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再见禄东赞
岭南的权力说到底是朝廷从这些老家族手里要过来的，作为这里的地头蛇，他们不想谋反，就只能配合。
冯盎去世后，朝廷下得手很重，没有缓和的就接收了岭南的大部分权力。这几家虽然在当地还有很高的声望，但是已经不成气候了。
有冯盎在前，对于这几家，朝廷的意思还是表彰。既然收了权力，在其它地方给他们补偿就是了。
爵位每家都有，官职每家都有，除了权力交接外，他们的家产朝廷没有触动一点。也就是说，这些家族还是能在岭南过富足的日子。
知道逍遥王不是来处置他们的，几个家主都不约而同的送了一口气，随即邀请冷锋到每家都做做客。逍遥王出京，本身就像是钦差一样，只要为他们美言几句，就够他们两代受用的。
对于邀请，冷锋来者不拒，都答应了下来，至于去不去，那就是说不好的事情了。
这些家主也知道，在说出“扫榻以迎”的话后，就急冲冲的回了家。
现在几家都有点乱，得赶紧把消息送回去。
冯家祖宅属于冷锋的那几间屋子居然还留着，睹物思情之下，冷锋拒绝了冯智戴去新居的邀请，执意住到了老地方。
李泰李恪不是第一次来岭南，但是张仲清李继愿等人却是第一次，既然是旅游团，那就不能由着领队的性子胡来，要考虑到所有人的感受。
身在岭南冯家的地盘，自然不愁花用，也不愁没有向导，把所有人放鸽子后，冷锋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起来，果然头痛欲裂，李继愿就伺候在床前，并没有出去玩。
冷锋感受得到，这个小家伙是真的担心自己，不是出于父亲的命令或者谁的劝说。
头脑恢复清明后，冷锋就让李继愿取来地图，给他讲解海洋的重要性。
“咱们这个世界的版图你是见过的。作为东方的巨龙，咱们大唐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目前跟别国的交流，陆路是主要的。但是，要说便利，还是海路最合适。这几年南海舰队在有目的的护送商船，跟随商船的航道，大唐跟天竺、大食之间的海上路线逐渐成熟起来。
劳师远征是为大忌，但是如果有船作为后方，就算走海路远征大食天竺也不是不可以。武力的威慑只能威慑到临近的国家，比如突厥。但是海路上的威胁却能抵达任意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只要在非洲这个地方把两个海洋挖通，就能直抵欧洲。”
李继愿仔细的看了一遍海图后疑惑道：“可是师公，那父皇为什么不发展南海舰队呢？既然海洋宣示武力是很好的一条路，为什么父皇不赶紧实施？”
摸了摸李继愿的头，冷锋笑道：“因为不合算，现在咱们大唐跟他们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还用不着威慑他们。跟宣扬国威比起来，国内的建设才是重中之重，大唐的百姓苦了太久了，总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才能继续放眼国外。军队打仗都需要一个坚实的大后方呢，更不要说一个国家了。只要咱们大唐整体的富强起来，那么不管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至于我说的通过海洋宣示武力的事情，估计就是你要做的事情了。你的父皇母后甚至是大哥，都对你寄予厚望，这次师公来岭南，你父皇不顾你的年龄把你送过来跟随，就是让你实地看一看大海的辽阔。不过师公不会带你上船出海，现在经历这些对你简直是摧残，你只要有一个大致的印象就好了。”
自从李继愿出皇宫跟随自己后，冷锋就猜到了李承乾的意思。他的皇位是通过禅让得到的，他也必将通过禅位把皇位继承下去。
按理说李继宇是最合适的对象，但是这小子选了跟老爹截然不同的道路。李承乾是老老实实的等着继承大统，他却迷上了科研，并且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搞科研的人当皇帝对大唐是不负责的，更何况比起当皇帝来，李继宇更希望自己有很多的时间帮着王叔破解那些难题。
李承乾希望自己的儿子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所以把王储的目标放到了李继愿的身上。
小孩子的可塑性很强，从现在培养起来正合适。冷锋周游大唐，对李继愿而言也是一个开阔见识的好机会，这一次的旅程，将会成为这个未来帝皇的养分。
讲了很多话，头有点晕，冷锋不得不重新躺回了床上。
半睡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了冯智戴的声音，貌似急迫。
从睡眠中强制让自己清醒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了，弄醒了自己后，冷锋就走出了房门。
虽然精神还是不怎么好，但是头已经不疼了。
门外，李继愿涨红了脸阻拦冯智戴不让他入内：“师公还醉着，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能现在叫他老人家。”
拍拍李继愿的肩膀让他闪开，见冯智戴一脸焦急加兴奋的怪异神色，冷锋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焦急？别告诉我是你家水井变成了石油矿井。”
冯智戴笑道：“差不多的好事，南诏那边的边将抓住了一个人，您绝对想不到会是谁。”
南诏边境抓到了人？
冷锋想不出抓到了谁能让冯智戴兴奋成这样，只能等着冯智戴揭开谜底。
冯智戴咧着嘴笑道：“禄东赞！”
“禄东赞？”
冷锋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禄东赞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根据天竺探子的消息，禄东赞带着小赞普，强势的杀入了天竺，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攻下了很大一片平原，杀得天竺人节节败退，还不敢反扑。
这家伙不帮着他的小赞普打土地，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带着好奇，冷锋跟着冯智戴去了大牢，准备亲眼见见。。
没有见到禄东赞本人，他实在不愿意相信禄东赞会灵异一般的出现在这里。
虽然禄东赞几乎换了一个模样，冷锋还是直接把他认了出来。
第1009章 悲剧英雄
边军抓住的不止禄东赞一个，还有三千残兵。
这是真正的“残”兵，原始的战斗方式造成的损害也一样的大，跟随禄东赞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吐蕃士兵。
进攻天竺不过几年，禄东赞就被日头晒得漆黑，殚精竭虑到了最后，把原本熊一般的汉子折磨成了猴子。在他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狐狸尾巴，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知道他的想法，吐蕃顶不住压力，离开了赖以生长的高原，抛弃了祖地，是足以含羞九泉的事情。这样的罪过让小赞普来背是完全不能的，所以他就干脆当了恶人。
如今既然他出现在了这里，只能说明吐蕃政权已经在天竺站稳了脚跟，不需要他继续当什么摄政大臣了。
枷锁依旧锁不住禄东赞的英雄气质，拱拱手就笑道：“多年不见，护国公倒是神采依旧啊，想不到在这岭南之地，还能看到长安故人，对我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本来边军应该把他们集体送到长安，或者交给地方刺史上书请求朝廷定夺的，但是既然逍遥王就在高州，他们觉得送到这里就很好。
命人带来桌椅美酒，还让士兵解开了禄东赞的枷锁，随后冷锋邀请禄东赞共饮。
英雄就要获得尊敬，对吐蕃而言，禄东赞和蜀中诸葛差不多，都是殚精竭虑的人物。只不过诸葛留下了身后名，禄东赞却只留下了骂名。
也不知道这份委屈，什么时候才能得以昭雪。
解开枷锁后，禄东赞好一阵活动肩膀才坐下，岭南的米酒，他一口就喝掉了一整壶。
李继愿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野人一般狼狈的人，想不明白师公为什么要把他当作同等人对待。不过既然师公这么做了，只能说明这是一个人物，所以他就站在冷锋身边，准备好好见识一下这个人。
喝光了酒，禄东赞才不好意思的笑道：“让护国公见笑了，我在天竺多年征战，一直没有沾酒，被锁来的路途也吃尽了苦头，一时失礼了。”
冷锋还没说话，一边负责记录二人谈话的岭南舰队五蠡司马就说：“禄东赞，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逍遥王，护国公已经是以前的封号了！”
听了这话，禄东赞有点吃惊，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唐这样强大的国家会出现异姓王。自己获罪的原因之一，就是自立为摄政王，这样才给了小赞普问罪的借口。
冷锋笑道：“逍遥王就逍遥王吧，反正就是一个无所谓的名号而已。禄东赞啊，我看你带领的都是残兵，莫非你准备带领他们从南诏进入大唐，改走蜀地进入高原？”
想要从天竺进入高原就要这么走，以前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除此之外，就剩下了翻越雪山或者改走北庭绕一个大圈这两条路。
禄东赞也不遮掩：“没错，我就是想带着这些人回高原。本来想着尽可能小心的经过唐国的土地的，没想到刚进入不久，就被边军抓到了。说到底，我们都是犯禁，我只求大唐怪罪我一人，不要跟这些伤兵一般见识。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能以残躯终老已经很不错了。”
原本高原的枭雄，此时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虽然气质仍在，但是嘴里说出的话已经软的不行。
英雄不会弯腰，除非在他身后有值得他弯腰的东西。面对巨龙一般的大唐，禄东赞不会弯腰，哪怕战死，他也会大笑着在惊雷弹的爆炸下逝去。但是，当他身后还有一个小赞普的时候，他就只能弯下腰，屈辱的带着精锐族人远征天竺。面对冷锋，他也不会弯腰，但是当他身后有几千残兵的时候，他也只能说出软弱的话。
看了看那些残兵，冷锋叹了一口气：“让他们回高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伤害他们的是天竺人，不是大唐人，影响不到大唐安抚政策。倒是你啊，禄东赞，高昌数万亡灵的罪孽还缠在你的身上，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吐蕃大相，弄死你吐蕃就会大乱，我早就弄死你了。
说说，你应该想得到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处理，为什么还要羊入虎口？”
禄东赞看向西北的方向，眼中含满泪水：“天竺的征战很顺利，那些软弱的天竺人不是吐蕃勇士的对手。说真的，我没想过进攻天竺劫掠地盘会这么顺利，只不过几年的时间，我们就得到了足以安身立命的土地。天竺的土地很适合耕种，比高原富庶的多。那里的气候也比高原好了不知道多少。可是啊，我每回午夜梦醒，想到的都是茫茫的雪山，遍地的牛羊，诱人的青稞。
天竺是个好地方，但是不是我梦里的埋骨之地。逍遥王，我知道我身上背负的血债很多很多，我这条命可以交给大唐，不管受到怎样的惩处都没有怨言。但是，我请求你们能把我的尸骨送回高原，为此，这些残兵回到高原后会配合你们大唐对残部的安抚的。”
冷锋发现自己和很难拒绝禄东赞的请求，虽然吐蕃强悍的部族都追随小赞普去了天竺，但是剩下的部族对大唐的安抚很是不屑一顾。虽然配合的表示顺从，也没有聚众闹事，但是对大唐官吏的一些要求却带搭不理，明明是为他们好，就是听不进去。
有这些残兵带头响应的话应该会顺利很多很多吧！
看到禄东赞希冀的目光，冷锋无奈的说：“你别指望能在我这得到什么承诺，我虽然升成王爷了，但是我也退出了政治，现在是闲人。对于你的处置，我只能照实写信送回长安，到底怎么处置你，就该是朝廷头疼的问题。不过，这些残兵我可以让冯智戴李泰李恪他们三个上表求情。有他们三个做担保，估计没人会反对的。”
禄东赞知道，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自从决定回高原，他就没想过自己会得到一个好的下场。只要把这些残兵安稳的送回高原，他的罪孽就会减少很多很多。
第1010章 帷幄万里
禄东赞这样的悲剧英雄，是应该得到款待的，所以冷锋下令去了禄东赞的监禁，允许他自由行动，反正那三千残兵就在营地，禄东赞自由行走也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逃跑，没人会认为禄东赞会做出这样的丢人事。一个连种族屈辱都敢揽到身上的人，不会惧怕死亡这种无所谓的事情。
李继愿很忙碌，好奇禄东赞的他，特意询问了很多人，把禄东赞过往的事迹全部扒拉了出来。
当了解禄东赞以后，他就找到了师公，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师公，我发现禄东赞很可能不是偶然被抓住的，而是故意被边军捕获。他可能就是为了给这些残兵一条活路，才以身涉险的。毕竟，这些残兵要想翻过重重雪山进入高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咱们大唐出手才能帮到他们。”
见李继愿义愤填膺的样子，冷锋大笑。李家的孩子就不缺这股聪明劲儿，当初李承乾就很聪明，如今到了李继宇和李继愿，依旧是如此。
摸了摸李继愿的脑袋，冷锋笑道：“看出来了？其实看出来的不止你一个，聪明人多了，但是大家都准备当不知道。知道禄东赞这是在干嘛吗？他这是阳谋，明知道大唐拒绝不了他的条件，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光明正大的提出请求。所谓的政治就是这样，用自己能够舍弃的，对手急需的，离去换取自己急需而对手不屑一顾的东西。”
好多事情说到明面上就失去了它本来的味道，禄东赞的愿望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尸骨和这些残兵回到高原，为此他不惜用性命和安抚高原牧民的承诺换取大唐的帮助。李承乾的愿望就是想让师父亲自教导自己寄以厚望的小儿子，为此他力排众议，愣是把本应该养尊处优的皇子派到师父身边当书童一样的人。
李承乾的打算成功了，为了让李继愿明白一些事情，冷锋不介意把事情掰碎了给他讲解。大唐未来的继承者不需要多聪明，但是绝对不能愚蠢，至少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是绝对不行的。
李继愿既然能靠自己的心思明白事情的真相，就是进步的表现。好孩子就要奖励，所以冷锋答应了李继愿要坐军舰出海转悠一圈的要求。
南海舰队的舰船还是最早的那一批铁甲舰，这么多年的日晒雨淋已经让这几艘船锈迹斑斑了，但是舰长船员都不愿意换船，至于铁锈会导致破伤风的警告，他们甚至不惜把船表给打磨了一遍。所以外表看上去这些船虽然锈迹斑斑，但是从上船的踏板到内部的墙壁，都是明亮的。
南海舰队的统领是范林，范坠的儿子，凭借出色的成绩，他成功的得到了文院九十九分的论文成绩，并在海浪间滚打成了最高长官。
有他在，范家已经可以把船开出运河，朝大海伸手了。
作为后来者的范家，就是因为家里有舰队的统领，才能在饿鬼盘旋的岭南占据一席之地。
“大海上当然还是咱们大唐最强，大食人的海船自从举世攻唐期间被重创后，前些年都龟缩着不敢出海。最近他们似乎恢复了元气，据商贾说大食海域已经有军船出现，还敢跟咱们大唐的商船索要好处。卑职觉得，是时候出动警告他们一番了。
另外，您要我警惕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被一群大食海盗占据了，他们正派遣奴隶日夜的挖掘土地，准备开一条运河，跟欧洲连接起来，好到欧洲胡作非为。大食没有作为，似乎是在等着他们挖出来后再过去抢夺。”
得知这个消息，冷锋顿时笑了出来。
当年流传出去的部分世界地图到底是起到了效果。大食的君主不蠢，看到了在红海修建运河的好处，居然用手段让大食的海盗去挖运河，自己不沾因果。只要运河挖出来，大食的海路就能得到很大的发展，这代表的也是无尽的财富啊。
李继愿手里拿着地图，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大食和红海之间。师公告诉他的话，他从来没有忘记，如今有人先大唐一步开凿运河，这怎么了得？
喝了一口船上特有的粗茶，冷锋笑着对范林说：“就让他们再得意一阵儿，什么时候运河挖好了，你再带兵出去一趟，这一次不仅要警告大食，还要把那条运河的主人干掉。运河开凿出来后，咱们大唐拿不到手，太远了，没法驻守。咱们大唐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拿着赚钱。至于拦截咱们大唐的商船索要好处，呵呵，这一次要让大食人吃点教训啊！”
范林听到这话就浑身热血沸腾，自从举世攻唐以后，大唐彻底没了战事。陆地上的国家已经不敢对大唐心存怨怼了，突厥为了日子过的安生，还设置了无人区。没军功就没有爵位，只要大唐出动南海舰队，自己就能得到久违的军功，到时候混一个爵位不是什么难事啊！
李继愿一直在一边旁听，等师公的谈话结束了，才提出自己的疑问。
“师公，在红海这里开凿运河，就算是把持住了交通的枢纽，没有这个运河，船队想要进入欧洲，就要绕好大一个弯子。可以说，谁得到了这个地方就算是得到了一个聚宝盆，为什么您不把这里把持住，要把它变成无主之物呢？”
这样白痴一样的问题，如果是范林问，冷锋就会把他踹下这个职位，但是如果是李继愿问，就要耐心的解释了、
“红海离咱们大唐太远了，不在把握中的土地，就没有任何的价值。就算派一些人过去，在金钱的引诱下，也会有人戴上面罩抢夺的。既然注定守不住，还不如让它成为无主之物。咱们大唐，现在有资格为天下所有国家立规矩，不管是陆地上的还是海上的。”
再看了一眼地图，李继愿不由得对自己的师公敬佩万分。
别人都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如今，师公对事情的掌控，何止万里了！
停更一天
今日全国为抗疫一线烈士及逝去同胞默哀，作者本人也有党员工作要处理，几乎没有空闲时间。
所以今天停更。
愿逝者安息，国泰民安。
第1011章 放虎归山（1）
总说打打杀杀的事情未免有点破坏了海上美景，于是冷锋带着李继愿坐在船头钓鱼。
铁甲舰停在海面上只要落锚，就不会打搅游鱼。这个时候海洋的力量还没有被过分的摄取，明明还能看到岸边，但是海里的游鱼仍旧成群结队。
南海的水是清澈的，坐在船头就能看到水里色彩斑斓的游鱼。
这是个纯净的自然，人类虽然已经逐渐遍布山川草泽，但是还没有朝自然伸出最恶毒的手。没有污水排放，海洋就是干净的代名词。人类想要进步，难免会对自然造成破坏。如果是无知的进行，当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明知道是错的，依旧会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闯下去。
侥幸心理永远不止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上，有的时候一群人都会不约而同的侥幸起来。
鱼竿动了，但是冷锋并没有提鱼竿。
李继愿见师公在沉思，只能自己动手把鱼拽上来。
有了李继愿的打搅，冷锋才醒转过来，帮着他把鱼往上提。
找范林过来看清楚了鱼的种类，冷锋又把鱼放了回去。
据范林说，这鱼有毒，不能吃。
重新抛钩后，冷锋对李继愿说：“师公没有什么预知的能力，就是对后事的脉络抓的比较稳而已。今天看着南海的海面，师公我想到了一个可能。现在咱们大唐长安周边的工业已经辐射到了各地，如今水泥作坊等产业还能特意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开设，并大力避免对环境的污染，以后等到人越来越多，对这些东西越来越需要的时候，就未必是这样了。
道家说道法自然，对自然很是尊崇这一点是对的，没有什么力量比大自然的力量更恐怖的了。人如果不知足的连续索取，终有一天会受到自然的反击。你王叔说他的活计就是人窃天权，如果控制不好就会招来天罚，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李继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样的问题对他而言还是有点深奥的。但是他知道，师公担忧的东西，必定是有道理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认为父亲王叔等人对师公的尊崇不是没有道理的。
钓个鱼都能钓出多愁善感来，冷锋不由得自嘲的一笑，觉得自己很蠢。
他或许能够在人类的发展史上推动一把，但是一定不能横插一脚。推动很简单，但是阻拦的话，就可能被历史的车轮压断腿。
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优越感到现在都没有消散，所谓的忧国忧民其实就是这个优越感带来的后遗症。就算现在看出了环境污染的可能又如何？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能阻拦现在全大唐的工业的。
如今，或许只能祈愿大唐的人能够在埋头前进的时候不忘环顾四周，尽早的发现各种弊端吧。
现在工业发达的就大唐一处，还不能在很大程度上对全球造成影响，以大唐现在在世界上的地位，如果发现这个弊端，一定也能尽快的解决。
想明白后，就没了心理负担，现在陪着徒孙钓鱼才是正经事。
很快，李继愿的鱼钩就上钩了，这一次钓上来的是能吃的鱼，据士卒说还很好吃。
既然好吃，就能当成礼物送人了。冷锋当即吩咐船上的厨子把鱼收拾干净，准备上岸后送给禄东赞吃。
关于禄东赞的折子已经送了出去，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就会有回信。拿捏禄东赞生死的，到底还会是朝堂。
没事儿就坐着军舰出海钓鱼大概也只有冷锋够资格干这样的事儿，就连南海舰队的五蠡司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没把军舰出动记录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冷锋带着李继愿好好的把岭南逛了一遍。去冼夫人墓地祭祀，去李恪真老丈人的寨子跟山民一起唱山歌，跟冯智戴一起安顿被水灾影响的百姓，看望被贬官到岭南来的一些人。
一个月的时间，让李继愿玩了一个痛快，也让冷锋舒缓了内心的压力。
整天憋在天下庄园的府邸里，真的能把人憋坏的，这次旅游，正好趁机把压力都松缓一下。
如今李世民还在位的时候，他还能没事儿出来溜一圈，等李世民嗝儿掉后，估计他连长安都出不来了。
丘行恭等人能够回老家养老，是因为族里没有在朝堂担任要职的人，家族的势力也没有进入大唐的高层。
除了他们以外，李靖、房玄龄等人，谁不是被困居长安，不能随便行动?
像冷锋这样不管不顾的出来胡搞，换个人的话，绝对会有言官弹劾。能够到现在都平安无事，还是冷家的权势和李泰李恪李继愿三人的跟随起到了作用。
一个月过后，长安的结果过来了。
朝堂并没有讨论出结果来，而是又把这个包袱送了回来，还指明让冯智戴多参考一下逍遥王的意见。
看着折子哭笑不得的冯智戴，只能找到了山里捕鸟的冷锋，商量这件事。
冷锋和李继愿今天的收获不错，每人都捉了几只鸟，索性就提着笼子跟冯智戴往回走。
“逍遥王，朝廷的处置权虽然交给了在下，但是到底怎么做，还是得您做主啊。蜀地那边已经有了回信，三千残兵而已，送上高原不是什么事情，反倒是禄东赞的处置，让人为难啊。”
作为吐蕃的大相，尽管是前大相，禄东赞的身份也比得上新罗等国的国君。直接干掉的话，难免会引起吐蕃的怨恨，也会引起高原部族的警惕。可要是不杀，如何安置也让人发愁。
见冯智戴局促不安的样子，冷锋忍不住笑道：“算不得什么大事，既然朝廷不直接处置，那就把禄东赞放回高原吧。”
听到这话，冯智戴大急：“王爷，怎么能直接放他回去？这不是放虎归山嘛？高原好不容易安定了一些，虽然对高原部族的安抚进行的不顺利，但是慢慢的总会变好的。可要是禄东赞回去，他们有了主心骨，咱们这几年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第1012章 放虎归山（2）
禄东赞和小赞普的离去，好不容易让高原的权力层次为之一清。没有了几个大头的领导，底下的部族各自为政，只要稍稍分化一下，就能抵消很多的反对力量。
可是禄东赞回去的话，要是高原部族集体反对大唐，那么之前全部的铺垫都会付之流水，没准高原又会变成吐蕃，跟大唐对峙起来。
见冯智戴都要跳起来了，冷锋笑道：“没那么严重吧，在我看来，把禄东赞送回去，反而对咱们的行动有点帮助。当初禄东赞虽然舍弃了那些部族，但是作为吐蕃大相，他还是有点威严的。有他作为羊群的头羊，咱们也能减少一些阻力。”
冯智戴虽然不跳了，但是，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看法，一路都规劝冷锋直接干掉禄东赞或者把他关押起来就好。
回到旅游团护卫扎营的地方，冷锋找到了正在铡药草的禄东赞。
这段时间来只有两个护卫时时刻刻跟着他，除此之外并没有对他太过于监控。而禄东赞除了照顾那些残兵以外，基本也很少出去。
见冷锋来见他，禄东赞指指铡刀边的一些药材，说：“有什么话，等我把这些药材铡完再说。”
这些药材是那些残兵需要的，以伤残之躯穿过南诏林莽，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伤。刚出发时的三千五百人，减少到了如今的三千人。而到了岭南后，还有十几个因为水土不服和伤势恶化死掉了。
铡完药材，让一个独臂的残兵带走后，禄东赞才问：“是大唐朝廷的回复下来了吧，我几时上路？”
在他看来，能够以一命换这些残兵回家，已经是赚了的买卖。
冷锋坐到一个小板凳上，摇了摇头：“朝廷没说直接干掉你，把对你的处置权交给了我。也就是说，现在主宰你生死的，就是我。”
禄东赞奇怪的看了冷锋一眼，直接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提前说好，我是不会出卖赞普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换个蠢人过来，恐怕第一时间就要对他求情，请求饶恕了。而禄东赞，则直接询问他要什么。
看着院内几个晒太阳的残兵，冷锋说：“我可以让你回高原，但是你必须保证帮我再清空一次高原，那些留下来的部族，恐怕有几个不是那么好安抚的吧，我要你指出他们来。”
禄东赞认真道：“你要杀了他们？这就是你们大唐对我们的安抚？”
冷锋笑道：“你觉得可能？我不是要干掉他们，是要遣走他们。这样的部族不能拥有集中的力量，把他们拆散，部分打散分散，部分迁出高原，分布到青海一代。只有这样，大唐安抚高原受到的阻力才会小很多。”
这就是冷锋权衡利弊得到的结果，要说对吐蕃的了解，全大唐都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禄东赞。大唐想要尽快的掌控高原，缺不了禄东赞的帮助。
至于放虎归山，蜀地西域那边下山的道路只要封锁住，高原的部族根本不能有所行动。有大军的威胁在，高原就算有人想要自立为王也不可能。
作为严寒之地，大唐短时间里想要彻底掌控高原，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不能为大唐掌控的高原，让它一定程度上自治比单纯的放任不管或者圈养要好得多。
自治的话，就需要有一个不至于蠢到自立为王的人出现。很巧，禄东赞就满足这个条件。
只要有一支队伍跟在禄东赞的身边，他就不可能有什么异动。更何况，经过这一个月的观望，冷锋已经看到了禄东赞的颓废。
携带小赞普远征，抛弃祖地，连番征战，已经打磨掉了他所有的英雄心。此时的他，或许就想着带着这些残兵回到故乡，最终埋骨在那里。
放虎归山又如何？只要这条老虎脖子上拴着绳子，回到山林里能震慑住那些躁动的野兽就好。
禄东赞的目光明灭不定，他知道冷锋这样的人说到就会做到，他也知道大唐现在确实需要他，但是在大唐的控制下做事，还是让他有背叛族人的感觉。
看了看那些晒太阳的士兵，禄东赞沉凝道：“如果我不答应，那这些士兵？”
冷锋摇了摇头：“之前的话还算数，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我们会如约把他们送上高原，甚至会派遣一两个医生跟着他们。”
“派遣医生？”
禄东赞吃了一惊，高原没有医生，有的只有兼任医生的上师。作为聪明人，他如何不知道那些上师的作法根本不能治病，可是到中原求取医术，却总是碰壁。
当初他下山为赞普求娶大唐公主，就是想要引进中原的一些技术，医术，是重中之重。
“当初你们不是不让医术流传进吐蕃吗？现在为什么又愿意了？”
冷锋认真道：“当初自然不行，咱们是敌国，任何能帮助你们的，都是资敌。现在不一样了，尽管高原上的部族还不是正式的大唐子民，但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到他们得了病却不能治病，受了灾荒却不能果腹。禄东赞，你信不信，只要留在高原的那些牧民过上好日子，他们才不在意统治他们的是赞普还是皇帝。”
禄东赞叹了一口气，尽管不愿意承认，他还是觉得冷锋说的对。没有追随赞普离开的人，已经没有了吐蕃一贯的热血，无敌的心态，只想着过安生的日子。就算有几个部族不老实，可是跟所有人比起来，也只是少数罢了。
僵硬的点了点头，禄东赞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我还要提出条件，当初我们赞普为了迎娶大唐公主，修建了一座部达拉宫，尽管高原已经纳入你们大唐的版图，我还是希望你们尊重这个地方，不要对这个地方伸手。”
尽可能的留下曾经吐蕃统治过高原的痕迹，就已经是禄东赞最后的愿望了。
冷锋这才想起来最早的部达拉宫就是这个时候建立的，只不过一个宫殿群而已，不烧也不是什么事儿。
第1013章 电气时代
如果没有禄东赞的要求，恐怕大唐正式统治高原的时候，不会放过这座建筑。就像当初烧掉高昌皇宫一样，大唐领土内绝对不允许第二座象征王权的建筑存在。
能留下一座代表历史的建筑还是不错的，所以冷锋很是痛快的答应了禄东赞的要求。
当得到冷锋的同意后，禄东赞就像一瞬间失去了脊梁。
曾经他希望获得大唐的技术，是为了让吐蕃变得强盛，而如今，他得到了技术支持，却只能单纯的用于改善民生了。
不过，吐蕃离开的军队已经在天竺站稳了脚跟，小赞普的辅佐他也交给了儿子次子钦。尽管离开了祖地，但是吐蕃的强盛是可以预期的。
不打搅禄东赞想事情，冷锋站起身离开。
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捉鸟了，下午的时间就要去看看李泰。
自从抵达岭南后，李泰只是玩儿了几天，就一头扎进了当初留在岭南的实验室，据说是在研究火油发动机。
冷锋的一句“汽油直接燃烧也能带来动力”，给了李泰很大的启发。如果发动机能够研究出来，那么飞机就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火车也就用不着喷吐浓厚的煤烟。
为了全心思的研究发动机，李泰甚至不惜把电池的研究推给了长安的研究人员。
实验室有重兵把守，严禁任何人入内，领兵的就是南海舰队的五蠡司马，冯智戴很聪明的对这里的事情一点也不过问。
刚刚经过封锁圈，冷锋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青雀！”
没人比冷锋更了解这个爆炸声代表着什么，多半是李泰找到了正途，发动机爆炸了。
实验室里已经升起了浓烟，隐约还有火光出现。不过等冷锋跑到近处的时候，士兵们已经用沙土把所有的火焰处理掉了。李泰一脸漆黑的走出来，仍旧一脸的惊慌。
见李泰没事，冷锋才放下了心。发动机爆炸虽然比不上火药，但是还是能威胁到人的性命。
“师父，我预料到了其中的凶险，所以防护的准备很充足，只是，我好不容易组装出来的发动机废掉了。”
见李泰颓废的样子，冷锋却没有劝他。
这么多年来，李泰早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失败折磨的体无完肤，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宣泄，而不是安慰。单凭他自己，是能够把心态调整过来的。
“青雀，既然炸坏了就再做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这个失败了，你就休息几天，跟你侄子一起去钓钓鱼，放松一下。”
李泰擦干净了脸，点了点头：“我似乎有点抓住内燃机的原理了，只是可惜岭南这里的工匠技艺不行，造成的铁壳子总存在裂缝，否则我应该能实验出一点结果的，而不是直接炸裂。师父啊，咱们什么时候返程回长安？”
为了更好的实验，李泰很想回到长安，只有他专属的那个实验室，才能要什么有什么。
看着李泰一脸期盼的样子，冷锋只能说：“再过几天，等把禄东赞送走，咱们就启程返回长安。这一次咱们走海路，沿着大唐的沿海走一圈，等到了登州，咱们就直接回长安，中途不停了。”
很难想象李泰把内燃机研究出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在冷锋看来，如今有了蒸汽机的大唐，工业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如果李泰的内燃机研究成功，科研院的电池也能研究出来，那么大唐将正式进入电气时代。原本的历史上这两个时代相隔了一百年，而在如今的大唐，才隔了多长时间？
固然，两段历史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冷锋的出现很是突兀，有一个能随时将工业发展拨回正轨的人存在，将会少走很多弯路。然而，决定发展速度的，却还是人数。别的地方暂且不论，单单科研院就有接近两千人，这两千人根本用不着养家糊口，只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就好了。
这么多人一起误打误撞，总会有人撞到正确的结果上。
量变才是质变的最直接诱因。
度假这就算是度不成了，把禄东赞出岭南地界后，冷锋就带着自己的旅游团开始返程。
来的时候，是走内陆水路，回去的时候，则是沿海走。
尽管大唐的人已经很多了，但是想要占满山川还是不可能的。海岸线上，只有明州漳州等地有海港，带动了周边的繁荣，余下的，更多的是洪荒地带。
造成这个结果的，就是大唐那广袤的土地。接连收纳了草原西域等地，土地分配方面完全用不着发愁，现在官员们发愁的是土地的搁置问题。正因为土地足够广阔，才没人把视线往海洋的方面转移。
现在大唐的疆域广阔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三四代以内的皇帝，恐怕都不需要发动土地战争了。
经过长江的入海口时，冷锋特意看了海岸线一眼。
原本这里该是经济繁荣的都市，可是现在这里还是一片洪荒，岸上的草比人都高。
虽然是赶路，但是旅游团还是没有放弃这次出来的宗旨，路过有名的地方时，就会停靠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当临近泰山的时候，冷锋还特意带着李继愿一起爬了泰山。
李继愿体力有限，第一天只是爬了一半，众人不得不在半山腰搭建帐篷，在这里过夜。
第二天太阳初升，李继愿看着山下渺小了很多的建筑，忍不住感慨道：“如此高山，难怪自古以来人们就敬仰它，帝皇都想着在这里封禅。”
冷锋笑道：“封禅就是一个形式，其实没什么用处。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打压山东地方的豪族，给勋贵群消肿，你皇爷爷也不会倔强的过来封禅。历史上那些封禅的皇帝，可不是因为封禅了才名垂青史的啊。”
李继愿点了点头，觉得师公说的很有道理。比如父皇就对封禅没有一点的兴趣，还总说对地方豪族的打压已经足够了，现在这样的格局就刚刚好。
李继愿不知道那些复杂的关系，他只知道现在的朝廷经过皇爷爷和父皇的整改，已经趋于完美，他只要顺着前人的脉络走下去就不会行差就错。
第1014章 再临登州
更重要的是，师公的身体很好，估计等他继位后，还能陪他一段时间。以前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这么推崇师公，现在李继愿终于知道了。全大唐的人加起来，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比师公更高瞻远瞩的人出来了。
爬了一趟泰山，把李继愿累的够呛，旅游团不得不在登州停下休息一段时间。
现在的登州得益于海运和海产品，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在离海不远的地方，已经建成了一个新的州城。登州，再不是之前那个贫困的下州了，现在的它成功翻身而起，跻身到了上等州的行列。
如今登州的刺史是章德育，自从郑诚转任后，他就一直当着登州刺史。这些年登州持续变得富强，他的官绩也是朝堂里比较显眼的。
但是，章德育推脱了中书的招揽，决定在刺史这个职位上一直干下去了。
冷锋到达登州，章德育自然要全力招待。
刺史府内，酒过三巡，章德育说出了不去长安的理由：“登州虽然富庶，但是距离长安还有一段距离。咱们文院的宗旨是一视同仁，以长安为中心，向各地辐射开设学堂。如果是正常情况，登州到现在才刚刚获得建造学堂的资格而已。当初郑诚学长进京的时候，是耍赖才赖来了一些先生，让登州提前开设了学堂。
学生就是登州人，知道登州当初有多么贫穷，直到开了海运和海产品后。，登州才得到了发展。可是啊，停靠在登州海港的，都是扬州等地的商船，登州本地并没有什么人做海运的生意。学生觉得，登州人靠着海，却不加入海运行业是不对的。只有登州人开始海运，才能让登州更快的繁荣起来，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外人的停靠点存在。
想要让登州人意识到这一点，学生振臂高呼是不行的，总要民间出现一些懂学问，有见识，有勇气的人出现。老一辈是没办法了，学生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如果学生退休之前，能够见到一支登州人自己的海运船队出现，比跻身中书省，案牍劳形要有意义的多。
说了这么多，其实学生就是心虚。学生就是个离了家浑身不得劲的人，当初在文院学习，都难受的很。这辈子，我大概就这点出息了，呵呵。”
不理会章德育的自嘲，冷锋知道，离不了家只是一个方面而已，支持章德育留在登州放弃上进的，是他对故乡的期盼之情。
文院出来的，总会有一些不止抬头向前，懂得低头俯视的，他们才是真正有官员操守的人。像郑诚，如今已经兼任了三任刺史，有爵位还周转各个州府关心民生，不少人耻笑他不知上进，他却悠然自得。
“你跟你郑诚学长有的一拼，你们都是很纯粹的官员。其实关心民生并把一生时间投进去，谁又能否定这也是一种远大的志向呢？”
得到先生的支持，章德育很开心，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他拒绝升官后，周围人都在规劝他，而今天先生的肯定，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旅程到了登州，旅行团跟长安之间就恢复了书信往来。
之前在岭南、在沿海的时候，书信送的慢是一回事，送不到还是一回事。而到了登州后，书信不仅送的快了，还能送到。
通过冷竞的书信，冷锋了解到就是自己离开长安的两年间，李靖尉迟恭先房玄龄等人先后去世了。贞观时期的退休武将，就剩下一个日薄西山的牛进达，和依旧生龙活虎的程咬金俩人。文臣那边，则就剩下了褚遂良一个，连长孙无忌也嗝儿掉了。
有的时候，岁月才是最无情的力量，与人争一时之长短有什么用？比别人活的长才是胜利。
如今是永安十二年，冷锋不过才五十六岁，旁人这个岁数已经盘算寿终正寝的事情了，而冷锋知道，如果不得什么怪病的话，自己恐怕最低还有二三十年好活。
李世民到底坐上了轮椅，轻易没法出门。不良于行的他也就不再折腾杀的没几个人的岛国，喜欢上了看书打牌。他的小算盘打对了，他真的比贞观功臣们活的久。
随冷竞书信过来的，还有李世民的一张邀请函。
不是邀请饮宴的，而是邀请打麻将的。随着贞观老臣的逐渐逝世，李世民现在想打麻将都找不到合适的对手，所以对冷锋的出行就越发的郁闷，书信全篇都在催促冷锋快点回去，他好多赢点钱带到坟墓里。再拖延，他就要让李承乾下旨。
不得不说当上太上皇的人都会变得无赖，当初他对李渊的无赖极度郁闷，结果等自己到了这个岁数，还是不能免俗。
看完这两个人的书信，冷锋才打开刘淑雯的家书。
对冷锋抛下她们出门的事情，刘淑雯并没有埋怨，之所以来信，是要替小彩问问，是不是该给冷睿物色亲家了，眼下冷睿已经进入了文院学习，再有一年多就能毕业。
以冷家如今的地位，动一动都会给大唐带来很大的影响。与其担心跟哪家结亲会引起朝堂勋贵势力的变化，还不如交给冷睿让他自己去寻找。
得益于女子书院，现在女子已经不再被拘禁在闺房，灯会一类的活动，大家闺秀戴着锥帽，在家丁的护卫下上街不会被人指责失礼。
把信看了一遍，冷锋便起来去探望李继愿。
只要这小子没事儿了，旅游团就能够真正的返程。
从登州走水路回长安，基本用不了一个月了。而沿途，也没什么特别的风景需要驻足。
李继愿也在看信，见到师父进门还很不好意思的把一封信藏在枕头底下。
“是你母后写的信吧，让我猜猜，她一定是问你学到了多少东西，问你有没有获得老夫的欢心？”
李继愿掏出书信，无奈道：“您猜的不错，就是这样的。明明您是我的师公，可是母后总是给我出一些获得您欢心的主意，都做作至极。”
第1015章 长安大变样
对于师公，李继愿还是觉得平和的相处就比较好。他能看出来，师公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就算不主动去献媚，他也能收获师公的喜爱。
做到李继愿的床上，冷锋拍了拍他的脑袋：“既然你觉得做作，那就不理会就好。你母亲出身苏家，不怎么开明，所以话说的就比较难听，作为儿子，你只要让她顺心就行，用不着反驳。”
李继愿点了点头，然后把书信抽了出来，放到桌子上。
看着苏氏的书信，冷锋暗自叹了一口气。
自古以来外戚都是皇权朝廷的威胁者，所以李世民就给李承乾选了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而不是豪门闺女。可是现在看来，这样的安排却未必合适。苏亶是个老好人，就算女儿当上了皇后，也没有借着女儿的威势发展自己家。压制外戚确实是成功了，但是，这个安排却也有一个缺点。
那就是苏氏太小家子气了，尽管已经成了皇后，但是做事情依旧不够光明，不够大气。换作是长孙皇后，她最多打听一下学业，从不会出这些馊主意。
见李继愿已经能下地，冷锋就说：“明天咱们就准备返程吧，你皇爷爷来信催我回去，说少一个赌友，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玩两年多，也算不错了。”
李继愿自然笑着答应，这两年，也是他过的最快乐的两年。
以往在皇宫，他只知道大唐是个辽阔的国家，有广袤的国土，他只知道大地的东面有大海，大海一望无垠，却从没有真正见过。
这两年周游大唐，他才把自己的幻想一一的印证了下来。
想要启程回去，还得得到老孙的同意。
这两年间，孙思邈难得做原本的工作，乐此不疲，单单在岭南就发现了十几种新药材。如今到了海边，他又开始研究海里的海菜，一顿一顿的吃希望看出效果来。
整天吃海带紫菜能吃出什么结果来？
见到老孙的时候，老孙正好在吃海带。
随着海产品的流动，海边的这种海菜也逐渐运到了大唐各地。一项新的食物出现，人们总会观望一段时间才会尝试，所以海带在内地卖的并不好。
当然，除了冷家。
在长安看到海带的时候，冷锋直接买了一大袋子，凉拌了吃，滋味不比咸菜差多少。
“您吃这么多，除了坏肚子，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您的中医，虽然能治很多的病症，但是其中的一些疑难怪病，单纯的望闻问切是很难看出来的。比如大脖子病，您总觉得这种病症是气血不畅，邪气积郁，其实啊，就是身体缺少一种东西，只要吃海带，就能补充回来。至于这个紫菜，其实算是一种补品。这两样东西，您就当他们是正常的蔬菜就行，用不着这么费劲的研究吧。”
从冷锋嘴里听到了答案，孙思邈却不怎么开心。
自从研究外科手术后，他就发现了一条跟中医完全不同的医学道路。
如今他就卡在两条道路的分叉口，不知道该坚持哪一条，所以就格外的烦躁。
周游大唐，寻找新的药材，其实也是一种维护传统中医的行动。
叹了一口气，孙思邈说：“你就当老夫是在发魔怔吧，老夫行医至今几十年，解决了很多前人没有解决的疑难病症，谁知道自从遇到你以后，老夫的传统医术就收到了挑战。现在，老夫都对自己的医术产生疑问了。”
见孙思邈迷茫的样子，虽然不太厚道，但是冷锋还是笑了出来。
这样的纠结，想不到老道士现在就尝受到了。
中医西医的冲突，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相比较激烈争吵的那些人，保持中立的人要更多一点。的确，西医的医道别辟新径，好多时候都有立竿见影的结果。但是，中医也不差啊。手术确实能解决很多病症，但是，传统的中医一样有它独有的魅力。
摆在面前的两个选择，难道就非得选择吗？就不能都要？
“孙道长，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两种医道您为什么非得分出个高下来？你管他黑猫白猫，能逮耗子的就是好猫呗！”
孙思邈重复了一遍冷锋的话，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紧锁的眉头确是舒展开了。
成功解开老孙的心结，也让冷锋松了一口气。
漫长的历史长河，导致中医的精华损失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后来的西医大行其道。如果从老孙这里开始就把精华保留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统合所有人后，冷锋带着旅游团上了河船，极速的朝长安返回。
出长安的时候，就想着逃离了，而如今再回去，却又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也不知道那些老朋友在地下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小孙子有没有平安长大？
也不知道刘淑雯有没有再长白头发？
带着思念，一行人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抵达了洛阳。
在洛阳休息一整天后，才正式返回长安。
河船打着“逍遥王”的旗子，再一次招摇的进了河道，往来的商船客船无不退避。
刚进长安境内，冷锋就吓了一大跳。
仅仅是两年的时间，结果长安城外的屋舍居然像野草一样疯长了起来。都说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如果把这些屋舍算作外城的话，估计十里都不止了。
随船的有一个返京搭顺风船的御史，见冷锋震惊，就笑道：“王爷离京两年，自然不知道长安的变化。原来长安周边不允许出现屋舍，想要住在长安，要么在坊市里找房子，要么住在三原蓝田的庄子里。随着咱们大唐商业的繁荣，好多外地的商人都想要住在长安，随着跟外国的接触，好多外国的商人使节之类的人也想住在长安。可是啊，长安的坊市就那么多，盖房子的时候还不能逾制，小小的长安如何能装这么多人？
您刚离开长安不久，陛下就在朝堂上讨论了这件事。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长安城内必须保持以前的格局，但是城外就用不着严格管制了。没了管制，自然会出现这么多的新屋舍。”
第1016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看着眼前绵延的屋舍，冷锋不由得笑了，这就是商业发展带来的副作用。作为大唐的政治中心，作为大唐与西域交流的必经城市，长安是所有商人梦想中的落脚地。商人们把在长安商谈生意，看为对合作伙伴的尊重，所以大唐大宗交易八成以上都是在长安达成的。
河道还是那么宽，但是行船却越来越多。自从蒸汽机准许民间货船搭载后，范坠也不得不转战海商行业。因为太多了！
拥堵到这种程度，就算逍遥王旗很招摇，道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清空的。
这就走不了了，于是冷锋让靠岸的那条船把踏板递过来，踩着踏板到了他们的船上，然后再从他们的船上下去。
别的船上的人都离不开，如今河道上更多的是货船。
走陆路，才更能看清长安城外已经发展成了什么样子。朝廷不过放松管束两年的时间，屋舍居然盖了十里有余。
不过好在屋舍的建立依旧受到管束，两边的宅院之间留出了足够宽阔的道路。
坐着马车进城，抵达长安城的时候，冷锋便宣布解散，离家两年，李继愿很是想念父皇母后。
留在长安的影卫得知家主回来，早就准备好了马匹，于是冷锋就下车骑马，纵马奔腾的回了天下庄园。
长安城外的发展很是彻底，往西的屋舍，居然跟文院的建筑群联合到了一起，只是文院往天下庄园那边，依旧是农田。
没人敢占据民田盖房子，哪怕现在大唐根本不缺地。
心结解开的老孙回了医学院，两年间他有很多的收获，急需整理出来。
李恪回了武院，作为院长，他离开职守两年，很不合适。
李泰回了科研院，他现在很想见见那些家伙把电池研究的怎么样了。
一路走一路散，等到抵达天下庄园的时候，旅游团就剩下了冷锋和张仲清俩人。
牌坊处有人等候，看到那个胖嘟嘟的小家伙，张仲清和冷锋同时开心起来，旅途带来的疲劳都不翼而飞。
“耶耶，歪公。”
小冷飞在张氏的引导下，朝着冷锋和张仲清开了口。
“呵呵，小子长得就是健壮，比我家那个小鸡仔一样的孙子好多了。”
张仲清只是抱了冷飞一会儿，冷飞就大哭，手忙脚乱的张仲清不得不把外孙交给冷锋。
孙子到底跟爷爷亲，被冷锋抱着，冷飞立刻就止住了哭声。
见张仲清一脸郁闷的样子，冷锋就说：“要抱抱你孙子去。回家后准备足够的钱财，太上皇要开赌，估计赌注不会小。”
故人剩下的不多，能跟李世民一起打牌的也就这么几个了，张仲清自然逃脱不掉。
送走张仲清，抱着孙子进了家门，刚进门就见到了冷睿。
两年不见，冷睿长高了一大截，出落的唇红齿白，出去任谁看了都会夸赞一声好少年。
见到冷锋，冷睿大喜，跑过来就说：“爹爹，您总算是回来了，您可得给儿子做主啊。”
把孩子还给张氏，冷锋边接受老元掸灰尘边笑着问：“什么事儿还得我给你做主？如果是成亲的事儿，我之前写的信里面不是跟你娘说清楚了吗？”
冷睿苦笑道：“明年我就要毕业了，文院的惯例，毕业的前一年要填志愿，母亲和大娘都对我的志愿不满意，让我改了。”
能让逆来顺受的刘淑雯和小彩主动反对的，估计不是一般的事儿。在儿子的陪伴下走进后院，冷锋不由得问道：“你到底填了什么？”
看了一眼母亲的卧室，冷睿小声说：“我填了留校做先生。”
听到这个答案，冷锋顿时笑了。
也难怪小彩和刘淑雯都要反对了，以冷睿的条件，如果入朝为官的话，一毕业就会是高位，这辈子基本用不着立什么功勋，只要熬资历就能自然而然的走到最高处。
可是如果留校当先生的话，却要从头做起，实习三年是绝对逃不掉的。哪怕冷睿是他儿子，也逃不掉这个规定。
如果选择当先生的话，就要从头做起，一点一点的积攒声望。能够以先生的身份笑傲大唐的，哪一个不是上了岁数的？
拍拍儿子的肩膀，冷锋笑道：“虽然不反对你自己选择以后的道路，但是这个忙老爹就没法帮你，你得自己说服你娘和你大娘才行。”
说完，冷锋也不看儿子的苦脸，推门进了卧室。
很巧，刘淑雯和小彩都在，俩人坐在床边一起做着刺绣。
见到他们，冷锋顿时就感觉浑身的疲倦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没有什么欣喜，也没有什么见礼，冷锋直接躺到了床上，说：“这两年玩的有点累，你俩快给我按按。”
刘淑雯和小彩暗笑，却还是放下绣花绷子，给冷锋按摩起来。
这就是家，在家里不需要任何的伪装，累了就是累了，困了就是困了，需要什么就直接说，用不着弯弯绕。
边帮冷锋按摩头，刘淑雯边说：“您倒是轻松，撇下烂摊子出去玩了。梁国公、卫国公他们去世，您都没有参加。虽然大家都体谅您不愿意亲眼看到故人离开的心情，但是您这样到底是失礼的。歇息两天，您怎么也要到各家的墓地祭拜一番。”
冷锋点了点头：“祭拜怎么也要去祭拜的，我原本以为两年的时间，最多也就去世一两个，谁知道这群家伙居然组团的离开，物是人非啊。”
腿上传来的力道有点不太对，冷锋一抬头，就见到小彩泫然欲泣的样子。
知道她为什么哭，冷锋无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睿想要当先生，你就让他当呗。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开心快乐？小睿喜欢教书育人，那就去呗。现在文院也开始给教师评级了，出去后你就说你是金牌讲师的母亲，不比什么什么尚书的母亲风光的多？”
小彩撅着嘴说：“妾身问过了，想要当上金牌讲师，怎么也要带出成百上千个优秀毕业生才行。等小睿熬到那个地步，妾身估计都住进坟墓里了。”
第1017章 神豪麻将桌
虽然不愿意哭闹着不许儿子做选择，但是小彩还是觉得很难受。
为人父母的都会这样，总会把自己觉得最适合的强加到子女身上。虽然这么做是出于好意，但是很难收获子女的感激，更多的是抱怨。
刘淑雯也知道这个道理，就劝道：“妹妹你就不要纠结了，小睿既然有他的选择，那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虽然不当官，但是小睿也有爵位，也有家产，富足一生根本不是问题。”
小彩虽然还撅着嘴，但是还是点下了头。
享受了一会儿按摩，冷锋就不得不付工资，现在换成了刘淑雯躺在他的怀里，让夫君帮着揪白头发。
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是刘淑雯到底也开始生出皱纹了，白发也是一根一根的冒出来。
只有几根的时候，拔掉没什么，当一眼望去都不知道怎么数的时候，再揪，估计就要成秃子了。
看清楚黑发底下的情况口，冷锋没好气的拍了她一巴掌：“起来，再拔你就成尼姑了。孙子都有了的人，还在意自己有没有白头发？”
刘淑雯委屈的说：“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你看小彩，到现在都没有老像，反倒是妾身，很快就要成老婆子了。您还不想纳别的妾，这几年，已经有关于妾身的流言出现了，说妾身是妒妇，您出长安就是受不了才出走的。”
见刘淑雯委屈的样子，冷锋不得不抱着她安慰。
虽然她已经青春不再，但是陪伴着走了这么多年，冷锋才不会因为变老就嫌弃她。
成亲时娶的是人，是心，而不是身体。
见刘淑雯被抱住了，小彩也嘟起了嘴，表示自己还在气愤中，需要安慰....
好不容易把两个老婆搞定，冷锋才有了泡澡的时间。
新的冷府浴池一样的大，冷竞回来后，就带着酒壶也钻了进来。
父子离别两年，有很多的话需要说。
“吏部的主官，自从褚遂良退休后，就一直在替换。因为是一直替换的，也就没有拉拢的价值，所以权力看似是三分了，实际上还是咱们家跟长孙家顶牛。我觉得，承乾师兄是想要把这三个势力上的家族印记给去掉，彻底的变成普通官员任职，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一个家族有反心，整个大唐都要遭殃的情况。”
喝了一杯美味的葡萄酒，冷锋才说:“承乾的安排是对的，国家的权力，不能够掌握在某一个家族的手里。要想内部长治久安，权力就要尽可能的分摊。等什么时候大唐不再是皇帝的一言堂，也不是某个家族能只手遮天，而是全体表决决定问题的时候，那样的大唐才是真正的可传万世。”
冷竞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件事情，他知道，这样的话，也就父子二人在浴池里能说两句。
看着冷竞稍稍起来的肚腩，冷锋苦笑不得道：“没事儿多运动运动，你一个兵部尚书，要是长出肚腩，得多丢人。你看你爹我，退休后每天的运动都没有减少，风寒都没受一次。”
冷竞苦笑道：“孩儿的运动也没有落下，但是自从兵部成了大权在握的状况后，请孩儿赴宴的宴席是越来越多了。有一些还能推脱，有必要的，哪一个孩儿能不去啊。”
见冷竞愁眉苦脸的样子，冷锋笑道：“事不可为，装醉遁走才是上策。酒场就是这样，你越能喝，就越有人找你喝，一旦你有病什么的，他们劝你喝茶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逼你喝酒吃肉。”
冷竞当然明白老爹的意思，眼缝笑弯了：“爹爹说的是，正巧这段时间兵部比较悠闲，孩儿准备到孙道长那里叨扰两天，出来后就说孙伯伯严禁孩儿喝酒吃肉。”
既然儿子悟透了，冷锋也就不再说什么。
泡一会热澡，路途的疲劳全部不翼而飞。
等到冷锋穿上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老元就来禀报说明日赌博的金币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的老元已经满脸都是皱纹，嘴里也没几颗牙了。元宗想要加入家臣行列，所以紧抓着大掌柜的位置不愿意退休，老元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大把年纪了，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小元去做，你跟你哥哥、老李一起悠闲度日多好？事事亲为，我都怕把你累坏了。”
张开缺牙的嘴，老元笑了：“老奴是您的管家，做这些事情都是应该的。当初要不是您答应了老奴的请求，让老奴进了冷家，怎么有现在的元家啊。老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是最清楚您喜好的人，这些事情那些年轻人还做不来。不过您放心，老奴又不做力气活，不会累到的。”
冷锋知道，老元其实很倔强，认定的事情如果连续否定的话，老家伙免不得要自己抹脖子。不过也罢，既然他愿意当管家，就当吧，每天安排事情什么的，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第二天一早，冷锋就带着两大箱子金币去了李世民的行宫。
昨天刚刚到家，李世民就来了请柬，只说人数已经凑够了，却没说都是谁。
张仲清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听说这几年张文没少输钱，强烈的向太上皇推荐张仲清，出卖了自己的老大。
进了偏殿，才发现似乎来的早了，麻将桌已经立在那里，镶金带银的弥漫着神豪的气息。再这样的桌子上，拿出银币来估计会被人笑话。
刚要出去溜达溜达，打发时间，不成想又走进来一人。
冷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想起来这家伙是李淳风，当初自从文院的数学老师够数后，李淳风就回到了道门，听说前不久袁天罡嗝屁后，这家伙就接替成了道门的领袖。
“逍遥王别来无恙啊，听说您今天也来了，贫道特意备了两箱子金币，就是不知道您能赢多少回去。”
都贫道了，怎么一张嘴还是两箱子金币！
冷锋指指角落里的箱子说：“我也准备了两箱子，不过，钱的多少也就是一个数目而已，不够的话，咱们还可以回去取不是？”
第1018章 推背图
道门其实也很有钱，像孙思邈这样什么都不求，一心修道的到底是少数。袁天罡帮人算八字都能混两盘子金银珠宝，更不要说堪舆风水，做法消灾什么的了。
每当某一地发生大灾，道门总是会出资给医学院，组织专门的医疗队，所以这些年道门的声望一点也没有下滑。
几个道士用铁棍和绳子才把金币搬进来，看样子李淳风没有耍赖，是真的带了不少金币过来。
两箱子金币搬进来后，又有两箱子进来，张仲清苦着脸走了进来。这些年他在惊雷司任职，薪水堪称丰厚的流油，再加上平时没有什么大的开销，所以积攒了很多的家财。
尽管如此，可要是按照这个赌法，用不了几次他就要破产。
“苦着脸干什么，打麻将又不是一定输钱，没准你还能大杀三家呢！”
见到冷锋，张仲清无奈道：“你们天下楼每年的收益，就足够你去输的了，道门也不缺钱财，倒是我才是真正拿出了养老钱啊。”
这就凑齐三家，算上李世民，今天打麻将的全部人选就到齐了。
想到谁谁就来，有宦官抽去了偏殿的门槛，皇太后就推着李世民走了进来。
尽管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真正看到李世民的时候，冷锋还是吃了一惊。短短的两年时间，李世民瘦了何止一圈，连头发都变成了半白半灰。
见冷锋吃惊的样子，李世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张着嘴干什么，你倒是悠闲，出去玩了两年，贞观老臣就死的差不多了，可是朕不良于行，只能留在长安。敬德去世的时候，朕大醉一场，玄龄去世的时候，朕足足伤感了一个月。风疾发作了，孙神医还不在近前，宫里的御医那三脚猫功夫，也只是把朕的命捞了回来....”
边说着话，李世民边吩咐宫女太监把水果点心茶水之类的东西准备好，让侍卫把他的金币搬进来，让皇太后把他推到了麻将桌的东面。
他是太上皇，本来是应该坐北朝南的，可是他就是喜欢第一局坐庄，所以就干脆坐到了东面。
捏起一块玉石麻将，李世民嘿嘿一笑：“说了这么多，朕就是想问问你，准备输多少给朕？”
听到这句话，冷锋心里稍稍升起的一点愧疚荡然无存：“输？我就没想着输，我在想你的金币输光了，你会不会红着眼睛拿内裤出来当赌注。”
拿内裤当赌注的事情是有先例的，当初李渊跟李道宗等人在宫里赌博，输的见了底，为了不灰溜溜的散局，李渊是真的把龙内裤摆上了赌桌。
李世民哈哈大笑：“朕总说你回来才有意思嘛，就算是张文他们，也不敢放开手脚的跟朕赌，生怕惹得朕不高兴，来来来，开局。”
自从两腿失去知觉后，李世民不得不喜欢上了赌博。否则，坐在轮椅上的日子能把他郁闷死。
三人也纷纷入座，至于北面的位置，张仲清和李淳风很是干脆的留给了冷锋。
赌桌之上无君臣，冷锋也不担心，很坦然的坐了上去。
只一坐，冷锋就不得不感慨这椅子的舒服。不管谁坐在纯金的椅子上，都会感觉到舒服的。这个椅子原本是张仲坚的，后来冷锋送给了李世民，李世民让工匠又打造一番后把它变成了龙椅。估计李承乾不愿意夺老爹的所好，把这个椅子送了过来。也不知道他得知这椅子被老爹当麻将桌的座椅用，会是什么心情。
当初跟李世民的约定至今仍旧历历在目，想不到还真的坐到了龙椅上。
等三人坐好后，李世民急不可耐的就开始掷骰子。
第一局，只是第一局，李世民就给冷锋点了炮，无可奈何的下了庄。
尽管输钱了，李世民还是很开心。赌博嘛，要的就是输赢之间的刺激，单纯的输或者单纯的赢，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仲清啊，听说你二儿子又给你添了一个小孙子？”
打麻将的时候怎么能不说闲话？所以李世民便开始询问张仲清的事情来。
有李世民开头，四人有说有笑夹杂着呼喊怪叫开始了热闹的赌博。
李世民的手艺看起来是经历过磨练的，除了第一局的点炮外，居然很少输。
张仲清虽然嘴上软，打牌却不落人后，当初惊雷司的人都被监禁在山头上，排解郁闷的就是赌博，所以他的技术也不赖。
李淳风算学学的很厉害，脑子也很好用，从每个人打出的牌和牌海就能推断出很多东西，虽然总是屁胡，但是他反而是赢家。
冷锋以前没有玩过麻将，除了刚开始赢了两局以外，居然一直在输钱。
不过输了几局以后，冷锋也找到了“作弊”的方法，那就是察言观色。
尽管三位都隐藏的很好，但是当他面对某一张牌的时候的喜悦和惋惜，再掩饰也有一点端倪。
但是，这样做也只是让他输的少了一点而已，并不能弥补经验的差距。
当冷锋又给李世民点炮了后，李淳风笑道：“逍遥王身怀大气运，怎么今天打麻将却输成了这样呢？”
冷锋让身后的宦官取出十个金币送到李世民那边，苦笑道：“气运这玩意看不到摸不到的，有什么用处？”
边洗着牌，李淳风边笑道：“贫道知道逍遥王不信那些神灵鬼怪，但是气运一说，有的时候还是很有道理的。早年间，我与家师按照周易，一起推导出了一图，名为《推背图》。不是贫道自夸，这图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刚开始的时候，推背图的脉络还清楚可见，可是，自从贞观年过后，家师就发现推背图偏离了原来的脉络，或者说咱们的世间偏离了原来的脉络，前路迷茫一片，不可推算，六十像的推背图直接成了笑话。
家师临死前，不敢放弃的又推算了一次，结果精力耗尽，还是不能拨开眼前的迷雾。临羽化的时候，师父才找到前路迷茫的原因，他老人家指名道姓的说明跟您有关，不知道您何以教我？”
第1019章 大四喜
不止李淳风好奇，就连李世民也很好奇，张仲清目不斜视，头却不由自主的朝冷锋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袁天罡平日里给人算命什么的胡说八道习惯了，但是涉及到道门的传统学问，这家伙从来不会说谎话。推背图的事情，李世民是知道的，这幅图可以说是道门的无上奥秘总结而出，袁天罡信誓旦旦的表示其中道理万千，想来也不是个单纯骗人的东西。
冷锋边摞着牌边说：“这事儿你却是问错人了，我对周易什么的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你师父说的天机紊乱是个怎么回事，这话在这里说也就罢了，出去说的话，当心我到大理寺告你诽谤。”
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冷锋可不愿意不明不白的帮道门背上黑锅。《推背图》确实充满了奇妙，堪称世界历史上都比较出名的预言书，其中的巧合，可不是单纯的臆测就能弄出来的。自己的出现，确实搅乱了时空，让今后的发展彻底变得不可捉摸，说是因为自己导致前路迷茫没什么毛病。但是....
绝对不承认！
冷锋很怀疑袁天罡和李淳风是想给自己道门算错什么找个借口。尽管现在他已经退出了政治，但是留在士林民间的影响力依旧存在，不败名将的说书段子里除了李靖等人，已经填上了一个“逍遥王”。要是某个道士算错了什么被人找上家门，只需要说一句：“贫道之所以算错，是逍遥王他老人家把天机搅乱了”。找上门的人多半会卖给隐退的王爷一个面子，绝口不提，甚至会因为得知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沾沾自喜。
牵扯到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冷锋不吝把李淳风师徒想的恶劣一点。
麻将码好了，李淳风笑了笑：“既然王爷也不知情，那就算了吧，就当贫道没说过这话。”
牌局继续进行，四人却没了可以交谈的话题。
又输了一局后，冷锋看看自己空了一大半的箱子，苦笑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想不到没多久就输了这么多，你们三个接连赢我，难道等我输完了要斗地主？”
张仲清可能抓了一手好牌，满意的哼一声道：“不赢你的赢谁的？你们天下楼旗下产业那么多，就算你给两个儿子分家了，闺女的陪嫁也很丰富，可是剩下的收益依旧比我们几个多。”
李世民也撇撇嘴说：“别看朕是太上皇，这行宫的花用可都是皇帝送过来的，朕就指着儿子的孝敬活着呢，赢你的钱，可都算是朕的进项，岂能收手？”
当打麻将的时候三个人对一个人有仇富心理的时候，那个人就算再小心，也要连输。
很快，冷锋的第一口箱子就空了，第二个箱子也没了一半。
知道这三个家伙不是刻意针对自己，否则冷锋绝对要掀桌子。
当冷锋的金币就剩下最后一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四人打麻将打的兴起，就连午饭都没吃。
看着冷锋桌面上最后那一把金币，李世民微微一笑：“看朕一局给你赢过来！”
李淳风则是嘿嘿一笑：“太上皇不知道穷寇莫追这句话？依贫道看，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逍遥王容易奋发腾飞的时候，小心他再把咱们吃下去的挖出来。”
指望一个神棍说点准话还不如自己烧龟壳占卜，因为就在李淳风说完后，冷锋又给张仲清点炮了。
张仲清笑嘻嘻的从冷锋面前拿走五枚金币：“这也就是你，否则换个人可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冷锋无奈的一笑，自己今天的运气确实不咋滴。不过既然来打麻将了，那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两箱子金币虽然多，但是能让这三人快活快活，特别是让烦闷了很长时间的李世民笑得龇牙，就值了。
重新码牌，当上庄家的冷锋看着自己的牌，好久之后才打出一张五饼。
“什么牌要你考虑这么久？难道是起手叫胡？西风！”
看着张仲清打出的西风，冷锋的神色更奇怪了。
李淳风摸了一张牌，很是满意，但是打牌的时候却谨慎无比，见到冷锋古怪的神色，他也怀疑是不是真的起手叫胡了。
“东风！”
李世民摸牌，见冷锋还是那副古怪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打牌就打牌，扮这副怪摸样干嘛？”
说完，李世民又打出了一张北风。
冷锋惊疑不定的摸了一张牌，当看清牌的样子后，顿时像见了鬼，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向李淳风。
冷锋这一番怪异的模样到底引起了三人的好奇心，李淳风和张仲清离席而起，李世民则干脆直接推倒了冷锋的牌。
只见十三张的牌组，除了一张白板外余下的都是东西南北。
而此时，冷锋手里拿着的，就是白板！
天牌大四喜，还是自摸！
冷锋看向李淳风：“你这个玩笑可开的有点大啊！”
除了李淳风做鬼，冷锋想不出自己摸到这副牌的理由。麻将其实就是玩概率，不同花色的牌组想要胡牌，本身就是充满了不确定的事情。
起手叫胡也就算了，为什么胡的还是大四喜？
李淳风的脖子都红了：“逍遥王，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就算贫道在摞牌的时候耍了手段，可是骰子可是您自己掷出的，再说了，您掷的骰子点数这么大，一半以上的牌可都是在太上皇那里抓的。”
既然李淳风这么说，那就不可能是他做的了。
只是，这运气来的也太诡异了，这牌胡的也太诡异了！
张仲清拿出自己牌里的两张白板说：“如果你杠了，绝对不可能直接胡，所以，这只能说明你运气实在是好吧！”
打了一天的麻将，本以为要以逍遥王的惨败收场，谁想到冷锋不到绝地就反击，把他们三个给赢光了。
大四喜要翻八十八个跟头，全大唐的金币数量加起来都不可能够。
冷锋这才接受了自己抓到大四喜的事实，无可奈何的对三人说：“接收你们家产倒不至于，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带来的金币我收下就是了。”
第1020章 皇帝的孝心
虽说大四喜是那样的章程，可都是打麻将的赌友，把人家全身扒的溜光也就是了，犯不着真的较真。
李世民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推着轮椅往外走，边走边说：“打了一天的麻将，你们大概也饿了吧，朕既然把你们叫来了，一顿饭怎么也要管的。”
见李世民把话题转移到了晚宴上，冷锋也干脆把手里的白板丢到桌子上，跟着李世民离开。
一个快输光的人抓了一手天牌绝地反击，比起单纯的输光而言实在是太戏剧性了。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确定以后只剩下了唏嘘，谁也不在意两箱金币的事情了。
李淳风就没打算把金币带回去，如果不是皇帝强调不许打假牌，他绝对要全部输出去。张仲清也不在乎这些钱，惊雷司里关了这么多年，他对钱财看的很淡。
伺候牌局的宦官行动起来，把所有的金币都收拾起来，交给影卫带走。
李世民退位后，除了找感兴趣的事情外，就剩下在嘴上抓挠了。地方官知晓太上皇对各地的美食感兴趣后，每年太上皇大寿都会奉上当地的独特食材。李承乾很孝顺，免去了地方所有的朝贡，专门下达旨意把这些替换掉了，不管上贡什么，只要能让太上皇开心就行。
仁寿年间的古老陈酒大概也只有在李世民这里能喝到了，每回李世民叫人打麻将，饭食都会安排的特别豪华。
只是喝了一杯酒后，李世民就吩咐宦官把他的酒坛子拿给张仲清。
见冷锋好奇的看着他，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说：“朕没有骗你，年初的时候，朕的风疾发作，真的差点就死掉了。以前孙道长就告诫过朕不能醉酒，可是敬德去世，朕伤感难耐，到底是贪杯了。”
这就不是原本的李世民，据冷锋对李世民的了解，这家伙宁可直接死去，也不愿意缠绵病榻的。如今双腿失去知觉，对他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李淳风不愿意掺和这样的话题，直接抱着坛子喝酒，打算把自己灌醉。
够资格听太上皇伤感话的人大概也就剩下少数的人了。
张仲清吃了一口海带，说：“您身体差，我又何尝不是呢？冷锋之所以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返回，就是要照顾我的身体情况。这次出行，算是今生最后一次快活了，估计用不了几年，我也要离开了。”
最讨厌两个人凑到一起谈论生死，冷锋把筷子一扔，说：“你们两个说点开心的事情不好吗，三句话离不开死是怎么回事？我跟你们说，越是想死掉的事情，就越容易耗光精气神。相反，大大咧咧的，才能长命百岁。你们俩看看程咬金，武将里面他的身体不是最好的，养生方面他也是反其道而行之，但是现在顶数他活的自在。今天早晨，我还见到他出门溜腿，看样子挥舞马槊还不是问题。你俩多向他学习学习。”
李世民苦笑一声，听话的闭上了嘴。之前他之所以被“长生”迷惑了心神，就是因为担心这样的晚年。不过这些年亲自送走了自己的老臣子，他也看开了许多。
当然，能让他忘记瘫痪、改变本心的，还不是这些。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被长孙皇太后领着走了过来，凑到李世民的身边就喊“爷爷”。
没错，是“爷爷”，而不是“皇爷爷”。
看了小家伙几眼，冷锋顿时觉得这孩子跟李治长得特别像。
“这孩子？”
李世民从桌面上取下一只鸡腿给了小孩，拍拍他的脑袋让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说：“这是雉奴的儿子，雉奴到了戈壁后，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寻死觅活，而是真的放下皇子的身段，当起了普通的牧民。当年你走以后，承乾就把这个孩子接了回来，雉奴犯了大罪，此生都要劳作赎罪，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朕准备亲自教导这个孩子一段时间，虽然他不能加入皇族，但是也不应该回去吃苦啊。”
看着李世民慈祥的目光，冷锋终于明白是什么力量能让李世民放下瘫痪带来的痛苦了。
就是亲情。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什么牵挂，才会对死亡充满了无所谓。按李世民原来的性情，醒来后发现自己瘫痪了，一定会恨不得抹脖子，或者生生的气死。
但是有了一个孙子在身边就不一样了，牵挂着小孙子，李世民能够放下任何的芥蒂。
看向皇宫的方向，冷锋不由得感慨李承乾的安排是这么准确。
不想让兄弟孩子吃苦什么的，都是扯淡，李承乾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就是让自己的老父亲能有活下去的动力啊！
皇家谈亲情，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涉及到那个位置，就算是父子也是红鼻子绿眼睛的对着干。
赵武灵王是尧舜之后第一个主动禅位的皇帝，但是他跟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闹翻了，被囚禁沙宫而死。
而李渊的禅位，说到底也是被逼迫的，后来虽然父子重归于好们，但是这点污痕终究是无法抹去。
如今到了李世民禅位给李承乾，看样子那点污痕已经不算什么了，李世民一直没有指点朝政，李承乾没有想方设法的干掉自己的老爹，亲情、孝道，终于还是扎根到了皇家，直至开花结果。
见冷锋笑了，李世民疑惑的很，便问道：“你在偷笑什么呢？抓了一手大四喜也不至于乐成这样吧。”
有些话只能隐藏在心里，说出来就会变了味道。
冷锋端起酒杯，笑道：“按照规定的话，此时你给你孙子的鸡腿，也是我的财产，我为什么不能笑？”
李世民咬牙切齿道：“不过就是走狗运抓了一手好牌而已，明天咱们再战，朕就不信你每天都有这样逆天的运气！”
听到明天还要打牌，张仲清立刻就扑倒在了桌子上，这样的玩法，他的身家真的支撑不起啊！
看到张仲清的反应，冷锋和李世民一起大笑。
笑声结束后，李世民才说：“朕就是说说，既然家财不够，那就换个赌注，如今能跟朕真刀真枪赌的，也就你们少数几个人了啊。”
第1021章 分权与民
人老了需求就少了很多很多，李世民现在只是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做有意思的事情，而不是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一群人陪着，只会阿谀奉承。
今天虽然输了两箱子金币，但是李世民却毫不在意。
结束了行宫的赌博，冷锋带着六箱子金币满载而归。
刘淑雯就等在门口，见影卫抬着箱子往里面走，就问：“夫君啊，您居然赢了这么多？妾身见好多人都是往太上皇跟前凑，过去输钱的啊。”
打了一天麻将，就算是冷锋也感觉有点腰酸腿疼。
听到刘淑雯的话，冷锋无可奈何的说：“都是一些蠢人，太上皇要的是真刀真枪的厮杀，而不是阿谀奉承。虽然这一位当初最喜欢别人拍马屁，可是马屁受的多了，终究是会厌烦的。你看着吧，以后要还有赌局，我还要赢他。”
说完，冷锋打着呵欠去浴池洗澡。六月的天气，气温已经很高了，不洗洗一身的汗臭味很快就会散发出来。
逍遥王在赌局中摸了一手大四喜，把太上皇在内的三位富豪赌资赢光光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守在家里休养的褚遂良听到后，本以为太上皇会跟逍遥王翻脸，谁知道第二天二人就一起出门，到池塘钓鱼去了，没有一点吵架的意思。
今天正好也是李承乾出宫看望父母的日子，帝王出行，仪仗却没有一样，穿着常服的李承乾，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书生而不是威严的皇帝。
拜访父母的日子，算是李承乾难得的休憩日，所以跟着父皇师父钓鱼，李承乾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反而乐在其中。
看着李继愿在池塘边逗蝌蚪，李世民忍不住吩咐侍卫紧紧跟随，免得他落水。
鱼竿动了动，却没有鱼儿上钩。
李世民拽起鱼钩，苦笑道：“这个池塘里的鱼都快成精了，钓了这几年，它们居然学会了偷饵，现在想钓一条难如登天啊。”
李承乾笑道：“难钓才有挑战性嘛，父皇，孙道长已经回了长安，您有没有找他帮您看看身体？”
李世民满不在乎的说：“再怎么看也就是这回事了，上了年纪，什么时候死掉都有可能。朕倒不怕龙驭宾天，但是对你的继承人实在有点担心，继宇那孩子难道真的不愿意当皇帝？”
李承乾点了点头：“现在继宇在青雀麾下，已经是组长，距离科长也只有一步之遥。青雀跟我说过，继宇遗传了咱们老李家的聪明劲儿，对什么东西都格外开窍，以后传承他衣钵的多半是继宇。”
听到这个，李世民满意的哼哼一声：“咱们李家的人聪明那是应该的，你们兄弟两个小时候就聪明的很，雉奴虽然犯了错，但是他也很聪明伶俐，就是把聪明用错了地方而已。”
说起李治，李世民又忍不住变得伤感，如今李治不在身边，如果他死了，李治甚至没有资格回长安奔丧，如何不让人伤心？
冷锋在一边静静的钓鱼，决心不掺和他们的家事。
李治造反，还连累了那么多的人，弄成这样的局面可以说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可怜的。
哪怕到了现在，还有人记得大唐有一个在逃的乱臣贼子。
太阳很足，李世民只是晒了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呼噜声不一会儿就响了起来。
看着池塘边玩乐的李继愿，李承乾问冷锋：“师父，您觉得继愿适合成为下一代皇帝吗？”
冷锋把鱼竿放下，说：“适不适合不是我说了算的，承乾，你应该很清楚，按照你现在搞的朝廷局面，下一代的皇帝就算昏聩了一点，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现在的大唐举国安定，就算有什么人想搞事情，百姓也不会放下现有的安定生活跟着他造反。历史证明，没有百姓参与的谋反都是叛乱而已。你虽然放弃了一些权力，但是同时也减少了皇帝犯错的可能。皇帝既然不会出现大错，人选什么的，就只是上一代皇帝说的算的罢了。”
冷锋也是等回到长安才知道李承乾做了多少的安排。如今三省六部制的朝堂被李承乾分化到了极致。除了兵部户部吏部以外，其余的地方最高长官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以上。一项政令的通过，需要四个人共同研讨通过才行。这样做虽然耽误了时间，但是胜在稳妥。
尝到分权的甜头以后，李承乾没准会继续放权，就留下十六卫的兵权不放。
当外部的权力放的差不多，皇帝虽然有被架空的嫌疑，但是对于长治久安来说好处简直不要太大。官员、勋贵、豪族之间只有相互监督，相互较劲，才能相安无事。这样，皇帝的作用大概就剩下了替代上天行使权力，作为天权的象征统治国家了。
这跟君主立宪制度很像，只是粗糙了很多很多。
见李承乾洗耳恭听的样子，冷锋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你只要把权力一层一层的下发，直到下发到百姓手里，你们李家的江山基本就算是永固了。”
李承乾张嘴笑了：“师父说的是，徒弟就是这么想的。对于大唐来说，与其由朝廷监控天下官员，不如让天下百姓来监控。道州一级的官员的任命是最重要的，不适合胡来。但是我想试试，等文院的学堂开设到大唐各处，就让本地的百姓选举推出本地最合适的官员。毕竟，现在好多文院的毕业生都喜欢到自己的故乡任职，委任县令之类的职务，他们也不会觉得屈才。”
冷锋点了点头：“其中的变化，不是三言两语或者实验就能看得清的，我觉得你可以用草原试试手，再逐渐推广到全大唐。”
说到这里，冷锋便闭上了嘴，再也不说一个字。
虽然李承乾想到了这条路上，但是冷锋不希望这条路是他领着李承乾走的。只有一个皇帝亲自走过这条路，认识到其中的利害，才是对大唐有利的。
李承乾见师父闭嘴了，知道师父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能抓着鱼竿，低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