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三四章 拜尔
化工一部的年货照片,很快在整个杭保引起了轩然大波。
每个部门年底都有些留成奖金,或多或少而已,但想何广这样,一口气当成年货发光的,还真是头一份,也是极为吸引人的那一份。
没开年会的还好,可以调整年会方案,那些已经办了的就麻烦了,经理免不了要遭下面的人白眼抱怨,小气、抠搜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那些个经理、总监、老总也很烦躁,这个何广,也太狠了,太不守规矩了!
以往的那些领导,那个不是把钱藏着掖着,怕一下子用完后,后面的活动就没钱用。
你倒好,一次性用光,还是发光,以后难道你们部门不搞活动了么?
尤明峰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何,这么不放心么?”
相比别人心中的嘀咕,他就准确地把握到了何广的心里,知道他是担心公司的财务问题,才直接把钱发完。
这个钱虽然在化工一部的账上,但化工一部只有这个账户的使用权而已,所有者还是公司。
公司一声令下,随时能把账户收回去,将里面的钱全部挪为他用。
“这么些事情以后,我对人性已经不抱希望了,还是到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对尤明峰,何广没有有什么好掩饰的,直接回了一句。
“哎,也是!不过,你这样弄,别人对你的意见就大得去了,王昌文都搞不好会猜到你的心思!”
“我也想通了,尤总,总要顺着别人的心意,我就啥事都干不成了!关键时候,还是只求我自己的心思畅快就行了,您说呢?”
“哈哈哈,好好!”
尤明峰一阵大笑:
“不错,只要自己的心畅快,管那些家伙怎么想,好好!”
一阵大笑中,尤明峰怪断了电话。
很快,章晴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广哥,拜尔的款子到了,但我催了两天了,财务就是不给鼎鑫打过去!”
“什么?”
何广愣了愣,一股无名的火气直冲大脑。
接着吉利德的春风,何广这阵子不断开发欧美日韩市场,前不久,经中间人介绍,跟鼎鑫搭上了线,拐弯抹角地联系上了德国拜尔。
拜尔是世纪老企业,有非常成熟的供应链体系,何广好说歹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扯着拉家什和吉利德的虎皮做大旗,才好不容易谈拢了第一笔生意。
鼎鑫新上线了一个医药中间体,是拜尔急需的,但鼎鑫没有批文,正好需要一个中间商。
代理生意可以说是一种稳赚不赔的生意,虽然利润低,但不需要垫资,只需要中间帮忙通关一下。
货物到了,拜尔就会把货款打到杭保的账户上,公司扣除代理费用后,再把钱打给鼎鑫就能完成整个交易。
这种钱算是专款,肯定是要及时支付给鼎鑫的,否则的话,人家找哪个代理商不行,非要找你。
这道理,只要是外贸企业,就没有不懂得,但现在,财务竟然连这种代理款项都要压,完全就是坏何广的事。
“没事,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压住破口大骂的欲望,何广稳声对章晴说道,但才挂电话,他就忍不住重重拍了一把桌子。
在章晴他们面前,何广要保持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但实际上,他已经是气炸了肺了.
深呼吸了好几口,压下心中的愤怒,何广拨通了马力强的电话:
“马经理,是我,何广!”
“哦哦哦,何总监呀,你好你好!”
“你好!”
……
“呵呵呵,何总监,你知道,老哥我真的也很难的!”
双方互相“你好”了好几句,就是不说正事,绕了半天,还是马力强先撑不住了,先开口说正事。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你那比款子,我是不应该扣你的,但是我是真没办法,王董又从账上划走了一笔钱,我实在是周转不过来了……
三天,三天后就有一笔款子入账,我谁都不给,直接打给鼎鑫!”
“马经理,你知道么,这是我废了好大心思,才做成的一笔生意,也是我跟德国拜耳的第一次合作!”
一直到对方把话说完,何广才淡淡地说道:
“按照我和对方签订的合同,在收到拜尔的款子后的第二个工作日,我们就必须把钱打给人家,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这不是特殊情况么?鼎鑫这么大企业,不会在意这一天两天的!”
“我记得是去年,不,现在要说前年了,我和吉利德谈了第一笔生意,那时候还是鲁有求当经理!”
没理会他的鬼扯,何广却说起了一见看似不相关的事情:
“我把合同拿给鲁有求批,本来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他硬是给我拖了好几天,活生生把那笔单子给搅黄了……
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发誓,谁要是敢搅黄我的单子,我就要他倒霉……破财吐血坐牢”
越往后,何广的声音越严厉,说到“倒霉”几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除非他永远不犯错,否则,我会一直盯着他,不死不休!”
“这…何总监,这可是两回事,我个人是很愿意配合你的,可我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大的盘子,我得通盘考虑呀!”
“是呀,我理解,当时鲁有求也是跟我说了一大堆理由,我也说自己能理解!”
何广冷冷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后来,他就进去了!”
听到从何广嘴里吐出“他就进去了”这几个字,一贯胆大的马力强,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何广的眼神仿佛穿过了电话线,直接射到了他的背上,冷峻、严厉,让他的皮肤刺痛得不行!
“这…这个,我再看看,应该还有办法的!”
支吾了半天,马力强陡然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马经理,谢谢马经理对我个人的理解和支持,我会记住的!”
再说到“个人”两个字的时候,何广特意强调了一些。
马力强顿时开心了几分:
“好,好好……”
能把公权当成人情,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了!
〇三五章 过年
放下电话,何广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冷冰。
人情,人情个屁!
把本来就该我的挪用,要我亲自打电话才给我,好要我欠你人情,做梦去吧!
对于这种机关国企的老作风,何广熟悉得很,也讨厌之极。
要不是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点,他早就把这些人统统扫地出门了!
拨通了章晴的电话:
“他应该会很快打过去,但你还是要盯劳一点!”
“真的?!”
章晴又惊又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财务部的那些人,一个个大老爷一样,明明是我们挣的钱,问他们要的时候,反而像是施舍给我们一样。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呀?”
“怎么说的?”
何广冷哼几声道:
“我告诉他,要是敢扣我这笔钱,就是跟我作对,跟我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让他好好回忆一下!”
“啊!?这样好么?”
章晴愣了,好一会才吭吭吭哧地说道:
“财务的人,可是不好得罪的!”
“你怕什么,有我给你当后盾,看谁敢为难我们!下次去他们那要钱的时候,理直气壮一点。”
何广冷哼一声道:
“要让他们明白,所有的利润都是我们业务员创造的,不是说从他手上过一下,就变成了他们的了,我们更不是求他们……”
不是喜欢当恶人,但这种事情,他不能总去找尤明峰,那样的话,他就完全变成了尤明峰的附庸了。
这些个非业务部门的人,是非常势利眼的,不在他们心里树立威信,以后的事情有得他烦的。
财务部,辛峰看到马力强刚刚发来的单子,顿时愣了,赶忙敲开了马力强的办公室:
“马经理,何经理的那笔款子……”
“付吧……”
马力强知道他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就挥了挥手道。
“那可是800万,付出去的话,我们账上的钱就不够了!”
“钱颂理那个款子,先等等吧!”
“啊?”
辛峰愣了:
“钱经理催过好多次了,这…这…”
“催有什么用,公司的钱都是有安排的,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要通盘考虑!”
不等他说完,马力强就不高兴地说道:
“去吧!以后何总监的单子,尤其是拜尔的那个,直接付掉,不要拖!”
“好吧!”
答应了一声,辛峰走了出去,肚子里却是一团雾水,不知道为什么马力强前后变化这么大。
但有一点,他已经明白了,何广的能力远大于老好人熊颂理,甚至远大于其他部门的经理,这是毋庸置疑的。
……
没多久,章晴就兴高采烈地冲进了何广的办公室:
“广哥,你真是神了,你猜怎么着,那笔款已经付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其他小单子的钱,也都付了,没有付的,也都给出了时间限制。”
末了,她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而且,现在财务部的人对我很客气,看到我上去了,也不是那么一副债主的冷脸了。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财务部的人也是会笑的……”
她这话有趣,何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该盯紧的还是要盯劳。现在我们的财务基本上都是你在负责,到时候额外给你一个大红包!”
“好的,谢谢广哥!”
章晴美滋滋地出去了。
谁不愿意跟着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领导,要是这个领导还帅气大方,那就真的完美了,干活不要钱都行!
弄完大事,想了想,何广拨通了米初夏的电话:
“我的亲亲小honey,在干什么呢?”
“工作呢,何先生,有什么指示么?”
“快过年了,今晚能不能赏脸逛下老凤祥呀!我想看看,他们家的金器够不够档次,能不能配得上我家亲亲小honey?”
“咦,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何先生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呀?”
女人的直觉就是灵敏的可怕,何广只觉得背上有股白毛汗,嘴上却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这么老实的人!我是看过年了,某人的身上却没几件新东西,要是她狗咬吕洞宾,那我就算了啊!”
“切,好吧,那就给你个机会!”
甜甜地啐了一口,米初夏喜滋滋地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何广却是暗暗叹气,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什么都没做,肯定没做!
我反正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喝了那么多酒,肯定硬不起来的,怎么可能干坏事,不可能的!
她们两个和我睡在一起,难倒我还能一炮双响,不可能的,肯定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地睡到了一张床上!
……
夜晚,何广开着车子到了人民银行门口,却发现李青青和丁明业也来了,李青青正在爆锤丁明业,一边骂道:
“好你的丁明业,是不是觉得已经领证了,我对你没办法了,就准备对我不好了!”
“没…哪有的事?”
“那为什么何广知道主动给米初夏买礼物,你不知道?”
“不是,我…这不是预算不够么?”
“滚,你给我滚!!!”
李青青还要骂,何广已经上来,一把搂着丁明业说道:
“丁明业做的对呀!已经上钩的鱼了,难道还要喂饵吗?”
“你…”
李青青被何广气的不行,转身抓住米初夏的胳膊,一边摇一边说道:
“夏夏,管管你们家何广,丁明业就是被他教坏的!”
没理会他们的战争,米初夏笑嘻嘻地挽着何广的手,幸福地把头靠在何广肩膀上。
“切,你这个坏夏夏,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好朋友了!”
李青青嘟囔了几声,一把抓过畏畏缩缩的丁明业,学着米初夏的样,也把头歪在了丁明业身上。
丁明业哭笑一声,挽着女朋友,不,现在已经是老婆了,一起坐上了何广的车,往九百商厦开去。
哪里正在搞过年大庆店,折扣力度大,吃饭购物游乐一条龙,离西湖也近。
来到“老凤祥”金店,四个人自然地分开,分别逛了起来。
逛了一圈,米初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她不是那种爱好虚荣的女孩,不希望男朋友破费。
〇三七章 好像有点不对劲
“天哪,先生,您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主持人不敢置信地尖叫起来。
何广在心里暗骂,嘴上却急急地否认道:
“不是我的,这是我朋友的抽奖券!”
一边说着,一边还冲不远处正满脸不敢相信,捂住自己嘴巴的李青青挥了挥手。
“黑幕,肯定有黑幕!”
“这才抽了几次奖,就抽中了特等奖!不可能吧?”
“那人是何广,那个亿万锦鲤!”
“这是九百商厦联合何广,做得一场秀么?”
“看吧,九百商厦马上就要反悔了!”
……
台下,在片刻的不可置信后,各种议论声纷纷而起,相信的几乎没有。
有认识何广的,更是质疑到极点。
而不远处,几个一身西装九百商厦高管正急匆匆地走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是喜悦,而是一脸的凝重和不敢置信!
何广心中一凛,一股和银泰中奖事完全不同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有点不对劲幕。
下一刻,他快速从不敢置信中清醒过来。
抽奖活动年年有,但最后,中奖方和抽奖方闹得不可开交的,也比比皆是。
现在的他,最担心的就是九百商厦耍滑头,不认账。
李青青已经满脸机动地冲过来,要是最后被人说是空欢喜一场,她不得失望透顶了。
没中就算了,既然中了,这个特等奖他就绝不可能放手。
拿出手机,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陈权。
自从聘用他为自己的私人律师后,何广都形成习惯了,有事第一时间就找律师。
“陈律师,我在九百商厦抽中了一个特等奖,3万块人民币!啊不,不是我,是我帮我朋友抽中的!”
“真的,你…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陈权感觉自己在做梦,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别看天天有人中彩票大奖,那是建立在庞大的购买人群上的。
而抽奖?
除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报道,见不到真姓名的报道,什么时候见到过真人中大奖!
而何广,这已经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
一而再、再而三,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这种频率也是在是有点吓人了!
再三跟陈权保证,不是开玩笑,何广继续低声道:
“你能不能来一趟,他们好像有点不大愿意人。我担心会出什么纰漏,抽奖这种事…你知道的!”
“好的,我马上来,九百商厦在这方面的名声和不大好!”
不愧是律师,陈权只是惊讶了一会会,就很快冷静了下来,快速嘱咐他道:
“把所有能拿到的活动宣传册、记录全部收好,让你的朋友发些朋友圈,现场有记者么……”
还好,九百商厦为了把活动搞得像模像样,还真的请了记者,还有公证员。
只不过,跟一般的活动,公证员处于核心地位不一样,他们请的那几个公证员都站在一边的角落里。
要不是陈权提醒,何广都注意不到,不过,只要有就行。
想到这里,何广四下一看:
李青青和丁明业已经冲到了台上,搂在一起尖叫不停,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再看米初夏,她也正看着何广,眼神中的顾虑,竟然跟何广一模一样。
在她这种受过训练的人眼中,能通过人的本能表情和下意识的动作,推断出很多东西。
看到九百商厦人的态度,她就觉得不大好!
拍了拍她后背,向几个不知所措的公证员一努嘴,米初夏瞬间明白了何广的意思,往那边走去。
而何广自己,则主动走向那几个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的记者。
“你好,何广先生,你对这次的活动有什么感想么?”
不知道那个小新媒体的记者问道。
“感觉很好,为我的朋友高兴,也特备感谢九百商厦,给了我们一个这样的机会!”
“是么,那您以后还会来这里么?”
“一定要来,能有这种幸运的地方,来一次怎么够呢?九百商厦的经营者,的确是最了解消费者的经营者!”
趁着那几个九百商厦高管还没有来,何广逮着九百商厦一顿猛夸。
现在夸得越狠,对方以后翻脸不认人的代价就越大。
……
“那您怎么解释这一切呢?那么多张奖券,您一次就抽中了?”
有观众受不了记者这种不温不火的问话,开始冲何广开火,就差直接说他和主持人勾结了!
“因为我亿元锦鲤的属性吧!”
何广直接给了一个终极答案,一拨人听了都直翻白眼。
这话太豪,要是一般人说出来,肯定要被直接打脸,但从何广这个亿元锦鲤的嘴里说出来,却似乎又有了那么几分可信度。
就在大家将信将疑的时候,何广往几位公证员那边示意了一下,大声道:
“有公证员的见证,整个抽奖过程也在高清摄像头的监控之下,没有任何作假的空间,请大家相信九百商厦,相信我……”
把公证员和自己绑到一起,尽量增加这次活动的官方属性,可以最大限度地打消大家的疑虑。
虽然现在是阴谋论的时代,但不管什么时候,官方的身份永远能争取一些信任度。
人们一旦相信了某件东西,那些试图破坏这种信任的人,就会是他们的敌人。
这时候的何广,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尽量将自己和大众绑在一起,希望九百商厦投鼠忌器。
这时,米初夏轻咳了几声,扬了扬手中的宣传册。
何广大喜,赶忙走了过去,和她并列在公证员左右,让李青青和丁明业分别拿着小票和奖券,又把文件、戒指、宣传册等东西高高举起,任由大家拍照。
不知所以然的观众还以为,这是公证员宣布这次活动有效,尖叫声此起彼伏,闪光灯瞬间连成了一片。
“快点。”
走过来的中年人脸色大变,急匆匆地叫了一声。
其他人瞬间加快了脚步,急速冲上,几个人走向抽奖箱和主持人,将抽奖箱和主持人围住。
出现这种意外,主持人做手脚,和外人勾结的可能性最大。
还有几个挡在何广的前面,挡住了台下观众的视线。
〇三八章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领头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何广,一句话都没说,但挺立的身躯中,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涌出。
执掌这么大的商城,中年人身上自然有股上位者的威严,他相信在自己的威压下,即使是亿元锦鲤,也必然要露出破绽。
九百商厦这次活动倒不准备搞鬼,否则,他就不会邀请公证员和媒体了。
这种活动日,他们一天的营业额就有两三个亿,区区一个特等奖,几万块钱,家大业大的九百商厦还真不放在心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任人愚弄,允许内外勾结。
商场、超市的各种活动,本来是商业腐败的高发区,一听到有人这么快抽走特等奖,中年人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鬼。
实际上,就算没有人捣鬼,这个活动进行到这里,也有点举办不下去了。
抽奖本身就是一场作秀,用一个看似价值极高,其实虚无缥缈的奖品,吊着大家的胃口,鼓动大家盲目购物。
奖品在其次,购物才是他们活动的根本目的。
但活动开始的第一天,最大的奖项就被人抽走,刺激大家消费的动力就没了,活动还怎么办下去。
所以,中年人已经在心里准备,怎么合适地暂时结束活动,或者改变活动方式了!
但在那之前,他要先把那件万块钱拿回来。
但有一点他相差了,何广的确年轻,但却并不是除了亿元锦鲤这个称呼外,一无是处的普通人。
他是杭保最年轻的部门总监,百来号人看到他都得低头问好,他还是杭州十大杰出青年,受过常委借鉴。
他还亲手将几个人送进监狱,和穷凶恶极的持枪罪犯面对面硬钢。
相比他们,中年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迎着中年人的目光,他毫无畏惧地跟他对视着,没有半点退缩。
中年人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难道是真的,又或者这个亿万锦鲤其实是个骗场老手,可以无惧自己的压力。
从这点就能看出,梁学栋的水平也就是一般般,他知道何广的名字,也看过关于何广的新闻,却从没有放在心上。
或者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将何广身上的种种特征连成一体,和眼前的活生生的人联系到一起,形成一个立体印象。
他更没有想到,十大杰出青年这个称号中包含的意义!
他只是遵循本能的意识,认为何广造假,而就此限定在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没有跳出自己个自己定下的巢窠。
他还在思索,身为这场活动的策划者和具体经手人,殷华杰却忍不住了,阴沉着嗓子,对何广说道:
“何先生,请给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在他的预想中,这场活动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抽奖的套路其实都差不度,如果不是纯粹造假的话,就是通过各种手段,降低中奖的几率,减少中奖的可能。
他的这个活动,是在计算了营业额、客流量、人均消费的基础上设置的,个体中二等奖以上的几率极低,而特等奖,几率还不到万分之一。
所有抽奖人合起来,抽中特等奖的概率都不到一半,也就是说,理论上,特等奖根本不可能被抽中、被抽走。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活动才开始,特等奖就消失不见了。
显然,他的概率论没有学到家,几率再小,也不是不可能。
在他看来,如果是有人内外勾结,他的责任还能推脱,如果纯粹是意外,是他计算失误,那他在九百商厦的日子就到头了。
所以,在场的人中,就属他最急。
他的心里,也早就先入为主地,把何广的中奖视为有猫腻了。
他这一副对待犯人的口吻,瞬间让何广的警惕又浓了几分。
根本不理会他,何广用力一挤,带着米初夏挤出了他们的包围圈,走到记者面前,继续让他们拍照。
大庭广众之下,殷华杰也不能用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
“何先生,我怀疑你使用了某种违法的手段,获得了这张奖券。
请立即交出这张奖券,跟我们说明情况,否则,我将报警处理!
特等奖三万多元,已经足以入刑了,你可不要玩火!”
何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勃然大怒——九百商厦果然想反悔。
可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堂堂亿元锦鲤、杭州十大杰出青年,国企部门总监,用得着为了你们这区区三万块钱,来弄手段么?
于是他故意大声道:
“您说什么,这次活动有违法的问题?
请问是什么问题!
公证处的问题吗?
九百商厦的问题吗?
还是主持人的问题?”
何广的声音非常大,基本就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在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青青和丁明业脸色一变,立即从狂喜中清醒了过来,急匆匆地挤到了何广身边。
一脸警惕地看着九百商厦那批人,生怕他们会打什么歪主意。
李青青更是半抱着米初夏,把奖券拢在怀里,似乎在防范他们硬抢一样。
那些记者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九百商厦事先没打过招呼呀!
他们是九百商厦请来的,当然不会站到九百商厦的对立面,默默地收起摄像机,不再拍了。
但其他的消费者可不管这么多,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几乎要冲到九百商厦人面前了,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一样崩了出来:
“能说明一下,具体存在什么违法问题?”
“是何广和主持人勾结么?”
“九百商厦是要否认这次活动么?”
“你们是认为亿元锦鲤贪图你们这三万块钱么?”
……
正在被询问的主持人瞬间炸毛了,被几个九百商厦的人围在一边,用质疑的语气反复询问,他已经一肚子气。
现在更是被直接被污蔑,那还了得!
要是还不出声,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他可不是九百商厦的人,也没有记者那些顾忌,一把跳起来,抓着话筒大声说道:
“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何广,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〇三九章 对抗
说完,不等九百商厦那些人回话,主持人芒野风又大声冲殷华杰吼道:
“殷华杰,这种原始抽奖方式本来就是不可控的,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我让你用电脑抽奖,你非不用,出了意外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想都别想!”
盲野风是吃主持人这口饭的,要是坏了名声,谁还敢请他。
这一声喊,吃瓜群众更兴奋了,直接开始叫了起来:
“奸商!”
“你们是要耍赖么?”
“原来是真噱头、假抽奖!退款!”
……
这年头,每个人都有一颗“出位”的心,不等九百商厦方面解释,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拿起手机,拍照、录音、录像。
有的甚至已经在发朋友圈、抖音之类得了。
“商家虚假宣传,引诱无辜消费者!”
“商业道德何时才能提高,九百商厦竟然为了3万元,欺骗三万消费者!”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为了区区三万元,竟然有人不要脸!”
······
管他真假、虚实、对错,先给事情下个定论,为自己占个位置,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判,这才是新时代有志于媒体的人的态度。
大家一边发着自媒体,一边大声质问着九百商厦。
如果是普通人,这么点事,不一定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但亿万锦鲤何广只带流量属性,大家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
看着不断往前挤的人群,中年人急得满头大汗,要是出了踩踏事件或者热搜事件,他就完蛋了。
狠狠瞪了殷华杰一眼,他大声喊道:
“请大家相信我,九百商厦这次活动没有任何暗箱操作,所有抽到的奖项都是算数的,只是有一些交接手续,需要跟何广先生确认下。”
说完,他一边指挥保安维持秩序,一边对何广低声道:
“何先生,这里人太多,大家有些激动。您看,要不我们先去办公室,处理一下您领奖的手续。”
要是他之前就这么说,何广肯定屁颠屁颠地去了,准备领奖,但现在么?
再去他就是傻子!
何广都能料到,被他们请到后台会发生什么。
无非就是奖券弄错了、主持人操作失误等等借口,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你抽中的那辆车不能归你,不算数。
你要是不依不饶,最多给你点其他补偿,小礼品、购物券什么的!
面对九百商厦庞大的体量和影响力,即使身为亿万锦鲤,何广也处于绝对的劣势。
一旦不在公众的视野之下,势单力薄的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哪里都一样。
何广淡淡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现在大家这么激动,我却转身就走,那也太不负责任了!没有弄清楚之前,我绝不离开这里半步!”
说完,他上前几步,逼开九百商厦的几人,大声说道:
“大家不要担心,九百商厦是负责人的公司,不会不认账的……
这次中奖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帮忙抽奖而已。
另外,我的律师马上到……”
一听何广喊了律师过来,练志飞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法善了。
没兴趣听何广说了什么,他第一时间也让人喊法务部的人来。
他没法公然否认这次抽奖,但要他直接承认也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律师的那张嘴了。
……
“购买金银首饰,是不参加九百商厦各种活动的!要是买黄金也满500减360,那我们的黄金一个小时就会被抢光!”
半个小时后,陈权、九百商厦的法务、公证员三方已经坐到了抽奖台上,开始唇枪舌战。
九百商厦的法务第一个发力,要从根本上否认何广参加活动的合理性!。
拿起一章抽奖宣传单,陈权呵呵笑道:
“但你们并没有限制,购买金银首饰人的抽奖权,是不是?”
转头看向公证员,陈权低声问道:
“九百商厦的这次活动,有排除申明么,只要在九百商厦购物,就能抽奖,是不是?”
“没有排除申明!”
公证员肯定地回道。
双方的利益冲突和公证员无关,他们只要自己的工作没错误就行,可不会帮着九百商厦对付何广。
“这是不言自明的,我们的每次活动,珠宝区都是不参加的!”
九百商厦的法务急了。
“不是吧,这个、这个……你们的活动,都没有排除珠宝区!”
陈权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他轻易忽悠,翻出以前九百商厦活动的各种照片、报道,把对方驳斥的哑口无言。
而后,他又把拍好照片的登记名册拿出,指着上面何广的这一栏说道:
“你看,我的当事人在抽奖前,明明白白地登记了购买物品——黄金戒指,你们并没有提出反对。而且……”
说到这里,陈权划了划手机,翻到登记册的第一页:
“你看,之前也有其他人是购买金银珠宝才参加抽奖的,但你们并没有提出异议……”
……
眼看己方节节败退,殷华杰忍不住了,压低声音愤愤地说道:
“何先生,你的朋友不过买了2000多的东西,就想提走3万的现金,你觉得这公平么,可能么?
只要你愿意放弃这次抽奖,我们可以给你一万元的代金券补偿……”
何广听了一愣。
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我放着3万的现金不要,要那一万元代金券。
而且,你既然是抽奖,就要给人家机会,否者,你干脆做满减活动好了,搞什么噱头抽奖。
银泰也搞抽奖活动,几十万的奔驰车,说给就给了,你这几万块的现金被抽中,就好像死了爹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李青青却火了,她和丁明业从来没有中过这么大的奖?
本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结果被对方这么一弄,好事却变成坏事了,简直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殷华杰这句话,把她彻底惹火了。
她一把跳了起来,把一直在录音的手机开到外放,殷明华愤懑的声音顿时传遍全场。
台下坐了好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顿时开始鼓噪起来。
〇四〇章 愤怒
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连志飞在心里把殷华杰骂了个狗血喷头。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殷华杰显然没有把握其中的关键。
他暗暗在心里打定了注意———过了今天,就让殷华杰滚蛋。
一边仍然坚持道:
“何先生,这个抽奖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所以需要你以及你的朋友配合调查,否则,我们绝不会兑换奖项……”
何广已经被他弄得不耐烦了,对个人而言,3万块钱的确不算少了,但放到这么大一个商场身上,却只是一个小到可以忽略的数字。
对方自己律师来,而且完全不占理的情况下,还要胡搅蛮缠,显然已经是不准备讲理了。
“我哥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兑现奖项,并向我的朋友道歉!”
何广的声音一下子低沉到了极点:
“否则,我就会让你知道,你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看着何广猛然沉下来的脸庞和冷冰的话语,连志飞心里猛然一突,这种威严和架势,他只在极少数人身上见过。
但那些人,每一个不是身居高位、手握权柄之人,何广这么一个区区年纪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威势呢?
抱着万一的心理,连志飞依然坚持道:
“小伙子,我掌控这么大一个商厦,可不是你眼中几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人物,所能撼动的,我劝你还是······”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何广已经拿出了手机,首先拨通了柳岸明的电话,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一遍。
那头的柳岸明“嘿嘿”一笑,回了句“安了”,就挂断了电话。
接着,何广又给方圆打了个电话,一听他把事情说完,方圆就哈哈大笑,笑嘻嘻地骂了句:
“你这个小子,真是狗屎运护体了!
不要跟他纠缠,把证据保留好,我会让他爬到你面前,求你收下这些钱的!”
看到何广开始打电话,米初夏几个也反应了过来。
论道势力本事,他们也不是可有可无、无关轻重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势力和能量。
实际上,这里的四个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不算何广,米初夏是人民银行的科长,李青青是中国银行一个分行的副行长,丁明业工商银行一个小支行的副行长。
说起来,他们四个人都不是无名之辈,在这个年纪的工作人员中,他们都算得上是精英人物。
收到这种屈辱,三个人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打起电话来。
连志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听到的,都是一些检查、断流、抽贷之类的话,一般的人,可没有这个能量和本领,甚至不知道这些名词。
但他依旧强制镇定,只当这几个年纪轻轻的男女是哪里听来了一些名词拿来吓唬人的:
“小年轻,我告诉你,别以为请了个律师,就当做现在是港剧了。
真要打起官司来,我们是企业,有专门的法务部门和法务人员,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你耗下去。
你们呢,能有多少时间和精力?还要不要回家过年了,要不要工作了?
真要出事,搞不好你们工作都要丢······”
他感觉自己这番话合情合理、恩威并施,但在四个年轻人耳里,却极为刺耳。
他们哪一个不是单位之中的翘楚,同事眼中的精英,何曾受过这种蔑视和威胁。
四个人都是冷冷一笑,没有再徒劳地争执什么,连陈权都不再说话了。
对方的律师摆明了就是不讲理,完全就是想用法律手段耍流氓,耗死或者吓死几个年轻人。
如果是普通人,这还真是大有机会的。
别说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实际上,法律也是有成本的,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金钱成本。
并且,这个成本还不是一成不变的,视对手的情况,这个成本会上下浮动,对手越强这个成本就越高。
许多看起来明显不合理事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遇上有钱的流氓,一般人即使占理,也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人家能为了一百块钱,花上一万块钱跟人打官司,普通人哪里吃得消。
九百商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一般人遇上这种流氓,多半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但陈权知道,他们惹上的人不是一个病猫,而是确确实实的猛虎,事情一旦闹大,倒霉的绝对只可能是九百商厦。
“走吧,你们马上就会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严重!”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广冷哼一声,起身就准备离开,连志飞却不乐意了,一把挡在前面,大声道:
“人可以走,奖券必须留下!”
何广勃然大怒,慢腾腾地将奖券叠好收进口袋,猛然转身,一把掐住连志飞的脖子,往上一提再往小方桌上重重一按。
“就你这样的废物,竟然他妈的想限制我人身自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考虑一次!”
何广都有些压抑不住愤怒了,压抑着声音低声喝道。
“砰”地一声,连志飞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人行钢铁侠,也还算壮实的他,在何广的手里,却像是几岁的儿童。
感受着何广五指中强大到不可抗拒的力量,连志飞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莫非对方是某个隐藏的大佬,怎么自己竟然有种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
“有话好好说,别动错,别动粗!”
殷明华几个人也吓了一跳,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人,怎么一转眼就风格大变,成古惑仔了。
“何广何广,别冲动!”
“广哥,广哥,别冲动!”
陈权、李青青几个也有点傻眼,不知道何广为什么会情绪失控,望着何广身上忽然冒出来的戾气,周边的人都有点傻眼,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敢上前。
只有米初夏大概知道,杭保资金的情况,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何广的耐心了。
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杭保身上,实在没精力和这些家伙胡搅蛮缠。
米初夏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何广的胳膊,低声道:
“honey,别因为这么点事动气,不值得!”
〇四一章 反应
“你算什么东西,敢留我!”
说话声中,何广猛一提手,把连志飞从桌子上拉了起来。
钢铁一般的重手在他胸口上有力而隐忍地重重拍了下,指了指已经隐隐围过来的保安说道:
“你大可试试看,看看你们大厦的这些保安能不能拦住我?”
说话的同时,何广双眼中猛然冒出凌厉的杀意,横扫走过来的保安。
有人说,见过血的人,或者手上有人命的人,身上有种一般人所没有的气势和威压。
这句话的真假无法验证,实际上,生在在红旗之下的华夏人民,极少有人能沾血或者见人命。
但此刻,九百商厦那几个围过来的保安,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这股威压。
那是一种智慧生物在面对克星时,所自然诞生的恐惧。
进化为人后,人类的动物本能已经消失殆尽,这种感知危险的第六感,是人类少数保有到如今的能力。
这几个保安感觉自己就像是面对一只猛虎,何广双目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几步。
远在几步外的保安都这样,近在咫尺的连志飞更是感同身受,何广并没有对他怎么样,但他却莫名地感觉,只要自己再违抗何广的意志,对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成年人都会本能地趋利避害,面对何广身上忽然冒出来的杀气,连志飞本能地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对方可能是混子,自己犯不着和这种人计较。
——那个兑奖券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自己不认,其实就是一张废纸。
——万一因为这么张破纸,对方和自己性命相拼,自己就太不划算了。
······
各种想法的作用下,他嗫嚅了几句,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没有连志飞的命令,这些一个月拿2000块的保安,自然不会惹何广这种猛人。
何广大模大样地从人群中横穿而过,米初夏几个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
走出人群,何广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猛然转身,冷冷地盯了连志飞十秒钟,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而去。
上了车,一键启动奔驰,“腾腾腾”的汽车发动机声,让四人间的沉默更显压抑。
“广哥,要不算了吧,为了······”
丁明业第一个开口。
他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3万块钱,说少也不少,但也不算很多。
为了这么点钱,和九百商厦干起来,不说最后的输赢,其中牵扯到的事情、精力就让很多人无法承受。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即使丁明业已经不算绝对的弱者,但在面对九百商厦的时候,也会本能地退缩。
连志飞的流氓策略,已经在丁明业身上初见成效了。
“凭什么,明明是我们占理,凭什么要让他们!?”
李青青却坚决反对,在扞卫自己利益的时候,女人远比男人要坚决、要果断。
“可是·······”
丁明业还要反击,何广却抬手阻止了他。
“这件事必须要解决,否者,我这个年过得都不会通达。”
〇四八章 种蛋
何山疼的山呲牙咧嘴,使劲挣扎,但还没发育的五年级小男生,怎么可能是高三老男人的对手,毫无悬念地被何广轻松镇压了。
眼看反抗不得,何山也就不再挣扎,只抬起头,用他那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直愣愣看着何广。
加上他白皙细腻的脸庞,就这副凄婉哀怨的可怜样,他就不知道骗了多人,逃脱了多少次惩罚。
何广本来还在心里哼哼:小样,哥还不知道你,别来这套!
可半晌之后,何山始终不嗔不怒,像个泥娃娃一样任由何广搓圆揉扁。
何广忽然觉得,那股软绵绵触感似乎也没那么有意思了,不自觉地放开了何山,而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恼怒地一跺脚:
“晕,又被这小子骗过去了!”
何广心里那个不爽,懒得再动手,而是居高临下地瞪着何山,直捣黄龙地大声喝道:
“说,呆子,到底咋回事,你又…双…叒…叕…干啥好事了?”
“没…没…没啥事?”
何山扭动着白胖白胖、蚕宝宝一样的身子,黑漆漆的眼珠到处乱瞟,就是不愿意回答。
他就这股硬撑到底的呆劲,不死到临头绝对不说实话。
“咋回事,老三,你来说?我们老何家的蚕宝宝又闯啥祸了?”
知道从何山那问不出什么,何广也就不再白费劲,扭头问正大口大口喘气的何火。
“他…他…他把四叔的种蛋给吃掉了!”
种蛋是能孵出幼禽的蛋,比普通的蛋贵,但比幼禽要便宜。
何山的老爸是个农林牧能手,种田、栽树、养殖无一不能,前阵子他忽然起了心思要养鹅,盖了几间土房弄了个小养殖场。
小本经营,舍不得买幼禽,就买回来些种蛋,准备自己孵。
何火的话让何广愣住了,脑子转了一会,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何山这家伙从小嘴馋,但何广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把注意打到种蛋上去了。
沉默半晌,他忽然抬手,“啪”地一声在何山的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你小子,就知道吃独食,都不知道叫我一下!”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疑惑地说道:
“不就吃几个蛋而已嘛,就算是种蛋,也不是多大事,值得四叔发这么大火?”
“不是…不是几个!”
何火结巴地回道,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只要不是拿去砸石头?就算他胖点,又能吃多少个?”
用力拧住何山的脸蛋,何广怪笑着说道:
“老实交代,你到底吃多少个,味道怎么样?我听说种蛋特别有营养,难怪你小子能长得这么好!”
“一…一…一百多个!”何山噗嗤噗嗤地低声说道。
“什么?”
何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百多个!你老爹上星期才把种蛋买回来,这才…六七天的功夫,你能吃一百多个!一天二十几个,怎么可能?你属猪呀!”
何广惊呆了,那可是鹅蛋,不是鸡蛋!
一个鹅蛋有半大小子的拳头那么大,能顶四五个鸡蛋,猪一天也吃不了二十几个吧!
“你这肉,你这肉……”
何广在何山的脸上一顿乱捏: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老何家都黑瘦黑瘦的,唯独你是个白胖小子了,你这简直是蛋白堆起来的嘛!”
“他,他…他不是都吃了!”
何火终于缓过劲来,一口气说道:
“他拿到学校卖了好多,昨天和我一起去县城买了两套一样的运动衣,一套自己穿,一套送给了隔壁队里的陈杏梅!
人家大人今天把买衣服的钱送了过来,四叔才知道。”
“啊…还…还有这种操作!”
何广张大嘴巴合不起来,又给了何山一巴掌:
“你小子才几岁呀,就想着找女朋友了,还送衣服?你老哥我都没送过女孩子衣服,你他喵地…你他喵地…”
何广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边上的何林、何火也齐齐失声,三个人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给何山举大拇指。
“牛,你牛,你牛逼大了!”
看着何山那憨憨木木,看似呆傻、实则精明的鬼样,何广只能自叹不如。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眉头一皱冲何火喝道:
“你就这么跟他一起瞎搞,你没有脑子么?不知道拦着他吗?”
“我哪知道他的钱是这么来的,他跟我说是他攒的呀!”
何火欲哭无泪:
“为这事,我老爸已经捶过我了,我真是冤死了!”
“说,你小子,你到底怎么弄得,怎么骗过你老爹老娘的?教教哥几个!”
狠狠拧住何山的脸蛋,何广恶狠狠地说道:
“你要是老实交代,待会你老爹来,我们就保着你,要是还藏着掖着,想吃独食,就任由你老爹揍死你啊!”
虽然恼怒于这家伙乱来,但何广的内心还是非常羡慕的:
这小子,蔫坏蔫坏的,弄掉一半的鹅蛋还不被他爸妈发现,太神了!
何广敢肯定,要不是女孩子的爸妈把钱送上门,四叔四婶肯定还被蒙在鼓里,最后多半会被这小子糊弄过去。
所以,相比于解决何山的困境,何广更热切的想法,是学会他糊弄爸妈的本事。
一边的何林、何火也连连点头,心有戚戚、深有同感。
哪个和爸妈斗智斗勇的孩子,不希望自己有何山这本事呢?
何山依旧是那副可怜样,好一会才吭哧吭哧地说道:
“我爸…这几天在外面,昨天才回来。我妈忙着田地、果园里,就叫我看着养殖场!陈杏梅跟我说运动服很好看,我就…就…
我想着,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就说是…是黄鼠狼偷走了…”
听了他的话,几人仰天长叹:
何山这般弄法,别人学不来,自己家爸妈可不是四叔四婶,可没那么好骗……
何广能理解四婶,农村的孩子嘛,放学回家都是要做些家务的。
四婶肯定是想着小鹅还没孵出来,养殖场里也没多少事,就让何山顺便照看下。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属猪的,让他照看养殖场,简直是让狐狸照顾鸡、猫照顾鱼、老鼠照顾大米……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办呢?
〇四九章 一家子
蛋——何山已经吃掉了,钱——几个人是没有的……
“短命的混蛋,你给我站住,老子今天要挖个坑把你给埋了!”
没等何广想明白,一声暴喝就传了过来,下一刻,一个黑瘦的身影往这边猛冲过来,那是何山的老爸何秋收。
大多数时候,何山都是何秋收的心头肉,五年级快百来斤了人了,何秋收依然不时何把他抱在怀里,“儿呀亲呀”地叫个不停。
但今天,何秋收是真怒了。
他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一边狰狞地咆哮着,一边挥舞着一根吓死人的木棒,足有何广胳膊粗,直奔何山而来。
这架势,一棒子打死何山都有可能。
何广赶忙上前,二八大杠往前一推,挡住了何秋收的势头:
“诶,这个…这个…三叔,别生气、别生气。
那个…那个…蛋也…也没白吃,肉还是长在何山身上的嘛!”
这话一出,何林、何火满头是汗:
这哪是劝人,这是火上浇油吧!
何秋收果然更加愤怒了,双眼通红地盯着何广,狂躁地怒吼着:
“闪开,何广,不然我连你一起揍!今天不打断他的腿,我是他儿子!”
说罢,他不管不顾还要往前冲,何广一发力,把二八大杠往前一顶,两人就隔着自行车较起劲来。
论力气,何广当然比不过何秋收,但何秋收跑了好远的路,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何广。
弄了半天,半点进展都没有,何秋收愤怒地大吼了一声,把车子一甩,绕过何广,从另外一个方向冲向何山。
拎着二八大杠,何广跟不上他,只能急急地叫了声:
“老五!”
何林灵活地往前一窜,学着何广把自行车往前一推,又挡住了何秋收。
何秋收再转弯,又遇上了何火,就在他俩推攘的时候,何广一把扔下二八大杠,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何秋收。
何林、何火一拥而上,压手的压手,按脚的按脚,一起发力,先把那根吓人的木棍给夺了下来。
何秋收依然暴跳如雷,一脚飞出,呆立一旁、木偶一样的何山顺势往后一摔,竟然跌了个四脚朝天。
何广看呆了:
你们这是在唱戏么?就那么轻飘飘的一脚,你这百八十斤的肉墩,晃都不会晃吧,竟然能摔成这样?
何秋收似乎没有发现这点,竟然有几分舍不得之色,但很快又沉下脸大声骂着:
“小兔崽子,你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呀?
你吃就吃吧,为什么要拿去卖?
你卖几个也算了吧,为什么还要挑来拣去?
种蛋能翻来翻去么,被你这么一弄,剩下的蛋都要坏了!
一共三百多个鹅蛋,千来块钱,全被你给糟蹋了!
几千块钱,你知道嘛,你个败家子!”
何秋收还在痛骂何山,但何广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其实已经过去了。
见多了,大家都有经验了,只要挺过何秋收第一个愤怒的高潮,何山就基本不会有事。
就算何秋收依旧余怒未消,只要何山一哭,他老娘一嚎,边上人再劝说一下,多大事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别问何广为什么这么肯定,只要见过何山一家子的人,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许多第一次看到何山的人,都会打趣他是何秋收夫妻两捡来的。
黑瘦矮小的爸爸和黑瘦纤细的母亲,怎么能生出这么白胖软糯的儿子?
基因突变是做不到这点的,唯有溺爱与迁就,才能创就这种人间奇迹!
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最后都能获得父母原谅。
果不其然,片刻后:
“啊啊啊啊…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猛然响起,好像惊雷开天辟地,又像是洪水破山而出,吓得何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好避免自己的耳朵被震聋了。
原来,就在何广几人和何秋收僵持的这一会,何山终于憋足了气,施展开了他无往不利的求饶大法——
哭!!!
他头颅九十度高仰,大张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宽厚的身子连连抖动着,将巨大的肺活量全部释放。
哭得那个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山尖都在颤抖了。
不仅仅是哭,嚎啕大哭的同何,他还挪动着肥呼呼的身体,连滚带爬地上前,牢牢地抱着了何秋收的大腿。
何广心里一乐:
好小子,这下你安全了,你爹可变不出第三条腿来踹你。
“何秋收,你个混蛋,你把我的儿怎么了?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下一刻,又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响起,一个披头散发、比何秋收还要高半个头的身影,一头撞进了何秋收的怀里。
何山的救星——他的老娘孙秋菊来了!
孙秋菊哭嚎着,一边捶打着自己,一边使劲在何秋收的身上抓挠,间隙还惨声嚎叫着:
“我不活了呀,我不活了呀,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干脆把我娘俩一起打死算了!”
这凄厉的声音,没看到原委的人,还以为是她被揍了。
何秋收被她推攘得连连后退,却不敢反抗,只能一手抱着痛哭的老婆,一手抱着痛哭的儿子,任由他们挂在自己的身上,表情也由愤怒变成了不舍。
孙秋菊一到,一切搞定。
何广三人默契地放开手,站到一边,静静等待三人把情绪发泄完毕。
“哎呀,哭得这么厉害,四娃肯定下狠手了,山儿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死老头子,你倒是快点呀!”
这何,山坳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焦急的苍老女声。
“能出什么事!”一个苍老的男声不急不慢地说道:
“四娃他堂客不是赶过去了么?有她在你还担心什么!”
堂客就是老婆,是山里人对妻子的独有称呼。
“哎呀,你个老头子,懒得跟你说!老四,你快点过去看看,别让你弟犯浑伤到山儿!”
女声依旧焦急无比。
“哎呀,妈,你也真是,急什么呢?有孙秋菊在,何山要是破了点油皮都算我输,好不好!”
一个中年男声不耐烦地说道。
〇五〇章 三代人
“妈,你也太偏心眼了,都是孙子!老四还没碰何山一下呢,你就上火着急地拦着,让那小子跑了。
何火呢,挨了好几下,也没见你说什么!”
那个声音抱怨道。
不过,即使是刻意压低声音抱怨,他的嗓门依然很大,即使隔着好几座山,何广也能听见。
“那能比么?他们差多少,何火多大,何山才多大?”女声理直气壮地说道。
“差多少?不就差了两岁么!”男声不忿地低声嘟囔着。
“爷爷、奶奶、四叔,我们在这。”
何广高叫了一声,急赶几步,搀着两个走一步颤三步的老人,跟在一个中年壮汉之后走了过来。
壮汉是何林、何火的老爸何冬藏,何广的四叔,两个老人家是何广的爷爷奶奶——何礼和方漱玉。
何广边走边关心地问道:
“这么远的路,您二老怎么来了,身子骨吃得消么?”
“我们为什么来?还不是因为你那个不听话的爸爸!”
满脸皱纹但依旧耳清目明的方漱玉怒气冲冲地说道:
“叫他来看一下,拦着点三娃,他竟然装着没听见,不只有我们亲自来么?”
何广听了,呵呵一笑一言不发,却悄然放开了奶奶,两只手都扶着了爷爷。
这时间从来没有完全的公平,即使对自己的子女,做父母的也没法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
老话说的好,爷疼长子,娘怜幺孙,一点没错。
五个儿子中,何礼偏爱老大何春种一些,但总体还能保持公正。
何广学习又好,也比较受疼爱,他跟这个颇有学识的爷爷也比较亲切。
而四个孙子中,方漱玉却是毫无疑问地最爱何山,连带着其他几个儿子、孙子都有些不受待见。
何广不和快八十岁的老太太一般见识,却也没有跪舔的习惯,干脆来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您爱干啥干啥去吧!
老远看到跪在地上的何山,老太太立即老泪纵横,老腿也不哆嗦了,颤巍巍地疾跑几步,上去就是一推何秋收:
“是不是你亲生的呀,啊?!他才多大,你也下得去手?”
又急又气的老太太动作很大,挥舞的双手不小心掠过何秋收的脸颊,“刺啦”一声,就划出了一道血痕,但老太太却完全没发现,满脑子的心思都在何山身上。
脸上又挨了一下的何秋收满肚子愤懑,却不知道怎么和这两个女人分说:
除了不轻不重地踹了何山一脚,他碰都没碰到何山呢,反而是自己先后挨了老婆和老娘好几下,身上、脸上都火辣辣的。
知道婆婆是关心自己的儿子,但看着老公脸上那道显眼的红痕,孙秋菊的心里还是非常不高兴:
你凭什么打我老公呀,你是他娘也不行!
她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咳嗽——何冬藏已经站在了方漱玉的背后,脸上冷冰冰的,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样。
孙秋菊心中一突,赶忙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这个四叔可不好惹。
方漱玉完全没发现四儿子和三儿媳的交锋,所有的心思都在何山的身上。
把何山圆滚滚的大脑袋紧紧抱在怀里,她泪水涟涟地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我的乖孙,奶奶来了。
不就吃了几个蛋么,奶奶我给你做主,这钱——我替你还了……”
听了这话,何秋收气得连连跺脚、直翻白眼,这是钱的事么?
孙秋菊倒是眼睛一亮。
老太太依旧没理会其他人,一边安慰着何山,一边不理会他的反抗,不断在他身上摸索着,每检查一处都要问一声:
“这里痛不痛,酸不酸?”
最后,她的手停在了何山圆滚滚的小脸上,仔细看了看,大声问道:
“你这脸怎么都有些青了,是不是你老子打得?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何山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发现何广正笑嘻嘻地瞪着自己。
这是无声的警告,仿佛在说:
小子,你要是敢说是我捏的,我一定给你好看!
何山赶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仗着奶奶的宠爱和孙秋菊的护犊子劲,这个看似软糯的小子其实是何家一霸,没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
虽然不敢直接怼长辈,但“吭哧吭哧”恶心人的事情从来不少,爷娘老子、叔伯婶婶谁都不怕,但他唯独不敢惹何广。
其他人不想和两个女人一般见识,何广这个孙一辈可不管,该揍的时候一定会揍,绝对不手软。
“好了好了,多大事,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回去了、回去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看着没完没了、哭哭啼啼的几个人,何礼很是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嘛!
冲何林、何火几人一点头,手一甩,他转身就往回走,一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叹息道: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呀!”
没理会还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何广呵呵一笑,一手握着车把,一手负责爷爷,慢慢地往回走:
“爷爷,这次寒假补课结束了,昨天的成绩刚出来,这次我发挥蛮好的,还是第一……”
“哦,是嘛,这很好,不过……”
何广的那点套路和小心思,何礼清楚得很,他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地回道:
“就是你小子说这种话的次数有点多诶,啥时候让我见到实锤?我也没啥别的要求,我死之前,你们这一代能出个大学生就行了!”
……
“老六,你在学校怎么样?”
这是何林在问何火。
“还行吧,班里前五名左右,争取期末进前三!”
何火的眼里闪烁着亮光,满是憧憬,一旁的他老子何冬藏咧着嘴无声地笑着,不顾何火的反抗,抬手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错不错,加油加油!”
然后又对何林吼道:
“学学你弟弟,都是一个爷娘老子生出来的,你弟弟年年前几名,你呢?
每次都倒数,能不能给自己长长脸!”
何林呵呵一笑,不理会自己老子的吼叫,只是鼓励地揉了揉何火的头发。
虽然他自己不爱学习,却对弟弟成绩好非常欣慰。
〇五二章 何家
对于何秋收的教育方式,身为教师的何夏长是非常看不惯的,但各家人有各家事,他也不好多管,只能在有时是出言讥讽两句,希望这个三弟能警醒。
可惜,他这番苦心是注定要失望了。
“老二!”
“他二伯!”
“老爸!”
方漱玉、孙秋菊、何广一连串的声音响起,都阻止不了这个人巴拉巴拉,眼看他还要继续,何礼双眼一瞪,大喝一声:
“够了,先回家!”
那人这才笑嘻嘻地不再继续,而是转身对何广喝道:
“臭小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妈早就给你弄好了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
这便是何广的老爸何夏长了。
何广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几句,何夏长也没有在意,他只是本能地展示一下父亲的威严而已。
何飞、何龙、何钟灵的爸爸何春种,何广的爸爸何夏长,何风、何山的老爸何秋收,何林、何火的老爸何冬藏,加上何毓秀、何秀外、何慧中姐妹的父亲的何四时。
五个人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四时”,如果还有儿子,多半会叫五方,取自农村的俗语和重重美好的谚语。
何家的取名就是这样,他们有一个奇特的规矩,没有传统的“字辈”,而是等同一辈分的孩子全部出生后,才一起确定最后的大名。
据说,正是这种奇特的取名方法,才使得何家的姓氏和血脉得以延续,没有在战乱和灾难中断绝。
何礼一辈一共五兄弟,他是老三,名字来源于董仲舒《举贤良对策》一文中的“仁义礼智信”。
不过,那个时代混乱颠沛,五兄弟中只有何礼一人结婚生子,其他四个不是早亡、就是失踪,都没有后人留下。
何礼夫妇一共有九个小孩——五男四女。
五兄弟中何四时没有儿子,何家第三代只长大了七个男孩,名字就使用了“飞龙广厦、风林火山”这一说法。
不过,每每想到这件事,何礼就有些遗憾。
因为要等到所有的男孩出生后再一起取名,何广几个小时候是没有大名的,都是什么碳头、黑皮、山娃之类的乱叫。
没上学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乱叫就乱加,贱名还好养活呢,但等到何广该上小学了,五叔何四时的孩子还在五婶李春松的肚子里,依旧没出生。
这就没法等了,名字要写入学籍档案的,总不能写“何碳头”吧?
没办法,何礼只好提前给孙一辈确定大名,选中了“飞龙广厦、风林火山”四个字,起名字的时候,何礼还万分不情愿:
“要不是厦而提前没有,何家正好八个孙子,八八大发,那才是吉兆。即使是现在,完全可以再等几年,等再有了一个孙在在取名。
这样逼我取名,不是乱了我何家几百年的规矩么!”
还真被他言中,何四时先后生下三个孩子,都是女儿,何家孙一辈的男丁就此固定,没有再增加。
从此,何礼一想到这个就怏怏不乐,认为这是对自己不遵从宗辈规则而受到的惩罚。
道路在交谈中慢慢后退,长长的陡坡变得慢慢平缓。
何礼夫妇已经有些气喘,对于两个快八十岁的老人言,这段路实在是太长、太陡了。
何夏长三兄弟上前,想搀着两个老人,方漱玉欣慰地看了三兄弟一眼,欣然接受了,而何礼却坚决地摆摆手,拒绝了儿子们的好意。
他喘息了几下,背着双手轻咳一声,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背影,倔强地独自往前走去。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一座小山将山路分成了两半,一左一右伸向不同的方向,仿佛通往两个世界。
往左是望龙上湾村民的主要聚居地,右边则住着何家等人。
望龙湾的村民大多姓冯,祖祖辈辈聚居于此,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望龙上下两湾就是他们聚居形成的。
而何家,是后来迁徙而来的,到望龙湾还不到一百年。
农村的生活清苦艰辛,大自然的每一样馈赠,对农人都有重要的作用。
每时每刻都在温饱中挣扎的农村人,是很难保持谦让的高尚秉性的,这些自然的馈赠———水源、树木、石块等等,每一样都可能成为冲突的诱因。
为了减少矛盾,何家没有和冯姓聚居在条件更好的左边,而是在右边的一个小山坳中独立居住。
拐向右边,穿过一个豁口,世界陡然变得开阔。
向南远眺,望龙下湾清晰入眼,鳞次栉比的房屋、田间地头的农人、哗哗流淌的河流莫不尽收眼底,再远还能看到省道上飞驰的车辆。
而豁口之中,则是一个静谧的小山坳。
三面的山峦像是两只张开的手臂,从北东西三面将这片平地环在其中,两排房屋坐北朝南当中而立,扎根在这片平地的正中间。
一道溪流从更高的山林间流出,沿着山坳间盘旋,在两排房屋的左边绕了好几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池塘,再从池塘中溜出,沿着一路的梯田飞驰而下。
两个小女孩正撅着屁股在池塘边抓鱼,看到何广的那一刹那,她们的眼睛陡然一亮。
下一刻,清越的声音就传遍了山坳,在林梢和水面见来回流动。
“哥哥,哥哥,哥哥回来咯!”
鱼也不抓了,两个小家伙“哧溜哧溜”地爬上塘坝,绕过众人,笑着、叫着往何广扑来。
何广双手一伸,挡着两个小家伙不让她们近身,嫌弃地看着她们满身满脸的污泥,皱着眉头说道:
“咦,脏死了脏死了,一边去一边去!”
两个小女孩却没有半点难为情,一人一只手,紧紧抱住何广的胳膊,连连跳着说道:
“哥哥,哥哥,好哥哥,帅哥哥!”
她们讨好地叫着,清澈的眼睛齐齐瞪着何广,满是祈求和期盼。
何广无可奈何地啧啧嘴嘴,抽出手在两个小家伙的脑门上各弹一下,大人一样老气横秋地问道:
“秀外、慧中,你们两个小家伙,这几天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惹爷爷生气?”
〇五三章 家
“没有,没有,我每天都是作业做好了才去玩的!”
三年级的何秀外抢着回答。
“我,我…我也是、我也是!”
才一年级的何慧中一听,刚忙抢过姐姐的话,一边说还一边不断点头,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样。
“好吧好吧,都是听话的宝宝,必须奖励!”
何广哈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包“唐僧肉”:
“拿去吧!”
“耶耶耶!大哥最好了,谢谢大哥!”
两个小家伙抢一样地接过两包零食,谢过何广后也不理会其他人,飞奔着往房间跑去,准备藏起两包零食慢慢吃。
随着他们跑动的步子,两个小辫上下甩动,像是两只飞腾的小鸟。
他们是何广五叔何四时的两个小女儿,也是何家这一代最小的两个。
何四时和李春松夫妇外出杭洲打工,两个女儿要上学,没法带在身边,只能把他们交给何礼夫妇照料。
爷爷奶奶再好,也比不上亲生父母,两个小家伙不免有些孤单可怜。
住在爷爷奶奶家,吃饱穿暖虽然没有问题,但零食肯定不要想了,而她们这个年纪,又是最馋的时候。
因此,何广每次回家都会给她们带点小零食。
这是她们灰色童年难得的几分色彩,也让何广成为她们最亲的人。
越过池塘,又有两个大一些的女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冲何广轻轻叫唤了一声:
“哥,你回来了。”
这是何春种的小女儿何钟灵,何四时的大女儿何毓秀。
何春种年龄大,有仗着在村里有人,竟然顶着计划生育的风,生下了三个孩子。
在何家,除了他和何四时,在没有其他人了!
何四时本来还想生个儿子的,但一连三个都是女儿,那时候的计划生育又非常严格,他最终绝了念想,不再生了。
何钟灵跟何玉秀只差几个月,都读初一,又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比和她们的亲哥哥、亲妹妹还要亲!
“哎,你们也回来了!”
何广敷衍地回了一声。
对于这两个大妹妹,何广反而没有对两个小妹妹亲切。
女孩子长大了,心思都变得细腻、缜密,面对她们,何广这样的男孩子没来由地有些压力,反而没有在两个小妹妹那里放得开。
看到几个孙女,何礼夫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话都没有多说,就慢慢踱着步子回屋歇息去了。
并不是不爱四个孙女,他们是慈祥的,从没有虐待他们的行为,也尽自己所能地为她们创造各种机会。
只是,农村几千年的老习惯,让他们不认为女孩能担负起家族的传承,让他们没法将家庭的希望和未来放在女孩子身上,
这点从女孩子的名字上也能看出。
四个女孩子的名字取自“钟灵毓秀、秀外慧中”一说,这是对她们的美好祝愿,但如果和何广几个的“飞龙广厦、风林火山”一比,就显得随意多了。
并且,这已经是时代发展后的结果了,没有给她们取某些羞人的名字,或者干脆没有名字。
何广的四个姑姑才是可怜,分别叫何沉鱼、何落雁、何闭月、何羞花,取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一俗语。
这几个名字压根而就不是特意选出来的,而是在玩笑中瞎叫出来的。
不知道这些词意思的人无所谓,搞不好还会觉得蛮好听的,知道的人却都会在背后偷笑:
这家子人好大的口气,取这么大的名,也不怕闪了舌头。
“何广,你回来了!”
一个女人从东边的山林间走出,远远看到何广,她开心地喊了一声。
“哎呀,我的老娘,你一次弄这么多干嘛呀?”
看到背着一大篓松针的沈立言,何广赶忙上前,双手一提,就想把背篓拿下来,但背篓的重量超乎他的想象,他不但没提起背篓,反而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撞上去。
女人早有预料,手、腰同何发力,稳住了背篓和何广:
“哈哈,儿子,读书娃可干不了这个,帮我抬下就行了!”
力气竟然没自己老娘大,何广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有在逞能,乖乖走到后面,帮沈立言托着背篓。
沉甸甸的压迫感瞬间由双臂传遍全身,何广一边艰难地挪着步子,一边呲牙咧嘴地说道:
“老娘呀,这得有百来斤吧?分两次不行么?”
“那哪行!”
有了何广搭把手,沈立言的步子明显变快,一边大声说道:
“我这好久不干活了,一鼓作气还能撑住,分两次肯定就坚持不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何广知道,那只是托词。
只有高中学历的沈立言,刚开始只是个代课老师,很长时间都是一边代课,一边在家务农。
没有男性在农村,即使何夏长这个老师在农村算是有身份的人,沈立言也难免受欺负。
农村里烧水做饭都是用是山上的柴禾,很难直接点燃,干燥的松针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也就成为争抢的资源之一。
又一次,她留了一些松针在山上,一个来回的功夫,就不知道被哪个懒鬼给偷走了,气得她半天没吃下饭!
从那以后,她就养成了一次把所有松针弄下山的习惯。
直到把背篓放到稻场上自家那片区域,沈立言这才有功夫站直身子,细细打量了会一个星期没见的儿子。
独属母亲的怜爱从沈立言的眼中闪过,望着已经比自己高许多的儿子,她轻声叹道:
“儿子,你又瘦了!哦,对了……”
“我已经弄好饭菜了,热一下就能吃,你等会啊!”
没有任何征兆,她忽然结束了对话,一边急匆匆往里屋走去,一边提高声音叫起来:
“夏长、夏长,别在那吹牛了,来帮忙烧火,早点吃饭,广而待会还要学习呢!
他高三了,可没多长时间就要高考了!
钟灵、毓秀、秀外、慧中,你们几个待会也在我家吃啊!”
〇五六章 今年的新年
何广已经忘记了,最后何春种花了多少钱,才让对方饶了何飞。
他只记得,那件事之后,何飞、何龙都停下了无止境的复读,出门打工,而何春种也彻底熄灭了对儿女的期望。
几年后,何钟灵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出门打工,并很快和嫁人、生娃。
何春种家的生活曾经短暂地因为三个孩子外出打工而红火,但很快,那种没有根基的繁荣就像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一样,迅速坍塌。
他们家迅速随着何钟灵的嫁人,何飞、何龙的结婚生娃,而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在何飞几次“创业”失败后,更是变成了一团死水,直到现在也在一直螺旋下降。
随着何广外出读书,对他们家的映像,就永远地停留在那间老旧的红砖房,和永远留着太阳光长柱的昏暗房间里。
这一次,他们又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映像呢?
何广在心里沉吟!
路边的景色越累越熟悉,道路也从高速公路变成了国道,又变成省道,最后终于变成了乡间小路。
熟悉无比的山峦和草木出现在眼前,何广感觉,自己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
当他远远看见望龙湾入口时,一抹鲜红猛然跃入他的眼底。
路口一道长长的横幅上,写着一行斗大的文字——
热烈欢迎亿万富翁何广莅临家乡考察指导!!!
红底黑字的横幅,在阳光的照耀下,翻着某种刺眼的光芒。
横幅地下,一大批望龙湾的村名们聚在一起,烟雾缭绕中,不时咧开嘴大笑着。
何广不知觉地眯起双眼,双手微微一动,本来径直驶向路口的奔驰车悄然变动了方向,往另一边的大道疾驰而去。
“怎么还不来呀,春种?”
一个嘴上叼着一根烟,耳朵上夹着一根烟的男子,看着黑瘦的何春种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可能路上堵吧?别急,这是回家的必由之路,只要他回来,就得经过这,你担心啥?”
好就没有这么风光的何春种,非常享受这种被众人包围的感觉,嘿嘿一笑说道。
“就是,急啥,何广说要回来,肯定要回来的,那可是亿万富文,还能骗人不成?
就算他骗别人,他还能骗我们这些乡里乡亲不成,你们说是不是?”
看到老父亲被人质疑,何飞有点不高兴了,大声冲面上的人嚷嚷道。
“是呀,是呀!何广是我们这第一个大学生,又是亿万富翁,不可能骗人的!”
“何广那娃从小就懂事成熟,做事肯定有章法的!”
······
边上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把队长冯云散怼得不敢说话,他低低的便捷声更是无人听见:
“我怎么觉得刚刚那辆车里就是何广呢,车牌也是浙A呢?”
不知道众人的争端,何广将车开到了另一条直通望龙湾的小道上。
这是以前的老路,大路通了后,走这条路的人就少了,车子进不去,但走路是没有问题的。
把车子停在一户人家外面,看着车子里的许多礼物,何广有点发愁,这么多东西,可怎么带回去呢?
〇五七章 家长里短
一阵咳嗽声传来,何礼、方漱玉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一边喊道:
“小广,是你么?”
何广刚忙放开何夏长和沈立言,大步上前,轻轻楼主两位老人,低声道:
“是我,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了!”
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何礼和方漱玉现在都已经双双九十多了,但身体还算健康,能吃能走、能睡能尿,脑子也都很清晰。
在望龙湾,他们两已经是最年长的两位老人了。
“好,好好!”
何礼慈祥地打量了何广几眼,满意地看着这个已经亿万家财却简朴如昔的孙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满意。
不过,他年纪越大言语越发稀少,只是轻轻抚了抚何广的肩膀,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奶奶方漱玉,唠叨一如从前,问候几句后就问道:
“你大哥何飞呢?你没有遇到,他们到路口迎接你呀,应该不会错过呀!”
“哎呀,妈!”
一听她这话,不等何广回话,何夏长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阿飞做这些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呀?还瞒着大家伙!”
“告诉你干什么?”
方漱玉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一跟你说,你肯定就是不要张扬,要谨慎那些个废话。我孙子这么大的事情,张罗一下怎么了,就是要震震冯家那些人……”
“那不是小广的钱,只是人家打错了,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
何夏长徒劳地重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话。
方漱玉的反应也一如往昔:
“还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他想打来就打来,想拿走就拿走,放个货还要交租金呢?
再说了,这么久还没要回去,也许就永远也不会要回去了!”
说完,她就话音一转,开始斥责这个二儿子起来;
“你这个老二,也不知道书读到哪里去了?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做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抵不上你儿子一星半点……”
何夏长六十来岁的人了,却被老母亲斥责的半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一脸尴尬地低着头,仍有老母亲斥责,像极了小时候做坏事被方漱玉逮到的情形。
何广看得暗暗发笑,脸上却当做啥都没看到一样,挽着爷爷奶奶就往回走,一边大声说道:
“爷爷奶奶,你们身体还好吧?”
“还好还好,应该还能活个五六年,等看一眼你结婚生娃,我们就能放心地去了!”
方漱玉两句话不离人生大事。
催婚催生是所有长辈的爱好,无论年纪多大也不例外。
何广没想到自己给老父亲解围,却一转眼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只能打几个哈哈说道:
“快了快了,我已经谈了一个女朋友,明年我们就结婚!”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所有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
“真的吗?多大年纪?”
“哪里人?”
“长得好不好看?”
“工作怎么样?”
“对你好不好?”
“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
一连串灵魂之问涌出,把何广弄得都不知道该先回答谁,只能拿出手机,翻出米初夏的照片,递给方漱玉说道:
“喏,这就是我女朋友的照片!”
“嗯……”
方漱玉横竖看了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长得还行,勉强能配得上你……”
边上已经被米初夏容颜惊住的众人,只能连连哭笑——何广长得是很帅,但只说长相,米初夏却绝对是不逊色何广,肯定配得上他的。
大概在所有的长辈眼里,自家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吧!
唯有何夏长和沈立言看着众人的表现,非常满意。
他们是知道米初夏的,也通过话、打过视频,对这个大气、温柔又有主见的未来儿媳妇非常满意。
回到老房子钱,已经斑驳的白墙黑瓦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大人,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历史。
望着这熟悉的场景,儿时的一幕一幕就如同电影一样,在何广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看着破旧了许多的房子,他很想大手一挥,大声说一句:
“我出钱,把这个房子推倒重建!”
但这话只是在嘴边转了转,他还是没有说出去。
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以怨报德的事情,他也见的很多。
这种涉及到一个大家族的事情,还是先跟老父亲通通气再说。
人这么多,哪里都坐不下,大家干脆搬来凳子椅子,聚到了何家的大祠堂里面。
何礼、方漱玉当仁不让地居中坐南朝北而坐,而让何广惊讶的事,搬桌子的大姑何沉鱼,竟然单独在两位老人的边上给何广放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上去。
“这,这不行,我就做爸妈边上就行了!”
何广很不喜欢这种无用而浪费时间的论资排辈,连坐个座位都要拉扯半天,但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这个位置,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连忙谦让。
“怕什么,让你坐你就坐!
艺不分大小,达者为先,才不分先后,贤者居上。
你是我们何家的麒麟儿,这个座位,你坐得!”
眼看一个一定要让何广坐,一个坚持不做,何礼咳嗽了一声,拍了拍凳子,一锤定音地说道。
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但从小到大的威信在那,再加上平时处事公正,沉默寡言但一开口却能一语中的,威势反而更强了。
眼看推拖不得,何广就要上前,这时,沈立言却悄悄拉了他衣服一下。
何广一愣,真要说什么,就看见沈立言上前,把座椅悄悄调整了一下,由“门”字形变成了“〇”型。
这样一来,虽然何广依旧处于中间位置,却没有之前那么突兀了!
何广呵呵一笑,不由得佩服老妈的心灵手巧,也就不再客气,大步上前。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立言按住他的肩膀,假借整理衣服的时候,低声对他说道:
“多听少说,尽量别表态,等我们商量之后再说!”
一听老妈这话,何广心里顿时一凛,心说“好吧”,原来这座位果然是不能乱坐的。
要是真大摇大摆地坐上了那个座位,等于是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说道某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就不好推脱了。
〇五八章 何家大计
众人坐好没多一会,何春种就带着何飞,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
他张罗了好几天才弄出那么大场面,几天又一大早就出发,在哪里等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却被何广放了鸽子。
直到何广到了家,让何飞的妈妈打电话给他,他才知道。
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人,脸都碎了一地,要面子的他,脸色能好看的起来才怪。
看到他来,何广连忙起身,要给他让座。
本来,最靠近何礼老爷子的位置,必然是他的,但现在,他哪里敢做,急忙谦让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何广低声道:
“大伯,我也是没办法,那样实在是太张扬了,毕竟那笔钱不是我的,要是我的,我肯定不客气。
下次,等我真挣了一个亿,我保证给你一场绝对气派的欢迎仪式!”
有了何广这么一说,有看到何广对自己这么客气,何春种也就还顺坡下驴,收起脸上的愠怒,微笑着坐了下来。
“咳咳!”
眼看人倒得差不多了,何礼轻咳几声,沙哑的嗓音在祠堂中缓缓响起:
“今天为什么把大家都喊来,大家自然也知道原因,只要是因为何广现在有出息了。
不过,在正事之前,我还得额外说一句,我最欣慰的不是何广发了财,而是何广在赚了大钱后,能依旧保持冷静,不骄不躁,没有票到天上去!”
说到这里,何礼重重地瞪了何春种一眼,不高兴地说道:
“你背着大家,搞什么欢迎仪式,还把队里的人都叫上,那算个什么事?你是威风了,你让何广怎么处理这些邻里?
要不要意思一下,有没有准备礼物,红包要给多少……等等之类的。
以后做事情要多想想,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好大喜功……”
在何广这些小一辈人的面前,何春种很是牛气,但被何礼老爷子教育,他却一句话不敢说,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听着。
说了半天,何礼又语音一转,说到了正事:
“今年何家有几件大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一,就是修族谱,我们何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从淮北转到这里后,才日渐没落,我们这一次,更是从何家湾流落到了这里。
前不久,何家湾的人找到了我,说是准备重续族谱,跟淮北那边接上,有意让我们起头。
我看着这是件好事,就准备答应下来,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老爷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大家却兴趣缺缺。
即使是何春种那个最好大喜功的人,对修族谱这件事,也没有一点热情。
宗族这个东西,说一点用没有,的确不对,但要说有多大用,在这个即使亲兄妹也会翻脸的现代社会,的确没多大用。
要是一个二马、老刘那样的存在,也许宗族的作用能得以体现,但很可惜,现在的何家远远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实力。
何礼虽然开明,但从小接受的熏陶,对宗族看得很重,而到了何夏长这一辈,这种观念已经在几次冲击下消失殆尽。
而何广这第三代,宗族这种概念已经完全消失了,能记着自己出生的地方,记得儿时的玩伴,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族谱、宗族,那是个什么东西,似乎只是封建时代的传说而已。
而且,修族谱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弄好了固然能得到赞扬,但弄好的难度实在太大。
何家现在还有一本老族谱,错漏百出,根本没法看,平时没少被何春种骂,他那里愿意出头干这种事。
自家田间地头、炕里床上,才是他需要考虑的东西,一直在考虑的东西。
眼看何春种不说话,何礼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他年纪大了,不可能坐这事,本来想着,好大喜功,喜欢沽名钓誉的何春种是适合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没想到,他却烂泥扶不上墙,畏难退缩!
想要名声,没有能力、没有财力也就算了,还不愿意吃苦,那你还能有什么前途!
想到这里,何礼不禁在心里连连摇头。
他的几个晚辈之中,出家的女儿不说,五个儿子就属何春种最不成器。
人很老派,喜欢摆大哥的架子,偏偏能力稀烂,又不知变通,特别是对教育子女更是一窍不通,家境也最差。
何礼一直明里暗里想帮帮他,不愿意亲兄弟之间,差距过大。
但自助者天方助之,连自己都不努力,被人有怎么使得上力气呢?
这个次,要不是有何广的大旗,修族谱的掌舵者的之位,怎么可能落到人丁稀少的望龙湾何家,可惜,何春种却不愿意珍惜。
“哎,那就算了吧,这件事我们就只按人头出钱,不牵头了!”
叹息一声,何礼低声道。
何春种不干,受过新式教育的何夏长不可能去干这是,其他几个弟弟年纪资历又不够,何家就和这次修族谱的掌舵之位擦肩而过了!
何礼也不气馁,转而提起了另一件大事:
“现在村里的路已经修到了桃树湾,但这最后两公里,村里却说我们这边的人比较少,不给修,需要我们自己筹钱。
我的意思是,趁着大家都在,一起想想办法,把我们出行这个老问题解决掉!”
这还是个老问题,望龙湾是黄泥土壤,一道雨雪天气就泥泞无比,何广小时候没少吃这个苦头。
新农村建设后,村里几次出钱修路,路是越来越好了,离家里也越来越近,但最后一公里却怎么都没法解决。
这一片只有何家,没有旁人,其他人是不可能出钱的。
何家第三代一共五个兄弟,何夏长住在城里,何冬藏、何四时一个在县城做生意,一个常年外出打工,修路的意愿都不强。
真正需要修路的就是何春种跟何秋收两人,可惜的是,最有需求的人能力却是最弱的,他们两户人家的经济情况都只是一般般,根本没法牵头。
这次趁着何广回来,何礼旧事重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希望何广能做出表率。
没有理会沈立言眼光中的阻拦,何广站了起来,大声道:
“这事,我应承下来了,哪一个亿虽然不是我的,但也的确带来了一些好处,真是我回馈大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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