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潜在的危险
分权与民的想法，其实早在李承乾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让他产生这个想法的契机，就是当初的安民县。
就在当上皇帝后不久，李承乾想起了当初的约定，出行重游了一遍安民县。
作为当初他的太子贤名初生的地方，李承乾对安民县还是很怀念的。
尽管草原已经被大唐纳入版图，但是安民县依旧是大唐少有的交通要地，往来草原中原的商队络绎不绝。再加上安民县周边的地形复杂，算是少有的兵家要地，这样一个重县，自然会被好多势力紧盯。
然而，安民县的县令人选，一直都是从民间选举出来的。
自从当初前朝秀才周涵山被任命县令，不管是收拢流民还是对政令的处理都有条不紊后，李承乾就跟李世民要走了安民县县令的任免权力。
对当时的李世民来说，虽然也看出了安民县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但是他宁愿让儿子在这个县胡作非为，也要看看儿子打的是什么鬼算盘。
周涵山本来就是一个老头，在任五年以后就按照惯例告老还乡了。周涵山离任后，朝廷没有派遣官员，而是东宫的护卫去了安民县，征求了乡民的意见后，任命了一个同样饱读诗书的教书匠。
这个教书匠也没有让李承乾失望，尽管不是大家族出身，但是他却将安民县的事情治理的条条是道。因为县令迎合民意的缘故，安民县的百姓也很支持县令，小小的一个县城气氛格外的和气。
看到这个结果的李承乾，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在写了一封的奏折给父亲应付差事后，他又在安民县选了几个小孩子，不远万里的把他们带到了长安，让他们接受文院的教育。
文院大考结束后，这几个学生都被安插回了安民县。
作为土生土长的安民县人，再加上他们有文院毕业的荣耀在身，回到县里后受到了所有乡民的追捧。当时恰逢商税改革，商税普及到中原的商人没什么困难，但是普及到涉外商人团体上就很困难了。
别的边境州县，为了普及商税废了好大一番手脚，但是安民县却不费吹灰之力。因为如果商人不接受的话，甚至不能靠近安民县，不服从朝廷的政令，就这一条，就会招来全安民县百姓的抵触。
李承乾重回安民县的时候，安民县的百姓齐聚，山呼万岁。尽管安民县距离长安有一段距离，但是这里的百姓反而是对大唐最具有归属感的。
得到实验结果的李承乾，又到吏部抽调了所有回乡任职的官员履历。结果，他发现，相比较随机任命的官员，归乡任职的官员能更快的得到民意，做出来的事情也更迎合当地的百姓。就算是最出色的文院学生，都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平稳的任职，但是这些人不需要。
作为当地出身的官员，当地的百姓理所应当的对他们抱有好感，而这些官员也会胼手砥足的为家乡的乡亲谋求福利。
由此可见，当地出身的官员，对当地的治理确实有很大的效果。最符合民意的，是百姓们自己选择出来的官员。
这虽然是好事情，但想要施行却无异于在传统老人的心窝子狠狠捅一刀。
大唐的勋贵群体，到底具备着强大的力量。作为这个国家高阶的群体，天生占据比别人高的起点，是他们的特权。
现在只是下发权力到百姓手里，由百姓选择他们的亲民官。但是这已经是一种重大改革的信号，那些没事儿专门研究政令的家伙，不可能发现不了皇帝的意图。
县令只是一个开始，他们理所应当的会想到，今后会不会刺史也会这样选出来？朝堂的官员是不是也要这样选出来？
一旦传统勋贵的地位受到威胁，他们的反扑，一定会出现的。
看到李承乾纠结的样子，冷锋就知道，他已经考虑到了这样做的结果。
没错，普及民主的概念，现在而言实在是太早了，哪怕提出这个是皇帝。
大唐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就算是李世民时期，也做不到真正的一手遮天。
李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明明他老爹是皇帝，但是想要留他一命，还是要靠冷锋出手把人劫走。
尽管李世民“民为水，君为舟”的想法得到了全大唐的称赞，但是当有人把这句话落实到实处的时候，那些称赞的人顿时会换上唾骂的嘴脸。
涉及到各个家族的根本利益，谁还会考虑你这样做是不是为了百姓好。
一旦虚伪的面具撕扯下来，大唐很可能就要面临一场极端的动乱。
不管是李承乾还是传统勋贵群体得到最终的胜利，对大唐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承乾，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这样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的急迫感是不对的，做事情就要脚踏实地，安安稳稳的。你现在才不过四十多岁，起码还有几十年好活，就不能再等等吗？”
没有教出一个传统皇帝，甚至让他看到了民主的重要性，冷锋是骄傲的。
但是李承乾这样急于求成，被受煎熬的样子，冷锋却也是不愿意见到的。
李承乾忽然笑了一下，拿起无意间丢到地上的鱼竿。
见他专心钓起鱼来，冷锋就知道他已经暂时压制了自己的想法。
这就好，对于现在的大唐而言，任何的改变都需要潜移默化的进行才行。
既然这个盛世是在传统制度上建立起来的，就不能忙着更换根基，否则广厦必定倾覆。
好多事情都像酒一样，只有时间才能让它沉淀出醉人的芬芳。
属于李承乾的偷闲时间还是有限的，太阳还没有彻底落山，李承乾就告辞回了皇宫。
当李承乾离开后，李世民那微微的呼噜声也停了下来。
知道李世民一直在听着，冷锋轻咳一声说：“听到了就说说感想呗？”
李世民没有睁开眼睛，就那么仰躺着说：“什么感想？给你定个乱七八糟的罪名？冷锋，你跟我说说，你当初果断的收承乾当徒弟，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天？”
第1023章 腐朽
说完，李世民拿起鱼竿，看着湖面说：“大唐现在是承乾的，朕没必要操心。当吃既然朕认为承乾适合作为继承者，这个时候就不会说他不适合当皇帝什么的。更何况，不管承乾怎么做，怎么放权，建立这个国家的终究是我们李家。作为大唐盛世的缔造者，李家有资格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待遇。就算只是代表上天统治大唐，别人难道还能指手画脚不成？”
很奇怪，三个人坐了好久都没钓到鱼，如今都要撤走了，反而有一条鱼咬了钩。李世民的力气不够，还是冷锋帮着他，合两人之力才把这一条大鱼钓了上来。
叫护卫把鱼送到厨房红烧掉，李世民自己推着轮椅，悠闲的回了行宫。
“你真的变了好多啊。”
看着李世民离开的背影，冷锋忍不住喃喃出声。
如果是以前的李世民，如果听李承乾说了这样的话，一定会怒不可遏，甚至会冒着大不韪重新出山，夺回皇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架空皇帝，或者说失去言出法随更可怕的了。
李继愿捞了很多的蝌蚪，见师公要走，很乖巧的把蝌蚪又放了回去。
牵着李继愿的小手，冷锋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虽然亲自教导李承乾的时候，他有这方面的心思，可是没想到会成真。毕竟，李承乾不仅接受了他的教育，也接受了帝王学。而他把李继愿送出皇宫，多半是希望自己后继有人。
传统的帝王学，只能培养出一个满腔充斥着“天下我为用”恶心想法的自大狂，很难培育出真正的英主。而这条反其道而行之的道路，继承人绝对不能接受传统帝王学。
暴风雨并没有来临，李承乾回到皇宫后，没有急着发动自己的改变，甚至还在评功的时候，加封了一个男爵。直到秋风渐起的时候，李承乾才公布了一项政令，那就是地方官员的选拔以当地出身者优先。
官员们也知道这么做的好处，顿时赞扬者此起彼伏。一个皇帝能够直接关心地方民生，在他们看来是好事儿。
可是，被李承乾的所为蒙蔽的，也只是少数人而已。
“怀义兄，你应该看出来了吧，陛下这是把放权放的没了忌惮，甚至把部分权力下发到了民众手里，依我看来，这对咱们传统勋贵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长孙兄所见精准无比，依我看，陛下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这样的行为，对社稷是有利的，虽然与祖制不合....”
天下楼的豪华包间内，聚集了朝堂上的功勋之后，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官位不显，但是论爵位，却都是公爵起步。
这样的聚会，冷竞、程处嗣等人自然也在邀请名单上。跟长孙冲有共同感想的人，都在那里大谈特谈，冷竞等人则是躲在角落里，并不打算掺和。
不管怎么说，一堆朝廷重臣聚集到一起，谈论皇帝的所为，都是犯忌讳的事情。程处嗣和杜荷等人是被老一辈教导过，只要是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只要参加了，就一定会变成坏的。而尉迟宝林等人则是被程处嗣警告过，坚决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作为老一代将领最后的火种，程咬金虽然每天依旧是大大咧咧的做派，但是对这些事情却格外的看重。
狄仁杰一样缄默不语，他跟李承乾走的很近，甚至即将接任宰相的位置，所以对很多事情都有敏锐的嗅觉。比如现在的宴席就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群人里没有密卫的眼线。
早在百骑司时代，他们的监控就已经无孔不入，密卫能够监控到朝堂，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程处嗣咬着花生豆说：“都是一些蠢人，自以为家族的利益受到了威胁，就想着反抗一下试试。我爹说过，从众才是生存的真谛，陛下发布此令，天下好评如潮，长安周边的百姓起草万民书称赞皇帝的举措，这是真正顺应民心的举措。在这股力量面前螳臂当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狄仁杰敲一敲桌子示意程处嗣小声点才说：“还不是利益闹得，当初天下的权力虽然大部分掌握在皇帝手里，但是勋贵群体作为大唐最强大的力量之一，话语权却不曾失去。如今他们的话语权一旦无足轻重，世家豪族也会慢慢泯然众人。从高高在上的云间跌落凡尘，这样的反差不是一般人接受得了的。”
自己人面前没必要遮着掩着的，冷竞干脆抓了一把花生一颗一颗的往嘴里丢，吃了几颗才说：“咱们冷眼旁观就好，不管是站在传统勋贵这边还是皇帝那边，对咱们而言都不合适。现在的局面，只有置身事外才能保全自身。”
不参与，这是冷竞跟冷锋讨论过后得出的结果。虽然向着李承乾，但是这个时候帮他反而是害了他，保持中立，才能在李承乾力有不逮的时候帮他一把，或者紧要关头送上最后一股助攻。
此时从群体的差别就能看出教育的不同来，离群的这些人，都是文院的毕业生，而聚集在一起大谈特谈的，都是没在文院读书过的。
王玄策留了胡子，瘦小的脸带着长胡子显得有点滑稽，没有人通知他，但是他自己就选择了置身事外。
见冷竞伸手抓花生米，程处嗣等人也伸出了手，他也不再装文雅人，也不顾油腻的抓了一把，边吃边指着长孙冲说：“明明他也是文院出身的，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家族的利益难道就能跟国家的长治久安放到一起作比较吗？在我看来，把两者放到天平上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愚蠢。”
同样在文院读过书的李德謇说：“这没办法，我们都是大家族的嫡子，除了接受文院的教育外，还要接受家学。说句大不敬的话，我父亲虽然被尊称为一代军神，但是传授我的立足理念却是单纯的置身事外。至于长孙冲，你们只要想想他爹，就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了。”
冷竞等人不约而同的狠狠咬碎了一颗花生米，在他们看来，那一位根本就是苍穹底下最腐朽的存在。
第1024章 大唐的科研
狄仁杰猜的没错，尽管这次的集会已经尽可能的低调，但是还是泄露到了皇帝那里。甚至于，他们每个人的每句话都写在纸上，如今就摆在李承乾的案头。
看了看密卫送上来的资料，李承乾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你们还真以为天下楼是安全的啊。”
对于密会的人而言，天下楼的包间确实是个的好地方，因为足够隐秘，独特的隔音房间，只要在门口设立守卫，外面的人就算趴在墙上都听不到。
但是，外部听不到，不代表内部就安全。
参加集会的人群里，有三个人是李承乾的人，就连狄仁杰不远处坐着的一个老实人，都是其中之一。
仅仅是一个试探而已，没想到就招来了这么大的反应，传统勋贵群体的逆鳞，就算没有直接碰触到，都是危险的啊。
如果真的揭了它，李承乾可以想象这些人会露出怎样可恶的嘴脸。虽然现在的情况，不会招来隋末那样的乱世场景，但是对蒸蒸日上的盛世而言，绝对会产生影响。
李继愿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来，能够不通报就走进来的，整个皇宫也只有李继愿和李继宇两个人而已。
“父皇，您在想什么？”
李承乾把桌上的密报收起来，丢到垃圾桶里，伸手拍拍儿子的头说：“父皇在想一些蠢事，小鸿，你记住，不管什么好事情，放在整个大唐的面前，都没有相比较的价值，任何想着稍稍损失大唐的利益达到目的的想法，都是愚蠢的！”
李继愿点点头：“这话师公也跟我说过，我觉得很正确。”
李承乾笑了笑，试着回忆一下，却想不起来师父什么时候跟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了。
如今上了年纪，整日被一些琐事烦扰心神，导致他已经忘记了很多童年时代的趣事，特别是跟师父师兄弟们一起经历的趣事。
“你过来的正好，你每个月回皇宫两天，今天虽然才是第二天，但是也能出去了。今天是父皇跟你师伯师叔们聚会的日子，你正好跟着过去。我听说前些天你跟狄远打架了？这可不行，从你师公这里论的话，你可是他的师兄，该让着他的时候你得让着他一点。”
李继愿点了点头，随后殷勤的帮着父亲脱龙袍。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之所以凑到父亲这里，就是想搭上顺风车离开皇宫。
在师公那里住的习惯了，如今回到皇宫，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母后总是让他上进，在师公和父皇的面前固宠，宫女宦官见了他也充满了畏惧。
相比较之下，师公那里就有意思的多。以前还想念父皇母后，恨不得每个月都回皇宫几天，如今，他连两天都待不满。
没有皇帝出行的御辇，在一百多个护卫的护持下，李承乾父子坐着很普通的一辆马车离开了皇宫。
今天是每年一度的师门聚会日，所以冷睿也向文院请了假，在家里等着师兄师姐们的到来。
李泰一家从来都是随意的，冯雨不用丈夫的陪同，自己带着孩子就登了门，没多久李泰也一身狼狈的实验麻衣走进了府邸，没有直接拜会师父，而是先去找管家换衣服，跟自己家一样。
冷锋到浴池的时候，没有进去见李泰，而是先拿起李泰的衣服闻了闻。
他没有什么恶心的爱好，但是小时候拆解过电池的他，对这种淡淡的酸味实在是熟悉的很。不出意料的话，李泰确实研究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上。
走进浴池，冷锋给李泰带来了一壶葡萄酒，让他解解乏。
谢过师父后，消瘦了很多的李泰靠在浴池的边上说：“师父你以前总是跟我说物理化学是双生子，二者缺一不可。以前我总是不在意，如今不在意不成了啊。单纯的学习物理的那些家伙，鼓捣了两年，都没一点的进展，就是把发光的灯研究出了眉目。而那些鼓捣化学的人，反而很快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他们把铜板和锌板重叠，中间用浸了盐水的布堆积起来，再把两端用导线连接起来，居然真的产生了电流。既然这个道理能够产生电，反推的话，一定能找到存储电的方法。现在他们在研究一种酸液，进展很顺利。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储存点的东西弄出来了。”
冷锋点点头，对李泰说：“虽然师父就记得大概，说这话很不好意思，但他们的方向是对的，就是需要不断的研究完善。”
李泰兴奋的说：“我一直坚信，电力一定不是简单的力量，之前我反推发电机，发现电力能够转换成为动力，如果电力够大，用电机够精良，把蒸汽机驱动的东西替换成电力驱动的也不是问题。蒸汽机还需要耗费燃料，而电力却不是这样，发电机只要搭载到风车上，风力就能带来很多的电力！”
不敢想象大唐到处充满霓虹灯的模样，冷锋发现，其实科学的发展，就是缺少一个又一个的契机，只要提供了契机，人类这种充满了探知欲的物种，就能把天地之间的各种至理狠狠的挖掘出来。
古人又如何？他们一样不缺少求知心，而且更能在各种尘世的诱惑中谨守本心，专心致志的研究真正对大唐有利的东西，而不是耗费大好时光去研究吃喝玩耍、娱乐享受。
不由自主的拍了李泰一下，冷锋说：“那天我赢了你父皇他们很多的金币，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走，那些对研究电力有贡献的人，怎么也应该受到嘉奖。”
李泰裂着牙笑道：“能得到您一句话的夸奖，他们就能手舞足蹈了，不过既然您要加上金钱奖励，那么长者赐不敢辞，徒儿替他们先谢过师父了。”
冷锋点点头，并不觉得舍不得。这种纯粹的科研心需要支持，这种支持如果是单纯的口头或者纸面的支持就有点太寒颤了。勉励的话说一千遍，也不如金币实在。
“这样的事儿，以后就着成永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承乾也钻了进来。
第1025章 徒弟们的成就
身为皇帝，李承乾也知道鼓励科研机构的重要性。
就在不久前，惊雷司提供了一种新式的火药武器。这种火药武器用不着点火，只需要在一个扳机上面扣动一下，就会激活对应的武器。同时，这种新式的火药武器再也用不着八牛弩作为发射工具，只要计算好落点，它自己就能飞过去。
目前而言对周边国家的威慑，有那些原本的火药武器就够了。三五年一次的边境演武示威，变成一年一次，就是因为惊雷司要进行装备的换届，原本的武器与其顶着危险拆解再利用，还不如消耗掉。
李泰在师父和皇兄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喝了一口葡萄酒后才说：“皇兄，您的决定弟弟本不应该多嘴，可是我还是觉得让皇家出这份钱会比较好，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也是臣子，以他的名义进行的奖励是不是还不够？”
李承乾坐到躺椅上，笑道：“青雀你专心研究，是不知道外界的事情的。作为你我的师父，师父在咱们大唐其实很有名。再加上他老人家现在已经退休，不管是文人还是科研人员，其实都觉得来自师父的勉励要比朝廷的勉励来的光荣。”
冷锋笑了笑，想起之前大唐文人对隐居泰斗的尊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朝廷的奖励，在他们看来是应该的，是他们努力就能得到的，不值得炫耀。而来自长辈级人物的夸赞，却能让他们兴高采烈，再低调的人也会借着这一点四处招摇，而听到的人只会羡慕，而不是厌恶。
“既然要设立，就设立吧，当初分家的时候，冷竞那小子没要你师父我的存款，只是接收了产业，我一个上了年纪，还隐退的人，花不了这么多的钱，以后这份钱财都封存起来，每年的利息，或者积攒了几年的利息，都用来奖励那些有突出贡献的人吧。”
李承乾笑着点头，他知道师父在银行的存款金额有多么巨大，张围的儿子已经不止一次上表请求皇帝询问逍遥王这笔财产怎么处理了。如果逍遥王故去后，子孙们为了这份存款打破头，银行也会受到波折。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笔连银行都为之感到负担的存款。
不过以后用不着发愁了，当这笔存款被规定用于奖励后，本身就算是银行的一部分了，银行只要一直计算利息，到时候分文不差的取出来用于奖励就好。
好好泡了一顿澡，李泰的疲倦全部不翼而飞，跟随皇兄师父进了客厅。
此时，客厅里李恪武媚狄仁杰已经到了，正凑在一起说话。
见师父和师兄进来，三人赶紧起身迎接。
分主次坐好后，冷锋端起茶壶，笑道：“师父这辈子就教了你们五个徒弟，眼看你们长大成人，在各自的领域取得成就，这比得封逍遥王还值得骄傲。”
李承乾笑了笑：“师父您谦虚了，以您对大唐的贡献，逍遥王王位不足以酬您辛苦的万一。相比较您，徒儿这些年在皇位上碌碌无为，才让人汗颜啊。”
狄仁杰大笑，毫不忌讳的指着李承乾说：“师兄您才是谦虚，且不说兵不血刃夺下高原，就是这些年的民生进步，满朝文武都是有目共睹的。当初隋炀帝不过开凿一条运河，就害的民不聊生，如今永安不止开挖运河，再加上修建海港、修建水泥道路，这么多的工程同时进行，就算翻遍史书也没有任何一个盛世能强盛到咱们永安这样啊。”
狄仁杰其实也很会说漂亮话，比如这回他就没说大唐盛世，而是说了永安盛世。不拍马屁的人不拍也就不拍了，忽然拍一次，就算是李承乾都被夸的全身舒服，今天收到密报带来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李恪接话道：“怀英你也别说皇兄了，你在朝堂里不也混的如鱼得水？皇兄特意将您作为万能棋在多个部门调任，您到的地方都很快被您整理的井井有条，过些天您升任宰相，想必朝堂各部都不会有异议，这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啊。”
武媚笑道：“你就别捧怀英了，大师兄这么做，其实是凌之以威，怀英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大规模消肿裁员，纠察账簿，被抓住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他这宰相与其说是众望所归，不如说是没人敢阻拦才是。”
狄仁杰苦笑，却不得不点点头。他之前纠察朝堂，确实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是永安年，朝堂的要员更多的还是勋贵群体的继承者，像文院毕业生这样简拔于微末还担当大任的，到底是少数。他的所为，更像是皇帝跟传统勋贵群体的斗法。也正是因为被抓住了小辫子，传统勋贵才无可奈何的通过了皇帝的政令，只能汇聚到酒楼诉说心里的不忿。
李泰一直在吃葡萄，听到武媚说了话，就说：“师妹，你回去跟白林说说，再调几个女子学院的学生到文院进修，我的科研院还需要几个。”
前几年，武媚力排众议，把几个女子送到了文院学习，这惹得白林等人很不高兴。文章学问千古事，男子钻研尚且疲累至极，更不要说一群小丫头了。
这些女子虽然受到武媚的保护顺利的毕业了，但是想要就业的时候却没人愿意要。尽管到了现在，女子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代言词。
李泰看不过去，所以要走了这些女子，把她们安排到了科研院负责打扫卫生。他虽然接收了，但是抱着的是给自己科研院单身汉找媳妇的心态接收的。
可是，他没想到这些女子对于物理化学一类的见解也不简单，在一边辅助实验的时候，很多时候都能注意到最细微的地方，让人吃惊。
分析了女子男子性格习惯的差异后，李泰觉得自己的科研院有必要再多要一点女子研究员。至于那些老夫子的问责，谁去管他。科研院就像是他的国度，不是谁都能指手画脚的。
第1026章 逍遥王科研奖
武媚露出了得意的笑，她建立女子学院，虽然是抱着培养出能跟男子比肩的女子的想法，但是真的施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最老一辈的腐儒故去了，但是小一辈的小腐儒却完全传承了他们老子的衣钵，对女子担当大任依旧嗤之以鼻，自以为占据了圣人学说的制高点，就肆无忌惮。
如今这些毕业了的女子得到李泰的认可，就是一个小成功，在她有生之年，或许真的能够实现梦想。
见武媚笑得开心，冷锋就知道她的小把戏得逞了。这丫头到现在依旧没有放弃自己心中所想。虽然摆在她面前的注定是布满荆棘的艰难道路，但是没人去开辟的话，这条道路永远不会成为坦途。
“武媚，师父最近听说已经有人传言你成了女子宗师，是不是这样的？”
武媚笑了笑，虽然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但是她笑起来依旧跟少女时一样天真烂漫。
起身蹲礼后才说：“师父您说的不错，确实有这样的事情。不过，这只是那些已经嫁作人妇的毕业女子的追捧罢了，徒儿自知不够格成为宗师人物。”
冷锋摆了摆手：“不用妄自菲薄，所谓的宗师，不是说学问达到了什么程度，评判它的标准其实是人望。如果论学问，当初五姓族中比韩老先生他们高的不是一个两个，但是为什么世人都只认韩老先生他们是宗师？所以说啊，只要人望达到了，不是宗师也是了，人望不到位，就算是宗师也只是虚的而已。”
说到这里，冷锋不由得笑了起来。说起来武媚的宗师之路其实有点好笑，这丫头多半会成功跟白林并列成为宗师。因为，就算有人想要跳出来组织，估计都得掂量掂量回家后会不会受到河东狮吼。毕竟，现在大唐好多顶级官员的妻子都是出身自女子学院。
如今的女子学院毕业生，比起当年的五姓女也不遑多让。
李承乾他们也想到了师父说深层意思，不由得开怀大笑。
武媚本来还觉得羞耻，可是想了想之后也就释然了。自己为女子学院操劳了这么多年，怎么也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李恪的武院这些年也发展的不错，陆续有很多出名的将领出现，只是没了真正的血与火的试炼，让这些年轻人懊恼至极，恨不得哪天突厥什么的到边境来挑衅挑衅。
不过他们也就是幻想幻想罢了，随着乔治的返回，就连欧洲的国家都知道东方有一个强大到令人只能颤抖的国家，大唐的商人游走各国，各国不敢动歪心思，甚至还要派出卫队守护大唐商队，就怕招来大唐的不满。
前几年有一支商队失踪在大食的国土上，李承乾送了国书过去质问，大食连解释都没有，直接把当地领主的人头送了过来，希望得到大唐的原谅。
尽管隔着一个突厥，但是大食根本不敢惹得大唐任何的不满。
这是一个强大的时代，唐人无一不以自己唐人的身份骄傲。民族的隔阂消失了，现在没人再追究什么鲜卑血统，统一的称呼为唐人。只要是唐人，就有资格享受这个强大国度的庇护；只要是唐人，就有资格为这个强大国度添砖加瓦。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冷清的科研院居然张灯结彩，极度的热闹。
以往，科研院都是冷清的代名词，除了进行大项工程以外，门口几乎没人出入，那些研究人员甚至把家都搬到了院子里，轻易不出门一步。时间久了，旁边的住户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只是往常平静的科研院们，今天却这么热闹，好多蓬头垢面的家伙居然梳洗的干净，兴奋的跳脚，就实在让人感兴趣。
一个文院的学子认出了科研院的学长，拦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值得这么庆贺。
学长忙着进城采购物资，拉开学弟的手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前段时间为兄有幸跟着科长研究一个东西，如今那东西研究的有了章程，算是步入了正轨。逍遥王得知了这件事，觉得我们的贡献很大，所以出钱给我们设置了奖金，名为逍遥王科研奖。就说这些，快放开，为兄要去天下楼订酒宴，今天科研院全体要狂欢啊！”
目送学长骑上马溜走，学弟的眼里露出极度羡慕的神色。
逍遥王他老人家已经不问朝政多年，想不到会因为科研院的研究成果赐下奖励。该死的，为什么老子就没赶上这样的好事儿？
想起自己还有一年才能毕业，学弟就气愤的乱叫，回到文院跟同窗们报告这个消息，总不能自己一人难受不是？
很快，银行的工作人员就运来了两箱金币，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护卫都扛得吃力无比，随金币运到的还有一个纯金打造的奖杯，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羡慕的流口水。
他们羡慕的不是那两箱子金币，科研院待遇好，两箱子金币虽然是一笔横财，但是对他们而言意义不大。真正令他们心动的，是那个奖杯，上面刻着逍遥王亲自执笔写下的勉励话。得到这份荣耀，这几个家伙祖坟估计都冒烟儿了！
研究出原始蓄电池的几个代表研究员早就一身的汗水，天气不热，但是他们依旧紧张的不行。自从听说逍遥王会亲自给他们颁奖后，他们就一直没睡着觉。
两辆马车从天下庄园的方向驶来，马车周边全是清一色的彪悍护卫。
看到这一幕，李泰和蓄电池研究科的科长刘明理赶紧小跑过去牵马。
马车停下，下来的却不止是冷锋，还有李世民。
本来只是冷锋一个人过来的，但是李世民听说后，却非要过来凑热闹。
下了马车，冷锋拿起那个纯金的奖杯，李世民则在金币箱子里随便抓了一把，自己推着轮椅朝那几个激动的打摆子的研究员过去。
代表接奖的就是刘明理，从冷锋手里接过奖杯的那一刻，刘明理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随时有可能昏过去。
拍了拍刘明理的肩膀，冷锋严肃的说：“蓄电池不只是玩闹，把里面的学问全部挖掘出来，对咱们大唐而言有很大的作用，你们现在只是走上了正途，还需要努力啊！”
刘明理抓着奖杯的手已经发白，当下斩钉截铁的说：“逍遥王放心，在下一定不辜负您的勉励！”
再逐个拍拍研员的肩膀，把他们都拍的眼冒金星后，冷锋才想起自己一直以来感受到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丫的，这奖项不是跟那个什么诺贝尔奖是一样的嘛！
第1027章 又一年
等冷颁完奖后，李世民紧随其后，给这些人每人发了一枚金币，逐个的鼓励了一下。
同时得到逍遥王和太上皇的勉励，兴奋的研究员们恨不得现在就扎进实验室工作。
观礼的人很多，甚至连朝廷大臣都在其中。
这样豪华的阵容，封爵也不过如此了。
在李泰的带领下，获奖的研究员一起行礼，并立志要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事业中去。
颁完奖后，冷锋和李世民谢绝了宴会的邀请，回到天下庄园继续每天的钓鱼大业。
自从学会了水煮鱼后，李世民便找到了新的乐子，本来钓鱼已经钓的烦闷了，结果又焕发了新的激情。
不知道钓鱼为什么非要拉上自己，但是冷锋还是应了李世民的邀请，跟着他一起钓鱼连带着晒太阳。对于一个步入晚年的皇帝，他的任何任性要求都可以答应。
自从双腿失去知觉后，如果不是李承乾把李治的儿子李孝接到长安，恐怕李世民已经不愿意继续这么苟活了。人就是这样，活够了的时候，身体就会迅速的垮下来，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总能萌发惊人的生机。
看样子李世民也想再活几年，所以在努力的找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以至于堂堂太上皇之尊，喜欢上了研究煮鱼配方，并得意的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这份配方传出去后，尽管跟正常的配方没什么大的出入，可是满大唐的酒馆都迅速的推出了一道新的菜式“太上皇水煮鱼”，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这就是来自全大唐的马屁了，以前李渊活着的时候，也只有少数的皇族成员这样对待他。而到了永安年，却演变成了这副场景。
举国百姓一起奉承一个人的时候，对那个人而言，是爽到极点的事情。
现在的李世民就是如此，尽管不良于行，却依旧坚持着亲自杀鱼亲自煮鱼。
今天的鱼没钓上来，扫兴的李世民只能扛着鱼竿空落落的回了行宫。虽然没有钓上来鱼，但是她依旧招待冷锋吃了一顿晚饭。
夜色没有降临的时候，孙思邈孤身一人背着药囊来到了行宫。
侍卫禀报之后，李世民便邀请孙思邈进来。
老道刚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也没有吃饭，就跟着二人一起。
吃过饭后，孙思邈看了冷锋一眼，说：“夜深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摔倒。”
听到孙思邈这句没有营养的话，冷锋就知道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
老道这次来应该是给李世民检查身体的，这是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冷锋站起身，说：“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见冷锋要走，李世民微微一笑，道：“留下来吧，听听就听听，算不得什么大事。”
李世民发话了，冷锋也只能坐回去，话说他对李世民的身体情况也很好奇。现在孙思邈给人看病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遇到绝症的，只要他判定一个日子，基本就差不多了。
听说孙思邈到来，长孙皇太后也难得的出现在餐厅，守在一边等消息。
号脉，捏腿....
一番检查后，孙思邈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后却又摇了摇头。
长孙皇太后焦急道：“孙道长，可是病情又严重了？”
之前的那一次病发，把她吓了个半死。自从她的哮喘和风疾得到缓解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复发过了。李世民若不是作死的大醉一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李世民没有一点担心，笑着说：“孙道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上次病发的时候，朕就差点龙驭宾天，那之后的每一天朕都当作是赚的。如今已经永安十二年了，朕就算扛不住，也不算夭折不是？”
孙思邈看向冷锋，问：“关于人的头部，内腑，你应该比老道了解的多，老道问你，一个人的头部血管爆裂，导致有了瘀血，且药石无法消除，这样的情况下，人能活多长时间？”
就算是孙思邈，对于精细的病症，也不甚了解，所以只能问冷锋。
冷锋挠了挠头，摊手道：“这就不是我熟识的东西，就算有人把握了这门学问，也不能下定言。头部的出血，哪怕外科手术发展到极致，也不能说一定能治愈。太上皇说的不错，也只能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当作是赚的了。”
看李世民的病症，再加上孙思邈的话，冷锋自然知道李世民这是脑出血的症状。这种病，在大唐也只能这么下结果了。
听冷锋这么说，孙思邈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敢进军手术领域，但是因为经验缺少的缘故，得一步步的来，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现在的太上皇，恰巧处在手术也无能为力的时代。
长孙皇太后伸手抓住了李世民的一只手，泪水忍不住的流下。
李世民则没有一点难受的感觉，还出声安慰长孙氏，对于生死，他其实很看得开。
在场的还有一个宦官，应该是李承乾派过来的，李世民没有对皇帝儿子隐瞒的打算，所以就任由他在这里旁听。
见孙思邈收拾药囊准备离开，冷锋也起身告辞。
李世民将二人送到了餐厅外，对冷锋说：“知道了就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好玩的，记得都叫上朕。”
每天都拉冷锋陪他，他也很不好意思，只能用公开病情的方式给自己一个胡来的理由。
对一个不知何时就要驾鹤西去的人，冷锋没办法提出拒绝，只是点头回应。
时间是很难琢磨的东西，会给人度日如年的感觉，也会给人恍惚千年的错觉。
冷锋分不清自己经历的是那种感觉，只是看到府邸开始张灯结彩的时候，才发觉新年又到了。
今年负责采办的变成了小元，就在今年秋收的季节，老元在睡梦中离开了。
卸掉天下楼的差事后，小元很固执的接替了父亲的工作，继任了管家的职务。
得益于冷家，现在元家也出了几个不错的官员，算是长安能排得上名号的二等家族。但是小元却没有接受族长一职，而是来到了林府。
第1028章 长孙冲到访
唐人对于契约诺言的看重到现在依旧是那么的固执，老元是管家，所以小元也毫不犹豫的丢掉了掌柜和族长的身份，回到林府来当管家，准备把这个不怎么挣钱的职位弄成自己家世袭的。
小元接任了管家的职务，已经柱拐的老李便辞掉了管家的职务，一样把自己家的儿子送了过来。
小元小李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所以操持起事情来格外的上心。
自从把家主的位置递给冷竞、升爵为逍遥王后，前来给冷锋拜年的人就越来越少。虽然还没长白发，但是冷锋已经被很多人主动送到最顶级的一个层次了。
好多时候，地位相差一两个层次，还不会阻碍礼尚往来，但是当一方需要仰望后，送礼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唐瑾和往年一样登门拜访，现在他虽然不是兵部尚书了，只是一个闲散一样的镇国将军，也只有一个侯爵的爵位，但是朝堂中，他是军方顶门杠子一类的人物，地位一样不低。
不过这些都是没用的，唐瑾觉得，就算自己只是一介布衣，也能来先生府上蹭吃蹭喝。
唐瑾抵达后不久，王玄策也来了，他现在在中书省任职，等狄仁杰正式担任平同章事，也就是宰相后，有他的帮助，很快就能站稳脚跟。
官职归官职，既然是以学生礼来拜会先生，自然不能张口闭口的称呼“镇国将军”，所以看到王玄策毫无避讳的直接称呼唐瑾为泓乐，也用不着吃惊。
“好啊，你们现在都在朝堂任职，为咱们大唐的持续繁荣贡献力量，当先生的自然为你们高兴。你们两个记得去文院祭拜那几位老先生的时候，好好给他们吹嘘一下自己的政绩，这比烧香烧纸什么的更能祭奠故人。”
唐瑾笑着说：“那是自然，现在文院的墓园设立了规矩，前去祭拜的学生得拿到足够的成绩才能进入。我们两个自认没有白混，自然是要过去的。”
墓园设立这个门槛的事情冷锋是知道的，几位老先生去世的时候都拒绝回祖坟，想要在文院的墓园守望着文院。墓园不大，但是环境却很典雅，草木不缺。这样的环境几位老先自然会喜欢。只是每年都有乌泱泱一群人去烧纸，还引发山火后，几位估计就不会喜欢了。如果泉下有知，他们会被气死。
火很大，连竹林都烧掉了一半。救火的人还烧死了三个，至于被烟熏得昏迷的人，不计其数。得益于这些人的拼命，老先生们的墓园没有受到波及。但是，墓园发生大火后，白林依旧气愤的一连辞退了十几个学生，这些学生都是刚入学的，去祭拜老先生也就是凑热闹而已，根本不算是诚心祭拜。
冷锋得知这件事后，就给墓园立下了一个规矩，要烧纸的，都在山下专门准备好的地方烧，墓园里只允许烧祭表，或者一些文章书籍。文院成立每十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也不许烧纸，每个学生往墓园送一朵花也就是了。
不得不说威望高的人说话就是管用，对于冷锋的安排，没人有异议，以雅文祭奠故人的这件事，还被天下士子追捧起来，认为这才是真正缅怀故人的方法。
唐瑾和王玄策知道先生不喜欢听朝政的话，就说起自家的孩子。
家常话冷锋自然很喜欢听，不知不觉间就跟他们聊到了午间。
刚刚吩咐小元下去准备宴席，门房就来禀报说户部尚书长孙冲来拜访。
“这家伙怎么来了?”
唐瑾听说长孙冲过来后，就一脸的不高兴。年前他想要上奏让地方操练的军队加入到地方工程中去，缓解一下百姓的压力。至于士兵的操练，在工地上一样是操练啊。
可是，这件事却被长孙冲以工程用款繁杂，没有多余钱财为由，怼了回来。而且私下里还得知长孙冲这么做的原因，其实是认为军队参与地方工程，跟民夫并肩干活有失体统。
体统管个屁用？
王玄策见唐瑾面色不善，只能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提醒他这是在先生家中，不好发作。
冷锋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让门房放长孙冲进来。
自从跟长孙无忌正式决裂后，冷锋已经很少跟长孙冲说话了，连每年的年礼都消失不见。长孙无忌临去世前，长孙冲虽然跟冷竞“和解”了，但是之后却没有恢复拜访。
一个已经快要遗忘到角落的学生来拜访，冷锋很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家伙来就是说放权与民的事情的。
没一会儿，长孙冲就走进了客厅。
唐瑾和王玄策在这里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所以行礼起身后就一脸的疑惑。
唐瑾知道长孙冲的事情，嘿嘿一笑就说：“王玄策我们两个每年都会来先生府邸拜年，自从前两年我俩碰头后，这两年我们都是约好了一起过来的。都是当弟子的，都有尊敬先生的心思，自然要结伴一起过来了。”
长孙冲知道唐瑾这是在暗喻自己，但是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多年官场，足以把一个毛头小子培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油条。
轻咳一声，长孙冲抱拳道：“逍遥王，不对，先生，弟子有些事情想要跟您单独说，不知道....”
说完，长孙冲看了看唐瑾和王玄策，让他们离开的意思很明显。
唐瑾笑着并不打算起身，王玄策则看向冷锋，打算听先生的话决定去留。
冷锋指指沙发示意长孙冲坐下，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们三个聊了一上午，都挺饿了，说完我们就去吃饭。”
长孙冲知道今天想要留出两个人谈话的空间是不可能了，但是他今天来这里却是身怀使命，就这么离开了也不合适啊。
思虑再三，长孙冲还是开口了：“弟子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对皇帝准许边陲重县自己选举县令的政令，是怎么看的？”
果然是这个！
第1029章 造反的苗头
冷锋微微一笑，并不觉得意外。
前两天跟冷竞闲聊的时候，冷锋已经得知，最近大唐的传统勋贵群体明显有三方分化的趋势。第一方是反对皇帝主张的，在他们看来，国朝的权力和话语权就应该掌握在世家手里，分给百姓，才是比再起战乱还要可怕的事情。第二方是唐瑾等新起勋贵，他们选择无条件的支持皇帝，认为这样做对大唐的长治久安有很好的影响。
第三方就是冷竞等人了，他们或许出于本意，或许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选择了两不想帮。
对于对立的两方而言，墙头草的第三方是值得拉拢的关键，尽管新勋贵有皇帝撑腰，但是只要第三方加入他们的阵营，皇帝也只能收起自己的小算盘，老老实实的坐在皇位上当他的太平皇帝。
一两家的力量，永远不会被皇家看在眼里，但是如果是大部分勋贵联合起来的话，皇帝也只能妥协。毕竟皇家的力量虽然强，但是也没有强大到能跟这些力量真正对立的程度。
听到长孙冲直接开口说这件事，唐瑾脖子上青筋都绷紧了，恨不得站起来直接把长孙冲丢出去。自己是皇帝阵营的忠实支持者，来先生家里只是单纯的拜年。可是让长孙冲这么一搅和，恐怕先生对自己都会有想法。
对于冷锋，唐瑾是感恩的，如果没有冷锋、李靖、李孝恭的提携，他一个唐家的旁亲是不够格进入大唐朝堂高层的，更不要说到达现在的高度。
他不希望先生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他。
王玄策伸手拉住了唐瑾，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儒雅的唐瑾，今天这么容易就怒了。
看了一眼怒气勃发的唐瑾，冷锋并不在意，而是问长孙冲：“按理说，老夫已经不问朝政多年，你要谈论这样的事情，也找不到老夫的头上，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发牢骚的话，长孙冲就是找头牛讲话，也比到他这里来效果要好得多。不管长孙冲说什么，冷锋都可以用“不涉朝政”来推的一干二净。更何况现在冷家的家主是冷竞，有什么话，他也应该找冷竞去说。
长孙冲见唐瑾和王玄策没有避嫌的意思，就知道逍遥王一定不会答应，但是抱着万一的可能性，他还是开口了：“先生，您现在贵为逍遥王，还是皇族以外的一等王爵。虽然您没有封地，可是就凭异姓王的身份，普天之下比您尊贵的大概也只有帝后了吧。就算是亲王，在您面前也要矮一截。
作为贵族制度的受利者，您应该清楚，只要分权与民政策彻底实施，首先被侵蚀的就是县令这种低级官位。接下来就是刺史，等到这种公选的方式侵蚀到朝堂，咱们勋贵就要失去所有的荣耀，跟平民沦落到一个起跑线上。
您是逍遥王，算是大唐建国以来地位最崇高的人了，冷竞传袭了您的传世国公位，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这个爵位还在，您的冷家甚至用不着拼搏，就能一直作为大唐高级贵族传承下去。而我等，为了爵位不至于递减，可是还需要奋斗的。
一旦贵族制度成为玩笑，您为大唐做的这些，为冷家搭建的基业，终有一天会化为泡沫，您觉得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的？”
看着长孙冲认真的眼神，冷锋忽然回想起了当初抱着书本跟自己求问的少年。那个时候的长孙冲，眼神一样的认真，对待学习就像对待生命一样。明明先生已经明显的表现出了厌烦的情绪，他还是红着脸追问，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
或许长孙家的人都很倔吧，都是那种不撞死南墙不回头的性子。长孙无忌如此，长孙冲现在也是如此。
他不可能不清楚李承乾这么做，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准备长久的发展下去。勋贵的存在，其实就是一个国家最不安定的危险因素。历史上除了刘邦和朱元璋，皇帝一般都是在世家和族群手里换来换去，谁家抓住了机遇，就享受享受几个月到几百年的皇位。
李世民清楚的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打压世家门阀，提拔新贵族，希望后世子孙能够凭借不断的打压、提拔阻断朝代更替的必然。
李承乾也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做的狠了一点，为了彻底消灭动荡的根源，甚至不惜把全体的勋贵送到衰败的末路上，其中就有他们李家自己。
敢把皇族李家一起送上末路，可见李承乾是多么的坚决了。
现在掌控大唐的是李家，不管李承乾怎么折腾，余下的勋贵除了造反以外，就只剩下服从的选择。换句话说，不服从的人，或许心里已经种下了造反的种子。
见冷锋笑而不语，长孙冲只能借喝茶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借削水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摇摆不定。
不止长孙冲紧张，唐瑾和王玄策也很紧张，冷家算是隐藏后手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如果先生因为长孙冲的话有什么动摇的话....
想到这里，俩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抽了自己的脸一下，把怪想法抽飞，先生怎么可能答应？
欣赏长孙冲的小动作一会儿后，冷锋觉得还是给他一个回复的比较好。
“长孙冲，老夫现在不问朝政，也不接手家里的事宜了。至于你想要让我发话影响皇帝的决定什么的，也不现实。李承乾现在是皇帝，每年只有一天会到我这里来拜见，余下的时间，如果不是皇帝发话特许老夫不施礼，老夫也要冲他低头。所以啊，你有什么事，找太上皇都比找我管用。”
听到这个回答，长孙冲的眼神顿时暗淡了。在他看来，要想让皇帝回心转意，逍遥王才是最佳的劝说人选。毕竟，皇帝对师父的尊敬，是全大唐有目共睹的。
至于逍遥王说平时也要对皇帝低头的话，在他看来就是扯淡。当初多国竞技比赛的时候，逍遥王就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在主席台连连拍皇帝的脖子，拍的皇帝大叫。
公共场合都敢揍皇帝的人可少见！
第1030章 隔岸观火
知道今天白来一趟，长孙冲只能起身告辞。
小元从门外走进来，俯身在冷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见长孙冲已经走到了门口，冷锋就说：“走的时候把你的礼物都带走，老夫现在不问世事，也不收礼，这话放出去好多年了，不能因为你就坏了规矩。”
对于长孙冲这样带着重礼上门拜访的，冷锋是真的很厌烦。现在他已经算是隐退，那些没用的礼尚往来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彻底没有才是最悠闲的。像唐瑾和王玄策这样带着简单礼物上门的，才是正经的拜访路子。礼物虽然简单，但是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长孙冲回头答应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送长孙冲离开，王玄策嗤笑道：“看样子这长孙冲也不怎么精明，明明知道先生不可能答应他什么，却非要过来献丑。文院有这样的毕业生，堪称耻辱啊。”
唐瑾面向冷锋，施礼道：“今天本来是来拜年的，不想差点在先生这里打起来，请先生原谅。”
冷锋拍了拍唐瑾的肩膀，说：“你能不带功利进门，就已经很好了，用不着自责。你们两个地位不低，想来需要登门拜会的人很少，恰好先生我从太上皇那抢来几坛子陈年老酒，今天就便宜你们两个了。”
孙思邈严禁李世民喝酒，但是喝习惯了的李世民却怎么也不能彻底戒掉。实在规劝不了的皇后干脆找到了冷锋，要冷锋帮太上皇戒酒。
冷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把那块用了两次的玉佩再找出来。对李世民来说，违背约定的痛苦可比喝不到酒的痛苦难受的多，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冷锋把行宫的酒窖打劫一空。
王玄策笑了：“太上皇那里抢来的酒，一定不是凡品，今天学生就厚颜多喝点，嘿嘿。”
到先生这里来混吃混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管是唐瑾还是他都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人在朝堂混，不会喝酒也会喝酒了，酒量不好的也能慢慢变成酒缸。
酒过三巡，王玄策才开口问：“先生，您说长孙冲这家伙是不是有造反的打算？”
如果不是借着酒劲儿，王玄策实在不敢直接谈论这么劲爆的消息。
唐瑾也放下酒杯，露出好奇的神色。
冷锋今天破例喝了两杯酒，仰躺在靠椅上说：“说不好啊，谁能知道长孙冲自己的想法？至于他不想造反的话，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估计就连长孙冲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
唐瑾疑惑道：“跟皇帝唱对台戏的不就是他吗？造不造反的，不也是他的一念之差吗？”
冷锋摇了摇头，唐瑾就更迷惑了。
虽然在朝堂滚打了这么多年，唐瑾还是没有真的涉及到阴谋诡计的领域，好多事情他并不能彻底的看透。
相比较之下，王玄策就看的比较清楚。早年间他安抚西域，跟那些错综复杂的地方势力斗智斗勇，早就把各种阴谋诡计玩烂了。
见唐瑾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王玄策只能解释道：“其实，长孙冲一个人是不敢直接跟皇帝唱对台戏的。说白了，反对皇帝的不止长孙家一家，而是很多家。长孙冲这么活跃，只是因为他是这些家族推选出来的代言人，是那个出头的椽子罢了。
造反这种事情，长孙冲一个人很难直接成事，但是如果这个团体大多数人想要造反的话，长孙冲就算不想造反也必须造反了。现在的长孙冲就好比拉车的牛，那些勋贵团体就像是车上的货物。货物越多，这辆车的重量也就越重。但是相对应的，当这辆车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拉车的牛就算想要停下来，也只会被车顶着前进。”
有了王玄策明白的解说，唐瑾这才明白过来，还给王玄策拱手感谢他的解释。
用筷子敲着杯子，冷锋叹息道：“这个世界上就不缺蠢货，明知道是螳臂挡车，还是想要试试；明知道这么做会破坏大唐难得的盛世场景，还是想试试；明知道这样做会把全家送到绞首台太，依旧是想试试。唐瑾，现在军方的事情你应该不比冷竞知道的少，你说说，他们是不是以卵击石？”
唐瑾平时嘴都严实的很，但是此时在先生面前，他却不需要掩饰，索性发出嗤笑：“何止是以卵击石，根本就是飞蛾扑火。这些年咱们大唐的军队已经彻底完成了从府兵到常驻军队的转变。军队的数量、驻扎位置，成了少数人才知道的机密。那些世家或许不知道，摆在明面的边境驻军，确实是提防外国入侵的。但是，国内多出囤积的军队，却是提防国内大变的。
自从您将铁路的经营卖给朝廷后，军队都换到了铁路附近驻扎。国内一旦有人有了怪想法，铁路沿线的军队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起事的地方连根拔起。现在的年轻兵卒，虽然很少有上过战场的，经验也很少，但是比起贞观的士卒，他们也不差，系统练兵练出来的精英，凭身手就能抵消经验的不足了。
更何况，火药武器一直以来都是咱们大唐的顶级机密，任何世家或者个人，只要有伸手的打算，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干掉。没有火药武器装备军队，就算有人起事又如何？刚好给将士们送点难得的功勋。”
这些话，王玄策从没有听过，当他准备堵起耳朵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
见王玄策心惊胆战的样子，冷锋不由得出声道：“放心，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到处宣扬机密。这些话你就当没听见就行。”
有了冷锋的安慰，王玄策才松了一口气。
拱手谢过先生后，王玄策消除了恐惧，嘿嘿笑道：“先生，咱们这样隔岸观火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听了唐瑾的话，学生反而觉得长孙冲不可能选择造反了。”
冷锋捏起一粒花生米，捏的粉碎，说：“管他要不要造反，敢造反的，正好把他们彻底干掉，去掉盛世的隐患。老夫可不想埋到地里没彻底化成灰的时候，就听到坟堆外面的惊雷声音。”
第1031章 李世民的胡闹
唐瑾王玄策纷纷点头，深有所感。他们坚定不移的站到皇帝的阵营，就是希望能够创造一个内部平稳的大唐。只有内部团结成为一体的大唐，才能够面对任何的考验。
混了一顿美食，混了两坛子陈年的美酒，唐瑾和王玄策踩着醉步离开了冷府。虽然今天长孙冲的到来打扰了他们的心境，但是看到先生果断的拒绝，亲眼见识到先生对大局掌握的睿智，也足够了。
送走两个亦徒亦友的家伙，冷锋便关上大门谢绝待客。
明明已经决定退隐的人，总是出世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不是什么好事情。
冷府关上大门，门口摆上谢绝会客的牌子，看到的客人自然会带着笑脸告辞，虽然可惜，但是总不能强硬的闯进去不是？
牌子的效果很好，阻绝了所有登门拜访的人，不过这个绝对用到李世民的身上却没有了一点效果。
看着慌慌张张过来禀报的小元，冷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起身出去迎接太上皇。
能够无视谢绝访客牌子的，大概也只有李世民了，冷府的大门现在也只有他们夫妇来的时候才开一下，就连李承乾登门都要走侧门。
大开大门把李世民迎接进去，李世民板着的脸这才松弛下来。
亲自推李世民的轮椅，看着门外稀稀疏疏的几个护卫，冷锋无奈道：“这里不是你的皇宫大内，出门多带点护卫。身体不好就在行宫老实窝着，总是顶着寒风往我家来是怎么回事？要是你真的受了风寒，病倒了，倒霉的只会是我。”
李世民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喝了一口大概是觉得凉了点，便递给小元，让他去泡茶。
直到冷锋把他推到客厅，才开口：“昨天偷喝了一杯酒，结果就被观音婢数落了一晚。行宫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到你这里来避避风头。”
听李世民诉苦，冷锋无可奈何的笑了。现在李世民夫妇越来越像普通的老年伴侣了，要是当初的李世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逃出家门这种可笑的事儿的。
见李世民抽着鼻子嗅空气，就知道他闻到了唐瑾二人身上的酒气：“行行好，你家那口子跟我家的每天都见面，我要是给你酒喝，也得遭殃。酒倒是有，不过只能给你喝一杯葡萄酒，多了没有。”
有酒喝的李世民顿时活了过来，特别是一杯葡萄酒下肚后，顿时不再那么颓废。
“想想朕这个太上皇当的也够惨的，想喝酒都不行。不过也就是你们看着，朕才又活了一年。直到现在，朕才知道过年对老人来说是什么样的日子。活一年，再活一年，大概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听完了李世民的牢骚，冷锋烦躁的掏掏耳朵，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用不着在我这感叹年老，客气了一辈子，就不能实诚点？”
被冷锋揭穿了诡计，李世民也只能嘿嘿一笑，吩咐侍卫把他推到冷锋的沙发旁边。
倒了两杯茶后，李世民才说：“朕今天来就是跟你提亲的，当初朕打算嫁公主，没能得逞，想让李治娶你丫头，也没成功，如今，朕想要让李寄孝娶你的小孙女，你觉得如何？”
李寄孝就是李治的那个孩子，因为他父亲的罪孽，他虽然身负皇家血脉，却没有资格记入宗人府，也没有资格得到王位。能够离开边远地区，回到长安，已经很不错了。
结亲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冷锋知道，这是李世民给李寄孝准备的一个护身符，等于是变相的请求冷锋护住这个孩子。他还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慑于太上皇的威严，不敢对这个孩子下手，他死掉后，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到时候，当皇帝的李承乾翻脸不认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差，这个孩子也会被排挤回边境。
对那个在边境荒僻之地胼手砥足生存着的儿子，李世民心里还是有一些歉疚。而这个歉疚，就变成了他对李寄孝的迁就。
接过李世民递过来的茶杯，冷锋却摇了摇头：“孩子太小，现在订亲没什么好处，谁知道今后孩子的心性会是怎么样的？知道你的担心，承乾他们还没有你想的这么不堪。”
说完，冷锋就吩咐小元派人去长安，把李承乾他们哥三个都叫过来。
明明年关每个人都很忙，但是哥三个还是很快的赶了过来，李泰的工作服都没脱，李承乾更是踩着醉步进的客厅，看样子残醉还没有消散。
把李寄孝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李承乾带着两个弟弟跪倒在地，赌咒发誓的说：“父皇，儿臣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寄孝之所以起名寄孝，就是代表着雉奴对您的孝心，他希望这个孩子能代替他尽孝心。谁要是对他出手，就算是对孝道过不去。有儿臣三人照看着，谁敢出手，儿臣会让他化为飞灰！”
有了李承乾的保证，李世民老怀大慰，推着轮椅上前，把三个儿子一个一个的拽了起来。
“好，好，好，有你们这份心意，朕就算走，都能走的安心了。”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李承乾干脆也不回宫，就在冷府住了下来。
五个大老爷们儿一起泡澡，宽阔的浴池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趁着这个机会，冷锋问李承乾：“长安勋贵群体的动作你应该知道，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相信你没看出这样的发展只会朝着恶劣的方向演变。”
长孙冲都开始各方奔走，如果李承乾是看在长孙冲是表亲的份上舍不得下手，冷锋觉得他就有点太优柔寡断了。虽然知道自己的徒弟不是那样的人，但冷锋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往常过年，他这里根本没有登门拜访的，而今年，门外的牌子已经送走了好几批访客，每个都带着厚礼。
都是些相交不怎么深厚的家族，冷锋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拜访，明显是跟着长孙冲的风，也想到了他这个隐退却能对朝政产生很大影响的人物。
第1032章 出头鸟
李承乾的醉意早就消散了，听到师父发问，就笑着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敢真的造反，他们这样折腾，就是给我看的，想要吓唬吓唬我而已。至于为什么不下手，其实是我觉得还不到时候。想要拔草但草根很深，总要在草的茎叶长出来的时候才好下手。”
见李承乾悠然自得的样子，冷锋就知道自己是在瞎操心。
李承乾没有动手，分明是觉得被鱼饵吸引来的鱼还不够多。这些愚蠢的鱼，大概还不知道，李承乾这个渔夫，手里拿着网，根本没打算只钓一条就完事。
李世民在另一边享受着李泰和李恪的殷勤，肥皂的泡沫几乎布满了池子。
泡澡的地方，打这么多泡沫干嘛啊。但是看着李世民享受的样子，冷锋也只能闭嘴。
现在的李世民而言，大概儿子们的孝心，是生活中最大的调剂。甚至，今天的风波，也没准是他闲着无聊故意挑起来的。因为不管怎么想，李世民都不到找别人给李寄孝当靠山的程度。
李泰虽然醉心研究，但是心思最是活泛，帮老爹的搓澡的时候，数着老爹身上的伤疤问一些陈年旧事。喜欢讲古，这个老人的坏习惯就是李世民也不能免俗。跟儿子们讲述了他经历的几场大战后，就精力不济的睡着了。
亲眼看着侍卫把父皇送到床上，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稍稍有点理解当初父皇面对皇爷爷是什么心情了，哭笑不得。
李泰也跟在旁边，见皇兄出来，忍不住说：“大哥，您以后也少喝点酒吧，特别是不能喝的这么醉了。您也有风疾，虽然症状比起父皇母后的轻些，但是也不能小觑。那些家伙跟您这么喝，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作为一种遗传病，李泰和李承乾一母同胞，自然全部中标。现在李泰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年，已经把酒戒掉了。就算是再忙碌的实验，也不再通宵达旦的研究。甚至他最喜欢的肉食，也被他规划好了每天吃多少。
久违的听到“大哥”的称谓，李承乾很是感慨。但是，身在皇帝这个位置，好多时候，好多事情并不是他能自主的。
拍拍李泰的肩膀，李承乾笑道：“有你这份心思，大哥就很高兴了。听说你们科研院跟户部要预算的时候碰了钉子？放心，有大哥给你撑腰，明天你就上殿，看哥哥怎么帮你收拾他们。”
说完，李承乾不再提醉酒的事情，揽着李泰的肩膀离开了。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已经睡着的李世民那满是胡须的嘴，不经意的上翘了一下。
当爷爷的就免不了亲自教导孙儿，所以开春后，李世民和冷锋最多的活动就是一起看着各自的孙子胡闹。
经历过年拒客的事情后，冷府彻底的清静了下来，就连天下庄园也回归了寂静。
虽然很多勋贵在这里都有别院，但是这里的别院更像是养老的地方，第二代还年富力强的，自然用不着往这里凑合。
至于勋贵群体对皇帝的反扑，冷锋觉得实在不是什么大事情。
李世民当皇帝的时候经历的反扑还少了？只要李承乾没有心软的意思，勋贵群体的败北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平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深秋，冷清的冷府又迎来了客人。
看着长孙冲的拜帖，冷锋想了一会儿还是让小元把他放了进来。
半年不见，长孙冲消瘦了好多。这次他登门没有带着大批的礼物，就是提了一坛子酒。
落座后，长孙冲想了很久才开了口：“先生，您还是承认我这个学生的是吧。”
冷锋没想到他想了这么久就憋出这么一句话，看样子年初对他明显的拒绝，到底是折磨了他很久。
对于长孙冲，冷锋很难彻底生起恶感。当初长孙无忌跟他关系最恶劣的时候，长孙冲都没有断绝这份师生情，尊师重道的心可以说是非常坚定了。
至于年初他做的事情这么恶劣，想来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看着长孙冲落魄的样子，冷锋问道：“朝廷对你的处置是什么？”
长孙冲轻笑一声后说：“回封地当刺史，赵州刺史。他们不知道在户部的账目上动了什么手脚，账面上缺失了一万银币。”
对于这个结果，冷锋并不意外。户部看起来是长孙冲主权，但是下面却也是鱼蛇混杂，被人抓到空子栽赃陷害，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就是冷竞主政的兵部，也不是真正的上下一心。
权力的斗争就是这样，到了分出结果的时候，总会有一方溃败。那个时候就算李承乾不主动动手，那些原本跟在长孙冲身后的人，也会先一步把他送到地狱。
翻脸不认人，明哲保身，官场的这些龌龊古往今来都是差不多的。
“除了你们家呢？”
长孙冲苦笑道：“这一次国朝一共罢爵二十三家，流放边境的就有三人，最惨的反倒不是我。”
二十三家的数字还是吓了冷锋一跳，虽然预料到李承乾这次的收获会很丰富，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多。不过既然李承乾这一次下手这么狠，估计接下来的时间里就不会再推行他的民主政策了。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彻底贯彻的，逼的紧了，勋贵群体就不是闷不做声这么简单的反应。
伸手拍拍长孙冲的肩膀，冷锋道：“现在知道官场的残酷了？你跟你爹没法比，心狠这一点，你就不能学会。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你也该反省反省了。”
长孙冲机械的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其实他是按照父亲留下来的策略做的。如今全盘破产，他才知道父亲的想法错的有多么厉害。
世态变化的迅速，早年间长孙家能用分封刺史的事情逼迫的皇帝下不来台，现在却不一定了。出头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当的，这种行为更多的是在弄险。
一个家族想要长久的流传下去，弄险是绝对不行的，只有脚踏实地，才能开枝散叶。
第1033章 刺客
只是，他这些道理，却是在碰壁之后才体会到的。现在领悟，实在是晚了好多。
见长孙冲消沉的样子，冷锋开口道：“既然要去赵州，就把家里的事情好好安排一下，你们长孙家不至于直接没落了。”
说到这里，冷锋还是回答了长孙冲的问题：“老夫还是把你当学生看待的。”
对于长孙冲，冷锋实在生不出恶感来。
有了这句话，长孙冲的心里好受了很多，抱拳过后就起身离开。
在赴任地方刺史之前，他还要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长孙家不会因为家主一个人的失利就彻底退出大唐权力圈子，长孙无忌早年间留下的一些后手足矣护持长孙家经历一两次的风波。
看着离去的长孙冲，冷锋对朝堂愈发的厌恶起来。
当彻底没了外患以后，朝堂上的权力斗争就无可避免的发展起来。这次的事件，谁又能保证不是某个家族想要扳倒长孙家腾地方的呢？
想要在朝堂立足，单纯的不犯错并不够，只有后方坚实才行。长孙家的后方很坚实，但是长孙冲错就错在当了勋贵团体的枪，出头的时候固然锐利，连皇帝也要掂量掂量。但是失败后，领头的也自然而然的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还是退休后好啊....”
伸了一个懒腰，冷锋决定去看看李世民。这家伙在冷府住上瘾了，看样子短时间里不打算回自己的行宫。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合，更不要说长孙皇太后陪伴李世民多年，二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好的？
刚出客厅，就能听见冷竞家里鸡飞狗跳闹腾腾的声音。
对于儿子那边的事情，冷锋懒得去管。现在冷家的家主是冷竞，而这些年来，冷竞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是足以担任这个大任的。
很奇怪，二狗子领着一队影卫进了冷府。看二狗子裹着纱布的肩头，冷锋就知道事情不太对。
虽然丢了一条胳膊，身体也垮了很多，但是以二狗子的身手，想要伤到他还是很艰难的。
更何况这里是天下庄园，不管是影卫还是李世民的护卫，几乎遍布庄园，什么事情能让二狗子受伤？
走到冷锋面前，二狗子瞪了身后的几个影卫一眼才说：“老大，出了点事儿，不过不太严重，这几个崽子实在是有点玩忽职守，我们哥几个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几个影卫都单膝跪地，一脸的羞愧。
现在冷家的影卫成员已经没有了死士，都是二狗子等人的子孙填充的。他们既是护卫，同时也是冷竞的家将。
摸了一下二狗子肩头渗血的纱布，冷锋认真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虽然身手大不如前，但是能伤到你的事情，我还想不出来是什么。”
二狗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小伤，就是被带毒的兵刃划破了一点油皮，为了保险，我才给自己来了一刀。今天我出门闲逛的时候，发现山头上砍柴的庄户不太对劲，看起来不像是咱们庄园的人，上前询问的时候，有个家伙直接拔刀动手了，三个人，被我弄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
听完二狗子的话后，冷锋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迅速吸了一口凉气。
身上带着有毒兵刃的人，只可能是刺客了，可是，是谁派来的？
摸到天下庄园附近的，其目标很容易就能猜到了，只可能是冷家或者李世民夫妇。就是年迈的褚遂良和程咬金，也受不了冷清的天下庄园，回到了长安。
“问出来什么了吗？”
二狗子摇了摇头：“那家伙只要一松绑就想自杀，我把他绑起来送给太上皇的护卫了，现在估计已经被送到长安城去了。”
冷锋点点头，看了那几个影卫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里的失望之色还是被二狗子看到了。
恭恭敬敬的送走老大，二狗子回头就挨个的踹子侄，边踹边说：“就是一群没脑子的，刺客摸到家门口都毫不知情，老子踹死你们，到了阴间你们还会被你们的父兄再踹一遍。富贵的日子过习惯了，一个个的都懒成了猪。这要是搁在我们几个身上，不等刺客过文院，我们就能收到消息。”
好一顿踹之后，二狗子才出了一口气，说：“再有下次，用不着家主发话，我们几个老家伙就把你们逐出家族。”
几个影卫顿时连连答应，起来后就立刻重新拟定护卫的章程。
冷锋和李世民就在不远处的小亭子，用望远镜看他们规划护卫章程。
“富贵生活却也让人懈怠，再过个十几年，这些家伙敢不敢杀人都是未知数。”
李世民放下望远镜，感叹道：“天下太平以后就是这样的，别说你们家的护卫，就是朕的那些护卫，也没几个勇猛的，有几个蠢货居然在职的时候醉酒。护卫松懈也就算了，要是大唐的军队也这样，才是朕最担心的啊。”
只有能在和平日子里常备忧患之心，才能面对任何突发的考验。
冷锋也放下望远镜，说：“军队的事情用不着咱们操心，军方那几个新提拔起来的将领，都是经历过战场的，再加上唐瑾这样的聪明人，他们不会看不到这个弊端。我现在疑惑的是，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目标是你还是我？亦或是冷竞？”
李世民今天的精神很好，把望远镜递给小元，自己推着轮椅朝房间移动，笑呵呵的说：“不管这次谁被人掂心了，朕都不担心。明天只要把观音婢接过来，朕二人只要住在你家，有你一个人操心就行了。”
见李世民把担子全部甩开，冷锋只能无奈的让小元去通知天下庄园护卫和影卫集合。
不管刺客的目标是谁，天下庄园的防卫都必须紧张起来。
至于背后谋划的人，冷锋觉得丢给李承乾去寻找就不错。掌握着密卫的他，要是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才是怪事情。
想到去长安参加年宴应酬的冷竞和回宫过年的李继愿，冷锋只能再让人去通知他们一下。
第1034章 审讯室
刺客的出现，说实话让冷锋有点始料未及。
大唐的权力斗争，虽然剥开以后很龌龊，但是敢于动用刺客的人还是几乎不存在的。
距离这次最近的一次，还是长孙无忌出动刺客刺杀他。
虽说刺客是他派的，可是长孙无忌做的几乎滴水不漏，别人只能怀疑是他，却不能认定是他。就连冷锋，也是在拯救李治的时候才敲定了长孙无忌的罪行。
所谓的权力斗争，其实就是一群人的假面舞会，大家都戴上面具，遵循着最基本的规则来谋求权力。至于破坏规则，做的干净也就罢了，要是被人揪出来，等待他的将会是群起而攻之。
毕竟，大家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没人喜欢摘掉面具凶相毕露的人。
李世民不喜欢劳心劳力，冷锋也一样不喜欢，所以等冷竞回到庄园后，冷锋就把指挥的权力交给了儿子。影卫虽然懈怠，但是能力却是他们父兄亲自调教出来的。李承乾派来的护卫，虽然懈怠，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一定舍得出性命。
更何况，李承乾得知这件事后，还派遣了一万由禁军和龙牙卫组合成的队伍，新式的火器都装配上了，带队的是唐瑾。
汇聚了这样力量的天下庄园，毫不夸张的说，遇到突厥犯境都用不着发愁。
冷锋是不愁了，但是密卫首领零却愁的出了黑眼圈。从皇宫回来后，就把桌子上心爱的白玉砚台扫到了地上。
刺客现身天下庄园而没人预警，影卫受到了责罚，密卫又如何能逃脱？
李承乾对刺客现身，而密卫没有一点的察觉怒不可遏。特别是想到刺客的目标很可能是父皇母后或者师父，更是七窍生烟。
想起皇帝“提头来见”的话，零黑着脸进了密卫的地牢。
密卫的地牢阴暗潮湿，刑具都锈迹斑斑。自从密卫成立以来，地牢里很少有烦犯人关押进来。而冷清了好久的地牢，今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密卫的人没有性命，代表他们身份的就是数字。
见九五七和七四七在门口挠头，零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吼道：“让你们盘问刺客，你们在这里挠头干什么？”
九五七和七四七抬起头，看到老大，躬身施礼道：“头儿，这个该死的刺客根本不能松开，塞着嘴的毛巾只要一拔出来，他就想要咬舌自尽。对于这样的死士，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啊。”
零一脚踹开地牢的大门，回头低声道：“撬不开也要撬，陛下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暴怒，要是揪不出来，别说老子，就是你们几个的脑袋也不安稳。”
听到这里，九五七和七四七顿时嘴角抽搐。当今的皇帝仁慈，就算他们任务搞砸了，也不轻易判死罪。相对应的，用死来鞭策他们，也足以说明这次的事情有多么恶劣了。
零刚要进去，却听见墙外传来护卫用拳头敲胸甲的声音。
这里是密卫的秘密据点，密卫几乎不对外人行礼，这么说明来人只可能是皇帝。
推断到这里，零赶紧钻出来，等候着皇帝的到来。
可是当看到来者后，零却瞪大了眼睛。他如何也想不到逍遥王会亲自到他们这里来。作为大唐最隐秘的组织，除了皇帝以外的人不可能到这里才对。
虽然疑惑，但是零还是赶紧行礼。
示意零三人不用多礼后，冷锋看了看密卫的地牢，对角落里堆着那些带着锈迹的刑具很满意。
这说明密卫动用地牢的次数很少，不是那种迫害官员罪人的组织。如果是周兴那样习惯屈打成招的行事风格，那么密卫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看了看他们代表身份的站位，冷锋的目光移到了零的身上：“零是吧，我记得皇帝说过，你们密卫都是以数字作为身份的，密卫首领就叫零。”
零点了点头，疑惑道：“逍遥王，请恕卑职多嘴，您是如何知道我们这个据点的？”
冷锋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丢给零：“自然是皇帝告诉的，本王闲着无聊，想要接手这次的事情，你就听从我的命令吧。”
听到这句话，零大喜。有逍遥王来处理这件事，就算办砸了，他们几个也能在逍遥王的庇护下得以幸存。陛下就算再暴怒，也不可能对他们动刀子了。
九五七和七四七也想到了这一点，急忙推开地牢的大门，引领逍遥王进入。
第一间审讯室里，那个幸存的刺客就被绑在刑架上，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被绳索绑缚着。可能是被关的时间有点长，审讯室里传出微弱的腥臊味，估计是这家伙没能憋住。
在观察孔看了一会儿后，冷锋带着零三人走了进去。
听到人声，刺客费劲的看了一眼前方，随即又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寒冬不在地牢里生火，会冻死人。看到炉火，冷锋把椅子搬到炉子边，翘着二两腿边烤火边打量这个刺客。
零端上来一壶热茶，趁机说：“就是这个样子，卑职等人本来打算拷打一番，可是这家伙只要被放开，就会想方设法的自杀。可惜您的家将下手有点重，就留下了一个活口，除了他以外，没了别的线索。”
冷锋点点头，顺手把地上的烙铁丢进了火炉。
炮烙之刑打从商周时期就出现了，跟简单的鞭打不同，烧红的烙铁能留下最持续的痛苦，所以审讯室里一般都会有烙铁。
活动一下屁股下的竹椅，冷锋又有了主意，吩咐零去找几根竹签来。
等火炉里的烙铁烧红了以后，冷锋拿着烙铁凑到刺客面前，晃了晃手里的烙铁：“知道你不怕这东西，其实我准备这东西就是防止你咬舌自尽的。知道不？咬舌自尽的人其实更多的是疼死的。想来以你受到过的训练，这等疼痛还是能承受的。我准备这个烙铁，就是等你咬舌头后把你的血止住。没了舌头不能说话，但是你还能写字啊。相信我，你一定会开口的。”
拿起桌上的竹签，冷锋笑着拿尖端扎了扎刺客的脸：“疼不疼？”
第1035章 其实是倭国人
也不弄出刺客嘴里的毛巾，冷锋拿着竹签自言自语的说：“疼是肯定疼的，不过我这竹签却不准备扎你的肉，而是扎你的指甲缝，你想想，一指长的竹签，从你前端的指甲缝里扎进去，穿过去后再从后端钻出来，会是什么样的享受。”
明明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可是零三人听到这个，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似乎能感受到那种痛苦是多么的惨烈。刑罚里对手的惩罚也只有夹棍一种。不过比起竹签扎指甲缝，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在九五七看来，还不如一刀剁了来的舒坦些。
刺客的脑袋上也流出了冷汗，鼻孔都因为用力的呼吸变大了一些。
说完，冷锋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药丸，笑着说：“当然了，这种刑罚想要挑战一个人的底线还是不够的。据我所知，曾经就有一个坚强的女人战胜了这种刑罚，她心里对自己组织的信赖和热爱，促使她扛过了这种非人的刑罚。如果你觉得你也能顶过去，我就会喂你吃这个东西。这颗药是我们大唐的孙道长研究出来的，吃下它，哪怕有人拍拍你的肩膀，你都能疼的死去活来，更不要说经历一些刑罚了。而且，吃了这个药，就算经历再恐怖的疼痛，也不会昏过去。相信我，吃了这颗药，你就算想咬舌自尽也下不去口。”
看着逍遥王笑吟吟的讲述药物的效果，七四七忍不住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水。比起刑罚更恐怖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吧。这个刺客最大的倚仗不过是自己不怕死的狠劲而已，而现在他遇上了逍遥王，恐怕嘴硬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冷锋拿着药丸，令零过来抓住刺客的嘴，不顾刺客的惨叫，强硬的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嗓子。
看着努力干呕的刺客，冷锋笑着说：“现在选吧，你要不要坦白？说实话，你这条命是没救了，不过如果你表现的好一点，我会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怎么样？”
刺客干呕了好久，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但是药丸始终没有吐出来。
干呕失败后，刺客终于选择了开口：“逍遥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狠毒的人！”
见刺客开口，零努力的分辨刺客的声音，当听到明显的化外音调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刺客属于大唐的某个家族，这样的话，平和的长安一定会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虽然明知道外国人刺客也可能是唐人雇佣的，但是零还是在努力的说服自己。
听了听刺客声音的特点，冷锋笑着说：“就算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你来自倭国岛。查看你们兵器的时候，我在你们兵器上发现了一点银的杂质，应该是工匠采集铁矿的时候不小心掺杂进去的。再加上兵器的做工跟大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除了倭国岛外，别的地方基本不存在这么败家且技术差的铁匠。我疑惑的是，你属于哪个国家？倭国？新罗？百济？”
刺客张大了嘴巴，他没想到，逍遥王居然这么快就锁定到了这么小的范围上。
上下颚一合，他就准备咬舌自尽。
刚咬到舌头，他就看到逍遥王拿起了通红的烙铁。再加上舌头传来的深入灵魂的痛楚，他到底没敢彻底咬下去。
嘴角有血丝流出来，刺客紧皱眉头忍受着舌头上传来的剧痛，送了一口气：“我是新罗闹人，我们的女王希望我们在大唐寻找机会，让大唐内乱。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杀掉你这个异姓王，或者干掉太上皇更容易引起大唐混乱的了。”
说完，刺客便闭上眼睛，低下头，听天由命了。
冷锋点了点头，把烙铁丢到了一边，回头对零说：“问出来了不是？”
零鼻头都激动的发红，跳着脚说：“居然是新罗人，逍遥王，您放心，下官这就去禀报，咱们大唐沉寂这么多年，这些蠢货居然又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
伸手抓住要离开的零，冷锋道：“谁说是新罗了？你回去告诉皇帝，出手的是倭国人。”
“倭国人？”
零站住了身体，回头疑惑的看了刺客一眼，这家伙分明说自己是新罗人啊！
听见冷锋这么说，刺客也睁开了眼睛，发愣一般的看着冷锋。
冷锋回过头，哈哈大笑：“你倒是打的好算盘，明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就顺便栽赃新罗一手，呵呵。”
刺客努力的挣扎起来：“你胡说，我是新罗人！不是倭国人！我是新罗人！”
看着发了疯的刺客，零疑惑的问冷锋：“逍遥王，您是怎么知道这家伙是倭国人的？卑职检查过他的身体，并没有找到倭国人的特征啊。”
冷锋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这家伙说话的时候，本该说‘的’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闹’音，据我所知，新罗百济人可不会这么说话。更何况，一个刺客说的话，就算逼近你的猜测，你也得带着怀疑的心情掂量掂量。承认的这么痛快，除了栽赃还能是什么？”
零点了点头，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恼不已。如果不是紧张皇帝的命令，他怎么也不该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既然猜出来这家伙的身份了，冷锋也就不打算再关注这件事。如果不是看到武器的蹊跷后担心密卫上当，他也不会特意凑过来看一看。
恭敬的送走逍遥王，零对九五七点了一下头，九五七领意，在地上捡起一把小刀，嘴角带着狞笑走进了审讯室，他发誓，不杀个两个时辰，他就不是九五七！
当刀子捅进身体的时候，刺客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自己的痛感根本没有被放大到极致....
不管九五七如何处置这个倭国刺客，零上了一匹快马，就朝长安奔去。
这个时候早朝还没有结束，天知道皇帝等这个消息等的有多么焦急。
这个档口发生这种事情，很容易就会让人把嫌犯锁定到勋贵群体上。
如果因为外人的行动导致自己人内讧，这人可就丢大了！
第1036章 灭族
零骑马飞奔到皇宫的时候，朝会还在继续。
不过今天的朝堂与其说是朝会，倒不如说是阎罗殿。
文武两班大臣中间，跪着一地的人，朝堂静谧的落针可闻。
太上皇和师父有可能遇到刺杀的事情把李承乾气坏了，早朝开始的时候顾不上没有调查结果，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皇帝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怀疑到了前段时间反对新政的勋贵群体身上。长孙冲已经离开长安到赵州赴任，除了他以外，跟这件事有牵连的勋贵人家都战战兢兢起来。
只要刺客查出是他们这些人中某一个派出的，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全军覆没。
现在的皇帝很生气，堪称登基以来第一次暴怒到如此地步。这样的皇帝，恐怕单单罢爵二十几家是不足以平息愤怒的。而派出刺客刺杀太上皇或者逍遥王这样的大罪，根本没有开脱的借口。确定罪孽，尽管他们都是池鱼，也免不了要遭殃。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皇帝就算下狠手，不管勋贵群体还是天下百姓，都只会拍手称快！
房遗爱已经跪了很久了，尽管他现在接任了户部尚书，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说其它的话。房家能够在这次风波中捡到便宜，他认为是祖上积德所致。但是同样的，取代长孙家的职位成为最大受益者后，他的嫌疑也是最大的一个。
一个黄门匆匆的跑了进来，到阶下也没有停步，而是一直跑到龙椅边，附到皇帝的耳边说了什么。
听完后，李承乾忍不住送了一口气。
最坏的结果就是查出刺客是某个世家派出的，一旦证实，已经消停下来的朝堂又要大乱一段时间。罢爵二十三家，已经是极限了。作为在任的皇帝，他已经达成了极限。剩下的事情，恐怕只能交给后人慢慢进行。
皇帝松气的样子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好多颗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清了清嗓子，李承乾道：“房卿，你们都起来吧。这次，是朕错怪你们了。”
听到这个消息，房遗爱才回过魂来。
带领着跪地的官员们起身，房遗爱抱拳施礼道：“陛下对太上皇的孝心，对帝师的关心，日月可鉴，微臣等人就算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是，还请陛下说明刺客究竟来自何方。不把幕后的黑手碎尸万段，微臣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不止房遗爱一人愤怒，刚刚跪地的人都一样义愤填膺。他们不气皇帝怀疑他们，但是对挑起这件事的人愤怒无比。什么时候刺杀不好，偏偏在这个档口出了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皇帝当然要怀疑他们了！
错怪了人，李承乾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见房遗爱怒火都要喷出来的样子，只能说：“刺客是倭国人派来的，动手的原因是想要让大唐陷入动乱。当初太上皇等人运筹帷幄，让新罗百济人在倭国岛上站稳了脚跟。到了现在，三国彼此明争暗斗不止。想来倭国人很是郁闷，要报复大唐吧。”
得到真相后，房遗爱气愤道：“小小倭国，已经屡次在咱们大唐的脸上撩拨胡须，这一次，更是妄图刺杀太上皇和逍遥王。陛下，微臣以为，咱们大唐军队是时候出动一次了！不然，那些夹起尾巴的外国人，不知道咱们大唐的愤怒就是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虽然很想出兵，可是想起户部的汇报，李承乾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永安不仅接下了贞观遗留的工程，还追加了几处。如今就算是草原、西域道，也有火车的线路铺设。这么多的工程，对朝廷来说可不是一般的负担。
出兵就意味着要花钱，可是如今是年后，正是国朝经济贫弱的时候。要说战备的话，也确实是有，只是，一想到战备要用到倭国这样的小国身上，李承乾反而有了一点点的不甘心。
唐瑾和冷竞不在，程处嗣算是武将群体里比较能说的上话的了。
出班后，程处嗣道：“陛下，如今新罗百济占据着岛屿的北部，要想出兵倭国，从他们那里借道几乎不可能，所以只能派遣东海舰队和南海舰队，走海路到倭国的岛屿上。登陆作战，况且还是没有立身之基的远征，其间的危险，或许只能用火药武器来弥补。所以，这次的出战，恐怕会很费钱。”
李承乾点了点头，虽然情感上他很想出兵，但是为了大唐常备出兵的力量，作为皇帝，他不能感情用事。
“既如此....”
李承乾还没说完，狄仁杰站了出来。
如今狄仁杰已经登上了宰相的位置，他一站出来，林超顿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师兄弟里，论沉稳和机智，李承乾觉得没人能比得上狄仁杰，此前他一直旁观，现在站出来，明显是有了对策。
施礼过后，狄仁杰道：“陛下，自从天下大丰且商税成为纳税主体后，咱们大军出动，不用再忧愁粮草，只要有钱就够了。只是如今天下到处都有工程施工，想要出兵，就要动用朝廷早就准备好的战略资源，陛下是否觉得此举不妥？”
李承乾点了点头：“没错，朕虽然恼怒倭国的所为，但是为了大唐可能面对的突然事件，却不能任性。”
此话一出，朝臣们顿时齐声呼喊“吾皇圣明”。
待声音消停后，李承乾笑着问狄仁杰：“狄卿想必不是只说这些没营养的话的吧，是否有了什么计策？”
狄仁杰笑着说：“算不上计策，只是，师弟我一想到师父遭到刺杀，就怒不可遏，这口气，怎么能就这么咽下去了？师弟家中略有结余，不如就为这次的出征出一份力吧！倭国既然如此猖獗，就要有迎接灭族的准备。微臣觉得此次出兵，把倭国送到末路就很不错。”
听到狄仁杰的话，房遗爱在心里忍不住的呻吟一声。
该死的！狄家一家怎么可能支撑一次出兵！这家伙这么说，分明是要把朝臣都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