安宫出的事,没有亲自送郡主出宫,此事泰安宫也有责任,待孩儿也随大将军一并去寻找郡主罢,”说着也随着林陌尘朝西门去了。

    林陌尘领着一众人来到后宫的西面,见此处宫道纵横,岔道颇多,又了无人际,便挥手命众人散开。

    邱砚,吕密一路,王寅博,尉迟一路,林陌尘和太子一路,禁军首领严都尉带着手下,分四路沿着宫道搜寻。

    不一会儿,就有人大声喊道:

    “在这儿!大将军,这儿有情况!”众人朝着喊声汇聚过去,就见道路里散落着一些箭矢和几簇鹰羽,地上还有因打斗留下的斑斑血迹,林陌尘心头一紧,额上冒出了密密的冷汗,他忙上前用手沾了血迹放在鼻下,

    “还好!”确定不是人血,而是泰森留下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妍儿没有受伤!”

    林陌尘朝四下观察片刻,便指着一条岔道对众人道:

    “追!”

    果然,沿着这条宫道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皇宫的西门,而此时,偌大的一个皇宫西门正虚掩着,竟无一人把守。

    禁军首领严都尉也是一愣,没想到会有这等乌龙,气得大声呵斥:

    “人都死哪儿去了?西门守卫给我出来!”可唤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林陌尘不动声色轻哼一声:

    “郡主定是从这里被带出宫了,只是,歹人没有料到我们这么快就赶了过来,所以宫中内应还来不及处理善后,关上宫门罢。”

    严都尉此时早已吓得面如死灰,自己统领的禁军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又是当着林陌尘,太子和章丞相的面,这下罪责可大了,按理罪当论斩啊。

    林陌尘也不理会他,说了句:

    “这儿就交给太子和都尉罢,”说着又拱手谢过章丞相,便对属下道:

    “我们走!”扭头便出了西门。

    这时,守候在西门外的亲随,见大将军一行人出来,立刻取出银哨,吹出一声刺耳的哨声信号,不一会儿,各个宫门外等候的亲随将士便骑着马赶了过来。

    众人刚刚聚齐,就见邱砚举着一块碧绿的玉佩从旁边跑过来喊道:

    “将军!将军!快看!这……这是怎么回事?”邱砚举着玉佩又看看将军的腰间,满脸的疑惑。

    原来,刚才从宫门出来,其余将士还未到来之际,邱砚也没闲着,他在四处查看,想寻找歹人留下的踪迹,就看到了这枚遗落在地上的玉佩,邱砚跟随将军身边多年,这玉佩他是认得的,这明明是将军的随身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于是赶忙拾起承给林陌尘。

    林陌尘也颇感意外,前几日宫宴回去,他就发现玉佩不见了,这是母亲从小给他佩戴的护身符,戴在身上二十多年都未曾离身,想着或许是那日在偏殿更衣遗漏,被宫人捡了去也未可知,想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件,便没太在意,这会儿,玉佩忽然在这里出现,这会跟妍儿被劫有什么关系么。

    林陌尘接过玉佩,揣进怀里,重又带上宝剑,骑上马,正打算吩咐众人分头去寻找褚欢妍的下落,前面不远处的龙溪山上发出了“嗖嗖嗖”的几声炸响。

    有人在燃放烟花?

    这是一种孩童玩耍的,叫做“窜天猴”的烟花,可这大白天的,又是这荒山上,哪儿来的孩童燃放烟花呢?

    众人正不明就里,呆在原处观望,就听见邱砚兴奋地大叫起来:

    “是郡主!是郡主!这是郡主前日所购的烟花窜天猴!”

    林陌尘听罢心中大喜,见褚欢妍还能燃放烟花报信,就知道她现在暂时无碍,便扬起马鞭,一路朝龙溪山飞奔而去。

    再说那日,烙焰门的陆婓陆帮主,领了娘娘的密令,便开始筹划劫持平城郡主,可据探子暗报,那平城郡主褚欢妍身边,时时刻刻跟着一个护卫,就连逛街购物都不曾离开半步。

    这个叫邱砚的护卫,烙焰门弟子都是认得了,也曾多次交过手,此人武功了得,烙焰门的弟子还从未在他手中讨得过便宜。

    而这褚欢妍虽整日在京城里不务正业,到处瞎逛,但行事却极为谨慎,从不到人少的地方,一旦去到稍微偏僻的地界,林陌尘也定会加派暗卫秘密跟随。

    因此,陆婓筹划来筹划去,只得决定让陆子圭他们在宫里下手了,也只有在宫里,褚欢妍才没有护卫一个人落单。

    他本来打算,让陆子圭带着烙焰门弟子在宫里劫了褚欢妍,让引路的宫人谎称褚欢妍已经从西门出宫走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褚欢妍羁押在娘娘安排的一处无人居住的僻静宫舍内,到时候,纵使林陌尘神通再广大,也不可能想到褚欢妍是在宫里被劫,更不可能进宫搜查,他便可以利用褚欢妍胁迫林陌尘,扫平墨桅堂的势力,顺便为儿子陆子渊报仇。

第八十二章. 龙溪山

    本来,陆婓的计划妥妥当当,十拿九稳,交代给陆子圭去办的时候,一百个放心,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褚欢妍这小丫头这么机灵,还没到他们的埋伏圈就发现了情况不对,撒腿就跑,要不是及时拦截,还真让她给跑掉了,而烙焰门这么一大群人,有备而来,居然还对付不了她的一只鹰隼,偏偏让那只鹰飞出宫去报了信。

    当然,最让陆子圭始料不及的还是林陌尘,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带着人闯进了皇宫,一路追杀过来,皇宫肯定是不敢呆了,情急之下,他只得带着褚欢妍朝皇宫后面的龙溪山逃去。

    哎呀,这事儿办得,可怎么跟陆帮主交代啊!要是再让娘娘知道了,那可不妙。

    可是,陆子圭不知道,这还不是最不妙的事,更不妙的还在后面等着他呢。

    原来,没有人知道,这平城郡主褚欢妍,身为一名首饰设计师,在平州城褚府的时候,整天在后院折腾,就打制了一把窄匕首,只不过这把匕首让她伪装成一枚宽边银簪,时刻戴在头上以防不测,在北漠遇到狼群,在营州攻城,以致后来在邯城遇到烙焰门,几次遇险都因及时化解而没有危及性命,所以她也从未拿出来使用过。

    而今天,当她被一个黑衣人扛在肩上,一路朝龙溪山飞跑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刺耳的哨声惊醒,她立刻辨出了这是林陌尘黑甲军的信号,虽然不知道这信号表达什么意思,但可以断定,林陌尘的人就在附近。

    此时,黑衣人正扛着她朝山上快速奔跑,并没发现她已经苏醒,又因扛着个人负着重,所以这人走在这群黑衣人队伍的最后,

    机不再是失,失不再来!褚欢妍见状,毫不犹疑拔下头上的匕首,朝这人的要害猛刺了过去,褚大小姐历来下手快,准,狠,仅一招,这扛他的人就不明不白丢了小命。

    等跑在前面的黑衣人听到响声反应过来,回头看时,就见褚欢妍已经爬了起来,站在一处空地上,左手拿着一束“窜天猴”,右手拿着火折子。

    她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看着这帮黑衣人,嗖的点燃了“窜天猴”。

    随着几声清脆的炸响,“窜天猴”立即蹿到了空中。

    黑衣人看看地上的死者,又看看天空中的烟花,都愣在原地,陆子圭也愣了一愣,

    “不好!”这丫头在放信号弹呢,估计林陌尘很快就会赶过来,现在,得擒住这个丫头,只要这丫头在我手上,林陌尘就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见这群黑衣人欲上前擒她,褚欢妍迅速捡起地上死去那人的长剑,与他们对峙。

    但她心里清楚,面对这群武艺高强的男人,她这个完全没有功夫的女子,能逃脱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林陌尘的人来救援,而这期间她要力争不被捉住成为人质。

    烙焰门的人正步步紧逼,褚欢妍持剑步步后退,忽然她灵机一动,似想起了什么,飞快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对着众人大喊了一声:

    “看招!”顺势一撒,顿时一阵暗红色烟雾弥漫开来,

    “有毒!”烙焰门的众人一惊,忙捂着口鼻连连后退,

    褚欢颜见众人退后,赶紧趁此机会飞快地朝山下跑去,边跑还边忍不住偷笑,“哈哈哈!这哪里是什么毒药哦,这明明是刚才荣贵妃送她的渠江薄片茶粉好不好。”

    古代人饮茶可不像现在是直接冲泡的,古代饮茶都是要把茶砖碾碎,过滤,制成茶粉再行熬煮,所以荣贵妃给的渠江薄片也是一种暗红色的粉末,看起来还真有些像毒药。

    不过,红色的烟雾很快便散尽了,当烙焰门的众人发现上了褚欢妍的当,不是毒药,而只是茶粉时,立马气急败快地追了上来,褚欢妍虽拿出当年校运会百米冲刺的速度没命地往山下跑,但后面的黑衣人脚下都有功夫,穷追不舍,不一会儿就追了上来,

    褚欢妍心中暗暗叫苦,咋怎么都甩不掉这些家伙捏?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后面的追兵好像没了动静,什么情况?

    褚欢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一手扶着树,一手不停拍着胸口,猛一抬头,就看见林陌尘正立马站在她的对面,而身后那群烙焰门的人见了林陌尘,一个个定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陌尘!”褚欢妍大声叫道,心中大喜,可不知什么原因,话音未落,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这许多日不见林陌尘,伤心委屈一起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陌尘!呜呜呜……呜呜呜……”

    烙焰门的人也是无语了,这个平城郡主,我们好像也没把她怎么样吧,反而是她,刚刚杀了我们一个弟兄啊,你还赚了,至于哭得那么伤心欲绝嘛!

    林陌尘见褚欢妍跑得满头大汗,又哭得那么惊天地泣鬼神,早就心痛不已,想我林陌尘平日里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的人,现在让你们欺负成这样,还想活?

    见那帮黑衣人正端着剑愣在原地,林陌尘眼神一凛,举剑便朝那伙人飞身刺了过去,一时间只见剑光晃动,飞沙走石,日月无光,黑衣人瞬间稀里哗啦一片鬼哭狼嚎。

    褚欢妍看见林陌尘大开杀戒,也吓得止住了哭声,瞪大眼睛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直犯怵:

    “以后还是少惹林陌尘吧,这货武功这般了得,惹毛他绝对没有好下场!”

    直到邱砚等人赶了过来,林陌尘这才收住剑锋,此时,烙焰门的人已尽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再看那陆子圭,虽然还站在那里,但眼见他已经筋脉尽断,武功全废,伤得不轻,还没等人上去拿他,就忽地昏厥过去,倒地不醒了。

    “带回去!审!”林陌尘喝令,邱砚忙领着众人把还有气的黑衣人统统带了下去。

    林陌尘收了剑,走到褚欢妍跟前,见她已经不哭了,但脸上又是泪痕又是汗水,又是红色的茶粉,整得跟只花猫一样,嘴角禁不住微扬,

    “可有伤到?”

    褚欢妍摇摇头:

    “还好,就是脖子痛,”说着揉了揉刚刚被黑衣人敲晕时伤到的肩膀:

    “泰森呢?看见我的泰森了么?”

    林陌尘不语,稍稍掀开褚欢妍的衣领,就见她脖肩上一大片红肿,因她皮肤本就白皙如雪,所以这红肿看起来要比一般人的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没伤到筋骨,”林陌尘帮褚欢妍提了一下衣领道:

    “回府!”说着翻身上马,并顺手把褚欢妍也一并拉到马上,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骑在马上,和一众将士回楚国公府去了。

第八十三章. 楚国公府

    这会儿,皇宫大殿上,皇上正满脸怒容大发雷霆:

    “林陌尘这是要反了吗?当朕的长庆宫是什么地方,由着他胡来!”

    “陛下息怒!这事镇南大将军虽做得有些鲁莽,但事出有因,情势危急,老臣至始至终都在场,镇南将军在后宫亦并无出格行为,还请皇上明察,”章维忠老丞相正竭力在为林陌尘辩解,

    皇上其实也知道,就算林陌尘真有出格的行为,他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是这面子上总还是要过得去,怒气总还是要装装的。

    所以,见章丞相开口为林陌尘求情,便找到了台阶,赶紧顺着滑了下来,面色严肃地说道:

    “是何人胆敢在皇宫劫人,查!给朕好好查!”

    “皇宫内郡主被劫持,宫门失察,是微臣失职,臣自知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恩准在下先查实事情原委,再行责罚!”严都尉也在一旁求禀。

    “岂有此理,你这禁军首领是干什么吃的!大白天的宫门失守,你还有脸求禀?”

    皇上越想越后怕,这大白天的,能在宫里把个大活人给劫走,那若要加害他岂不易如反掌,这长庆宫也太不安全了,太让人担惊受怕了,当下便削了严都尉的官职,拖出去一顿板子,又命章丞相亲自协助御史台测查此事,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方罢。

    再说褚欢妍,跟林陌尘骑着马,带着亲随将士一路回到楚国公府,大门前早有马夫过来候着了,林陌尘下了马,把缰绳递给马夫,便将褚欢妍抱了下来,褚欢妍脚一落地,就抓着邱砚急切地问道:

    “泰森呢?我的鹰呢?”

    “已交给府里的郎中,郡主请随我来,”说着便引褚欢妍进了楚国公府。

    认识林陌尘这么久,这还是褚欢妍第一次进楚国公的府邸,一进门就发现,这国公府的建筑和陈设果然与别家不同,前厅大堂比别人家大出数倍不说,两侧还建有整齐的兵营,中间开阔地带有一个操练场,大堂后面建有公厨和伙房,看这架势,国公府里同时养着几千兵丁一点不成问题。

    褚欢妍跟着邱砚来到一间偏房,一进门就见泰森闭着眼一动不动躺在案台上,

    “泰森!”褚欢妍哭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泰森,见它还有体温,知它还活着,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郎中,这郎中名叫苏木,是林陌尘身边的亲随,也是黑甲军中的常随军医,医术高明,很得林陌尘信任,褚欢妍在黑甲军中也曾见过。

    “郡主的鹰无碍,箭矢已经取出,伤口也已处理过了,现在这样,是因为用了麻沸散的缘故,再有一个时辰便可苏醒过来,郡主尽可放心。”

    褚欢妍听苏木这样说,这才收住哭声,对泰森道:

    “你好好呆着,我一会儿再来看你,”说罢跟苏郎中道了谢,便随林陌尘出了偏房。

    这时,林陌尘唤过亲随王寅博和邱砚,交代了些什么,便让随行的众将士散了,自己则领着褚欢妍来到后院。

    楚国公府的后院,是主人和下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大大小小有十几个独立的院落,原先住着楚国公府各院家眷,后来楚国公被派往南地做节度使,经营地区主要转移到了南方,这里就闲置下来,只留了些下人每日看守打扫,以便主人偶有回京之时居住。

    林陌尘的院子在东面,一走进院门,就见几个小厮垂手站立两旁,林陌尘吩咐了几句,那些仆人便赶紧退下各自忙碌去了,褚欢妍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些下人都是男丁,居然没有一个丫鬟,看来这林陌尘还真是不近女色啊。

    林陌尘把褚欢妍带到内室,卸下武器,自己换了身半旧的浅色便袍,便对褚欢妍道:

    “过来,”褚欢妍不知他要做何,只得乖乖跟了过去,

    林陌尘指着褚欢妍的衣服道:“解了,”

    褚欢妍一愣,本能地抓紧自己衣领,警惕地看着林陌尘:

    “你要干嘛?”

    林陌尘没理她,指了指桌上的衣物,背过身去,

    “切!”褚欢妍松了口气,早说嘛,吓我一跳,她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早上进宫时穿的这身衣服早已滚了一身泥,刚才在龙溪山上逃命的时候还被挂破了几处,现在她整个人又脏又破,简直就是衣衫褴褛。

    “府上没有女眷,衣服先将就,我已差邱砚和王寅博去郡主府把你的行李送过来了。”林陌尘背对着褚欢妍道,

    “哦!谢……”褚欢妍边解衣服边应着,可谢字还没说完她就忽然发现哪儿不对:

    “没有女眷?那蓝玉姑娘呢?”

    “玉儿现不在府上,”林陌尘简短回答,也没说蓝玉去哪儿了,

    “哦,”褚欢妍脱下衣裙,换上干净的袍子,忽然又发觉哪儿不对:

    “你刚才说什么?把我的行李送过来?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回去就好了?”

    “从现在起,你就住在楚国公府,出行需经本将军准许,在本将军眼皮底下,看谁人还敢造次。”

    “什么?你……”褚欢妍没想到林陌尘这么霸道,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帮自己做了主,想着自己住在这戒备森严的楚国公府,出入不便,貌似失去了自由,便大声嚷道:

    “不要!我不要住你府上!我要回家!再说……再说惠儿兄妹还在我那儿呢。”

    “这个你不用操心,东黎世子和郡主也一并接来,”

    想到自己非但没了自由,连溜出去找惠儿玩的借口也让林陌尘给堵了,褚欢妍的小脾气就蹭了上来,把脏衣服往地上一摔,冲着林陌尘的后背大声道:

    “凭什么?凭什么我住哪儿都要你管?凭什么我的事情要你来给我决定?”

    林陌尘慢慢转过身来,也不恼,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浅笑,居高临下一字一句恨恨道:

    “就凭我是镇南将军,你是我的女人!”

    这人!这人也太不讲理了!

    褚欢妍气得大声嚷道:

    “林陌尘!谁要当你的女人……你……”见林陌尘居然还笑,更是被气得抓狂,她大声尖叫道:

    “啊!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住这儿!”就想伸手去挠林陌尘,

    可是……可是,咦?这手在哪儿啊?这谁的衣服啊?袖子也太长了吧,抖搂了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手在哪儿。

    这坑人的衣服,不但衣袖长,袍子也长,拖在地上,褚欢妍一不留神,就踩着了自己的长袍,一个踉跄摔了出去,正好扑到林陌尘身上,林陌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这才没被摔着。

第八十四章. 守宫砂

    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厮来回:

    “将军,水打来了,冰块也送来了,”褚欢妍见有来人,止住尖叫,安静了下来,林陌尘打横抱起她冲门外说了声:

    “放着,退下”便把褚欢妍抱到凳子上坐好,亲自到门口取来水和冰块,

    褚欢妍穿着林陌尘的衣服,宽宽大大像披了件床单,手也伸不出来,走一步都艰难,只得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林陌尘拧了面巾走到褚欢妍面前,一只手端起她的下巴,一只手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和汗迹,动作虽有些笨拙,但却很温柔,褚欢妍还在生气,翻着白眼也不看他,只是扬着脸配合,任林陌尘替她擦拭。

    不一会儿,褚欢妍的花脸终于擦拭干净,林陌尘停了下来,见她生气的样子着实好玩,便含笑静静看她,褚欢妍本不想理睬林陌尘,但见他这样看着自己,立马戒备道:

    “你……你又想干嘛?”褚欢妍正盘算着,这打也打不过,闹也闹不赢,以后可要怎么对付林陌尘呢,不能每次都哭吧,就见林陌尘开口道:

    “这京城若还有什么地方妍儿想玩的,本将军亲自陪妍儿去,可好?”

    “哦!”褚欢妍有些小意外,但一转念,心里又嘀咕道:

    “整天板着个脸,跟你出去,只怕小商小贩都让你吓跑光了。”

    但林陌尘都这样说了,而且态度又这么诚恳,褚欢妍一下子也不好再发脾气,虽然心里对林陌尘的霸道还是耿耿于怀,但想到今天自己遭遇的危险,想想都还心有余悸,要不是林陌尘及时赶到,这会儿自己小命恐怕都丢了,林陌尘这样做也是为她的安全着想,便咬着唇,冲林陌尘点点头,“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林陌尘见她不再闹,也不说话,拿起一块白布铺在桌上,把冰块忽地倒在上面,然后做成一个小包袱道:

    “衣领拉下来”

    “哦,”原来这是要给她冰敷,处理肩上的红肿呢,褚欢妍搞清楚了林陌尘的意图,便很配合的把衣服脱下半边,伸出一只手,就好像现代人打预防针那样,露出了半个右肩。

    对于常常穿着无袖连衣裙,甚至吊带装的现代女孩来说,露个肩露个背露个腿什么的,根本算不上事儿,可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代,这却很大胆也很不寻常。

    褚欢妍脱下半边衣衫,就见她肌肤白皙如雪,光洁如缎,小小的香肩骨骼分明,精巧圆润,特别是她手臂上的那枚守宫砂,在白净的肤色衬托下,更是显得鲜红欲滴,夺人眼球。

    林陌尘看着眼前的褚欢妍,深吸一口气,竟有些呆住了,虽说他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府里的女眷,母亲给他安排的美妾多了去了,但像褚欢妍这样天真烂漫,纯净无暇的女孩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褚欢妍见林陌尘定定看着她的肩背发呆,有些莫名其妙,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又看看林陌尘:

    “不会吧?伤得很重么?我咋没感觉呢?”

    林陌尘见褚欢妍问,忙回过神来,也不作答,只得装着细心给褚欢妍冷敷伤处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稍倾,林陌尘停住手上动作:

    “好了,”

    “这就好了?不上药么?”褚欢妍正觉得很享受呢,

    “现在不用,明日再用药,”

    “哦,”褚欢妍穿好衣服,终于把袖子给撸了起来,她找来一根细绳,穿过颈肩,像日本人捆扎和服袖子那样,把又长又大的衣袖固定好,又把长袍的腰部翻上去折叠了一截,绑好腰带,这回总算能站起身来活动,不至于摔倒了。

    林陌尘看她这样鼓捣自己的衣服,真没想到衣服还可以这样穿,居然还挺好看,禁不住赞道:

    “甚好!”

    褚欢妍还是第一次听到从林陌尘嘴里说出赞美她的话来,简直要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不过心里面倒很得意,笑着道:

    “当然了!学首饰设计自然也是要修服装设计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忙住了口,紧张地看着林陌尘,还好,林陌尘好像并没听懂,也没太在意,褚欢妍这才放下心来,赶紧转移话题道:

    “陌尘,我饿了!”

    确实,从早上进泰安宫到现在已是接近申时,褚欢妍还滴水未进,能不饿么,林陌尘朝着门外拍了拍手,就见一小厮垂手进来,林陌尘略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下人拿了饭食来,熟练地摆好,褚欢妍是真饿了,三下两下就扒拉了两碗饭,林陌尘端着茶杯在一旁道:

    “慢些,看噎着。”

    “陌尘,平州城的西凤楼可是你的?”褚欢妍边吃边道,完全不记得古代大家闺秀还得食不语,寝不言了,

    “嗯!”林陌尘点头,

    “听说西凤楼的菜可好吃了,要不回去请我吃一顿呗?”褚欢妍想起那日在邯城的訾岚阁,邱砚跟她吹嘘来着,说西凤楼的味道要比訾岚阁还强,

    “唔,京城的西凤楼比平州更胜一筹,”

    “真的?”褚欢妍高兴得眼睛发亮:

    “那你刚说的话可算数?”

    “唔,算数,”

    “那我要去京城的西凤楼,你请客!”想着店家老板亲自陪同,亲自请客,简直不要太舒坦。

    “好!”林陌尘应道。

    这夜,长庆宫的一处偏殿里,陆婓正唯唯诺诺跪在娘娘面前,一个劲磕头:

    “陆某没用,陆某无能!请娘娘息怒!但凭娘娘责罚!”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责罚你何用?”透过娘娘脸上的面纱,陆婓都能感到她的怒意。

    “那平城郡主太过机灵,是属下大意了,”陆婓也满脸懊恼,他本以为,在邯城,褚欢妍得以逃脱,是因为有林陌尘和墨桅堂的护卫相助,如今在宫里,她一个小丫头落了单,又没半点武功,要抓住她简直易如反掌。

    谁承想,这次比上次输得还惨,非但没能得逞,还折损了那么多烙焰门高手,连侄子陆子圭也被擒了去,不知是死是活,陆子圭被擒,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活着招供,也就意味着烙焰门暴露,彻底跟林陌尘杠上了,想想那个林陌尘,陆婓把心一横:

    “请娘娘放心!陆某这次亲自出马,定让那林陌尘知道我烙焰门的手段!”

    “嗯!这回不可再掉以轻心,需得仔细谋划,考虑周全……”说着招手让陆非近到身边,在耳边面授机宜,陆婓听罢,连连点头,

    “还是娘娘手段高明,陆某定当遵循,小心行事,请娘娘放心!”

第八十五章. 西凤楼晚宴

    自从褚欢妍住进了楚国公府,虽说没有在自家宅院那般自由,却少了许多人情来往,许是宫里宫外女眷的邀约都被林陌尘那凶神给挡了回去,又或许是她在宫里遭劫,那些嫔妃不敢再惹麻烦,这些日子竟再没人来请她入宫。

    摆脱了整天进宫应酬的烦恼,褚欢妍和施惠每日就只在楚国公府里调养泰森,逗弄银宝,斗鱼赏花也甚是悠闲。

    泰森的伤经过苏郎中的精心治疗,悉心照料,已无大碍,只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翅膀缠着绷带,不能飞得太远,只能在院墙里扑腾几下。

    经过这次遇险,褚欢妍和泰森越发亲密,也越发默契,每日一应喂食换药褚欢妍都是亲力亲为,那泰森也更是依恋褚欢妍,终日形影不离。

    褚欢妍有泰森,而施惠有银宝,只是鹰隼本就是蛇类的天敌,所以只要泰森在,银宝就只是整日乖乖地卷缩在施惠怀里不肯出来,这银环蛇本是很凶悍的毒蛇,但整日被施惠掖在怀里,也不咬她,褚欢妍很是奇怪。

    后来,还是施恩说出了缘由,原来,他这妹妹因从小生得娇憨可爱,甚得父亲东黎王的喜爱,才六七岁时,就带着她到处游玩打猎,在一次狩猎中,施惠不慎被一条剧毒的蛇王咬伤,命在旦夕,亏得当时路遇一个猎户,抓了那条蛇王,斩了头尾,滴出一碗蛇血来,就着山里猎户自家泡制的百毒虫烈性药酒喝了,这才解了施惠身上的剧毒,捡回条命来。

    谁知后来惠儿痊愈后,东黎王便发现,再带她出去狩猎时,那些毒蛇毒虫都绕着她走,没有再敢接近的,就算施惠偶有不小心被毒蛇毒虫咬了,也只稍稍红肿,并不会有性命之虞,这也就是为什么施惠可以豢养银环蛇当做宠物的原因。

    褚欢妍获悉了这段奇闻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想到,如果蛇王的剧毒可以化解,那林陌尘身上的毒是否也有可能找到化解的办法呢?

    这些日子,林陌尘仍旧忙碌,白天几乎见不到人影,只每天晚上就寝前会过来探看,他把褚欢妍和施惠安排在一处叫作落云居的独立小庭院住着,这座小院,原是林陌尘的母亲蒙氏夫人所居住,所以一应家什器具,日常用品都甚是齐备,褚欢妍和施惠住在里面也很是方便。

    现在,这落云居,除了邱砚,施恩两人,林陌尘又加派了多个暗卫守护。

    这日傍晚,褚欢妍和施惠正在院子里玩耍,就见邱砚走了进来:

    “郡主,大将军请两位郡主到西凤楼晚宴,”

    “哈哈哈,你家大将军果然守信,邱砚,你不是说西凤楼的菜品比訾岚阁还好吃么,今天我们可要一饱口福了。”

    两个女孩更了衣,高高兴兴出了楚国公府,早有一辆马车在门口等候,褚欢妍和施惠上了马车,施恩和邱砚骑着马并排在前面开路,马车后面又跟着几十个带刀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就朝西凤楼而去。

    到了西凤楼,褚欢妍下了马车,就见一幢巍峨华丽的楼宇当街而立,正门牌匾上写着“西凤楼”三个烫金大字,果然,京城的西凤楼要比平州城的更加气派,比邯城的訾岚阁也更加豪华。

    邱砚在前面引路,褚欢妍和施恩兄妹进了店门,可刚踏进去,三个人就傻眼了,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可西凤楼的大堂里却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倒是两行跑堂的垂手站在那儿:

    “邱砚,没搞错吧,生意这么清淡?你还吹牛说西凤楼的菜品有多好吃呢,怎么一个客人也没有啊?”褚欢妍好生奇怪,抓住邱砚问道,

    “郡主,平日西凤楼都是座无虚席的,雅间更是要提前好几天预定,只是大将军今日宴客,吃了午饭就已经开始清场,现在西凤楼正关门歇业迎候郡主呢。”

    说话间,就见那两排跑堂的一起恭恭敬敬地朝他们鞠躬,口里齐声道:

    “恭候郡主,世子光临。”褚欢妍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什么?他吃个饭,人家都不许吃了?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褚欢妍没想到,就让林陌尘请吃餐饭而已,他会搞出这么大的阵势,现在还没吃就已经醉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店主的中年男子从队列中走出来,殷勤上前引路:

    “大将军已经在楼上了,郡主这边请!”便把一行人带到三楼的一处雅间。

    走进雅间,褚欢妍更是一愣,这雅间足有两个标准教室那么大,铺着猩红色的地毯,装潢得高贵典雅,富丽堂皇,可是,这偌大的一间屋子,中间就只孤零零的摆了一张圆桌。

    此时,林陌尘正临窗而立,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锦袍,带着金丝发冠,腰间配着宝剑,玉树临风,面如美玉,见他们进来,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坐在了主位上。

    褚欢妍和施恩,施惠也依次坐下,邱砚等一众护卫则列队站立四周,看见这架势,褚欢妍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这个林陌尘!以后再不撺掇他请客了,想吃什么还是自己来罢,这样吃饭,压力实在太大,估计根本吃不饱好不好!”

    见四人落座,店主立马挥了挥手,跑堂的便鱼贯而入,一会儿功夫就摆满了一桌子酒食,接着又有侍从倒酒布菜殷勤伺候,林陌尘先动了筷子,四人便鸦雀无声地吃了起来。

    这西凤楼的菜品本就名满京城,又加上是老板林陌尘亲自宴请,所以每道菜都是既精巧雅致又新鲜美味,很费了一番心思,正如邱砚吹的一模一样,邯城的訾岚阁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褚欢妍本就不挑食,这样美味的菜肴她自然是很中意的,只是,这氛围,实在太诡异,一张孤零零的桌子,四人围坐,身后一众护卫,包括邱砚都提溜着刀剑眼巴巴看着,屋里四周静悄悄的,甚至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侍从又殷勤得夸张,随时都在为你分食布菜,斟酒递筷,就差没直接喂你嘴里了,这饭吃得,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见褚欢妍闷声吃饭,不似平时一般活泼,林陌尘不明就里,关切地询问:

    “可是不合妍儿胃口?”

    “不是,很好吃!”褚欢妍闷闷回道,

    林陌尘一向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身边经常跟着大群护卫,所以他早已习惯了,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因此见褚欢妍闷闷不乐,甚是不解。

第八十六章. 堂主

    看得出,此时,施恩施惠两兄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虽说人家是东黎王室,但人家吃个饭也没有这样的排场,还是施惠率真,说了一句:

    “大将军,这许多人盯着惠儿,惠儿吃不下呢,”

    “嗯嗯嗯!我也是!”

    褚欢妍也一个劲点头表示赞同,忍不住朝惠儿眨眼,偷偷竖起大拇指,多亏惠儿童言无忌,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林陌尘见施惠这样说,又见褚欢妍偷偷在笑,微微一怔,似明白了缘由,随即挥退了众人,对邱砚道:

    “邱砚坐下,”

    邱砚开始还不敢就坐,但看褚欢妍笑眯眯还在冲他做鬼脸,大将军也不似平日那般威严,便也释然,大方坐了下来。

    褚欢妍这会儿才笑逐颜开,对林陌尘莞尔一笑:

    “谢谢你!陌尘。”随即放松心情大快朵颐,见褚欢妍高兴起来,林陌尘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饭,侍者送上茶水净口,又有热毛巾擦了手,就有暗卫来报:

    “回禀将军,陆子圭醒了。”

    “嗯,”林陌尘沉声应了一句,略思索,便对褚欢妍道:

    “妍儿,让邱砚先送你们回府,我还有事要办,晚些再去看你,”说着又对施恩拱手道:

    “末将告辞,请世子护送两位郡主先行回府,”说罢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等等!”褚欢妍刚刚隐约听到,暗卫来回的是陆子圭的事,就知道跟她那日被劫有关,忙叫住林陌尘:

    “陌尘,我也要去!”

    林陌尘忽然停下脚步,看了褚欢妍一眼,略一沉思答道:

    “好!”

    褚欢妍见林陌尘允了,连忙告辞施恩兄妹,跟上了林陌尘的脚步,出了西凤楼。

    此时天色已晚,褚欢妍跟林陌尘和一众暗卫骑着马,穿过街市,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这别院隐藏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间,好似在哪儿见过,褚欢妍下了马,抬头望向门楣,

    又是“黉宇书院”!难怪那么熟悉,

    那日在邯城,囚禁陆子渊的密室也在黉宇书院内,她还曾在那个书院住过一晚。

    褚欢妍将马缰交与马夫,跟着林陌尘进了书院大门,大堂上点着火烛,七八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等在那里。

    这些人好面熟,褚欢妍认了出来,正是上次在邯城老君庙与陆婓交手的那几个武林高手,

    见林陌尘进来,这几人便单腿跪地拱手齐声道:

    “属下见过堂主!”

    林陌尘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自己则走到堂上坐下:

    “带上来,”

    褚欢妍听众人不叫林陌尘将军,而是叫堂主,觉得甚是奇怪,“林陌尘什么时候有这个身份?”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满心疑惑,但她还是很礼貌地站在林陌尘身后不做声,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陆子圭被带了上来,他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但脸色煞白,手脚无力,应该是受了内伤,而且还伤得不轻。

    其实,这也要怪褚大小姐,那日龙溪山上哭得太凄惨,林陌尘一时心痛,盛怒之下出手太狠,直把他打得昏迷了几天,方才醒来。

    “堂主饶命!堂主……哦……不……大将军饶命!”陆子圭一见林陌尘,好像见到了鬼,立马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又见褚欢妍站在林陌尘身后,更是大呼: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郡主饶了小的啊!”

    “尔等是受何人指使?”林陌尘厉声喝道,

    “都……都是叔父……哦,都是帮主交代小人干的……”陆子圭战战兢兢回道,

    “我墨桅堂向来与烙焰门没有瓜葛,陆婓为何要加害郡主?”

    “回……回将军,陆……陆帮主查到……烧伤少主的是平城郡主,亦知是墨桅堂相助,又……又得知将军乃墨桅堂堂主,所以……所以这……这才想出此等主意,欲利用郡主辖制将军。”

    墨桅堂?褚欢妍又是一惊,她可听说过,这墨桅堂乃是弟子门生遍布北地的一大江湖门派,怎么?林陌尘是墨桅堂的堂主?没搞错吧?镇南大将军,林陌尘,你!你居然还是黑社会?

    其实,林陌尘早已知悉陆子圭是烙焰门的人,但没想到的是,烙焰门对他也如此了解,知道他堂主的身份,

    “嗯?是陆婓想要对付我墨桅堂?”

    “唔……唔……是……是的!”陆子圭连声应道,

    “只怕没那么简单吧!”林陌尘见他避重就轻,冷笑一声继续质问,

    “就……就是如此,帮……帮主见墨桅堂势力日渐壮大,担……担心威胁烙焰门,才……才出此下策。”

    “哼!那本将军问你,一个江湖门派,怎会入得皇宫劫人?”

    “这……这……”陆子圭见林陌尘脸色沉了下来,一副又要砍人的样子,自知谎是圆不过去的,今天不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怕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忙诺诺道:

    “回……回大将军,是宫里娘娘……娘娘指使的,是宫里娘娘要……要对付大将军……”

    “哪个娘娘?”林陌尘站起身来走到陆子圭跟前,他早就知道陆婓跟皇室有所勾连,但因他行事隐秘,墨桅堂虽派出众多探子,多方查探,至今都没能查到线索。

    “这……这……这个小的就不知了,”陆子圭看着林陌尘腰间的宝剑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早吓得心惊胆寒两腿打颤,

    “每……每次叔父遣小的进宫,都是到西门找……找王嬷嬷,小的实在不知是哪位娘娘啊!小的身份低微,都是在宫墙边候着,从……从来没……没进过宫殿……真的不知道帮主是与哪位娘娘相识。”

    “哦?”林陌尘知他不敢扯谎,心想,这偌大的皇宫,姓王的嬷嬷不在少数,再说,这位娘娘行事如此谨慎,又怎知这嬷嬷不是假冒姓王呢,

    “你家帮主与这娘娘相熟多久?”林陌尘接着问道: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得知,”陆子圭想了想又道:

    “不过……不过好像听帮主说起过,似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只怕那时小的还未出生,不可得知。”

    林陌尘扫了他一眼,见他确是不知道太多内情,便对一旁的弟子道:

    “带下去。”

    旁边护卫应了一声,把陆子圭带了下去,林陌尘又问:

    “这几日宫里有何消息?”

    “回将军,章丞相已奉旨在各后宫仔细查访,均未查到异常。”

    “哦?”林陌尘皱眉,陷入了沉思,

    看林陌尘审完陆子圭,褚欢妍心里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林陌尘应该早就发现,陆婓跟宫里的某个娘娘有所勾结,而且要联手对付他,只是现在还没能查出到底是哪宫的娘娘。

    褚欢妍看众人都眉头紧锁,默不作声,似是一筹莫展,她略想了想,便从林陌尘身后走了出来,大声道:

    “陌尘,我想我知道陆婓是跟宫里哪位娘娘有勾连。”

第八十七章. 琥珀香

    “哦?”众人皆是一惊,瞪大眼睛看着褚欢妍,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想我墨桅堂弟子,暗查了好几个月,把宫里那些被尊称为娘娘的嫔妃祖宗三代都查了个遍,均没找到蛛丝马迹,而褚欢妍这个小女子,天天不是街上瞎晃荡就是府里玩耍,也没见她做过什么正经调查,怎么就可能知晓内情呢?

    见众人满脸怀疑,褚欢妍微微一笑:

    “这皇宫里被尊为娘娘的,不单单是当今皇上的妃子吧,先皇的妃子也曾被人叫过娘娘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与陆婓私会的人定是蹇太后无疑。”

    “蹇太后?”堂上一片惊诧,是啊!怎么没想到呢?虽然现在大家都尊称她为太后,但许多宫里老人时不时还会叫她一声娘娘,也有人干脆叫太后娘娘的,只是,这蹇太后一向深居简出,不问朝政,一心向佛,怎么会是她呢?

    “妍儿有几成把握?”林陌尘虽然早就见识过褚欢妍的聪明过人,但此时也是将信将疑,

    “我有八成的把握,证明他们两人定有瓜葛!”褚欢妍很是笃定,

    “哦?妍儿此话可有依据?”

    “嗯,是这样,”褚欢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那日太后召我入福安宫,我便闻到太后所用的是一种叫琥珀香的香料,而在邯城的老君庙,陆婓朝我刺过来的时候,我也闻到他身上带着琥珀香。

    这琥珀香的味道虽极轻极淡,乍一闻,还跟其它的香料区别不大,常人很难分辨,但它的材料取自极为难得的天然琥珀,制作工艺又非常讲究,妍儿有一阵子频繁接触过琥珀,认得这味道,这种香料极精贵,一般人不会用,也用不起,所以世上并不多见。

    前阵,我时常出入皇宫,与各宫嫔妃多有接触,但除了蹇太后那里,别的嫔妃都没有人用这琥珀香的,所以,我敢断定,若是陆婓与宫里某个娘娘有关联的话,定是这蹇太后无疑了!”

    褚欢妍一番话,说得论点清晰,论据充分,底气十足,众人皆是恍然大悟,不得不叹服她的细心和聪慧,

    “好!”林陌尘面露赞许之色,蓦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大声吩咐道:

    “飞鸽传书给邱石和玉儿,让他们仔细查实,其余人等继续盯着福安宫,一旦发现陆婓踪迹,速速来报。”

    “是!”众人齐声应道,领命退下。

    听林陌尘吩咐传书给邱石和蓝玉,褚欢妍这才忽然想起,难怪那天林陌尘说蓝姑娘不在府里,还有那个平时总是半步不离,跟在林陌尘身旁的邱石也好久不见,好像自从紫云殿宫宴过后,就没再见过这两人,原是被派往外省去了。

    因为外围和内线一直查不到陆婓与宫中的关系,但宫中此人就如藏在背后的一把利刃,不拔出干净就是一个隐患,迟早要祸害墨桅堂,乃至楚国公府的利益,所以,林陌尘便派邱石蓝玉二人到陆婓的原籍蜀州,从旧事查起。

    说到这个蜀州,不但是陆婓的原籍,也是邱石邱砚兄弟俩的原籍。

    原来,邱石十四岁那年,因父母双亡,家中叔婶多有不容,便一气之下,带着只有十岁的弟弟邱砚一同投到楚国公帐下。

    楚国公看他兄弟二人年纪虽小,但忠厚老实,做事勤勉,又与同样年纪的林陌尘甚是投缘,所以让他二人陪伴在林陌尘身边一起习武,并充当林陌尘的护卫。

    而邱石这些年跟随林陌尘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是屡立战功,林陌尘十八岁被封平南将军那年,邱石也同时被封为中郎将,官居四品。

    这次回蜀州探查陆婓旧事,因邱石熟知当地风土人情,又有许多故交,林陌尘便打算遣他兄弟二人同去,当然也有怜他二人多年在外征战,让他们趁此机会回趟原籍顺便祭拜父母的意思,但转念又想,邱石勇猛耿直,邱砚单纯率真,一团孩子气,这两兄弟都有些缺心眼,恐不能担当此任,正想着是否另择他人,蓝玉瞧出了他的犹豫,禀道:

    “师兄,玉儿愿随邱大哥前往蜀州,”

    这邱石和蓝玉,是林陌尘身边的左右副将,从蓝玉来到林陌尘身边那天起,便一左一右跟随林陌尘,已有五年多了,两人倒是默契,而且,蓝玉一贯从容冷静,与邱石的风风火火粗枝大叶正好相抵,所以他二人此去蜀州倒是相宜:

    “快去快回,务必查探详实,”林陌尘嘱咐道。

    二人领命,连夜出了京城,快马加鞭朝着蜀州方向而去。

    蓝玉出了京城,仍旧穿着一身男儿装,她身材高挑挺拔,面色冷凝,又是练武之人,穿着男装更是显得眉清目秀,英姿飒爽,神采奕奕,像极一个行走江湖的翩翩公子,不像那褚欢妍,身量娇小,形容妩媚,穿起男装来,怎么看怎么别扭,任你如何伪装都不像个男人。

    邱石看在眼里,暗暗叹道:

    “这世上只怕再没蓝姑娘这般标致的人物了,不晓得咱们将军的审美怎么这样古怪,偏偏会喜欢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褚大小姐,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蓝玉是个冷僻少言的女子,在军中也不甚与人交往,除了和邱石偶尔交谈几句,也没个说话的人,与其整日看着师兄和平城郡主两人眉来眼去秀恩爱,还不如出趟公差,躲一时算一时。

    所以,这一路上只是埋头赶路,并不发一言,邱石早就习惯了她的冷肃,也不觉得有异,两人便这样一路无话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跨府越郡朝着蜀州赶去。

    这日,二人途经一座小县城,见天色已晚,便随意寻了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暂且落脚。

    见蓝玉还在房中梳洗更衣,邱石不便打扰,便自己下楼向店家要了几样小菜酒食,坐在店堂里吃了起来。

    四下打量,有七八个客商装扮的大汉正在吆五喝六的猜拳行酒。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独坐一隅,自斟自饮,随身携带的一支晶莹玲珑,墨绿色的玉杖,格外引人注目。

    这样的乡野小店,一般都是过路的客商,行走江湖的侠士歇脚,期间也有些从事特殊服务的女子混迹谋生。

    见邱石一人在此喝酒,一个装扮妖冶衣着暴露的女子便凑了过来。

第八十八章. 客栈

    “客官打哪儿来呢?”那女子妖媚地靠了上来,

    “京城,”邱石埋头喝酒,

    “哎呀!京城啊!难怪客官看起来气度不凡啊,客官这是要到哪儿去呢?”

    “蜀州,”邱石虽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将,但心地善良,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好,免得也不会同林陌尘那个凶神这么合拍,便是面对这些风尘女子的烦扰,他也只是保持着距离,并不会表现出鄙视和不尊重。

    “唉!这旅途漫漫,客官孤家寡人不寂寞么?奴家陪客官喝一杯吧,”那女子说着,也不管邱石是否同意便坐了下来,自顾自拿了碗就沾酒来喝,

    邱石也不理论,只是淡淡一笑,眼角余光,忽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已在书生身旁落座,此人速度之快,让邱石深吸一口凉气,立刻警觉起来。

    那女子见邱石笑而无语,以为他已上道,便得寸进尺,凑到邱石身边:

    “客官若是寂寞,这漫漫长夜,就让奴家好好陪陪客官吧……”

    “好啊!旅途寂寞,又折了买卖,正苦闷心烦,难得一乐,来喝酒喝酒。”邱石嘴里胡乱应承着,心里暗自盘算:

    自己何不借机与这风尘女子周旋,以掩盖身份,暗中偷听这颀长男子与书生在聊什么。

    女子见邱石如此爽快,更是一阵格格娇笑:

    “没想到客官如此善解风情,来,奴家与你喝个交杯酒,”说着提起裙子就想往邱石腿上坐,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滚!离他远点!”这口气简直就是林陌尘的翻版。

    那女子一惊,循声望去,就见蓝玉正柳眉倒立瞪着他俩,

    “哎呦!这位客官,带了相好的来怎不早说,”又瞟了蓝玉一眼撇嘴道:

    “切,有什么了不起。”说罢抄着手向店里其他客人走去。

    邱石愣愣看着换了身女儿装的蓝玉,刚想说什么,就被蓝玉嗤道:

    “哼!没想到邱大哥也是这样的人!”

    “我?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了?”邱石自知有嘴难辨了。

    蓝玉也不作答,也不搭理邱石,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喝起酒来。

    邱石此时也不便多做解释,默默喝着酒,一直留意着那边书生二人,尖着耳朵,于一片嘈杂声中隐隐听到“烙焰门四大高手已全部出城”之语。

    邱石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二人不仅是武林中人,更与烙焰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在盘算如何接近二人,探寻烙焰门更多隐情。

    却见二人双双起身朝门外走去,颀长男子步履缓慢,大不似来时那般迅捷,年轻书生手拄墨绿色玉杖,一瘸一拐,原来是个残疾。

    我去,竟是些什么人啊?邱石错愕的半张嘴巴,目送二人踱出门外,回过神来,才发现整整一坛酒,已被蓝玉喝了个底朝天。

    蓝玉似还没有尽兴,又对店家嚷嚷道:

    “拿酒来!拿酒来!”

    邱石知她酒量可以,但也不是这样喝法啊,赶紧拦住店家,低声对蓝玉道:

    “蓝姑娘,你我有要事在身,明日还要赶路,还是少喝些罢。”

    蓝玉瞪了他一眼,把腰上的剑取下来,“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

    “店家,还不拿酒来?”

    “哎哟!太吓人了!”店家见这架势,抱着个酒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哆哆嗦嗦直拿眼睛看着邱石,表情复杂。

    邱石无奈地冲他笑了笑,接过酒坛,亲自给蓝玉倒了碗酒,递到她跟前,语气温柔地说:

    “喝吧,只是,最后一碗,好吗?”

    蓝玉端起碗又是一饮而尽。

    或许,是有了些醉意,蓝玉见邱石一直定定看她,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

    “邱大哥你来告诉玉儿,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娇媚柔弱的女子?为什么师兄喜欢?你也喜欢?”

    “唔?我有么?”邱砚一时反应不过来,

    “从小到大,师傅只是教玉儿不要怕吃苦,要好好习武,要一心一意对师兄,从没教过玉儿要如何娇媚,师傅为什么就不告诉玉儿,其实你们都不喜欢玉儿这样的女子,你们都喜欢褚小姐那样的……呜呜呜呜……”说着竟抽泣起来。

    邱石认识蓝玉这五年来,还从未见过蓝玉酒后失态,也从没听她说过这么多话,见她眼神迷散,似有了醉意,应是酒后吐了真言,又是讶异又是心痛,连忙辩解道:

    “玉儿你错了,我哪有喜欢娇媚柔弱的女子,我倒觉得玉儿这样的最好!”

    “邱大哥不用安慰我,玉儿明白的,玉儿性格孤僻,不擅言辞,不招人喜爱,呜呜呜……可师兄不也一向如此么?”

    “这……”

    听她这样一说,邱石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是啊!会不会就是因为蓝玉跟大将军性格太像,都是冷肃又不喜言语的人,所以才不来电啊!

    他现在回想起来,自从遇到平城郡主后,林陌尘貌似脾气变了不少,脸上也时常挂了笑容,看来人家说的性情互为弥补还真有点道理啊。

    比如他自己,风风火火的直肠子可不就喜欢玉儿这样安安静静的女孩么,想到这儿,邱石轻声道:

    “玉儿有玉儿的好,郡主有郡主的好,各花入各眼,玉儿也是个招人喜爱的女子,切不可妄自菲薄,看轻自己啊。”

    蓝玉抬眼看着邱石,表情哀伤:

    “可是玉儿入不了师兄的眼。”

    “唉!”邱石轻叹一声,感觉自己小心脏好似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瓣:

    “蓝姑娘长途跋涉许是劳累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蓝玉恨恨瞪了邱石一眼:

    “是玉儿妨碍你了吧?若不是跟玉儿同行,你指不定多风流快活罢。”

    “我……我?玉……蓝……蓝姑娘怎么……怎么这样看我……”邱石真是百口莫辩,急得都结巴了。

    这时,只听门外一阵嘈杂,呼啦啦涌进十来个轻衣短打的精壮大汉,各个持械在手一脸杀气,来到店内亦不落座,凛厉的目光在店内每个人脸上一一划过。

    客人们都不敢言语,饮酒的停杯唇边,夹菜的举箸半空,说话的口张舌僵,整个店堂内立刻鸦雀无声,时空仿佛凝固了一般,店小二哪敢上前招呼,躲在柜台后面,探着脑袋,瑟瑟发抖。

    邱石手按剑柄,暗暗调整坐姿,警惕着任何不测的突然发生。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听“啪”的一声,酒醉的蓝玉一拍桌子,高声对着邱石道:

    “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娇媚的女子,不喜欢我?”

第八十九章.虎落平阳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不仅邱石,连所有客商和那十几位精壮大汉都有点蒙圈,这画风也变得太快了吧!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到邱石身上。

    躲在墙角的那位衣着暴露的风尘女子忍功不足没有绷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由于蓝玉背对着大门,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意识已经有些飘忽,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失恋的哀伤里,对身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醉眼朦胧的望着邱石,继续问道:

    “你教教我如何娇媚,怎么让你们男人喜欢。”

    众目睽睽之下,把个邱石臊得恨不得遁地而去,一张原本英武的面孔一阵红一阵白,真的就要恼羞成怒了。

    邱石强压着怒火,心里暗自叫苦:

    好你个蓝玉,等事情办妥,回到京城,我一定要在将军面前重重参你一本,打你个七荤八素,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邱石正在心里暗自发狠,却见蓝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潮红的俏脸上依然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邱石心中顿生哀怜,刚刚的铁石心肠,立刻化作一腔柔情。

    “哈哈哈,”众人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这真个是,世间男子多薄幸,世间女子最痴情啊!”

    说话间,只见这些人一字排开,闪出一条道来,四位年纪三十开外的中年人阔步而入。

    来人正是陆婓手下,那日在邯城的关帝庙,与林陌尘的暗卫们过招的烙焰门四大高手,被蜀州百姓戏称为“虎落平阳”的:齐飞虎、姜洛九、陆一平、沈浩阳。

    四人进入客栈,一面叫嚷着店小二出来招呼,一面嘻嘻哈哈的依旧谈笑风生,根本没把店里的客人放在眼里,更是毫不掩饰地对邱石和蓝玉二人投以怜悯和不屑的目光,脸上那副傲慢的神态,似乎在说:

    好一对哀哀怨怨的痴情小儿女。

    岂不知,他们眼里的这对痴男怨女乃是镇南大将军林陌尘手下的一对爱将,几度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叱咤疆场的英雄豪杰。

    面对这些人的傲慢无礼,邱石一肚子怒火,恨不得立刻长剑脱鞘,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但转念一想,自己还身负使命,从四人走路的步伐身态来看,个个都武功深厚,绝非等闲之辈,若是四人联手,自己恐无胜算,再加上旁边那十几位精壮大汉,还有面前这个烂醉如泥的“拖油瓶”,哎,动手容易,收拾烂摊子可就难了,还是罢了……罢了……。

    邱石收回目光,装出一副憨厚老实的神态,拨拉了几口眼前的油炸花生米,在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着,细心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店小二已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摆好饭菜,众大汉甩开膀子,风卷残云般胡吃海喝起来。

    为首的四人吃相略显文雅,几杯热酒下肚,一位首先发起了牢骚:

    “齐大哥,你说我们这个副帮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怎么就闹了这么一出,害得整个蜀州城都鸡飞狗跳的。”

    这位被称为齐大哥的正是烙焰门四大高手排名第一的齐飞虎,说话的是老三陆一平。

    没等齐飞虎发话,老二姜洛九抢先道:

    “说的也是,我们烙焰门与瑞王府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少有瓜葛,副帮主怎么会突然打起瑞王府的主意来?”

    陆一平又道:

    “瑞王府是正牌的皇亲国戚,副帮主不会不知道瑞王可是当今圣上的娘舅吧,那瑞王岂可善罢甘休?”

    烙焰门?瑞王府?这正和自己此行的任务息息相关,邱石立刻打起了精神,心中暗忖: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两家正剑拔弩张,只是不知这副帮主又是何许人也?

    看着面前酒醉不醒的蓝玉,为掩饰自己不被怀疑,邱石只得装作未吃饱的样子,一面噼里啪啦的又吃又喝,一面静听四人谈话。

    “这件事,四弟怎么看?”齐飞虎问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浩阳。

    面皮白净,一幅书生模样的沈浩阳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件事绝非那么简单,现在不仅我们烙焰门的人在找副帮主,瑞王府那边也在四处搜捕,并且江湖上其他门派也卷了进来,据我所知,云梦山庄近日也有所动作,有人看见庄主邓千羽和他的手下萧一剑在蜀州城中出现。”

    “不错,一步绝尘燕别鸿也来了”齐飞虎道。

    “莫非,他们是瑞王请来的帮手?燕别鸿素来与我们烙焰门为敌。”陆一平问道。

    “不会。”沈浩阳肯定的说:

    “瑞王蹇游虽平素行事乖张,蛮横无理,但处理这件事却十分小心低调,毫不张扬,至今已事发多日,但几乎无人知道副帮主从瑞王府盗走的是什么?”

    四人面面相觑,沉默无语。

    良久,姜洛九低声道:“有人怀疑是陆帮主在背后指使。但似乎又不像。”

    齐飞虎急忙截住话头:

    “不用瞎猜了,找到副帮主不就真相大白了,来,喝酒喝酒。”

    这边邱石正听的云里雾里,理不清个头绪,一不留神,趴在桌上熟睡的蓝玉,瘫软的身体已悄悄从桌边滑落,“通”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惊得四人腾身而起,拉开架势,定睛看时,只见秀发凌乱,衣衫歪扭的蓝玉正从地上爬起,蒙头转向的环顾四周:

    “谁?谁打我?刚才是谁打我?”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臊得邱石再一次无地自容。急忙扶着站立不稳,依然蒙着圈找人打架的蓝玉向后边客房退去。

    蜀州地处大周西部,与西临国接壤,是个人口稠密商贾云集的繁华城镇。

    这蜀州瑞王乃是世袭的爵位,蹇家先祖曾随先帝征战有功,敕封瑞王。因深得先帝宠信,而遭群僚妒嫉,饱受中伤,为避杀身之祸,乃主动交出兵权,解甲归田,只留爵位,远徙蜀州,乐得作一富家翁,安享晚年。

    蹇家后辈也无一人出将拜相,只是承袭了爵位,逍遥度日,至今已传了四代。如今的瑞王蹇游正是当朝太后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

    蹇家在蜀州深耕数代,人脉广博,势力雄厚,又有着皇亲国戚的金字招牌,哪个不敬他三分?谁会吃饱了没事,去瑞王府找不自在?

    就连江湖第一门派烙焰门,也从未敢招惹过瑞王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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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痛失我爱,异世再续奇缘!
你是林舸?还是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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