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日记与逆流
房屋的门被打开了。
孟解的动作一僵，手中的纸张来不及放下。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声音极轻，并不像是撞破了他的偷看，而更像是……
他直愣愣地转过身去，便呆住了。
白曦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把纸搁在桌上，快步走上前，询问道：“白小姐？”
无人应答，孟解在原地愣了一下，才蹲下身来，将她扶起，移到墙边，随后想着从前不知在哪看过的电影片段，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确认白曦没有什么危险后，便向着门外跑去。
白曦刚才不是在和雪子一起洗脸吗？
怎么会倒在这里…而且她似乎回来得有些太快了……
“雪子！”孟解左右张望着，放高了声音呼喊道。
他四处张望着，却不见雪子人影。
“什么情况…”他环视周围，回头盯着白曦的屋子看了看。
略一思索，又折返回去，打算先去看看她的情况。
病症发作？还是……
关上石门，孟解连忙走到白曦身边，又将她扶起，搀到她的床边，轻手轻脚让她躺下。
如果是那名为“逆流”的病症导致，或许他应该从白曦桌上的纸堆中找找办法。
如果是遭受了袭击，那么他也该在这里照顾着她。
可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不是医生，他怎么知道白曦现在是什么情况？
孟解无奈，干脆直接坐到桌前，开始翻看起了纸张。
“灯鱼习性三十四，灯鱼习性三十三，语言一百五十二第三条，第二条，习性三十二……”
“似乎都是研究记录啊……等等。”
孟解的目光突然落到了石桌另一端的桌角，在那里摆放着一本熟悉的树皮书封笔记本——
那，是白曦最初给他们看的那本笔记！
不假思索地，他直接放开书堆，站起身抓向那本笔记。
思路很简单，白曦既然说雪原游记和她的病症有关，那么这本笔记本上或许就有相关的内容，包括那篇序章的摘抄。
笔记本的首页，字迹工整。
“感谢你的照顾，皓月兄弟，那么作为回礼，这本笔记本以及游记的第一卷，我就留在池家了。”
这是……雪原游记的作者吗。
孟解一惊，虽然早就对于这本笔记本上有着什么神奇文字抱有准备，但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他仍然惊讶。
那雪原游记的作者，竟然和池皓月有关系？
结合之前雪子念出的那段话，他确实应该是到过月白城那边的，莫非他在那时就看出了白曦的病，在游记中留下了处方？
啧，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笔记来到下一页，字迹似乎又不同了许多。
“时间仓促，没来得及送你一份正式的礼物，这是雨林人之前送给皓月的笔记本，你如果喜欢的话，就收着吧。”
雨林人……雪原游记的作者是雨林人。
不对，这不是重点，下一页……
“雪原的奇特生物，不知道和上次在沙漠中看到的那只……有什么区别，但云中的奇特生物，应该是鸟吧？”
下一页……
“灯会创始人之一为明系现任首领，这是她与我们合作的底气吗？真是奇怪。
那群疯子会不会把自己的首领放在眼中还是个问题。
或许所谓的信仰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好。”
……
“原来是鱼啊，头顶长了两个光球的奇怪…鱼形生物，竟然被称作灯鱼。
雪原人（划掉）光之子首领的起名能力好差。”
……
“极巨之鸟，很大的鸟，有多大呢……
前天交流会的时候跟雪姐姐一起在云边上逛了逛，或许是风太大了，又开始打喷嚏。
所以还是到南边晒晒太阳？”
……
“有些不舒服了，如果是少情还在的时候，他绝对会带我出去走走的吧。
挺难受的，就跟上次一样。”
……
“感觉好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生病的时间和之前都差不多长。
雪姐姐说明天去看灯鱼，刚好可以看看他们会怎样和我们交流。”
……
“唱歌的效果不错，哈，我开始喜欢这种语言了，真美。
雪说我好像矮了些……这应该是在炫耀。
她都快三十了…嗯，都快二十五了，怎么还能长！”
……
等等。
孟解猛地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双眼一亮。
如果没猜错的话，除了前面几页以外，白曦应该是把这当成日记本来使用的。
那么，结合起之前那份对于所谓“逆流”的介绍，他想，他或许知道现在的情况了——
“哈，逆流……”他不禁自语道，“真够神奇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白曦小姐的起名能力也确实比那位光之子首领强。”
孟解轻笑着打趣了一句。
“又开始打喷嚏”，“就跟上次一样”，“和之前差不多长”，“矮了些”……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他或许能够为所谓逆流下一个更准确的定义了——
发生于个体身上的，时光倒流。
百川东到海，而今复西归。
逆流之水走过曾经的每一条河，每一粒石子。
这种逆流显然不影响记忆，而仅仅作用于身体。
包括得过的病，以及……寿命！
虽然没有从这些记录中找到病因，但那些病症现象也确实足以为孟解讲明当下的情况。
白曦身上的逆流来到了曾经某一段病痛缠身的时间点，才会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病。
而这也并非“发病”，而是从痊愈逆流至病痛未愈，再慢慢地回到患病之初，患病之前……
很神奇，也很可怕。
如果这一切都如他所想，那么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这一场白曦早已度过的难关，被逆流碾过。
可惜，这仍是想象与推测。
孟解再次拿起了手中的笔记本。
“再验证一下好了，不管猜测是否正确，一会儿去隔壁找个摆渡人来看看吧。”
纸张翻动的声音，与无形的流水交错。
前者向后，后者向前。
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奇怪了，到这里日记就结束了，”不知什么时候，孟解已经坐在了桌前的石凳上，手中日记本的后页是空白，“再往后隔了几页才是那篇雪原游记的摘抄。”
“所有日记似乎都是在白小姐刚来到灯会那会儿写的，后面是隔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到最近，才写下的那篇摘抄？”
第六十三章 果然是初生
“白小姐的情况有些奇怪。”
戴着面具的白袍人半蹲在孟解身边，犹豫地看着躺在石床上的白曦。
他是孟解从隔壁请来的摆渡人，名为小常。
在听闻了孟解的身份与来意后，便跟着他来到了白曦身边。
“她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重病，现在正在慢慢恢复，看上去没什么危险。”
小常似乎是略懂一些医术的，他为白曦粗略检查了一番，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在这之前，她有什么异常吗？”
“嗯…”孟解思索片刻，“她刚刚跟别人去洗脸，回来时就在门口倒下了。”
“啧……”小常摇了摇头，“毫无征兆的吗？怪了。”
征兆……
忽的，一段特别的记忆涌上孟解心头。
“她先前说话有些吃力，大概是有一段时间了，交流的时候也是靠着写字。”
再结合对逆流的猜测，如果白曦身上的逆流开始于两年前，那么现在她的身体状态就该和她四年前一样。
四年前的白曦应该也有十五六岁，并非牙牙学语的孩子，所以她必定是有语言能力的。
而那时，她或许是经历过某一场大病，以至于昏迷过后，语言能力短暂地受了损伤。
这样推理下来，或许就代表着这件事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小常拍了拍手，他也得出了他的结论，“白小姐以歌声和灯鱼交流的能力在我们这里不是秘密，但她的研究过程我们都不算了解，或许就是她在过度用嗓后，感到了不适，以至于昏迷。”
他说完，便看到孟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连忙补充道：“我也是猜测啊，毕竟这情况我也没见过，我又不是做医师的。”
“没事，那你先回去忙吧。”
孟解朝他道了声谢，挥了挥手，一副赶人的样子。
小常摸了摸头，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属实有些不靠谱，见他这样说，就小跑着离开了。
没办法，摆渡人也不一定都会处理这种事。
不过小常的判断也确实给了他一些安慰……过几天，再过几天看看白曦会不会醒来，等她苏醒，再问问四年前的事，这样他也能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等等。
“所以，我为什么不找个懂得多一点的人过来帮我看看呢。”
流水冲破顽石，孟解突然思路大开，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他，为什么非得自己来搞定这件事呢。
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还认识几个大佬吗？
摆渡人前首领初生，星空暗面管理者夏冰。
孟解豁然开朗。
“啧，在雪原做了太久的平平无奇摆渡人，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又不是只能在暗面联系孟螃蟹。”
孟解嘟囔了几句，他早就隐约猜测他在雪原遇到的这些事，有一部分是初生的安排。
可惜他自己东想西想，总是毫无目标，就算依着好奇心去东听西记整了一堆“情报”，也难以将其利用。
或许这也跟他死不了的能力有关，他不会刻意去思索自己当下的处境，走到哪里算哪里，于是也就没有了思考的必要。
灵魂发散，在这世间寻找关联于自己的那一根线。
再随之延伸，寻到那许久以前留下的一道后门。
……
过了几秒，孟解眼前的整个世界再次亮起。
却让他恍然一惊。
孟螃蟹所在之处，似乎已经不是先前那片海域了。
“螃蟹。”
他冷冷地叫唤了一句。
“！！卧槽！什么玩意！”
孟螃蟹的声音适时响起，只不过并非这一种族的尖啸，而是一种灵魂之声。
曾经孟螃蟹刚被创造出来那会儿，孟解虽然能与它对话，但是它的灵魂之声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形式。
就像是将自己童年少年以及如今的声音混和在一起，每一个音上都有声线的变换。
简直难以描述……
不过当时他没有细想，只是当它是灵魂发声的一种特点。
“姐姐姐…孟解？！”孟螃蟹不知怎的开始大呼小叫，“你不是去暴锤王子了吗！”
什么玩意……？
这会孟解听得更清楚了，孟螃蟹现在的灵魂之声，好像初生啊。
他不会是被初生……
冷静，睁眼，抬头，目视前方……
“嘶…螃蟹！这些是什么玩意啊！”
孟螃蟹的面前，没有初生，没有大海，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以及近处的一汪清池。
而在这清池周围，爬着一大群与孟螃蟹的外形简直一模一样的…螃蟹。
“你跟初生生孩子了是吧。”
孟螃蟹缓过神来，灵魂之声轻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可是初生哥哥给我搞到的好东西，你之前不是说过想搞个冥蟹工厂吗？”
“啊对。”
“这东西就与你的想法差不多，只不过现在只有我能用，等你打完到这里来，我再和你说这事。”
啧。
“等等…打王子？”
孟螃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肯定道：“对啊，初生哥哥说你去霞谷锤王子了，怎么样，进展如何？”
……
那些事果然是有那家伙的安排吧。
“没锤成，不过遇到一些问题，初生去哪了？”
“嗯…不知道，他把我送到雨林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那之后就离开了，临走时还跟我说‘如果孟解要找我，就让他去圣地’。”
原来是雨林……
透过螃蟹的眼睛看向那些树木，他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孟螃蟹补道：“如果你要找夏冰姐姐，那就去暗面或者用暗之眼。”
“嗯，还有吗？”
“他说……”孟螃蟹刚开口，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语气有些奇怪。
“说什么？”
“让你用归处与孟歌的名头去解决那里的事，不要管摆渡人，不要管王子，做你想做的事。”
孟解不明觉厉，又随便问了他几句，也没得到什么其他的信息，于是便切断了与螃蟹的联系，回到雪原。
他再一次地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白曦，后退几步，坐上了石凳，用手肘撑在石桌上，陷入了思考。
“初生把孟螃蟹送到雨林，然后去了圣地。如果没猜错的话，圣地应该是还没有红石火山和人为建筑的暴风眼，光明生物栖息地，伊甸之眼。”
孟解依稀记得，原世界的游戏光遇内容中，伊甸眼应该是游戏流程的末端，献祭的地点，也是重生路的出发点，在那里死去，会直接升空，经过一段云中建筑的飞行与滑道，最终升往星空。
别问他为什么记得这么多，毕竟他穿越前刚刚在电脑上进行了一次献祭。
“在此期间，他向雪原的摆渡人，也就是池皓月他们说明了我的身份，并且告诉了他们我在晨岛和暮土的所为。”
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来的雪原？
孟螃蟹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那么传递信息的人是谁？
那位名为蝶的船夫？
第六十四章 侵蚀与梦
“算了，用暗之眼找夏冰吧，回了暗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个办法暂且抛开。”
虽然不知道初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但他既然说了它可以联系上夏冰，那么这估计是夏冰的安排了。
念头一动，孟解的双眼仿佛变得暗淡。
随后，一道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怎么了孟姐姐？被谁欺负了尽管告诉我就行了哦。”
“……”
好久不见，怎么感觉这家伙和孟螃蟹一个样子……
“咳咳，果然暗之眼是可以联系到你的是吧。”
夏冰轻笑：“对哦，是暗面权限的权能之一，等我回来了可以教你。”
“你在哪里？”孟解疑惑，“初生说我可以去暗面找你，你在那边做什么呢所以。”
“一些有意思的事罢了，怎么了，需要帮助？”
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白曦。
又四下张望不见人迹，孟解这才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大致地和她讲了讲。
“这样啊，”夏冰也是耐心，听过以后，很快地给出了答案，“照你的说法，那个女孩儿应该是体质特殊，正好又接触了某些光面权限的造物或能量。”
“云海？”
“也算，这是光面能量的侵蚀。”
夏冰接着解释道：“就像你家小零，是由一直暴露在暗能之下的岩石，加以高强度暗能侵蚀形成的能量载体。
如果这女孩是接触云海后受到了这种影响，那么她要么小时候拿光能当饭吃，要么体质特殊，类似玩家那种能量载体。
所以啊，这种侵蚀一般只会带来改造，而不是毁灭。”
孟解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人听得见，于是孟解这副样子，在这屋内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不用担心，等你验证了那什么逆流确实存在，就安心去外面做自己的事好了，有空的话拉着我哥四处逛逛。
等你们那打完了我就过去看看那女孩，可以了吧？”
“嗯。”
……
通话结束。
他细想，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等你们打完了我就过去看看那女孩……
等你们打完了……
“怎么她也知道我们这儿的事……”
纳闷，甚至开始怀疑这场冲突是夏冰初生那几个家伙一手策划的。
孟解趴在桌上，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就算再累也不会让他睡着，今天与螃蟹和夏冰交流过一次后，他竟也睡得下去了。
……
“啊——”
眼前是望不见尽头的纯白天空，身下是不知深浅的云海。
天与云间，是坠落的人。
他尖叫着，惊恐着。
他坠落得极慢。
他看到天空变得漆黑，又渐渐飘起雪来。
看到了远处，雪山脚下的村庄中，那划破黑夜的星光。
看到了自己，坠入云中，沉没又坠入黑暗。
“睁眼——”
脚步声从身下传来，他一步一步，走向了黑暗中屹立着的王座。
“地上有漆黑之物——”
他坐上那王座，又抬头，便看见城堡破碎的屋顶外…
“天上有至恶之龙——”
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俯视着大殿中缓缓起身的白袍面具人。
“脚下是暗面之国——”
他起身，拖着华贵墨袍，上前揭开那人的面具。
“这是你的——”
梦醒。
……
“你醒了，手……”
孟解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
都说浅层睡眠容易做梦，也容易头疼。
但他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人在说话，是幻觉吗。
他努力地挤了挤眼睛，睁开眼来，模模糊糊地看见那天花板上…似乎有个头。
不，不对。
这不是那张石桌子！
他躺在地上？！
孟解双手一撑，坐了起来。
“哈啊……”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石屋还是那座石屋。
他…坐在那座石床上。
而他的身边，则站着一位小女孩儿，女孩儿歪着头看他，面露疑惑，颇有些可爱。
孟解微微皱眉。
侵蚀似乎更严重了，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小姑娘应该是白曦，只不过看起来比之前更年轻了。
“你怎么了？”
童声清脆而稚嫩。
语言能力恢复了？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又是谁？”孟解一心想着接下来要询问她的事，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失忆小故事的经典三问。
直到白曦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解释却听她抢先答道：“这里是雪原灯会，我是白曦，你是雪子带来的摆渡人归处，你想想记起来没有？”
白曦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疑惑，又像是怜悯。
看得孟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没脏东西。
只是先前自己戴着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被取了下来，放在了石桌上。
她该不会是以为我磕到桌子上失忆了，哎呀呀好可怜啊，才这样说话的吧？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孟解连连点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可能是睡的有些迷糊。”
可白曦听到他的话，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小女孩儿一样的她，轻轻叹气：“我们应该算是一样的人了。”
？？？
白曦自顾自地说着：“我是得了一种怪病，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那种病在雪原少有前例，只要患上了就会越活越年轻…呵呵，别人都在前进，只有自己在后退的感觉，真不好受。”
孟解没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提这事，所以……
他到底是怎么样了才会激起白小姐这莫名的同情心啊？！
白小姐坐到石桌边，与他相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哦，我曾经得过的病，受过的伤都会在我身上重演，而我的记忆又不会缺失，双份的痛苦，可真不是一般人经得住的。”
这话一出，孟解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白曦的症状与他的猜测完美一致。
这也就是说，夏冰的话也可以应用在她身上了。
白曦不会有危险。
只不过……
“算下来，四年前我还在一片沙漠中，那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昏迷了十几天，醒来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那时候真的很痛苦，但是也有其他的快乐。
还要感谢这种怪病，让我又想起了那时候的快乐呢！”
白曦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不过，笑声回荡在寂静的石屋中，伴着孟解仍然忧虑的面孔，显得那样无力。
第六十五章 交流会
笑声渐渐停下了。
白曦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结束了对自己经历的讲述，转而关心起孟解来：“倒是你，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比如头疼？”
“有点晕乎乎的，呃，后面硌的疼……估计是床太硬了。”
“好啊，你下次睡雪地里去吧，”白曦笑了笑，“在我们这哪有真正不硬的床，传闻明系有几个老头子剥过灯鱼的皮，垫在他们的床上保护所剩不多的头脑。”
嘶……
“最后还不是变得硬邦邦的，如同库房中那些断裂的石矛，”白曦语气有些微妙，“没有人会用断裂的石矛，去作为对抗池印安和池少情，乃至对抗月白城的武器。”
“哪怕是他们一手教导出来的明子，明系的首领，也不会也不会做这样的不明智之举。”
明子？好熟悉的感觉。
“等等，雪子和这位明子……”
“兄妹，雪姐姐是雪系的首领，”白曦笑着，顿了一下，“你已经看过我的笔记本了，那么自然迟早也会知道这些。
雪子，就是两年前我与少情一起来到灯会时负责交接者，也是我的好友，只不过这次见面的时候，我发现她有些异常。”
“不好意思，”白曦摇了摇头，“你继续，身上还有什么异样吗？”
孟解正被她的话惊到，虽是早有预料雪子对他的欺骗，但他心中仍是惊讶万分。
雪系的首领出现在接引王子的队伍中，却没有明系的人对她的出现感到意外，是那位明子的计划，还是说他也在那队伍之中？
两位首领都离开了自己的城，去迎接一位曾为他们带来信仰的外来者……感觉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不舒服的了，所以我到底是怎么了？”
“那就好，”白曦点点头，“先前我那场病发时，你应该是在看我桌上的笔记和那些记录，等我醒来，就看见你已经睡着了。”
“所以呢？”
“大概是十几天，也就是大家睡醒十几次的时间，你都没有醒来。”
也就是说，自己睡了将近半个月……那确实有些异常了。
而且孟解仍记得自己在白曦昏迷时就已睡去，实际的睡眠时间应该是更长的。
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这在白曦看来肯定是有问题的，她或许会以为自己有什么嗜睡的怪病。
“你怎么这么平静？”白曦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我当初知道我的病症时惊讶了好几天来着。”
孟解还未来得及回答，石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白曦，明天的交流会提前了，你准备一下我们就…诶，这位醒了？”
一位女子边说话，边从门外走了进来，惊讶地看着坐在石床上的孟解，啧啧称奇。
这里毕竟是白曦的家，如今他醒了，还坐在她床上，确实有些不好。
想到这里，孟解站了起来，对着那位陌生女子微微颔首：“您好，我是摆渡人，归处。”
她同样予以回应：“你好，你好，我是白曦的朋友，鱼。”
“灯鱼的鱼。”白曦在一旁帮着解释道，随后又对她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直到鱼离开了屋子，石门关闭，白曦才对着一脸疑惑的孟解解释当下的情况。
“不出意料，光之子先是对月白城周边的小镇进行了一些试探，直到十天前，嗯，就是我醒后的第二天，雪子来找我说出了这件事。
此后，光之子在灯会的负责人又带来消息，说是我们灯会的成员需要缩短光球的上交周期。如果没猜错，这是明系的需求。
这就是我们提前了交流会的原因。”
孟解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不然呢？雪子说你是摆渡人给我送来的助手，不帮助我进行工作，难道要我来照顾你吗？”
“也是。”孟解讪讪一笑。
“你的面具在床头，出去的时候戴着也可以，毕竟…人多眼杂。”
孟解摸了摸自己的脸，应了一声。
准备完全后，白曦便带着他一同出发。
在外人眼里，这样一位小女孩带着一个面具青年的组合多少有些奇怪了。
“他们都知道你的病症吗？”
“我公布过逆流的研究，况且每次交流会他们都会见到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这重要吗？他们只要知道我是白曦，并且准时地把食物送过来，就够了。”
“你的朋友呢？”
“呐，来了。”
白曦指着不远处，那位他们刚刚见过的鱼小姐，正朝着二人走来。
见目光汇集于自己，鱼倒也不慌不忙打了个招呼：“白曦，你们来了啊。”
“嗯。”
鱼有些惊异，略略低头看向白曦——她比现在的白曦略高一些。
“方才坐着的时候没发现，你看上去更矮了些呢……”她的语气愈发奇怪，随后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哎嘿嘿，曦儿妹妹来给姐姐抱一个～”
“……”
白曦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你不要在这里……”
“哟，这不是白姐嘛，好久不见！”
话还没说完，鱼的身后又走来一位中年男人，开口对着白曦称了一句姐，表情却有些嘲讽的意味。
那男人体态健壮，肌肉紧实，看上去颇有一番力量。
看到这一幕，孟解稍稍向前一步，准备阻止对方做出什么不当举动。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动作。
“老东西，废话怎么这么多，”鱼回头，语气不快地对着那男人说道，“有这功夫叫我几声姐姐我倒是不嫌弃，可别在白小姐面前阴阳。”
男人表情一僵，轻咳两声，从衣袋中取出了网袋，语气恢复了正常：“咳，袋子也带来了，你们几个还是想想应对交流会吧。”
他说着，后退几步，来到了鱼身边：“白曦，你的声音变了不少，如果不能确定你的研究依旧有效，那么还是尽快做些其他准备。”
“啧，明系最怂的家伙。”
鱼侧过头去，说了一句。
看得孟解不知如何是好，便同那人一样退到了白曦身侧。
鱼没有太在意他的动作，待后面那家伙不再说什么了，就走上前来挽起白曦的手：“走吧。”
第六十六章 同行者
交流会在云边进行。
不知是因为与灯鱼交流的必需，还是当地人的仪式感，人们在云边的雪地中搭起了方正石台。
那是自下而上，逐层缩小的一座正棱台…当然以这里人们的做工水平，或许也不一定是规范的正棱台。
“白曦，你听说外面的事了吗。”
“你说。”
鱼挽着白曦的手，一同走在前头，在她们身后，是沉默不语的孟解和冲。
冲是鱼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和白曦不大聊得来。
从村庄中出发不到几分钟来，和孟解的交流也不过一句自我介绍。
“光之子和当年池家的那些人打起来了！听说这次是明子亲自上阵呢！”
“嗯，你很看好他？”
先前见面时，冲对着白曦的病症说了几句话，惹得鱼不是很高兴，就把他赶到了后面来。
而孟解看到那两位女孩子有话要聊，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决定和冲一同走在后面。
“嘿嘿，也不是嘛，我又不是明系的人，只不过某个大块头看见他们首领亲自上阵，恨不得跑到前面高呼呐喊嘞。”
“鱼儿，小点声嘛。”
孟解撇过头，朝着冲看了过去。
这位鱼口中的“大块头”依旧平静地目视前方，只不过双臂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又怎么样啦，我又没说假话！一个大男人对巨鸟都没有那么狂热过，嘿嘿，他分明……”
鱼还想说些什么，边听身边的白曦一阵轻咳。
“诶？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白曦以手捂面，过了一小会儿又放下来，转过头看向孟解：“没什么事，只不过…他们也来了。”
“诶？”
孟解再次转头去看冲，却见他依旧是方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或许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一只手来指了指身后。
“有人跟踪？”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待他回过头去，却见不远处的村庄中，渐渐涌出了一大群人。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便听身边的冲解释道：“都是灯会的人，不要紧张。”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灯会的人成分更复杂，总之，小心一些。”
？
孟解不是很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回过头来再次将目光放到前面的两位女孩，她们似乎只是终止了先前的话题，并没有被村庄中出来的人们影响到。
“那个归处小哥哥什么来头哇，感觉他不戴面具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似乎确实开始聊正常的话题了……不对，为什么会扯到自己。
“摆渡人，我现在的助手。”
“助手啊……嗯？摆渡人？那那那还是算了吧，没有兴趣没有兴趣。”
鱼一听到摆渡人，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儿一样，直接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真是很难猜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嘴碎。”身旁的冲简短有力地评价了一句。
“……”
身后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村庄中的灯会成员们聊着天，提着或是抱着一些石篮，从众人身后慢慢靠近。
脚步快的人们路过他们身边，自顾自地继续前进。
脚步慢的则是一步一步地走着，也并未对先行的众人有什么疑惑。
准确来说，在孟解眼中，最反常的是他们对他这样一个生面孔完全没有反应。
不过在他忍不住向冲提出自己发现的异常后，那位沉稳的大块头突然笑了笑：“你看，右后边也有一个戴面具的家伙，我认识他，和你一样的摆渡人成员，但也是我们明系的成员。
左边那位姑娘是雪系的成员，不过她的身份更复杂一些，她不仅来自雪原之外的……雨林，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池家的远亲，就是和光之子交战那方的首领。”
冲突然的热情介绍，让孟解有些惊讶。
但他随后又解释道：“不止他们，还有我……”
“你也是摆渡人？”
“不，我是纯正的雪原人，只不过我们家和明子家父辈关系很好罢了。我想说的是，灯会的人身份或许千奇百怪，但我们加入灯会的原因一致，所以他们不会去关心你是谁，只要知道你是他们的同行者就够了。”
冲将手放了下来，对他说：“但我们得走快些，帮白曦注意着周围，毕竟同行者也可能各怀鬼胎，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期。”
“好。”孟解点头，随他一同加快步伐。
他隐约能听出来，冲一直在刻意地提及白曦，与他之前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说起她时，冲的语气还会莫名地自信一些。
而对于鱼，他却只字不提……哦，除了那句嘴碎。
挺奇怪的。
只不过他没有再细想下去了，此刻他的目光集中在白曦周身，同冲一起小心观察着周围。
也默默地将周围的言语声收入耳中。
“说起来还是怪了，明明只是与池家开战，他们却让我们上交更多的光球……诶，先不说这个，你看那边，那不是鱼吗？”
“哦？鱼小姐，等等，她边上那个好像是白曦啊！”
“确实有点像，话说那不是个小孩子吗？是白曦她女儿还差不多！”
“屁，那就是白小姐！我看清楚了！白小姐的逆流更严重了，小小的白小姐……呜呜呜……”
“你怎么了？”
“小小的白小姐……嘶哈嘶哈……好可爱……小小的嘶哈嘶哈……”
“别在这里发癫！”
……
孟解默默地走到冲近处：“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再看着点吧，”冲揉了揉额头，“有些灯会的老家伙还缩着头，没敢出来，这种时间段他们只敢等着看白曦出丑……我说过了，她这病搞得自己声音也变了，她与灯鱼的交流方式还是否有效尚不得知，如果这次出了岔子，她这几年的大部分研究成果也会受影响。而且还会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什么？”
冲左右张望，停下了这个话题：“现在我不好说，看着吧。”
孟解抬眼望去，远处的天空暗淡，其下仿佛有云气飘起。
那里，是大片的云海。
第六十七章 嘱咐
人群在云边停下。
白曦和鱼站在人群边缘，身后跟着孟解和冲。
他们围在高台边上，驻足而观，等待着什么人的出现。
“要等一下明系的人。”
白曦向着孟解解释道。
只是后者当场就忍不住看向了冲：“他不是来了吗？”
“……”
冲表示这家伙的玩笑并不好笑，同时给白曦使了个眼色。
“是组织这次交流会的明系成员，像冲这样同是明系与灯会成员的，并不会为他们组织这种活动。”
“啧……”
鱼小姐撇了冲一眼，干脆嘲讽道：“啧什么啧，来灯会委屈你了，老家伙说的跟在明系就能有什么前途似的。”
“你说什么？！”冲听到这话，便有些忍不住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我说像你这样的笨蛋在明系是没有前途的！在灯会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留个名。”
鱼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拔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样一来，冲就不再说什么了，板着脸站在原地，这让鱼更觉烦心，转而挽住了白曦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了白小姐身上。
虽然整个过程都没有孟解什么事，但他也挺尴尬的。
就这么干站了几分钟，石台之上终于是来了人。
那是一位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
自他站上那座石台起，人群中便出现了许多诧异的声音。
“他，是谁？”
孟解同样看向台上之人，他并不认识对方，只是听见了周围传来的疑问声，心生好奇而已。
“明系的云旭。”白曦回答道。
名为云旭的男人在石台上站定，待众人稍稍安静一些，才开口道：“大家好。”
“灯鱼的慷慨为我们带来光明，而如今雪原上动乱又起，唯有更多的光明，才能为人们照见前路。”
不得不说，灯会和明系村庄中那些村民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若是这番话放到先前孟解去到的村庄中，恐怕随之而来的就是村民们激动的喊叫声。
而在这里，却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可话总是得说下去的。
那云旭也丝毫不在意众人怎么想的，一句开场白以后，就直接切入了正题：“所以，这次临时交流会我们会缩短交流时间，而大家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地获取更多的光球。”
此话一出，台下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孟解仔细听了听，大多都是表达不满的言语。
“啧，外行人。”鱼忍不住啐了一口。
“别这么说了，毕竟…”白曦话说到一半，扫视着人群。
“好，那么话不多说，首先请我们灯会的创始人之一，明沫，上台发言。”
人群敷衍地鼓了鼓掌，随后其中便走出了一位老人，站在了石台之上。
“明沫是明系的老人，也是灯会的创始人，每次交流会均会为大家带来一些发语及灯鱼习性的讲解，只不过这次恐怕会有所不同。”
身后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孟解回头便见一人正向着身边的少年解释着。
“那应该也是新人，啧，真倒霉，一来就碰见这么些事。”鱼再次开口道。
白曦拉了她一把，站直了些：“好好听。”
“感觉不如曦儿妹妹。”
？
白曦无奈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了，就任由她趴在自己肩上出神。
只是不论她们如何，台上的明沫还是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大家好，最近光之子同池家开战的事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
今天我在此仅仅是希望大家都可以积极参与进未来光球的缴纳，这将是灯会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重点活动。我虽然早已不在明系，但还是想请大家多多配合一下明系的工作。”
人群中的交谈声渐渐大了起来。
“这老家伙的做法有失妥当了。”鱼小姐再次点评道。
只不过这次却没人反驳她的看法。
“接下来我会为大家讲解一些在交流中表达自己对于光球需求增加的方法，希望能对大家有帮助。”
“笑死，不如说希望大家能对他们有帮助得了。”鱼再次吐槽道。
过了一小会儿，人群也渐渐静了下来，而台上的明沫也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孟解尝试着听了两句，但由于没什么基础…很迷糊，于是便再次将目光放入人群。
“归处，”白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我过来。”
听到白曦的话，孟解也不做他想，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随后跟了上去。
白曦没做什么解释，带着他插入人群，在一番拥挤之中来到了人群的另一侧。
孟解跟在她身后，同之前那样小心注意着身边人的动作。
直至穿过人群，孟解看清了眼前，正微笑着等待白曦的人——那位明系的云旭。
“白小姐，好久不见了啊。”
“确实，”白曦点头应道，“请问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这幅态度看得孟解有些奇怪。
明系增加了对光球的需求，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在这不算昏暗的雪原举办一场算不得夺目的真正“灯会”，其作用应该是与对付池家有关。
可白曦却主动提出想要帮忙，那么问题或许就出在眼前这位云旭身上。
“这次不需要白小姐帮什么忙了，只不过是先前你托我们找的那雪原游记，有了一些消息。”云旭平静地说出了他的来意。
雪原游记？
孟解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已然知道，白曦的病症是因为光面能量的侵蚀，而此次来参加灯会，她或许需要再一次地接触这周围的云海。
自己是不是该委婉地劝阻一番呢？
虽然心中已经构思起了应对措施，但云旭如今的这一番话又引发了孟解对于这雪原游记的好奇。
“那，是在哪里？”
云旭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道：“我们首领对于白小姐的病症也是十分好奇，正巧我将你的需求带给了他，他便说自己手中拥有一卷雪原游记。”
“一卷？”
白曦有些疑惑，她似乎并不了解这雪原游记的详细情况。
“是的，首领说他手中的游记仅仅是全篇的一个分卷，如果白小姐想要的话，只需要将我们所需的光球尽数交齐便可，相信这对于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白曦没有立刻作出应答，只是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有，”出乎意料的，云旭点了点头，“这是首领嘱咐我必须和你说的，即游记的第二卷，在池家。”
周更断了
卡文了，所以周更断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新联动季节对于主线的补充看多了所以在调整设定，等我写完就更。
第六十八章 “闪光弹”
“池家…”白曦思索片刻，“我知道了，我会按时交齐你们需要的东西。”
她说罢，便招呼孟解返回。
待两人返回，台上的明沫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发言，走下了石台。
随后，便有另一位中年男子背着手走上石台。
“你也听听好了，”白曦看向孟解，“过一会儿，我会上去教学一些交流所用的曲调，那是我与灯鱼的交流方式，你…看看能不能学会。”
曲调？
没等孟解再问，台上的中年男人就已经开口，他也只得站定，静静地听了起来。
“大家好，我今天会为大家讲解一些光球的特殊用途。”
那人话音刚落，场中便吵闹起来。
“他…指的是什么？是光之子收集光球的用途？”孟解微微皱眉，思索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白曦便开口为他解释了一句：“他叫洛星，来自雨林，也是灯会之中天赋极佳的几个人之一。”
孟解轻声应下，点点头，没说什么。
“首先，众所周知的是照明，这一用途即是由光球自身的光芒而来。
我们一般会在探索地下，洞穴的时候，让光球发挥出其照明作用。而对于普通居民来说，这光球的作用是让雪屋内更亮。
但我要讲的远不止于此。”
洛星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同样熟知的是，光球的光芒会随着时间愈发暗淡，这也是原先灯会定期要求各位上交一定光球的原因。
但我却想，能否通过一些改造使光球拥有更长的使用周期呢？
于是我用石刃将一枚已经暗淡无光的光球剖开来，看到了其中的样子。”
洛星说着，将紧握着什么的手从背后拿出，接着用另一只手按在上面，缓缓打开。
“他…真的是天才。”
人群中有人开始感叹，他们似乎都没有想过剖开光球看看，仅仅是取得了，便用了，等到无用了，便丢弃了。
光球中溢出了白色的烟雾，像是不远处的云海，又更为暗淡。
“咦，这是……”
孟解不需要多加思索，也足以想到这光球内部是什么。
光面能量。
由此看来，光之子需求光球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他们找到了利用这股光能的方法，并且这一用法对他们的计划有利。
“正如你们所见，已经暗淡下来了的光球，其中仍有着光芒，虽然比起最初暗淡不少，但我们要知道，光球原先是有外壳的。
正是那外壳减缓了光芒的流失，但也正是那外壳减弱了其中的光芒。
于是对于延长光球使用周期，我会为大家提供几个方向……”
待他说完，台下才有人大声发问：“那先前说的其他用途，能否举出一些例子呢？”
洛星点点头，回应道：“以我方才说的这些为基础，我们可以初步推测得出，如果切开一枚全新的光球，那么其中溢出的光芒，将会数倍亮于我手中这枚。
只不过为了安全考虑，我并没有在村落中试验过。
但我相信，如果结果合乎我的预测，光球将成为未来狩猎中削弱猎物视野与行动能力的重要工具。”
？！
闪光弹？！
孟解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这玩意可不就是闪光弹吗。
真就简单粗暴的使用方法了。
“狩猎，猎物，口气真是不小…”身旁传来鱼的声音，她似乎又想说些什么，但却戛然而止。
孟解转头看了眼白曦，她却是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对那洛星的话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归处。”似乎是发觉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白曦转过头来，“在想什么？”
她这样问了一句，又抢先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什么嘛。”
孟解再次抬头，看向台上。
那洛星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正要下台，却突然地向着孟解的方向看过来。
对视一眼，无事发生。
“好了，你留在这里，该我上去了。”身旁传来白曦的声音，孟解应了一声，目光便跟着她一同上去了。
“大家好。”
她一开口，便引发了较之洛星更大的轰动。
人群中不断传出“她是谁”“这是哪里的新人”这样的质疑。
而当部分认出了白曦的人开口解释的声音混入其中后，人群更为吵闹了。
似乎对于他们来说，白曦现在的模样是一件很值得关注的事一样。
“新人们压抑久了，确实会这样。”冲在后面解释道，“你看鱼就没那么冲动。”
“拿我比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情况。”
两人斗嘴几句的时间，台下也稍稍安静了些。
白曦便再次开口：“大家好，我是白曦。
大家如果对我病症感到好奇的话，在交流会后可以向我询问，但现在请大家先静一静。”
这话一出，再好奇的人也收敛了不少，会场渐渐安静如初。
“好了，我今天要与大家分享的依旧是我的曲调交流法。
不同于上次，今天我会为大家讲解一下这种交流法的原理。”
白曦笑着开了口，为众人讲述着她的发现。
“曲调交流法确实是一种通用的交流法，它对于使用者的声音没有要求，也就是说，即使是现在的我，也可以用这一方法达成交流的功效，所以大家不必担心什么，只需要尝试一番，便能发现妙处，而认为我的病症全是因这一交流方法而起的人，也大可放心，只需要一次验证，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呵呵。”身后传来冲的声音，引得孟解忍不住回了头去。
他与鱼小姐没有再争吵，而是面色颇冷地望向白曦的方向。
“怎么了？”他后退两步，来到他们身边询问道。
“灯会中一直传言白曦的交流法，是引发她莫名病症的缘由，”冲平静地说道，“以至于她一直坚持研究着的交流法成了大部分人眼中，功效极大却异常危险之物。”
但是，灯会中人对她的态度似乎又……
“虽然有摆渡人向众人确保过这种病症并不会直接传染，但他们也没法解释病因。”他平静地向孟解解释道，“她的声音变化虽然为她提供了破解谣言的机会，但这本来就会让他人对她的交流法是否仍有用产生怀疑。且当下正处特殊时期，白曦本身身份又特殊，所以……”
“白曦小姐，请问如果验证失败了，又该怎么办呢？”
冲话音未完，自那人群中传来一道响亮的质疑。
第六十九章 长寿法
“如果失败了，那么我自然是会补偿来尝试的人。”
白曦平静地回应道。
不出意料，那道质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如果患上了逆流，你又能如何补偿呢？你可是尚且解决不了自己身上的问题，白曦小姐。”
质疑之人提及逆流，惹得孟解忍不住看了过去。
同他一样，在人群目光的交汇处，一位青年模样的男人正站在一位长者身侧，大声提出自己的质疑。
“我会向摆渡人的负责者洛小姐请求，让尝试者成为摆渡人。”
白曦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那人道。
人群边缘，冲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感叹了一句：“摆渡人…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啊……”
身旁的鱼听到他的话语，又与他打闹起来。
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白曦的话，让人群同样吵闹了起来。
孟解不解，便向冲发问：“怎么了？”
“那说话的小孩，以及他身边的长辈，自称是落日那边，也就是自池家和月白城那边来的人。”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会……
“这种场合他们跳出来质疑白曦……也不知道是池家的意思还是她的主意。”
“那白小姐说的加入摆渡人又有什么问题吗。”
冲疑惑地看向孟解，面露不解：“你不是摆渡人吗？怎么想不清楚其中的问题？”
还没等他反应，冲就继续道：“摆渡人掌握了长寿的方法，部分摆渡人能以年轻时的模样活过百岁，乃至更久。白曦现在提这件事，或许是有让你上去帮她作证的意思。”
人群依旧吵闹，以云旭为首的一些光之子成员正穿行其中，安抚人们。
孟解抬起头，向石台上的白曦望去，听过冲一番话，再对上台上之人的目光，他想，应该是这样的。
待人群静下来了不少，白曦果真再次开口：“我的助手，不久之前刚从洛小姐那里而来，他可以为我说的话作证。”
祁洛……
孟解心中忽的灵光一闪。
先前在小城中见到祁洛时，她同样提过一嘴自己擅做决定招揽玩家入摆渡人的事，如今看来或许摆渡人的招收并非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
在冲的口中，成为摆渡人或许还意味着获得资格——长寿的资格。
白曦此时喊他作证，或许就代表着祁洛的意思。
略一愣神，孟解点点头，稍稍整理衣袍，在众人转移而来的目光之下，从容地穿过人群，走上石台，立在白曦身边。
尽责地扮演好“助手”的身份。
自上而下，他也能够看到不少打量的目光。
或有好奇，或有惊疑。
人群闹声又起，孟解一言不发，正此时白曦再次开口：
“如果诸位仍有疑虑，可以问问身边来自摆渡人的朋友们。”
她说着，语气愈显轻松。
“这应该是真的吧？”
“长寿法的话，作为补偿确实可以接受。”
……
人群中渐渐出现了赞同的声音，似乎已经有不少人想要前来一试。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台下的那位少年沉默许久，终于再次开口。
“请说。”
“白曦小姐，就算您身边的这位助手能代表洛小姐的意思，失败后尝试者可以得到你所说的补偿…你又该如何证明，摆渡人的长寿法可以压制住逆流！”
此话一出，全场便沉默下去。
正当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怀疑与渴望的想法在心中互搏，犹豫不决时，远远地，传来了一些动静。
孟解猛然抬头，向着人群外侧，众人来时的方向望去。
一支身披白袍的队伍正向着此处走来，行至近处。
其中为首之人模样似少年，双手背在白袍之后，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冷笑：“好久不见，陈若大哥，哦不，现在应该可以叫你明若了。”
“你在说什么？！”那一直提出质疑，被称作明若的少年听到那人的话，忽然转过头去，从他口中，发出了一道惊呼：
“池皓月！”
那为首之人，赫然就是孟解早已见过的，池家老二，池皓月。
“呵呵。”
清脆的笑声响起，自那白袍队伍之中，又有一人走出，站在了池皓月身前。
那白色面具同孟解一般，短发披肩的女子，可不就是祁洛了！
见到祁洛出现，人群再次躁动起来，孟解目光之下，人潮涌动，不多时，云旭便带着光之子成员来到了人群边缘，将众灯会成员与摆渡人们分隔。
“洛小姐，如果是来参与交流会的话，可以事先与我们说一声。”
祁洛平静地看向云旭：“交流会？怎么，明子没有同诸位说过，摆渡人也会前来协助诸位吗？”
“说过倒是说过，但……”
云旭还想说些什么，祁洛便直接打断道：“光球的需求依旧紧张，作为合作者，我们摆渡人自然是会想办法为光之子取得更多需要的资源。
大家也知道，我的好友白曦小姐掌握着一种高效的交流法，但依她所言，由于她的病症，以至于大家对于这种交流法的安全性存在疑惑。
前几天，白小姐联系我，讲述了她的请求，请我来作为她澄清误会与偏见的见证者，考虑过后，我答应了她。”
孟解猛地转头，看向白曦，如果没记错几天前他应该仍在昏迷，看来白曦醒来后果真是找了祁洛，一同策划了这一计划。
“而我也可以向诸位保证，诸位所知摆渡人的长寿法确实可以压制逆流，如果有人在尝试后感到不适，我们会当场为他解决这个问题。”
祁洛再次开口，她的目光却是透过人群——在孟解的感知中——落到了白曦身上。
“哈哈，洛小姐的保证我们自然是足够信任的，”云旭笑着拍了拍手，“没有其他问题了，这下我可是也想跟着白曦小姐学习学习了。”
“嘁……”身旁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孟解再次转头看了看白曦，她正皱着眉，似是心有不满。
云旭这话，合着也是不信她的交流法没问题呗。
啧啧啧……
孟解想起夏冰曾与他说过的话，不由得心想，如果云旭没有什么特殊体质，还真不一定能患上逆流……
“那便先谢过云先生捧场了。”
祁洛笑了笑，便是越过他，带着身后的几位摆渡人，沿着人群主动让出的道路向前走去。
“池皓月，你站住！！”
第七十章 共同的敌人
“池皓月，你站住！”
众摆渡人正欲行入人群，其中一人却被冲出来的青年拦住。
那正是被池皓月喊出名字的明若。
明若横起一只手臂拦在池皓月身前，皱着眉与他对视。
“池家的老二混在摆渡人中来这里，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月白城过去的陈家父子，站在这是可就合适了？”
池皓月停下脚步，回应道。
不知不觉间，他们所在处周围的人群已自觉地让出了块空地来。
众人似乎都已忘却了台上的白曦，反倒是对这两人起了兴趣，低声议论着这两人。
台上之人却也不急，将目光同样投了去。
”况且，我已离开池家，现在我只是摆渡人月罢了。”
池皓月的话在孟解听来，可是十分奇怪的。
他有些疑惑，不知自己到底是错过了什么，这池皓月离开池家的意思是……
回头看了眼白曦，她却是同自己一样困惑。
疑惑之中，他转动视线，扫过场中众人。
灯会成员，光之子成员，摆渡人……
他忽的发现，那摆渡人的队伍中…似乎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月，差不多了。”
祁洛转过身，看向对峙的两人。
池皓月停滞了片刻，那少年般的面庞泛起浅笑。
他的语气平和下来，再次开口道：“明若，我对往日所为表示抱歉，但如今，我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所以…希望未来的相处可以更愉快一些。”
他话音落下，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掌声——是那先前在台上发言的洛星从人群中走出。
他含笑走到二人身边：“月说得对，现在的内部斗争可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池皓月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家伙又是什么情况…难以看懂的场面令孟解疑惑。
共同的敌人……
是池皓月和池少情之间产生了矛盾吗？
“我明白了，”明若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停在了不远处，明系云旭的身上。
“原来这就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脚步踉跄地退了半步，随后稳住身形，转身走回了先前同他一道的长辈身边。
说来也怪，同他一起来的那长辈，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他站在明若身边，比起长辈更像一位护卫。
随着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结束，众人也重归沉默了。
池皓月跟着祁洛等人，走入人群。
“诸位，有了摆渡人们的帮助，我们的进度必定可以提高一些了。”
云旭小跑着绕过人群，回到石台上，站到了白曦身侧，向众人说道：“为了不耽搁大家的时间，接下来变相请余下的几位成员上来分享交流。
而我则会先向白小姐学习一些交流上的方法，在交流环节结束后，再同白小姐一同向大家展示白小姐所说的试验。”
说罢，他转身看向白曦与孟解道：“两位，先同我下去吧。”
白曦总算是笑了笑，向他点头致意，随后便跟着他向石台下走去。
孟解自然是跟着他们一同前进，眼神却向着摆渡人众方才行进的方向瞥去。
人群拥挤，他没法看见他们的身影。
“白小姐，我们到边上去吧？”
云旭询问道，用手指了指，距离光之子队伍不远处的云边。
待三人站定，白曦便抢先了发问：“云先生可准备好了？”
“自然，和你们的约定，我已准备妥当。白小姐大可放心，这次过后，那些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云旭一番话出，倒轮到了孟解惊讶。
先前他找白曦，只是为谈论那雪原游记的消息。
他本以为两人的关系不过如此，现在看来云旭同白曦之间还存在着别的交易。
孟解眼神游离，他想到祁洛方才所言，在听到云旭这话，不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白曦这次该不会是找了光之子和摆渡人当托，以此来帮助他解决谣言的事情吧。
不，应该不全是这样。
云旭口中的约定对象似乎并不止她一人，所以孟解进一步猜测，这次事件或许是由祁洛主导。
“云先生不愧是明子最信任的人之一。”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孟解克制住转身的欲望，单从声音辨出了来者的身份——池皓月。
“既然云先生已经完成了我们的请求之一，那么我们也会尽快完成你们的要求。”
“能与摆渡人合作，也是我们光之子成员的荣幸，”云旭从容答道，“待白小姐的请求达成后，我便会开始着手准备月先生的请求了。”
“池皓月？”
两人一来一去，刚要开始聊上几句，却听得白曦疑惑的声音。
池皓月叹息一声，回应道：“嫂子，好久不见。”
“池皓月，你为什么会离开池家？少情他们出什么事了？”
“他们没事。”
池皓月垂眸，平静地答道：“小夜一直留在池印安家中，安全得很，倒是池少情……”
孟解从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才想起这应该是说月白城的老城主，池少情的父亲，池印安。
可池皓月和池少情不是兄弟吗，如果这么算来，池印安也该是池皓月的父亲，为什么在池皓月口中，却是直呼其名。
还有，小夜又是谁？
“怎么了？”
池皓月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却转而说道：“白月回来了，嫂子你知道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卧床昏迷，身受重伤。”
孟解猛地抬头，看向他。
“小月？！”白曦惊讶，又是担心道，“他为什么受得伤？我回去找他！”
“其中原因，你身边的归处是知道的。”池皓月没有明说阻止她，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孟解身上。
话音落，白曦的目光便落到了孟解身上。
那目光惊疑又不安，看得孟解不禁怔了怔。
他抛去莫名异样的情绪，只是同之前一样，简略地对着两人解释了一遍自己从暮土乘云中巨兽来到这里时发生的事。
当听得白月从空中坠落时，白曦握紧了拳，双眼紧闭，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孟解讲到后来自己在月白城见到了得救的白月，她才稍稍放松了些。
“那，小月现在……”
池皓月低下头，使劲摇了摇，才叹道：“没有生命危险，但…他患上了逆流。”
第七十一章 你也不想他被…吧
“逆流？！”
白曦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再次僵住了。
“你身上的逆流，我们如约没有告知池少情，虽然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但病情依旧可以控制。”
池皓月再次叹气：“可白月，似乎是由于一些意外，他身上的逆流更为强烈——以至于他因坠落而受的伤好得极快。
那时候归处刚从月白城离开，我来不及托他将消息带来，可白月的情况不容乐观，为防止出现不可逆转的后果，我带他去了云边。”
云边……
听到这个词，有那么一瞬间，孟解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真相，但一转眼又迷茫不解了。
他只能隐约推得，这与摆渡人压制逆流所用的那“长寿法”，或许有着一些关系。
可恶，到底是什么……
“小月…”白曦叹息，摇了摇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虽然这件事我依旧向池少情保密，但由于一些意外，我为白月治疗的过程…被他发现了。
不知道是否是有人说了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拿着石矛向我攻来了。
我怕伤着白月就先终止了治疗，独自回城去找我们的人，想查查这件事，可随后便有人自称是带着他的命令，将摆渡人赶出月白城。”
所以池皓月的猜测是……
“关于这件事是谁所为，我心中有了猜想，只不过短期内没法验证。我只能带着城里的摆渡人来找祁洛。”
“你的意思是，他身边有人调拨离间？”孟解问道。
池皓月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我会尽快查清楚。此外，现在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一会儿嫂子和云旭做试验的时候，你去祁洛那里一趟，她找你。”
随着池皓月的目光，孟解透过人群，看向了方才并未发现的一众摆渡人。
……
雪原中部。
在云海之中，一片陆地将整个雪原连接起来。
这里是雪原地势最低的区域之一，它贯穿了整座雪原，将其两侧的人们分隔开来，亦是此刻雪原人们关注的中心。
此刻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陈哥，我们到底要等谁啊。”
云海与雪地之间的缝隙中，一支小队扒在岩壁上悄悄地张望。
“安静。”
这里是月白城与光之子交战区域的边缘。
自双方开战以来，这里也变得热闹了。
不仅有着双方兵士的对峙，还有一些从两方区域结队离开的人。
他们或是雪原本地的居民，或是从别处来到雪原的商旅。
如果这片雪原之上愈发混乱，他们之中也有不少想要离开这里，去往距离雪原较近的暮土沙漠，或是雨林。
虽然暮土和雪原之间有着不小的高度差与一大段云海区域，但他们也并非没有方法在其间往返，只不过麻烦一些罢了。
不过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着想，似乎这麻烦也算不得麻烦了。
而这些人离开时的必经之路，即是雪原中部，交战区域的边缘地带。
“小若，我们为什么不从北侧走？”
“南北两侧的出口都有摆渡人看守，虽然他们表面与月白城断绝合作，但池皓月还是他们的人。”
“那…怎么办？”
“父亲不必多虑，我们去月白城，池少情现在必定为战事所困，我们收敛一些，待他们放松警惕再离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急促不安的喘息，匆匆赶路的父子二人依旧没发觉异常。
“咳，小若，这条道上怎么没人？会不会是……哈啊？”
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那被云层笼着的道路边缘之中，竟是突然窜上来了几个身穿兽皮轻甲，手持石器短刃，士兵模样的人。
不假思索地，父子二人便直直地转身跑走。
可身后的士兵却不给他们逃离的机会——他们可比这些整日在室内呆坐的家伙跑得快多了。
只需片刻，父亲也想清楚了这一点，忽的停了下来，回过头面向赶来的士兵，扑了上去。
“明若，跳！”
儿子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心下一颤，随后咬紧牙关，直直地向着道路一侧迈出一步，随后纵身跃进云海。
云雾翻涌，云中之人被云浪卷起，不知将会去往何处。
“别愣着了，陈允。怎么？也想和你儿子一样去找死？”
被称作陈允的男人愣了愣，目光暗淡了下来，他张口欲言又止。
“别想了，老实点跟我们回去。”
“毕竟……”
……
“毕竟，被你害过的人，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生命，可不只是用你的生命就能偿还的。”
月白城的某间小屋内，一位模样二十出头的青年男人，眉目清秀，衣着整齐。
他看着地上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陈允，却是面带微笑，令人感到温和……
那哪里是温和啊，对陈允来说，这青年分明就是夺命的厉鬼！
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便无力再说什么了。
“可惜，现在还不是你接受惩罚的时候。”
青年话音未落，屋子的门便被打开了。
“池相哥，城主似乎开始察觉到不对了。”
外面的人简单地看了看屋内这两人，简短汇报道。
其一是方才他带队在雪原中部抓到的陈允，其二则正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月白城城主府的管家池相。
池相点点头，应道：“如果城主找来，你便与他说老城主找我去圆梦村了。”
说罢，他便转过身，蹲在那陈允身旁：“该起来了，你应该还走得动路吧？”
陈允坐在地上，不言语，也不动。
“啧，”池相啧了一口，“我现在称你一声陈允，还是看在往日情分上。如果你不愿配合我们，那我也可以把你和你儿子的消息全甩给城主。
你也不想看到你儿子被城主找到吧。”
“哼。”陈允冷哼一声，开口道，“明若已经死了，我从出生就是巨鸟信徒，就是光之子的人。”
“嘁，我知道，我甚至知道两年前你儿子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城主可不知道。”
“他已经死了，你不用再诈我……”
后脑传来一声闷响，这陈允话还没说完，便是直愣愣地向着一边倒去。
“真是麻烦。”
第七十二章 两卷
“城主，池管家受老城主之邀去往圆梦村了。”
身着轻甲的士兵守在小屋之前，平视着面前威严的男人。
月白城城主，池少情。
自孟解那日见过他以后，池少情便愈发忙碌了。
一是城防安排及周边小镇与村庄的守卫调动，二则是整理各方情报。
而最近，又多出了许多任务。
他名义上的弟弟，同他背后的摆渡人组织企图暗中与另一侧雪原的光之子组织合作。
凭着他身边的人带来的情报，他可算是发现了池皓月的小动作。
趁着他公务繁忙，就想对他昏迷的小舅子下手，真当他被多年的合作迷昏了头，把这些家伙当作了完全的自己人？
他们或许以为私下里做的事，自己全然不知，可他池少情终于没能如他们所愿。
“父亲？”池少情思索片刻，才点头，“我知道了…你最近应该也没有任务，便去盯着那夏子寒好了，如果他还是要离开，就跟着保护一下。”
“明白。”
……
月白城南有几座小村坐落于雪山脚下。
本就地势极高的雪原之上的雪山，是这个世界上距离星空最近的地方之一。
传闻雪山山顶便已经是在云层之上了。
可惜由于云海的阻挡，以及没有道路，没有人可以真正地爬上这座雪山。
于是这座雪山的一切，也渐渐地，渐渐地被雪原之上一场又一场的大雪埋没。
“这，就是这座雪隐峰得名的缘由。”
雪山脚下的村落，被那自雪山绵延而下的丘峦簇拥着。
“爷爷，池相哥哥来了！”
少女站在小雪坡上，一边听爷爷讲述着过去与如今的故事，一边四处张望。
爷孙二人所在之处，是村落附近的一处山谷。
抬眼便可以望见泛着粉与红的云海，爷爷说，那是落日的颜色，也是光的颜色。
“小相来了啊，诶，小允这是？”
“陈允当年所做所为的证据，我们已完全掌握。”
从此处向下望去，便是名为“圆梦”的村落。
“是皓月的主意吧，他……还好吗？”
“城主身边出了岔子，池皓月去了灯会。还请老城主暂且代他照看陈允。”
老人点了点头，走上前从池相身上接下了昏迷的陈允，轻笑两声。
“小相，如果你跟我说，让我帮你看着小允，我也会答应。”
“但这没有区别，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池相摇摇头，似乎听出了老人的言外之意。
“哈哈，还是小相想得通啊，要是少情也能像你们这样，恐怕再来两个王子他们都没胜算。”
老人叹了口气，转而说道，“你和皓月也要小心着点，多看着点少情，别让他乱来。”
“我明白的，印安叔。”
老人摇了摇头，随后招呼上了自家孙女：“小夜，我们先下山吧，一会儿你爹就回来了。”
少女轻快地走到老人身边，脸上是淡淡的笑：“他现在都这么忙了，怎么还有空回来？”
老人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什么。
“小相，你先把小允送到后边山洞里，然后再一起回家。”
“好。”
池相再次接过老人手中的陈允，背起他，向着山峰西南侧攀去。
……
“你嫂子她们的事也做完了，我去和云旭聊会儿，你去找他们吧”
“好。”
池皓月应下，转身从人群中悄悄穿出，往白曦一行人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白曦，刚告别了来向她“学习”的云旭，带着孟解从围观的人群之间静静地走出。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大家应该都在询问云旭的感受吧。
白曦笑了笑，心情好了许多。
她与孟解一同回到鱼和冲身边，远远地便看见了沿着人群边缘走来的池皓月。
“是皓月啊。”
看到池皓月的到来，孟解倒是有点好奇。
他之前让自己去找祁洛时，说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可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仅仅这么一会儿就解决了呢？
就连祁洛对这件事也是遮遮掩掩，只说等池皓月回来后，让孟解看着点他，顺便给他点时间和白曦叙叙旧。
“至于先前说的让我阻挡王子的事，她说我还是得做做准备，或许距离那个时候也不远了。”
池皓月跟着孟解等人一起，准备着前往交流会的下一环节时，突然问起祁洛找孟解的原因来。
孟解不疑有他，便如实相告了。
毕竟这些事，池皓月同样知道。
“这样啊，算了，先不谈这个，我还有几件事想和你们说说。”
池皓月点点头，又准备开口。
“需要我们先回避一下吗？”白曦身边，自她从石台回来直到现在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冲打断道。
他的身边，是一脸苦恼又气愤地看着他的鱼小姐。
如梦初醒般地，池皓月似是才意识到这两人的存在，面上略略惊讶，随后又展开笑颜：“不必了，两位应该是嫂子的朋友吧，那，便是我的朋友了，不用回避什么的。”
“再说了，我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快说。”白曦直接打断了他那套近乎的行为，直入正题。
“首先，我本来这次从家里离开，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嫂子，归处你们也知道的，我是摆渡人，所以也不用刻意进食。但是当我见到祁洛姐的时候，她说嫂子最近在找雪原游记，又问我有没有印象……”
说着，池皓月轻咳了两声，脚步也不停：“我就想起我们家里确实有一卷。”
“嗯，然后呢？”白曦没什么反应，接着问道。
“不对啊……”池皓月喃喃道，“嫂子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少情送我的礼物中有一本笔记本，那上面有人写了一句话，说的是那雪原游记的作者将游记的第一卷放在了池家。”
“原来如此……”池皓月闻言惊诧片刻，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那第一卷竟然一直在池家。”
“什么？”
“我方才想说的，是游记的第二卷。”
……
“这是首领嘱咐我必须和你说的，即游记的第二卷，在池家。”
……
云旭的话忽的涌上白曦与孟解两人心头，这一他们早该发现的异常却一直被留到了现在。
“那两卷上，到底有什么？”
第七十三章 「摆渡人」与《雪原游记》
“内容啊……”
池皓月顿了顿，脚步也停了下来。
话语间，众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见周围人群拥挤起来，他停下了讲述，跟着白曦几人走到云边。
“啊抱歉，”孟解突然开口道，“白小姐，我找池皓月有些事要说。”
白曦点了点头，没转过身来，仅仅是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云海。
跟着孟解来到另一边的池皓月率先发问：“怎么了歌。”
孟解皱起眉头，缓缓说道：“我一直有个疑问。”
“你说。”
“白小姐说雪原游记里有治疗逆流的方法，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
孟解认真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我想不通的是，既然白小姐还没有在那里面找到治疗方法，她又是怎样知道书上有治疗法的？”
“不知道，”池皓月摆了摆手，“可能是她在这边的朋友告诉她的？或是从灯会的人那里听来的？你不如自己问问她。”
“那，”孟解继续追问，“你与那游记的作者是认识的对吧？”
池皓月做沉思状，随后眉头一皱：“确实有过交涉，那时候……”
“怎么了？”
虽说孟解对于白曦的情况早已有了了解，但这雪原游记的突然出现是在蹊跷，如今池皓月似乎了解一些内情，却又欲言又止。
“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二十几年？
听到这个词，孟解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发觉了不对劲。
“那时候你应该是小孩子吧？为什么能和对方交涉？？”
池皓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那我也不瞒着你，这里大部分人都听闻过摆渡人的所谓长寿法。而我则是使用过这一方法的摆渡人。
我的实际年龄…虽然不是很想说，但是我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池印安的兄弟，池少情的叔叔。”
原来如此。
祁洛说这长寿法可以压制逆流，而夏冰又说这是光面能量的侵蚀。
看来，这长寿法的本质似乎更像是于光面权限下的一些权能。
“但你或许不知道，”池皓月靠了上来，拍了拍孟解的肩头，“摆渡人组织得此名，很大原因便是这所谓长寿法，而使用过这一长寿法的人，才是真正的——摆渡人。”
“什么？”孟解一时没理解到他的意思，再次发问。
“我的意思是，摆渡人在世人眼中是一个组织，但其中使用过长寿法的人类，便会成为被我们称作“摆渡人”的种族。
这一点，像我和祁洛姐那样的摆渡人都知道。我们不是人类，而是“摆渡人”。”
池皓月的话语弯弯绕绕，而孟解却听懂了许多。
即在摆渡人组织内部有未使用过长寿法的人类和使用过长寿法而被称为摆渡人的种族罢了。
“先不说这个了，既然你想知道关于这游记作者的事，我便先和你讲。”
池皓月摇了摇头，转回正题：“他自称洛羽，是最初的雨林本地人。”
自称？最初？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那时候月白城还没那么大，我们的首领还是池印安，这位洛羽初来乍到，本可以凭着雨林来客身份，正常地在城内活动，却鬼鬼祟祟，我发现了他，便调查了一番。”
……
池皓月打听到名为洛羽的少年，是雨林林间洛姓家族的次子。
这洛家与当时的池家一样，是雨林一片区域的管理者。
只不过他们与摆渡人的关系更加密切，同摆渡人一起，在林中建立了树屋群与聚居地。
而那洛羽自称是从家中出走，在他的摆渡人朋友帮助下乘坐坐船偷溜到雪原，所以才不愿自己在雪原的行迹被人发现。
可这样的解释，并不能消除池皓月的戒心。
他主动接触了洛羽，以并不刻意的方式，取得了他的信任。
他发现这位少年是一位很有主见的人。
少年对池皓月说，他不愿意遵从父亲与摆渡人的安排，加入摆渡人，于是他来到雪原，希望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成就。
池皓月问他想做什么，他便答，他想要写出一首令人们世代传唱的歌谣，或是一本名扬雪原与雨林的大作。
这倒是让池皓月认可了少年的志向。
由于当时少年从家中出来，仅带了一些纸笔以及几本木质笔记本，就连食物与衣裳都没带上几件。
少年皓月无奈地赠了他一些日用品与食物，邀他先在池家住下，随后每日都会带着洛羽出门走走，与他一同寻找灵感。
终于，洛羽面对着雪原的落日奇景，心生赞叹，才下了决心，要描绘出这雪原上所有的奇景，所有的美丽生物，以及这里的人们。
“这，就是我所知的，那本《雪原游记》的由来。”
“但是这其中又怎么可能有逆流的线索呢？”
池皓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洛羽当时决定先从这里的人们写起，他问了我关于池家的事，作为游记的首卷内容之一。如果我没有记错，在他的计划中还包括‘光之子’，‘摆渡人’，‘灯会’之类的探究方向。”
“你的意思是说，在当时他的研究中，或许有见过身患逆流的人？”
“我不知道，但…这也是一种可能，不是吗？”
“确实。”
两人交谈间，云边人群再次汇集。
原先缠着云旭的那些人们，也渐渐地来到了这里。
他们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生喜悦，笑容荡漾。
眼看着他们所站的空旷地带也渐渐来了人，孟解二人便又回到了白曦旁边。
在白小姐，鱼和冲三人身边的地面上已然摊好了网袋。
“回来了？过会儿就开始了。”
白曦平静地招呼二人：“那些谣言刚刚平息，大家还不能熟练使用我的交流法，所以稍后是由明系明沫开始领着大家呼唤云中灯鱼。再让我们各自选择交流对象，分批进行交流。”
“我还没见过那种生物呢。”池皓月笑了笑，接话道。
“一会儿就见到了，你们摆渡人应该对灯鱼有不小的吸引力。”鱼回答了他，语气十分奇怪。
“怎么了，鱼小姐？”
冲双手抱肩，走到发问的孟解身边，调笑道：“被两个摆渡人同时出现，吓得不敢好好说话了吧，还能是怎么了。”
第七十四章 云中之诗
“鱼小姐和摆渡人以前是有过什么冲突吗？”
“确实如此，她以前就和……”
“冲，你住嘴！”
两人的交谈，不知为何引起了鱼的注意，似乎令她十分恼火，出言打断了这一话题。
当两人都齐齐向她看去时，她似乎这才意识到孟解的存在，轻咳两声，解释道：“交流会下一阶段就要开始了，安静一些。”
“呵呵。”冲轻轻笑了笑，没反驳什么，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灯会众人静静的站在云边，所面各不相同，但都是望着那云海涌动的方向，等待着什么。
人们都停下了交流，任流风拂过面颊，再流向远方。
他们齐声开口。
一个个音节拼凑着，重叠着，反复着，于云间飘荡起来。
他们如那初生的婴儿牙牙学语般，或生疏，或熟练，仅仅是将脑海中所记得的音节用自己的嘴念出。
再任由它们会合，交联。
起初和作一个字符。
再，是一个词。
最后，便是句了。
这样的过程听起来或许未免有些僵硬，可当词句凝固，那便是再工整不过的颂诗了。
它赞颂星空中的起源，又赞颂星空下的世界。
它赞颂灵魂内的神明，又赞颂灵魂外的虚空——
有那么一瞬间，孟解似乎听到了一两句明朗又庄重的祷文，可随后却又消散不见……
赞颂落日下的云海，赞颂云海下的奇迹。
赞颂天穹下的土地，赞颂土地下的希冀——
“没有了…”孟解默默地闭上双眼，可再也没能感受到方才那般奇妙的韵味。
众人的声音，人的声音，融在一起，男女老幼，高低起落。
恍然，像是这一整个人间对神的呼唤。
可这呼唤声，却是由无意义的哼唱与低吟，无意义的音节与字符组成的。
孟解隐隐猜测着，如果是那位捏出鳐鲲的极巨之鸟听到了这样的呼唤，或许…并不一定会应答。
他环视四周，想看看人们的表情，可除了池皓月同他一样若有所思以外，其他人都似乎完全沉浸其中。
灯会众人，包括白曦与鱼、冲三人并未停下。
看吧！看这星空群星灿烂！
看吧！看这云海流光浅泛！
四周人们嘈杂的低语慢慢放下了，就连最后的一点呢喃也被云海淹没。
云海翻涌，流光愈盛。
早早地被人们的呼唤吸引而来的云中之物，终于在此刻发出了自己的回应。
它们在云中交相游动，却没有浮出云面。
可那云层之上泛出的光芒却是越来越盛了。
这或许就是它们对人们的回应吧。
不，不止于此。
云中之物同样开始吟诵，它们诵起了独特的诗，却不知是在赞颂谁人。
云中之诗似有韵律，一起一伏，一紧一松，空灵活泼，却为先前人们那庄严的颂诗添了几分灵性。
可尽管如此，真正的观众还是有些意兴阑珊，心里总是感觉差了些什么。
人们的诗终于结束，可云中之诗未尽。
忽的，云中探出一团光来，打在众人目光上。
随后，是更多的光团。
那光芒汇聚起来，仿佛为这片土地也带来了一轮落日。
“落日”下的人们，更是沉溺其中。
就连池皓月与孟解，也不例外。
“确实足够亮…不论是做什么闪光弹还是普通灯具都足够了。”孟解缓了缓，较先回过神，“不，如果最初的灯球就有这种亮度了…那么洛星口中将灯球剖开的行为，显然是真的很危险了。”
那么以此类推，要真把这种东西用在交战上的话，还真是一个大胆且敌我不分的想法。
“可总觉得，不仅仅是这样。”
等等，在想这个问题之前，我认为似乎更该先关心一下白小姐。
孟解看向白曦，这位身患逆流的女孩，似乎更平静了些。
她一动不动，静静注视着云海。
“白小姐？”他悄悄凑过去，小声地问道。
白曦转过身，依旧平静：“你听出什么了吗？”
“什么？”
刚刚组织起来的话语突然卡在口中，被这么一问弄得不知何去何从了。
“那个声音。”白曦简洁地答道，“那道附和‘呼唤’的声音。”
那若有若无的一两句祷文……
“你应该是听到了。”没等他回答，白曦又自顾自地说道，“我一直能听到它的声音，是它说过，雪原游记。”
孟解一惊，来不及深思她话语中的不对劲之处，低头，却看见了白曦恍惚的神情。
什么声音？？
“怎么了？”池皓月从那不远处走来，压低了声音，关心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孟解还没仔细看看，听到他的声音，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池皓月：“不知道，她说刚刚灯会那些人吟诵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她曾经是从那个声音那里听说了雪原游记。”
“？”
池皓月直接疑惑住了，他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竟是没听懂孟解在说什么。
“是灯鱼的声音，还是人群里的？”
“不知道。”孟解摆了摆手。
说罢，两人再次齐齐地看向白曦。
交谈间，白曦却一直都是这副恍惚的神情，令两人不知所措。
“怎么办？这是逆流？”孟解先发问道，“要不你给她用用那什么长寿法？”
说罢，却见池皓月四下张望，随后冲上前伸手似乎要对孟解动手动脚。
“干嘛！”孟解被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却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嘶…”
噗——
雪地上传来声响。
人们的注意力也成功地被吸引过来。
这一眼，便见那雪地上叠着两个人影。
或许孟解曾经永远想不到，自己能够在穿越后的一次简单旅行中，成为这样万众瞩目的人物吧。
笑。
“这不是白小姐吗！”
有人认出了地上的其中一人，便不顾场合地大喊起来。
这一喊，便是连被遮挡住视线的人们，也激动了。
终于，不论是为了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为了看看白曦小姐到底怎么了——
总之，人群拥挤起来，变成了一锅沸腾的鱼汤。
云中之物也争先从云中探出头来，好奇地观看着人们的好奇。
第七十五章
人群中阵阵惊呼声响起。
众人开始注意到这一同倒下的二人，也开始有人认出了白曦与孟解的身份。
“摆渡人？他在做什么！”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不相同，或惊讶，或疑惑，或激动，或愤怒的喊叫声，声音混杂在一起，各人的情感倒是淡了许多。
“唔……”
孟解仍在思索当下情景，却听身下传来了白曦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这才想到自己是碰到了发怔的白曦，连忙从地面上将身体撑起，略显狼狈地转向白曦，查看她的情况。
“你要做什么！不要对白小姐动手动脚！！”
人群中传来了某些人的喊声，他们似乎极为激动，却没能做些什么。
光之子的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挤到人群前端维持着秩序。
“这……”白曦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这是怎么了…哈…怎么这么多人……”
人群的议论渐渐停下，可他们只见白曦开口，却还是没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刚缓过神的白小姐又见这一幕，似是没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脸无措地呆坐在原地。
终于，池皓月带着鱼与冲，穿过光之子的维护者们，来到两人身边，看见这一幕，同样一惊。
“出什么事了！”
大声问过一句，白曦这才真正回过神来，从地上站起，平静地抹去身上的灰，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颔首道：“感谢各位关心了，刚刚有些走神，拥挤之下不慎摔倒。
所以还请大家注意一些，小心伤着他人。”
“喔！”
“原来是这样嘛！白曦小姐好温柔啊！”
众人之间唏嘘一阵，许是没看到什么热闹，又回头重新去了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