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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一个亿全文阅读

作者:呕吐一地     我有了一个亿txt下载     我有了一个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〇三四章 拜尔

    化工一部的年货照片,很快在整个杭保引起了轩然大波。

    每个部门年底都有些留成奖金,或多或少而已,但想何广这样,一口气当成年货发光的,还真是头一份,也是极为吸引人的那一份。

    没开年会的还好,可以调整年会方案,那些已经办了的就麻烦了,经理免不了要遭下面的人白眼抱怨,小气、抠搜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那些个经理、总监、老总也很烦躁,这个何广,也太狠了,太不守规矩了!

    以往的那些领导,那个不是把钱藏着掖着,怕一下子用完后,后面的活动就没钱用。

    你倒好,一次性用光,还是发光,以后难道你们部门不搞活动了么?

    尤明峰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何,这么不放心么?”

    相比别人心中的嘀咕,他就准确地把握到了何广的心里,知道他是担心公司的财务问题,才直接把钱发完。

    这个钱虽然在化工一部的账上,但化工一部只有这个账户的使用权而已,所有者还是公司。

    公司一声令下,随时能把账户收回去,将里面的钱全部挪为他用。

    “这么些事情以后,我对人性已经不抱希望了,还是到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对尤明峰,何广没有有什么好掩饰的,直接回了一句。

    “哎,也是!不过,你这样弄,别人对你的意见就大得去了,王昌文都搞不好会猜到你的心思!”

    “我也想通了,尤总,总要顺着别人的心意,我就啥事都干不成了!关键时候,还是只求我自己的心思畅快就行了,您说呢?”

    “哈哈哈,好好!”

    尤明峰一阵大笑:

    “不错,只要自己的心畅快,管那些家伙怎么想,好好!”

    一阵大笑中,尤明峰怪断了电话。

    很快,章晴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广哥,拜尔的款子到了,但我催了两天了,财务就是不给鼎鑫打过去!”

    “什么?”

    何广愣了愣,一股无名的火气直冲大脑。

    接着吉利德的春风,何广这阵子不断开发欧美日韩市场,前不久,经中间人介绍,跟鼎鑫搭上了线,拐弯抹角地联系上了德国拜尔。

    拜尔是世纪老企业,有非常成熟的供应链体系,何广好说歹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扯着拉家什和吉利德的虎皮做大旗,才好不容易谈拢了第一笔生意。

    鼎鑫新上线了一个医药中间体,是拜尔急需的,但鼎鑫没有批文,正好需要一个中间商。

    代理生意可以说是一种稳赚不赔的生意,虽然利润低,但不需要垫资,只需要中间帮忙通关一下。

    货物到了,拜尔就会把货款打到杭保的账户上,公司扣除代理费用后,再把钱打给鼎鑫就能完成整个交易。

    这种钱算是专款,肯定是要及时支付给鼎鑫的,否则的话,人家找哪个代理商不行,非要找你。

    这道理,只要是外贸企业,就没有不懂得,但现在,财务竟然连这种代理款项都要压,完全就是坏何广的事。

    “没事,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压住破口大骂的欲望,何广稳声对章晴说道,但才挂电话,他就忍不住重重拍了一把桌子。

    在章晴他们面前,何广要保持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但实际上,他已经是气炸了肺了.

    深呼吸了好几口,压下心中的愤怒,何广拨通了马力强的电话:

    “马经理,是我,何广!”

    “哦哦哦,何总监呀,你好你好!”

    “你好!”

    ……

    “呵呵呵,何总监,你知道,老哥我真的也很难的!”

    双方互相“你好”了好几句,就是不说正事,绕了半天,还是马力强先撑不住了,先开口说正事。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你那比款子,我是不应该扣你的,但是我是真没办法,王董又从账上划走了一笔钱,我实在是周转不过来了……

    三天,三天后就有一笔款子入账,我谁都不给,直接打给鼎鑫!”

    “马经理,你知道么,这是我废了好大心思,才做成的一笔生意,也是我跟德国拜耳的第一次合作!”

    一直到对方把话说完,何广才淡淡地说道:

    “按照我和对方签订的合同,在收到拜尔的款子后的第二个工作日,我们就必须把钱打给人家,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这不是特殊情况么?鼎鑫这么大企业,不会在意这一天两天的!”

    “我记得是去年,不,现在要说前年了,我和吉利德谈了第一笔生意,那时候还是鲁有求当经理!”

    没理会他的鬼扯,何广却说起了一见看似不相关的事情:

    “我把合同拿给鲁有求批,本来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他硬是给我拖了好几天,活生生把那笔单子给搅黄了……

    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发誓,谁要是敢搅黄我的单子,我就要他倒霉……破财吐血坐牢”

    越往后,何广的声音越严厉,说到“倒霉”几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除非他永远不犯错,否则,我会一直盯着他,不死不休!”

    “这…何总监,这可是两回事,我个人是很愿意配合你的,可我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大的盘子,我得通盘考虑呀!”

    “是呀,我理解,当时鲁有求也是跟我说了一大堆理由,我也说自己能理解!”

    何广冷冷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后来,他就进去了!”

    听到从何广嘴里吐出“他就进去了”这几个字,一贯胆大的马力强,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何广的眼神仿佛穿过了电话线,直接射到了他的背上,冷峻、严厉,让他的皮肤刺痛得不行!

    “这…这个,我再看看,应该还有办法的!”

    支吾了半天,马力强陡然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马经理,谢谢马经理对我个人的理解和支持,我会记住的!”

    再说到“个人”两个字的时候,何广特意强调了一些。

    马力强顿时开心了几分:

    “好,好好……”

    能把公权当成人情,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了!

〇三五章 过年

    放下电话,何广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冷冰。

    人情,人情个屁!

    把本来就该我的挪用,要我亲自打电话才给我,好要我欠你人情,做梦去吧!

    对于这种机关国企的老作风,何广熟悉得很,也讨厌之极。

    要不是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点,他早就把这些人统统扫地出门了!

    拨通了章晴的电话:

    “他应该会很快打过去,但你还是要盯劳一点!”

    “真的?!”

    章晴又惊又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财务部的那些人,一个个大老爷一样,明明是我们挣的钱,问他们要的时候,反而像是施舍给我们一样。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呀?”

    “怎么说的?”

    何广冷哼几声道:

    “我告诉他,要是敢扣我这笔钱,就是跟我作对,跟我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让他好好回忆一下!”

    “啊!?这样好么?”

    章晴愣了,好一会才吭吭吭哧地说道:

    “财务的人,可是不好得罪的!”

    “你怕什么,有我给你当后盾,看谁敢为难我们!下次去他们那要钱的时候,理直气壮一点。”

    何广冷哼一声道:

    “要让他们明白,所有的利润都是我们业务员创造的,不是说从他手上过一下,就变成了他们的了,我们更不是求他们……”

    不是喜欢当恶人,但这种事情,他不能总去找尤明峰,那样的话,他就完全变成了尤明峰的附庸了。

    这些个非业务部门的人,是非常势利眼的,不在他们心里树立威信,以后的事情有得他烦的。

    财务部,辛峰看到马力强刚刚发来的单子,顿时愣了,赶忙敲开了马力强的办公室:

    “马经理,何经理的那笔款子……”

    “付吧……”

    马力强知道他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就挥了挥手道。

    “那可是800万,付出去的话,我们账上的钱就不够了!”

    “钱颂理那个款子,先等等吧!”

    “啊?”

    辛峰愣了:

    “钱经理催过好多次了,这…这…”

    “催有什么用,公司的钱都是有安排的,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要通盘考虑!”

    不等他说完,马力强就不高兴地说道:

    “去吧!以后何总监的单子,尤其是拜尔的那个,直接付掉,不要拖!”

    “好吧!”

    答应了一声,辛峰走了出去,肚子里却是一团雾水,不知道为什么马力强前后变化这么大。

    但有一点,他已经明白了,何广的能力远大于老好人熊颂理,甚至远大于其他部门的经理,这是毋庸置疑的。

    ……

    没多久,章晴就兴高采烈地冲进了何广的办公室:

    “广哥,你真是神了,你猜怎么着,那笔款已经付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其他小单子的钱,也都付了,没有付的,也都给出了时间限制。”

    末了,她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而且,现在财务部的人对我很客气,看到我上去了,也不是那么一副债主的冷脸了。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财务部的人也是会笑的……”

    她这话有趣,何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该盯紧的还是要盯劳。现在我们的财务基本上都是你在负责,到时候额外给你一个大红包!”

    “好的,谢谢广哥!”

    章晴美滋滋地出去了。

    谁不愿意跟着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领导,要是这个领导还帅气大方,那就真的完美了,干活不要钱都行!

    弄完大事,想了想,何广拨通了米初夏的电话:

    “我的亲亲小honey,在干什么呢?”

    “工作呢,何先生,有什么指示么?”

    “快过年了,今晚能不能赏脸逛下老凤祥呀!我想看看,他们家的金器够不够档次,能不能配得上我家亲亲小honey?”

    “咦,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何先生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呀?”

    女人的直觉就是灵敏的可怕,何广只觉得背上有股白毛汗,嘴上却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这么老实的人!我是看过年了,某人的身上却没几件新东西,要是她狗咬吕洞宾,那我就算了啊!”

    “切,好吧,那就给你个机会!”

    甜甜地啐了一口,米初夏喜滋滋地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何广却是暗暗叹气,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什么都没做,肯定没做!

    我反正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喝了那么多酒,肯定硬不起来的,怎么可能干坏事,不可能的!

    她们两个和我睡在一起,难倒我还能一炮双响,不可能的,肯定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地睡到了一张床上!

    ……

    夜晚,何广开着车子到了人民银行门口,却发现李青青和丁明业也来了,李青青正在爆锤丁明业,一边骂道:

    “好你的丁明业,是不是觉得已经领证了,我对你没办法了,就准备对我不好了!”

    “没…哪有的事?”

    “那为什么何广知道主动给米初夏买礼物,你不知道?”

    “不是,我…这不是预算不够么?”

    “滚,你给我滚!!!”

    李青青还要骂,何广已经上来,一把搂着丁明业说道:

    “丁明业做的对呀!已经上钩的鱼了,难道还要喂饵吗?”

    “你…”

    李青青被何广气的不行,转身抓住米初夏的胳膊,一边摇一边说道:

    “夏夏,管管你们家何广,丁明业就是被他教坏的!”

    没理会他们的战争,米初夏笑嘻嘻地挽着何广的手,幸福地把头靠在何广肩膀上。

    “切,你这个坏夏夏,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好朋友了!”

    李青青嘟囔了几声,一把抓过畏畏缩缩的丁明业,学着米初夏的样,也把头歪在了丁明业身上。

    丁明业哭笑一声,挽着女朋友,不,现在已经是老婆了,一起坐上了何广的车,往九百商厦开去。

    哪里正在搞过年大庆店,折扣力度大,吃饭购物游乐一条龙,离西湖也近。

    来到“老凤祥”金店,四个人自然地分开,分别逛了起来。

    逛了一圈,米初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她不是那种爱好虚荣的女孩,不希望男朋友破费。

〇三七章 好像有点不对劲

    “天哪,先生,您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主持人不敢置信地尖叫起来。

    何广在心里暗骂,嘴上却急急地否认道:

    “不是我的,这是我朋友的抽奖券!”

    一边说着,一边还冲不远处正满脸不敢相信,捂住自己嘴巴的李青青挥了挥手。

    “黑幕,肯定有黑幕!”

    “这才抽了几次奖,就抽中了特等奖!不可能吧?”

    “那人是何广,那个亿万锦鲤!”

    “这是九百商厦联合何广,做得一场秀么?”

    “看吧,九百商厦马上就要反悔了!”

    ……

    台下,在片刻的不可置信后,各种议论声纷纷而起,相信的几乎没有。

    有认识何广的,更是质疑到极点。

    而不远处,几个一身西装九百商厦高管正急匆匆地走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是喜悦,而是一脸的凝重和不敢置信!

    何广心中一凛,一股和银泰中奖事完全不同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有点不对劲幕。

    下一刻,他快速从不敢置信中清醒过来。

    抽奖活动年年有,但最后,中奖方和抽奖方闹得不可开交的,也比比皆是。

    现在的他,最担心的就是九百商厦耍滑头,不认账。

    李青青已经满脸机动地冲过来,要是最后被人说是空欢喜一场,她不得失望透顶了。

    没中就算了,既然中了,这个特等奖他就绝不可能放手。

    拿出手机,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陈权。

    自从聘用他为自己的私人律师后,何广都形成习惯了,有事第一时间就找律师。

    “陈律师,我在九百商厦抽中了一个特等奖,3万块人民币!啊不,不是我,是我帮我朋友抽中的!”

    “真的,你…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陈权感觉自己在做梦,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别看天天有人中彩票大奖,那是建立在庞大的购买人群上的。

    而抽奖?

    除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报道,见不到真姓名的报道,什么时候见到过真人中大奖!

    而何广,这已经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

    一而再、再而三,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这种频率也是在是有点吓人了!

    再三跟陈权保证,不是开玩笑,何广继续低声道:

    “你能不能来一趟,他们好像有点不大愿意人。我担心会出什么纰漏,抽奖这种事…你知道的!”

    “好的,我马上来,九百商厦在这方面的名声和不大好!”

    不愧是律师,陈权只是惊讶了一会会,就很快冷静了下来,快速嘱咐他道:

    “把所有能拿到的活动宣传册、记录全部收好,让你的朋友发些朋友圈,现场有记者么……”

    还好,九百商厦为了把活动搞得像模像样,还真的请了记者,还有公证员。

    只不过,跟一般的活动,公证员处于核心地位不一样,他们请的那几个公证员都站在一边的角落里。

    要不是陈权提醒,何广都注意不到,不过,只要有就行。

    想到这里,何广四下一看:

    李青青和丁明业已经冲到了台上,搂在一起尖叫不停,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再看米初夏,她也正看着何广,眼神中的顾虑,竟然跟何广一模一样。

    在她这种受过训练的人眼中,能通过人的本能表情和下意识的动作,推断出很多东西。

    看到九百商厦人的态度,她就觉得不大好!

    拍了拍她后背,向几个不知所措的公证员一努嘴,米初夏瞬间明白了何广的意思,往那边走去。

    而何广自己,则主动走向那几个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的记者。

    “你好,何广先生,你对这次的活动有什么感想么?”

    不知道那个小新媒体的记者问道。

    “感觉很好,为我的朋友高兴,也特备感谢九百商厦,给了我们一个这样的机会!”

    “是么,那您以后还会来这里么?”

    “一定要来,能有这种幸运的地方,来一次怎么够呢?九百商厦的经营者,的确是最了解消费者的经营者!”

    趁着那几个九百商厦高管还没有来,何广逮着九百商厦一顿猛夸。

    现在夸得越狠,对方以后翻脸不认人的代价就越大。

    ……

    “那您怎么解释这一切呢?那么多张奖券,您一次就抽中了?”

    有观众受不了记者这种不温不火的问话,开始冲何广开火,就差直接说他和主持人勾结了!

    “因为我亿元锦鲤的属性吧!”

    何广直接给了一个终极答案,一拨人听了都直翻白眼。

    这话太豪,要是一般人说出来,肯定要被直接打脸,但从何广这个亿元锦鲤的嘴里说出来,却似乎又有了那么几分可信度。

    就在大家将信将疑的时候,何广往几位公证员那边示意了一下,大声道:

    “有公证员的见证,整个抽奖过程也在高清摄像头的监控之下,没有任何作假的空间,请大家相信九百商厦,相信我……”

    把公证员和自己绑到一起,尽量增加这次活动的官方属性,可以最大限度地打消大家的疑虑。

    虽然现在是阴谋论的时代,但不管什么时候,官方的身份永远能争取一些信任度。

    人们一旦相信了某件东西,那些试图破坏这种信任的人,就会是他们的敌人。

    这时候的何广,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尽量将自己和大众绑在一起,希望九百商厦投鼠忌器。

    这时,米初夏轻咳了几声,扬了扬手中的宣传册。

    何广大喜,赶忙走了过去,和她并列在公证员左右,让李青青和丁明业分别拿着小票和奖券,又把文件、戒指、宣传册等东西高高举起,任由大家拍照。

    不知所以然的观众还以为,这是公证员宣布这次活动有效,尖叫声此起彼伏,闪光灯瞬间连成了一片。

    “快点。”

    走过来的中年人脸色大变,急匆匆地叫了一声。

    其他人瞬间加快了脚步,急速冲上,几个人走向抽奖箱和主持人,将抽奖箱和主持人围住。

    出现这种意外,主持人做手脚,和外人勾结的可能性最大。

    还有几个挡在何广的前面,挡住了台下观众的视线。

〇三八章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领头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何广,一句话都没说,但挺立的身躯中,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涌出。

    执掌这么大的商城,中年人身上自然有股上位者的威严,他相信在自己的威压下,即使是亿元锦鲤,也必然要露出破绽。

    九百商厦这次活动倒不准备搞鬼,否则,他就不会邀请公证员和媒体了。

    这种活动日,他们一天的营业额就有两三个亿,区区一个特等奖,几万块钱,家大业大的九百商厦还真不放在心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任人愚弄,允许内外勾结。

    商场、超市的各种活动,本来是商业腐败的高发区,一听到有人这么快抽走特等奖,中年人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鬼。

    实际上,就算没有人捣鬼,这个活动进行到这里,也有点举办不下去了。

    抽奖本身就是一场作秀,用一个看似价值极高,其实虚无缥缈的奖品,吊着大家的胃口,鼓动大家盲目购物。

    奖品在其次,购物才是他们活动的根本目的。

    但活动开始的第一天,最大的奖项就被人抽走,刺激大家消费的动力就没了,活动还怎么办下去。

    所以,中年人已经在心里准备,怎么合适地暂时结束活动,或者改变活动方式了!

    但在那之前,他要先把那件万块钱拿回来。

    但有一点他相差了,何广的确年轻,但却并不是除了亿元锦鲤这个称呼外,一无是处的普通人。

    他是杭保最年轻的部门总监,百来号人看到他都得低头问好,他还是杭州十大杰出青年,受过常委借鉴。

    他还亲手将几个人送进监狱,和穷凶恶极的持枪罪犯面对面硬钢。

    相比他们,中年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迎着中年人的目光,他毫无畏惧地跟他对视着,没有半点退缩。

    中年人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难道是真的,又或者这个亿万锦鲤其实是个骗场老手,可以无惧自己的压力。

    从这点就能看出,梁学栋的水平也就是一般般,他知道何广的名字,也看过关于何广的新闻,却从没有放在心上。

    或者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将何广身上的种种特征连成一体,和眼前的活生生的人联系到一起,形成一个立体印象。

    他更没有想到,十大杰出青年这个称号中包含的意义!

    他只是遵循本能的意识,认为何广造假,而就此限定在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没有跳出自己个自己定下的巢窠。

    他还在思索,身为这场活动的策划者和具体经手人,殷华杰却忍不住了,阴沉着嗓子,对何广说道:

    “何先生,请给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在他的预想中,这场活动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抽奖的套路其实都差不度,如果不是纯粹造假的话,就是通过各种手段,降低中奖的几率,减少中奖的可能。

    他的这个活动,是在计算了营业额、客流量、人均消费的基础上设置的,个体中二等奖以上的几率极低,而特等奖,几率还不到万分之一。

    所有抽奖人合起来,抽中特等奖的概率都不到一半,也就是说,理论上,特等奖根本不可能被抽中、被抽走。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活动才开始,特等奖就消失不见了。

    显然,他的概率论没有学到家,几率再小,也不是不可能。

    在他看来,如果是有人内外勾结,他的责任还能推脱,如果纯粹是意外,是他计算失误,那他在九百商厦的日子就到头了。

    所以,在场的人中,就属他最急。

    他的心里,也早就先入为主地,把何广的中奖视为有猫腻了。

    他这一副对待犯人的口吻,瞬间让何广的警惕又浓了几分。

    根本不理会他,何广用力一挤,带着米初夏挤出了他们的包围圈,走到记者面前,继续让他们拍照。

    大庭广众之下,殷华杰也不能用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

    “何先生,我怀疑你使用了某种违法的手段,获得了这张奖券。

    请立即交出这张奖券,跟我们说明情况,否则,我将报警处理!

    特等奖三万多元,已经足以入刑了,你可不要玩火!”

    何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勃然大怒——九百商厦果然想反悔。

    可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堂堂亿元锦鲤、杭州十大杰出青年,国企部门总监,用得着为了你们这区区三万块钱,来弄手段么?

    于是他故意大声道:

    “您说什么,这次活动有违法的问题?

    请问是什么问题!

    公证处的问题吗?

    九百商厦的问题吗?

    还是主持人的问题?”

    何广的声音非常大,基本就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在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青青和丁明业脸色一变,立即从狂喜中清醒了过来,急匆匆地挤到了何广身边。

    一脸警惕地看着九百商厦那批人,生怕他们会打什么歪主意。

    李青青更是半抱着米初夏,把奖券拢在怀里,似乎在防范他们硬抢一样。

    那些记者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九百商厦事先没打过招呼呀!

    他们是九百商厦请来的,当然不会站到九百商厦的对立面,默默地收起摄像机,不再拍了。

    但其他的消费者可不管这么多,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几乎要冲到九百商厦人面前了,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一样崩了出来:

    “能说明一下,具体存在什么违法问题?”

    “是何广和主持人勾结么?”

    “九百商厦是要否认这次活动么?”

    “你们是认为亿元锦鲤贪图你们这三万块钱么?”

    ……

    正在被询问的主持人瞬间炸毛了,被几个九百商厦的人围在一边,用质疑的语气反复询问,他已经一肚子气。

    现在更是被直接被污蔑,那还了得!

    要是还不出声,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他可不是九百商厦的人,也没有记者那些顾忌,一把跳起来,抓着话筒大声说道:

    “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何广,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〇三九章 对抗

    说完,不等九百商厦那些人回话,主持人芒野风又大声冲殷华杰吼道:

    “殷华杰,这种原始抽奖方式本来就是不可控的,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我让你用电脑抽奖,你非不用,出了意外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想都别想!”

    盲野风是吃主持人这口饭的,要是坏了名声,谁还敢请他。

    这一声喊,吃瓜群众更兴奋了,直接开始叫了起来:

    “奸商!”

    “你们是要耍赖么?”

    “原来是真噱头、假抽奖!退款!”

    ……

    这年头,每个人都有一颗“出位”的心,不等九百商厦方面解释,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拿起手机,拍照、录音、录像。

    有的甚至已经在发朋友圈、抖音之类得了。

    “商家虚假宣传,引诱无辜消费者!”

    “商业道德何时才能提高,九百商厦竟然为了3万元,欺骗三万消费者!”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为了区区三万元,竟然有人不要脸!”

    ······

    管他真假、虚实、对错,先给事情下个定论,为自己占个位置,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判,这才是新时代有志于媒体的人的态度。

    大家一边发着自媒体,一边大声质问着九百商厦。

    如果是普通人,这么点事,不一定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但亿万锦鲤何广只带流量属性,大家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

    看着不断往前挤的人群,中年人急得满头大汗,要是出了踩踏事件或者热搜事件,他就完蛋了。

    狠狠瞪了殷华杰一眼,他大声喊道:

    “请大家相信我,九百商厦这次活动没有任何暗箱操作,所有抽到的奖项都是算数的,只是有一些交接手续,需要跟何广先生确认下。”

    说完,他一边指挥保安维持秩序,一边对何广低声道:

    “何先生,这里人太多,大家有些激动。您看,要不我们先去办公室,处理一下您领奖的手续。”

    要是他之前就这么说,何广肯定屁颠屁颠地去了,准备领奖,但现在么?

    再去他就是傻子!

    何广都能料到,被他们请到后台会发生什么。

    无非就是奖券弄错了、主持人操作失误等等借口,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你抽中的那辆车不能归你,不算数。

    你要是不依不饶,最多给你点其他补偿,小礼品、购物券什么的!

    面对九百商厦庞大的体量和影响力,即使身为亿万锦鲤,何广也处于绝对的劣势。

    一旦不在公众的视野之下,势单力薄的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哪里都一样。

    何广淡淡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现在大家这么激动,我却转身就走,那也太不负责任了!没有弄清楚之前,我绝不离开这里半步!”

    说完,他上前几步,逼开九百商厦的几人,大声说道:

    “大家不要担心,九百商厦是负责人的公司,不会不认账的……

    这次中奖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帮忙抽奖而已。

    另外,我的律师马上到……”

    一听何广喊了律师过来,练志飞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法善了。

    没兴趣听何广说了什么,他第一时间也让人喊法务部的人来。

    他没法公然否认这次抽奖,但要他直接承认也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律师的那张嘴了。

    ……

    “购买金银首饰,是不参加九百商厦各种活动的!要是买黄金也满500减360,那我们的黄金一个小时就会被抢光!”

    半个小时后,陈权、九百商厦的法务、公证员三方已经坐到了抽奖台上,开始唇枪舌战。

    九百商厦的法务第一个发力,要从根本上否认何广参加活动的合理性!。

    拿起一章抽奖宣传单,陈权呵呵笑道:

    “但你们并没有限制,购买金银首饰人的抽奖权,是不是?”

    转头看向公证员,陈权低声问道:

    “九百商厦的这次活动,有排除申明么,只要在九百商厦购物,就能抽奖,是不是?”

    “没有排除申明!”

    公证员肯定地回道。

    双方的利益冲突和公证员无关,他们只要自己的工作没错误就行,可不会帮着九百商厦对付何广。

    “这是不言自明的,我们的每次活动,珠宝区都是不参加的!”

    九百商厦的法务急了。

    “不是吧,这个、这个……你们的活动,都没有排除珠宝区!”

    陈权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他轻易忽悠,翻出以前九百商厦活动的各种照片、报道,把对方驳斥的哑口无言。

    而后,他又把拍好照片的登记名册拿出,指着上面何广的这一栏说道:

    “你看,我的当事人在抽奖前,明明白白地登记了购买物品——黄金戒指,你们并没有提出反对。而且……”

    说到这里,陈权划了划手机,翻到登记册的第一页:

    “你看,之前也有其他人是购买金银珠宝才参加抽奖的,但你们并没有提出异议……”

    ……

    眼看己方节节败退,殷华杰忍不住了,压低声音愤愤地说道:

    “何先生,你的朋友不过买了2000多的东西,就想提走3万的现金,你觉得这公平么,可能么?

    只要你愿意放弃这次抽奖,我们可以给你一万元的代金券补偿……”

    何广听了一愣。

    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我放着3万的现金不要,要那一万元代金券。

    而且,你既然是抽奖,就要给人家机会,否者,你干脆做满减活动好了,搞什么噱头抽奖。

    银泰也搞抽奖活动,几十万的奔驰车,说给就给了,你这几万块的现金被抽中,就好像死了爹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李青青却火了,她和丁明业从来没有中过这么大的奖?

    本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结果被对方这么一弄,好事却变成坏事了,简直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殷华杰这句话,把她彻底惹火了。

    她一把跳了起来,把一直在录音的手机开到外放,殷明华愤懑的声音顿时传遍全场。

    台下坐了好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顿时开始鼓噪起来。

〇四〇章 愤怒

    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连志飞在心里把殷华杰骂了个狗血喷头。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殷华杰显然没有把握其中的关键。

    他暗暗在心里打定了注意———过了今天,就让殷华杰滚蛋。

    一边仍然坚持道:

    “何先生,这个抽奖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所以需要你以及你的朋友配合调查,否则,我们绝不会兑换奖项……”

    何广已经被他弄得不耐烦了,对个人而言,3万块钱的确不算少了,但放到这么大一个商场身上,却只是一个小到可以忽略的数字。

    对方自己律师来,而且完全不占理的情况下,还要胡搅蛮缠,显然已经是不准备讲理了。

    “我哥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兑现奖项,并向我的朋友道歉!”

    何广的声音一下子低沉到了极点:

    “否则,我就会让你知道,你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看着何广猛然沉下来的脸庞和冷冰的话语,连志飞心里猛然一突,这种威严和架势,他只在极少数人身上见过。

    但那些人,每一个不是身居高位、手握权柄之人,何广这么一个区区年纪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威势呢?

    抱着万一的心理,连志飞依然坚持道:

    “小伙子,我掌控这么大一个商厦,可不是你眼中几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人物,所能撼动的,我劝你还是······”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何广已经拿出了手机,首先拨通了柳岸明的电话,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一遍。

    那头的柳岸明“嘿嘿”一笑,回了句“安了”,就挂断了电话。

    接着,何广又给方圆打了个电话,一听他把事情说完,方圆就哈哈大笑,笑嘻嘻地骂了句:

    “你这个小子,真是狗屎运护体了!

    不要跟他纠缠,把证据保留好,我会让他爬到你面前,求你收下这些钱的!”

    看到何广开始打电话,米初夏几个也反应了过来。

    论道势力本事,他们也不是可有可无、无关轻重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势力和能量。

    实际上,这里的四个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不算何广,米初夏是人民银行的科长,李青青是中国银行一个分行的副行长,丁明业工商银行一个小支行的副行长。

    说起来,他们四个人都不是无名之辈,在这个年纪的工作人员中,他们都算得上是精英人物。

    收到这种屈辱,三个人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打起电话来。

    连志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听到的,都是一些检查、断流、抽贷之类的话,一般的人,可没有这个能量和本领,甚至不知道这些名词。

    但他依旧强制镇定,只当这几个年纪轻轻的男女是哪里听来了一些名词拿来吓唬人的:

    “小年轻,我告诉你,别以为请了个律师,就当做现在是港剧了。

    真要打起官司来,我们是企业,有专门的法务部门和法务人员,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你耗下去。

    你们呢,能有多少时间和精力?还要不要回家过年了,要不要工作了?

    真要出事,搞不好你们工作都要丢······”

    他感觉自己这番话合情合理、恩威并施,但在四个年轻人耳里,却极为刺耳。

    他们哪一个不是单位之中的翘楚,同事眼中的精英,何曾受过这种蔑视和威胁。

    四个人都是冷冷一笑,没有再徒劳地争执什么,连陈权都不再说话了。

    对方的律师摆明了就是不讲理,完全就是想用法律手段耍流氓,耗死或者吓死几个年轻人。

    如果是普通人,这还真是大有机会的。

    别说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实际上,法律也是有成本的,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金钱成本。

    并且,这个成本还不是一成不变的,视对手的情况,这个成本会上下浮动,对手越强这个成本就越高。

    许多看起来明显不合理事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遇上有钱的流氓,一般人即使占理,也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人家能为了一百块钱,花上一万块钱跟人打官司,普通人哪里吃得消。

    九百商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一般人遇上这种流氓,多半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但陈权知道,他们惹上的人不是一个病猫,而是确确实实的猛虎,事情一旦闹大,倒霉的绝对只可能是九百商厦。

    “走吧,你们马上就会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严重!”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广冷哼一声,起身就准备离开,连志飞却不乐意了,一把挡在前面,大声道:

    “人可以走,奖券必须留下!”

    何广勃然大怒,慢腾腾地将奖券叠好收进口袋,猛然转身,一把掐住连志飞的脖子,往上一提再往小方桌上重重一按。

    “就你这样的废物,竟然他妈的想限制我人身自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考虑一次!”

    何广都有些压抑不住愤怒了,压抑着声音低声喝道。

    “砰”地一声,连志飞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人行钢铁侠,也还算壮实的他,在何广的手里,却像是几岁的儿童。

    感受着何广五指中强大到不可抗拒的力量,连志飞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莫非对方是某个隐藏的大佬,怎么自己竟然有种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

    “有话好好说,别动错,别动粗!”

    殷明华几个人也吓了一跳,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人,怎么一转眼就风格大变,成古惑仔了。

    “何广何广,别冲动!”

    “广哥,广哥,别冲动!”

    陈权、李青青几个也有点傻眼,不知道何广为什么会情绪失控,望着何广身上忽然冒出来的戾气,周边的人都有点傻眼,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敢上前。

    只有米初夏大概知道,杭保资金的情况,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何广的耐心了。

    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杭保身上,实在没精力和这些家伙胡搅蛮缠。

    米初夏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何广的胳膊,低声道:

    “honey,别因为这么点事动气,不值得!”

〇四一章 反应

    “你算什么东西,敢留我!”

    说话声中,何广猛一提手,把连志飞从桌子上拉了起来。

    钢铁一般的重手在他胸口上有力而隐忍地重重拍了下,指了指已经隐隐围过来的保安说道:

    “你大可试试看,看看你们大厦的这些保安能不能拦住我?”

    说话的同时,何广双眼中猛然冒出凌厉的杀意,横扫走过来的保安。

    有人说,见过血的人,或者手上有人命的人,身上有种一般人所没有的气势和威压。

    这句话的真假无法验证,实际上,生在在红旗之下的华夏人民,极少有人能沾血或者见人命。

    但此刻,九百商厦那几个围过来的保安,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这股威压。

    那是一种智慧生物在面对克星时,所自然诞生的恐惧。

    进化为人后,人类的动物本能已经消失殆尽,这种感知危险的第六感,是人类少数保有到如今的能力。

    这几个保安感觉自己就像是面对一只猛虎,何广双目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几步。

    远在几步外的保安都这样,近在咫尺的连志飞更是感同身受,何广并没有对他怎么样,但他却莫名地感觉,只要自己再违抗何广的意志,对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成年人都会本能地趋利避害,面对何广身上忽然冒出来的杀气,连志飞本能地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对方可能是混子,自己犯不着和这种人计较。

    ——那个兑奖券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自己不认,其实就是一张废纸。

    ——万一因为这么张破纸,对方和自己性命相拼,自己就太不划算了。

    ······

    各种想法的作用下,他嗫嚅了几句,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没有连志飞的命令,这些一个月拿2000块的保安,自然不会惹何广这种猛人。

    何广大模大样地从人群中横穿而过,米初夏几个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

    走出人群,何广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猛然转身,冷冷地盯了连志飞十秒钟,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而去。

    上了车,一键启动奔驰,“腾腾腾”的汽车发动机声,让四人间的沉默更显压抑。

    “广哥,要不算了吧,为了······”

    丁明业第一个开口。

    他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3万块钱,说少也不少,但也不算很多。

    为了这么点钱,和九百商厦干起来,不说最后的输赢,其中牵扯到的事情、精力就让很多人无法承受。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即使丁明业已经不算绝对的弱者,但在面对九百商厦的时候,也会本能地退缩。

    连志飞的流氓策略,已经在丁明业身上初见成效了。

    “凭什么,明明是我们占理,凭什么要让他们!?”

    李青青却坚决反对,在扞卫自己利益的时候,女人远比男人要坚决、要果断。

    “可是·······”

    丁明业还要反击,何广却抬手阻止了他。

    “这件事必须要解决,否者,我这个年过得都不会通达。”

〇四八章 种蛋

    何山疼的山呲牙咧嘴,使劲挣扎,但还没发育的五年级小男生,怎么可能是高三老男人的对手,毫无悬念地被何广轻松镇压了。

    眼看反抗不得,何山也就不再挣扎,只抬起头,用他那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直愣愣看着何广。

    加上他白皙细腻的脸庞,就这副凄婉哀怨的可怜样,他就不知道骗了多人,逃脱了多少次惩罚。

    何广本来还在心里哼哼:小样,哥还不知道你,别来这套!

    可半晌之后,何山始终不嗔不怒,像个泥娃娃一样任由何广搓圆揉扁。

    何广忽然觉得,那股软绵绵触感似乎也没那么有意思了,不自觉地放开了何山,而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恼怒地一跺脚:

    “晕,又被这小子骗过去了!”

    何广心里那个不爽,懒得再动手,而是居高临下地瞪着何山,直捣黄龙地大声喝道:

    “说,呆子,到底咋回事,你又…双…叒…叕…干啥好事了?”

    “没…没…没啥事?”

    何山扭动着白胖白胖、蚕宝宝一样的身子,黑漆漆的眼珠到处乱瞟,就是不愿意回答。

    他就这股硬撑到底的呆劲,不死到临头绝对不说实话。

    “咋回事,老三,你来说?我们老何家的蚕宝宝又闯啥祸了?”

    知道从何山那问不出什么,何广也就不再白费劲,扭头问正大口大口喘气的何火。

    “他…他…他把四叔的种蛋给吃掉了!”

    种蛋是能孵出幼禽的蛋,比普通的蛋贵,但比幼禽要便宜。

    何山的老爸是个农林牧能手,种田、栽树、养殖无一不能,前阵子他忽然起了心思要养鹅,盖了几间土房弄了个小养殖场。

    小本经营,舍不得买幼禽,就买回来些种蛋,准备自己孵。

    何火的话让何广愣住了,脑子转了一会,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何山这家伙从小嘴馋,但何广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把注意打到种蛋上去了。

    沉默半晌,他忽然抬手,“啪”地一声在何山的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你小子,就知道吃独食,都不知道叫我一下!”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疑惑地说道:

    “不就吃几个蛋而已嘛,就算是种蛋,也不是多大事,值得四叔发这么大火?”

    “不是…不是几个!”

    何火结巴地回道,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只要不是拿去砸石头?就算他胖点,又能吃多少个?”

    用力拧住何山的脸蛋,何广怪笑着说道:

    “老实交代,你到底吃多少个,味道怎么样?我听说种蛋特别有营养,难怪你小子能长得这么好!”

    “一…一…一百多个!”何山噗嗤噗嗤地低声说道。

    “什么?”

    何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百多个!你老爹上星期才把种蛋买回来,这才…六七天的功夫,你能吃一百多个!一天二十几个,怎么可能?你属猪呀!”

    何广惊呆了,那可是鹅蛋,不是鸡蛋!

    一个鹅蛋有半大小子的拳头那么大,能顶四五个鸡蛋,猪一天也吃不了二十几个吧!

    “你这肉,你这肉……”

    何广在何山的脸上一顿乱捏: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老何家都黑瘦黑瘦的,唯独你是个白胖小子了,你这简直是蛋白堆起来的嘛!”

    “他,他…他不是都吃了!”

    何火终于缓过劲来,一口气说道:

    “他拿到学校卖了好多,昨天和我一起去县城买了两套一样的运动衣,一套自己穿,一套送给了隔壁队里的陈杏梅!

    人家大人今天把买衣服的钱送了过来,四叔才知道。”

    “啊…还…还有这种操作!”

    何广张大嘴巴合不起来,又给了何山一巴掌:

    “你小子才几岁呀,就想着找女朋友了,还送衣服?你老哥我都没送过女孩子衣服,你他喵地…你他喵地…”

    何广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边上的何林、何火也齐齐失声,三个人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给何山举大拇指。

    “牛,你牛,你牛逼大了!”

    看着何山那憨憨木木,看似呆傻、实则精明的鬼样,何广只能自叹不如。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眉头一皱冲何火喝道:

    “你就这么跟他一起瞎搞,你没有脑子么?不知道拦着他吗?”

    “我哪知道他的钱是这么来的,他跟我说是他攒的呀!”

    何火欲哭无泪:

    “为这事,我老爸已经捶过我了,我真是冤死了!”

    “说,你小子,你到底怎么弄得,怎么骗过你老爹老娘的?教教哥几个!”

    狠狠拧住何山的脸蛋,何广恶狠狠地说道:

    “你要是老实交代,待会你老爹来,我们就保着你,要是还藏着掖着,想吃独食,就任由你老爹揍死你啊!”

    虽然恼怒于这家伙乱来,但何广的内心还是非常羡慕的:

    这小子,蔫坏蔫坏的,弄掉一半的鹅蛋还不被他爸妈发现,太神了!

    何广敢肯定,要不是女孩子的爸妈把钱送上门,四叔四婶肯定还被蒙在鼓里,最后多半会被这小子糊弄过去。

    所以,相比于解决何山的困境,何广更热切的想法,是学会他糊弄爸妈的本事。

    一边的何林、何火也连连点头,心有戚戚、深有同感。

    哪个和爸妈斗智斗勇的孩子,不希望自己有何山这本事呢?

    何山依旧是那副可怜样,好一会才吭哧吭哧地说道:

    “我爸…这几天在外面,昨天才回来。我妈忙着田地、果园里,就叫我看着养殖场!陈杏梅跟我说运动服很好看,我就…就…

    我想着,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就说是…是黄鼠狼偷走了…”

    听了他的话,几人仰天长叹:

    何山这般弄法,别人学不来,自己家爸妈可不是四叔四婶,可没那么好骗……

    何广能理解四婶,农村的孩子嘛,放学回家都是要做些家务的。

    四婶肯定是想着小鹅还没孵出来,养殖场里也没多少事,就让何山顺便照看下。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属猪的,让他照看养殖场,简直是让狐狸照顾鸡、猫照顾鱼、老鼠照顾大米……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办呢?

〇四九章 一家子

    蛋——何山已经吃掉了,钱——几个人是没有的……

    “短命的混蛋,你给我站住,老子今天要挖个坑把你给埋了!”

    没等何广想明白,一声暴喝就传了过来,下一刻,一个黑瘦的身影往这边猛冲过来,那是何山的老爸何秋收。

    大多数时候,何山都是何秋收的心头肉,五年级快百来斤了人了,何秋收依然不时何把他抱在怀里,“儿呀亲呀”地叫个不停。

    但今天,何秋收是真怒了。

    他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一边狰狞地咆哮着,一边挥舞着一根吓死人的木棒,足有何广胳膊粗,直奔何山而来。

    这架势,一棒子打死何山都有可能。

    何广赶忙上前,二八大杠往前一推,挡住了何秋收的势头:

    “诶,这个…这个…三叔,别生气、别生气。

    那个…那个…蛋也…也没白吃,肉还是长在何山身上的嘛!”

    这话一出,何林、何火满头是汗:

    这哪是劝人,这是火上浇油吧!

    何秋收果然更加愤怒了,双眼通红地盯着何广,狂躁地怒吼着:

    “闪开,何广,不然我连你一起揍!今天不打断他的腿,我是他儿子!”

    说罢,他不管不顾还要往前冲,何广一发力,把二八大杠往前一顶,两人就隔着自行车较起劲来。

    论力气,何广当然比不过何秋收,但何秋收跑了好远的路,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何广。

    弄了半天,半点进展都没有,何秋收愤怒地大吼了一声,把车子一甩,绕过何广,从另外一个方向冲向何山。

    拎着二八大杠,何广跟不上他,只能急急地叫了声:

    “老五!”

    何林灵活地往前一窜,学着何广把自行车往前一推,又挡住了何秋收。

    何秋收再转弯,又遇上了何火,就在他俩推攘的时候,何广一把扔下二八大杠,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何秋收。

    何林、何火一拥而上,压手的压手,按脚的按脚,一起发力,先把那根吓人的木棍给夺了下来。

    何秋收依然暴跳如雷,一脚飞出,呆立一旁、木偶一样的何山顺势往后一摔,竟然跌了个四脚朝天。

    何广看呆了:

    你们这是在唱戏么?就那么轻飘飘的一脚,你这百八十斤的肉墩,晃都不会晃吧,竟然能摔成这样?

    何秋收似乎没有发现这点,竟然有几分舍不得之色,但很快又沉下脸大声骂着:

    “小兔崽子,你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呀?

    你吃就吃吧,为什么要拿去卖?

    你卖几个也算了吧,为什么还要挑来拣去?

    种蛋能翻来翻去么,被你这么一弄,剩下的蛋都要坏了!

    一共三百多个鹅蛋,千来块钱,全被你给糟蹋了!

    几千块钱,你知道嘛,你个败家子!”

    何秋收还在痛骂何山,但何广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其实已经过去了。

    见多了,大家都有经验了,只要挺过何秋收第一个愤怒的高潮,何山就基本不会有事。

    就算何秋收依旧余怒未消,只要何山一哭,他老娘一嚎,边上人再劝说一下,多大事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别问何广为什么这么肯定,只要见过何山一家子的人,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许多第一次看到何山的人,都会打趣他是何秋收夫妻两捡来的。

    黑瘦矮小的爸爸和黑瘦纤细的母亲,怎么能生出这么白胖软糯的儿子?

    基因突变是做不到这点的,唯有溺爱与迁就,才能创就这种人间奇迹!

    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最后都能获得父母原谅。

    果不其然,片刻后:

    “啊啊啊啊…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猛然响起,好像惊雷开天辟地,又像是洪水破山而出,吓得何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好避免自己的耳朵被震聋了。

    原来,就在何广几人和何秋收僵持的这一会,何山终于憋足了气,施展开了他无往不利的求饶大法——

    哭!!!

    他头颅九十度高仰,大张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宽厚的身子连连抖动着,将巨大的肺活量全部释放。

    哭得那个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山尖都在颤抖了。

    不仅仅是哭,嚎啕大哭的同何,他还挪动着肥呼呼的身体,连滚带爬地上前,牢牢地抱着了何秋收的大腿。

    何广心里一乐:

    好小子,这下你安全了,你爹可变不出第三条腿来踹你。

    “何秋收,你个混蛋,你把我的儿怎么了?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下一刻,又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响起,一个披头散发、比何秋收还要高半个头的身影,一头撞进了何秋收的怀里。

    何山的救星——他的老娘孙秋菊来了!

    孙秋菊哭嚎着,一边捶打着自己,一边使劲在何秋收的身上抓挠,间隙还惨声嚎叫着:

    “我不活了呀,我不活了呀,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干脆把我娘俩一起打死算了!”

    这凄厉的声音,没看到原委的人,还以为是她被揍了。

    何秋收被她推攘得连连后退,却不敢反抗,只能一手抱着痛哭的老婆,一手抱着痛哭的儿子,任由他们挂在自己的身上,表情也由愤怒变成了不舍。

    孙秋菊一到,一切搞定。

    何广三人默契地放开手,站到一边,静静等待三人把情绪发泄完毕。

    “哎呀,哭得这么厉害,四娃肯定下狠手了,山儿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死老头子,你倒是快点呀!”

    这何,山坳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焦急的苍老女声。

    “能出什么事!”一个苍老的男声不急不慢地说道:

    “四娃他堂客不是赶过去了么?有她在你还担心什么!”

    堂客就是老婆,是山里人对妻子的独有称呼。

    “哎呀,你个老头子,懒得跟你说!老四,你快点过去看看,别让你弟犯浑伤到山儿!”

    女声依旧焦急无比。

    “哎呀,妈,你也真是,急什么呢?有孙秋菊在,何山要是破了点油皮都算我输,好不好!”

    一个中年男声不耐烦地说道。

〇五〇章 三代人

    “妈,你也太偏心眼了,都是孙子!老四还没碰何山一下呢,你就上火着急地拦着,让那小子跑了。

    何火呢,挨了好几下,也没见你说什么!”

    那个声音抱怨道。

    不过,即使是刻意压低声音抱怨,他的嗓门依然很大,即使隔着好几座山,何广也能听见。

    “那能比么?他们差多少,何火多大,何山才多大?”女声理直气壮地说道。

    “差多少?不就差了两岁么!”男声不忿地低声嘟囔着。

    “爷爷、奶奶、四叔,我们在这。”

    何广高叫了一声,急赶几步,搀着两个走一步颤三步的老人,跟在一个中年壮汉之后走了过来。

    壮汉是何林、何火的老爸何冬藏,何广的四叔,两个老人家是何广的爷爷奶奶——何礼和方漱玉。

    何广边走边关心地问道:

    “这么远的路,您二老怎么来了,身子骨吃得消么?”

    “我们为什么来?还不是因为你那个不听话的爸爸!”

    满脸皱纹但依旧耳清目明的方漱玉怒气冲冲地说道:

    “叫他来看一下,拦着点三娃,他竟然装着没听见,不只有我们亲自来么?”

    何广听了,呵呵一笑一言不发,却悄然放开了奶奶,两只手都扶着了爷爷。

    这时间从来没有完全的公平,即使对自己的子女,做父母的也没法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

    老话说的好,爷疼长子,娘怜幺孙,一点没错。

    五个儿子中,何礼偏爱老大何春种一些,但总体还能保持公正。

    何广学习又好,也比较受疼爱,他跟这个颇有学识的爷爷也比较亲切。

    而四个孙子中,方漱玉却是毫无疑问地最爱何山,连带着其他几个儿子、孙子都有些不受待见。

    何广不和快八十岁的老太太一般见识,却也没有跪舔的习惯,干脆来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您爱干啥干啥去吧!

    老远看到跪在地上的何山,老太太立即老泪纵横,老腿也不哆嗦了,颤巍巍地疾跑几步,上去就是一推何秋收:

    “是不是你亲生的呀,啊?!他才多大,你也下得去手?”

    又急又气的老太太动作很大,挥舞的双手不小心掠过何秋收的脸颊,“刺啦”一声,就划出了一道血痕,但老太太却完全没发现,满脑子的心思都在何山身上。

    脸上又挨了一下的何秋收满肚子愤懑,却不知道怎么和这两个女人分说:

    除了不轻不重地踹了何山一脚,他碰都没碰到何山呢,反而是自己先后挨了老婆和老娘好几下,身上、脸上都火辣辣的。

    知道婆婆是关心自己的儿子,但看着老公脸上那道显眼的红痕,孙秋菊的心里还是非常不高兴:

    你凭什么打我老公呀,你是他娘也不行!

    她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咳嗽——何冬藏已经站在了方漱玉的背后,脸上冷冰冰的,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样。

    孙秋菊心中一突,赶忙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这个四叔可不好惹。

    方漱玉完全没发现四儿子和三儿媳的交锋,所有的心思都在何山的身上。

    把何山圆滚滚的大脑袋紧紧抱在怀里,她泪水涟涟地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我的乖孙,奶奶来了。

    不就吃了几个蛋么,奶奶我给你做主,这钱——我替你还了……”

    听了这话,何秋收气得连连跺脚、直翻白眼,这是钱的事么?

    孙秋菊倒是眼睛一亮。

    老太太依旧没理会其他人,一边安慰着何山,一边不理会他的反抗,不断在他身上摸索着,每检查一处都要问一声:

    “这里痛不痛,酸不酸?”

    最后,她的手停在了何山圆滚滚的小脸上,仔细看了看,大声问道:

    “你这脸怎么都有些青了,是不是你老子打得?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何山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发现何广正笑嘻嘻地瞪着自己。

    这是无声的警告,仿佛在说:

    小子,你要是敢说是我捏的,我一定给你好看!

    何山赶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仗着奶奶的宠爱和孙秋菊的护犊子劲,这个看似软糯的小子其实是何家一霸,没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

    虽然不敢直接怼长辈,但“吭哧吭哧”恶心人的事情从来不少,爷娘老子、叔伯婶婶谁都不怕,但他唯独不敢惹何广。

    其他人不想和两个女人一般见识,何广这个孙一辈可不管,该揍的时候一定会揍,绝对不手软。

    “好了好了,多大事,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回去了、回去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看着没完没了、哭哭啼啼的几个人,何礼很是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嘛!

    冲何林、何火几人一点头,手一甩,他转身就往回走,一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叹息道: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呀!”

    没理会还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何广呵呵一笑,一手握着车把,一手负责爷爷,慢慢地往回走:

    “爷爷,这次寒假补课结束了,昨天的成绩刚出来,这次我发挥蛮好的,还是第一……”

    “哦,是嘛,这很好,不过……”

    何广的那点套路和小心思,何礼清楚得很,他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地回道:

    “就是你小子说这种话的次数有点多诶,啥时候让我见到实锤?我也没啥别的要求,我死之前,你们这一代能出个大学生就行了!”

    ……

    “老六,你在学校怎么样?”

    这是何林在问何火。

    “还行吧,班里前五名左右,争取期末进前三!”

    何火的眼里闪烁着亮光,满是憧憬,一旁的他老子何冬藏咧着嘴无声地笑着,不顾何火的反抗,抬手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错不错,加油加油!”

    然后又对何林吼道:

    “学学你弟弟,都是一个爷娘老子生出来的,你弟弟年年前几名,你呢?

    每次都倒数,能不能给自己长长脸!”

    何林呵呵一笑,不理会自己老子的吼叫,只是鼓励地揉了揉何火的头发。

    虽然他自己不爱学习,却对弟弟成绩好非常欣慰。

〇五二章 何家

    对于何秋收的教育方式,身为教师的何夏长是非常看不惯的,但各家人有各家事,他也不好多管,只能在有时是出言讥讽两句,希望这个三弟能警醒。

    可惜,他这番苦心是注定要失望了。

    “老二!”

    “他二伯!”

    “老爸!”

    方漱玉、孙秋菊、何广一连串的声音响起,都阻止不了这个人巴拉巴拉,眼看他还要继续,何礼双眼一瞪,大喝一声:

    “够了,先回家!”

    那人这才笑嘻嘻地不再继续,而是转身对何广喝道:

    “臭小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妈早就给你弄好了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

    这便是何广的老爸何夏长了。

    何广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几句,何夏长也没有在意,他只是本能地展示一下父亲的威严而已。

    何飞、何龙、何钟灵的爸爸何春种,何广的爸爸何夏长,何风、何山的老爸何秋收,何林、何火的老爸何冬藏,加上何毓秀、何秀外、何慧中姐妹的父亲的何四时。

    五个人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四时”,如果还有儿子,多半会叫五方,取自农村的俗语和重重美好的谚语。

    何家的取名就是这样,他们有一个奇特的规矩,没有传统的“字辈”,而是等同一辈分的孩子全部出生后,才一起确定最后的大名。

    据说,正是这种奇特的取名方法,才使得何家的姓氏和血脉得以延续,没有在战乱和灾难中断绝。

    何礼一辈一共五兄弟,他是老三,名字来源于董仲舒《举贤良对策》一文中的“仁义礼智信”。

    不过,那个时代混乱颠沛,五兄弟中只有何礼一人结婚生子,其他四个不是早亡、就是失踪,都没有后人留下。

    何礼夫妇一共有九个小孩——五男四女。

    五兄弟中何四时没有儿子,何家第三代只长大了七个男孩,名字就使用了“飞龙广厦、风林火山”这一说法。

    不过,每每想到这件事,何礼就有些遗憾。

    因为要等到所有的男孩出生后再一起取名,何广几个小时候是没有大名的,都是什么碳头、黑皮、山娃之类的乱叫。

    没上学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乱叫就乱加,贱名还好养活呢,但等到何广该上小学了,五叔何四时的孩子还在五婶李春松的肚子里,依旧没出生。

    这就没法等了,名字要写入学籍档案的,总不能写“何碳头”吧?

    没办法,何礼只好提前给孙一辈确定大名,选中了“飞龙广厦、风林火山”四个字,起名字的时候,何礼还万分不情愿:

    “要不是厦而提前没有,何家正好八个孙子,八八大发,那才是吉兆。即使是现在,完全可以再等几年,等再有了一个孙在在取名。

    这样逼我取名,不是乱了我何家几百年的规矩么!”

    还真被他言中,何四时先后生下三个孩子,都是女儿,何家孙一辈的男丁就此固定,没有再增加。

    从此,何礼一想到这个就怏怏不乐,认为这是对自己不遵从宗辈规则而受到的惩罚。

    道路在交谈中慢慢后退,长长的陡坡变得慢慢平缓。

    何礼夫妇已经有些气喘,对于两个快八十岁的老人言,这段路实在是太长、太陡了。

    何夏长三兄弟上前,想搀着两个老人,方漱玉欣慰地看了三兄弟一眼,欣然接受了,而何礼却坚决地摆摆手,拒绝了儿子们的好意。

    他喘息了几下,背着双手轻咳一声,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背影,倔强地独自往前走去。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一座小山将山路分成了两半,一左一右伸向不同的方向,仿佛通往两个世界。

    往左是望龙上湾村民的主要聚居地,右边则住着何家等人。

    望龙湾的村民大多姓冯,祖祖辈辈聚居于此,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望龙上下两湾就是他们聚居形成的。

    而何家,是后来迁徙而来的,到望龙湾还不到一百年。

    农村的生活清苦艰辛,大自然的每一样馈赠,对农人都有重要的作用。

    每时每刻都在温饱中挣扎的农村人,是很难保持谦让的高尚秉性的,这些自然的馈赠———水源、树木、石块等等,每一样都可能成为冲突的诱因。

    为了减少矛盾,何家没有和冯姓聚居在条件更好的左边,而是在右边的一个小山坳中独立居住。

    拐向右边,穿过一个豁口,世界陡然变得开阔。

    向南远眺,望龙下湾清晰入眼,鳞次栉比的房屋、田间地头的农人、哗哗流淌的河流莫不尽收眼底,再远还能看到省道上飞驰的车辆。

    而豁口之中,则是一个静谧的小山坳。

    三面的山峦像是两只张开的手臂,从北东西三面将这片平地环在其中,两排房屋坐北朝南当中而立,扎根在这片平地的正中间。

    一道溪流从更高的山林间流出,沿着山坳间盘旋,在两排房屋的左边绕了好几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池塘,再从池塘中溜出,沿着一路的梯田飞驰而下。

    两个小女孩正撅着屁股在池塘边抓鱼,看到何广的那一刹那,她们的眼睛陡然一亮。

    下一刻,清越的声音就传遍了山坳,在林梢和水面见来回流动。

    “哥哥,哥哥,哥哥回来咯!”

    鱼也不抓了,两个小家伙“哧溜哧溜”地爬上塘坝,绕过众人,笑着、叫着往何广扑来。

    何广双手一伸,挡着两个小家伙不让她们近身,嫌弃地看着她们满身满脸的污泥,皱着眉头说道:

    “咦,脏死了脏死了,一边去一边去!”

    两个小女孩却没有半点难为情,一人一只手,紧紧抱住何广的胳膊,连连跳着说道:

    “哥哥,哥哥,好哥哥,帅哥哥!”

    她们讨好地叫着,清澈的眼睛齐齐瞪着何广,满是祈求和期盼。

    何广无可奈何地啧啧嘴嘴,抽出手在两个小家伙的脑门上各弹一下,大人一样老气横秋地问道:

    “秀外、慧中,你们两个小家伙,这几天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惹爷爷生气?”

〇五三章 家

    “没有,没有,我每天都是作业做好了才去玩的!”

    三年级的何秀外抢着回答。

    “我,我…我也是、我也是!”

    才一年级的何慧中一听,刚忙抢过姐姐的话,一边说还一边不断点头,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样。

    “好吧好吧,都是听话的宝宝,必须奖励!”

    何广哈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包“唐僧肉”:

    “拿去吧!”

    “耶耶耶!大哥最好了,谢谢大哥!”

    两个小家伙抢一样地接过两包零食,谢过何广后也不理会其他人,飞奔着往房间跑去,准备藏起两包零食慢慢吃。

    随着他们跑动的步子,两个小辫上下甩动,像是两只飞腾的小鸟。

    他们是何广五叔何四时的两个小女儿,也是何家这一代最小的两个。

    何四时和李春松夫妇外出杭洲打工,两个女儿要上学,没法带在身边,只能把他们交给何礼夫妇照料。

    爷爷奶奶再好,也比不上亲生父母,两个小家伙不免有些孤单可怜。

    住在爷爷奶奶家,吃饱穿暖虽然没有问题,但零食肯定不要想了,而她们这个年纪,又是最馋的时候。

    因此,何广每次回家都会给她们带点小零食。

    这是她们灰色童年难得的几分色彩,也让何广成为她们最亲的人。

    越过池塘,又有两个大一些的女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冲何广轻轻叫唤了一声:

    “哥,你回来了。”

    这是何春种的小女儿何钟灵,何四时的大女儿何毓秀。

    何春种年龄大,有仗着在村里有人,竟然顶着计划生育的风,生下了三个孩子。

    在何家,除了他和何四时,在没有其他人了!

    何四时本来还想生个儿子的,但一连三个都是女儿,那时候的计划生育又非常严格,他最终绝了念想,不再生了。

    何钟灵跟何玉秀只差几个月,都读初一,又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比和她们的亲哥哥、亲妹妹还要亲!

    “哎,你们也回来了!”

    何广敷衍地回了一声。

    对于这两个大妹妹,何广反而没有对两个小妹妹亲切。

    女孩子长大了,心思都变得细腻、缜密,面对她们,何广这样的男孩子没来由地有些压力,反而没有在两个小妹妹那里放得开。

    看到几个孙女,何礼夫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话都没有多说,就慢慢踱着步子回屋歇息去了。

    并不是不爱四个孙女,他们是慈祥的,从没有虐待他们的行为,也尽自己所能地为她们创造各种机会。

    只是,农村几千年的老习惯,让他们不认为女孩能担负起家族的传承,让他们没法将家庭的希望和未来放在女孩子身上,

    这点从女孩子的名字上也能看出。

    四个女孩子的名字取自“钟灵毓秀、秀外慧中”一说,这是对她们的美好祝愿,但如果和何广几个的“飞龙广厦、风林火山”一比,就显得随意多了。

    并且,这已经是时代发展后的结果了,没有给她们取某些羞人的名字,或者干脆没有名字。

    何广的四个姑姑才是可怜,分别叫何沉鱼、何落雁、何闭月、何羞花,取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一俗语。

    这几个名字压根而就不是特意选出来的,而是在玩笑中瞎叫出来的。

    不知道这些词意思的人无所谓,搞不好还会觉得蛮好听的,知道的人却都会在背后偷笑:

    这家子人好大的口气,取这么大的名,也不怕闪了舌头。

    “何广,你回来了!”

    一个女人从东边的山林间走出,远远看到何广,她开心地喊了一声。

    “哎呀,我的老娘,你一次弄这么多干嘛呀?”

    看到背着一大篓松针的沈立言,何广赶忙上前,双手一提,就想把背篓拿下来,但背篓的重量超乎他的想象,他不但没提起背篓,反而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撞上去。

    女人早有预料,手、腰同何发力,稳住了背篓和何广:

    “哈哈,儿子,读书娃可干不了这个,帮我抬下就行了!”

    力气竟然没自己老娘大,何广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有在逞能,乖乖走到后面,帮沈立言托着背篓。

    沉甸甸的压迫感瞬间由双臂传遍全身,何广一边艰难地挪着步子,一边呲牙咧嘴地说道:

    “老娘呀,这得有百来斤吧?分两次不行么?”

    “那哪行!”

    有了何广搭把手,沈立言的步子明显变快,一边大声说道:

    “我这好久不干活了,一鼓作气还能撑住,分两次肯定就坚持不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何广知道,那只是托词。

    只有高中学历的沈立言,刚开始只是个代课老师,很长时间都是一边代课,一边在家务农。

    没有男性在农村,即使何夏长这个老师在农村算是有身份的人,沈立言也难免受欺负。

    农村里烧水做饭都是用是山上的柴禾,很难直接点燃,干燥的松针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也就成为争抢的资源之一。

    又一次,她留了一些松针在山上,一个来回的功夫,就不知道被哪个懒鬼给偷走了,气得她半天没吃下饭!

    从那以后,她就养成了一次把所有松针弄下山的习惯。

    直到把背篓放到稻场上自家那片区域,沈立言这才有功夫站直身子,细细打量了会一个星期没见的儿子。

    独属母亲的怜爱从沈立言的眼中闪过,望着已经比自己高许多的儿子,她轻声叹道:

    “儿子,你又瘦了!哦,对了……”

    “我已经弄好饭菜了,热一下就能吃,你等会啊!”

    没有任何征兆,她忽然结束了对话,一边急匆匆往里屋走去,一边提高声音叫起来:

    “夏长、夏长,别在那吹牛了,来帮忙烧火,早点吃饭,广而待会还要学习呢!

    他高三了,可没多长时间就要高考了!

    钟灵、毓秀、秀外、慧中,你们几个待会也在我家吃啊!”

〇五六章 今年的新年

    何广已经忘记了,最后何春种花了多少钱,才让对方饶了何飞。

    他只记得,那件事之后,何飞、何龙都停下了无止境的复读,出门打工,而何春种也彻底熄灭了对儿女的期望。

    几年后,何钟灵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出门打工,并很快和嫁人、生娃。

    何春种家的生活曾经短暂地因为三个孩子外出打工而红火,但很快,那种没有根基的繁荣就像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一样,迅速坍塌。

    他们家迅速随着何钟灵的嫁人,何飞、何龙的结婚生娃,而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在何飞几次“创业”失败后,更是变成了一团死水,直到现在也在一直螺旋下降。

    随着何广外出读书,对他们家的映像,就永远地停留在那间老旧的红砖房,和永远留着太阳光长柱的昏暗房间里。

    这一次,他们又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映像呢?

    何广在心里沉吟!

    路边的景色越累越熟悉,道路也从高速公路变成了国道,又变成省道,最后终于变成了乡间小路。

    熟悉无比的山峦和草木出现在眼前,何广感觉,自己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

    当他远远看见望龙湾入口时,一抹鲜红猛然跃入他的眼底。

    路口一道长长的横幅上,写着一行斗大的文字——

    热烈欢迎亿万富翁何广莅临家乡考察指导!!!

    红底黑字的横幅,在阳光的照耀下,翻着某种刺眼的光芒。

    横幅地下,一大批望龙湾的村名们聚在一起,烟雾缭绕中,不时咧开嘴大笑着。

    何广不知觉地眯起双眼,双手微微一动,本来径直驶向路口的奔驰车悄然变动了方向,往另一边的大道疾驰而去。

    “怎么还不来呀,春种?”

    一个嘴上叼着一根烟,耳朵上夹着一根烟的男子,看着黑瘦的何春种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可能路上堵吧?别急,这是回家的必由之路,只要他回来,就得经过这,你担心啥?”

    好就没有这么风光的何春种,非常享受这种被众人包围的感觉,嘿嘿一笑说道。

    “就是,急啥,何广说要回来,肯定要回来的,那可是亿万富文,还能骗人不成?

    就算他骗别人,他还能骗我们这些乡里乡亲不成,你们说是不是?”

    看到老父亲被人质疑,何飞有点不高兴了,大声冲面上的人嚷嚷道。

    “是呀,是呀!何广是我们这第一个大学生,又是亿万富翁,不可能骗人的!”

    “何广那娃从小就懂事成熟,做事肯定有章法的!”

    ······

    边上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把队长冯云散怼得不敢说话,他低低的便捷声更是无人听见:

    “我怎么觉得刚刚那辆车里就是何广呢,车牌也是浙A呢?”

    不知道众人的争端,何广将车开到了另一条直通望龙湾的小道上。

    这是以前的老路,大路通了后,走这条路的人就少了,车子进不去,但走路是没有问题的。

    把车子停在一户人家外面,看着车子里的许多礼物,何广有点发愁,这么多东西,可怎么带回去呢?

〇五七章 家长里短

    一阵咳嗽声传来,何礼、方漱玉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一边喊道:

    “小广,是你么?”

    何广刚忙放开何夏长和沈立言,大步上前,轻轻楼主两位老人,低声道:

    “是我,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了!”

    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何礼和方漱玉现在都已经双双九十多了,但身体还算健康,能吃能走、能睡能尿,脑子也都很清晰。

    在望龙湾,他们两已经是最年长的两位老人了。

    “好,好好!”

    何礼慈祥地打量了何广几眼,满意地看着这个已经亿万家财却简朴如昔的孙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满意。

    不过,他年纪越大言语越发稀少,只是轻轻抚了抚何广的肩膀,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奶奶方漱玉,唠叨一如从前,问候几句后就问道:

    “你大哥何飞呢?你没有遇到,他们到路口迎接你呀,应该不会错过呀!”

    “哎呀,妈!”

    一听她这话,不等何广回话,何夏长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阿飞做这些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呀?还瞒着大家伙!”

    “告诉你干什么?”

    方漱玉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一跟你说,你肯定就是不要张扬,要谨慎那些个废话。我孙子这么大的事情,张罗一下怎么了,就是要震震冯家那些人……”

    “那不是小广的钱,只是人家打错了,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

    何夏长徒劳地重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话。

    方漱玉的反应也一如往昔:

    “还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他想打来就打来,想拿走就拿走,放个货还要交租金呢?

    再说了,这么久还没要回去,也许就永远也不会要回去了!”

    说完,她就话音一转,开始斥责这个二儿子起来;

    “你这个老二,也不知道书读到哪里去了?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做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抵不上你儿子一星半点……”

    何夏长六十来岁的人了,却被老母亲斥责的半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一脸尴尬地低着头,仍有老母亲斥责,像极了小时候做坏事被方漱玉逮到的情形。

    何广看得暗暗发笑,脸上却当做啥都没看到一样,挽着爷爷奶奶就往回走,一边大声说道:

    “爷爷奶奶,你们身体还好吧?”

    “还好还好,应该还能活个五六年,等看一眼你结婚生娃,我们就能放心地去了!”

    方漱玉两句话不离人生大事。

    催婚催生是所有长辈的爱好,无论年纪多大也不例外。

    何广没想到自己给老父亲解围,却一转眼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只能打几个哈哈说道:

    “快了快了,我已经谈了一个女朋友,明年我们就结婚!”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所有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

    “真的吗?多大年纪?”

    “哪里人?”

    “长得好不好看?”

    “工作怎么样?”

    “对你好不好?”

    “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

    一连串灵魂之问涌出,把何广弄得都不知道该先回答谁,只能拿出手机,翻出米初夏的照片,递给方漱玉说道:

    “喏,这就是我女朋友的照片!”

    “嗯……”

    方漱玉横竖看了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长得还行,勉强能配得上你……”

    边上已经被米初夏容颜惊住的众人,只能连连哭笑——何广长得是很帅,但只说长相,米初夏却绝对是不逊色何广,肯定配得上他的。

    大概在所有的长辈眼里,自家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吧!

    唯有何夏长和沈立言看着众人的表现,非常满意。

    他们是知道米初夏的,也通过话、打过视频,对这个大气、温柔又有主见的未来儿媳妇非常满意。

    回到老房子钱,已经斑驳的白墙黑瓦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大人,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历史。

    望着这熟悉的场景,儿时的一幕一幕就如同电影一样,在何广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看着破旧了许多的房子,他很想大手一挥,大声说一句:

    “我出钱,把这个房子推倒重建!”

    但这话只是在嘴边转了转,他还是没有说出去。

    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以怨报德的事情,他也见的很多。

    这种涉及到一个大家族的事情,还是先跟老父亲通通气再说。

    人这么多,哪里都坐不下,大家干脆搬来凳子椅子,聚到了何家的大祠堂里面。

    何礼、方漱玉当仁不让地居中坐南朝北而坐,而让何广惊讶的事,搬桌子的大姑何沉鱼,竟然单独在两位老人的边上给何广放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上去。

    “这,这不行,我就做爸妈边上就行了!”

    何广很不喜欢这种无用而浪费时间的论资排辈,连坐个座位都要拉扯半天,但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这个位置,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连忙谦让。

    “怕什么,让你坐你就坐!

    艺不分大小,达者为先,才不分先后,贤者居上。

    你是我们何家的麒麟儿,这个座位,你坐得!”

    眼看一个一定要让何广坐,一个坚持不做,何礼咳嗽了一声,拍了拍凳子,一锤定音地说道。

    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但从小到大的威信在那,再加上平时处事公正,沉默寡言但一开口却能一语中的,威势反而更强了。

    眼看推拖不得,何广就要上前,这时,沈立言却悄悄拉了他衣服一下。

    何广一愣,真要说什么,就看见沈立言上前,把座椅悄悄调整了一下,由“门”字形变成了“〇”型。

    这样一来,虽然何广依旧处于中间位置,却没有之前那么突兀了!

    何广呵呵一笑,不由得佩服老妈的心灵手巧,也就不再客气,大步上前。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立言按住他的肩膀,假借整理衣服的时候,低声对他说道:

    “多听少说,尽量别表态,等我们商量之后再说!”

    一听老妈这话,何广心里顿时一凛,心说“好吧”,原来这座位果然是不能乱坐的。

    要是真大摇大摆地坐上了那个座位,等于是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说道某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就不好推脱了。

〇五八章 何家大计

    众人坐好没多一会,何春种就带着何飞,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

    他张罗了好几天才弄出那么大场面,几天又一大早就出发,在哪里等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却被何广放了鸽子。

    直到何广到了家,让何飞的妈妈打电话给他,他才知道。

    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人,脸都碎了一地,要面子的他,脸色能好看的起来才怪。

    看到他来,何广连忙起身,要给他让座。

    本来,最靠近何礼老爷子的位置,必然是他的,但现在,他哪里敢做,急忙谦让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何广低声道:

    “大伯,我也是没办法,那样实在是太张扬了,毕竟那笔钱不是我的,要是我的,我肯定不客气。

    下次,等我真挣了一个亿,我保证给你一场绝对气派的欢迎仪式!”

    有了何广这么一说,有看到何广对自己这么客气,何春种也就还顺坡下驴,收起脸上的愠怒,微笑着坐了下来。

    “咳咳!”

    眼看人倒得差不多了,何礼轻咳几声,沙哑的嗓音在祠堂中缓缓响起:

    “今天为什么把大家都喊来,大家自然也知道原因,只要是因为何广现在有出息了。

    不过,在正事之前,我还得额外说一句,我最欣慰的不是何广发了财,而是何广在赚了大钱后,能依旧保持冷静,不骄不躁,没有票到天上去!”

    说到这里,何礼重重地瞪了何春种一眼,不高兴地说道:

    “你背着大家,搞什么欢迎仪式,还把队里的人都叫上,那算个什么事?你是威风了,你让何广怎么处理这些邻里?

    要不要意思一下,有没有准备礼物,红包要给多少……等等之类的。

    以后做事情要多想想,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好大喜功……”

    在何广这些小一辈人的面前,何春种很是牛气,但被何礼老爷子教育,他却一句话不敢说,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听着。

    说了半天,何礼又语音一转,说到了正事:

    “今年何家有几件大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一,就是修族谱,我们何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从淮北转到这里后,才日渐没落,我们这一次,更是从何家湾流落到了这里。

    前不久,何家湾的人找到了我,说是准备重续族谱,跟淮北那边接上,有意让我们起头。

    我看着这是件好事,就准备答应下来,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老爷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大家却兴趣缺缺。

    即使是何春种那个最好大喜功的人,对修族谱这件事,也没有一点热情。

    宗族这个东西,说一点用没有,的确不对,但要说有多大用,在这个即使亲兄妹也会翻脸的现代社会,的确没多大用。

    要是一个二马、老刘那样的存在,也许宗族的作用能得以体现,但很可惜,现在的何家远远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实力。

    何礼虽然开明,但从小接受的熏陶,对宗族看得很重,而到了何夏长这一辈,这种观念已经在几次冲击下消失殆尽。

    而何广这第三代,宗族这种概念已经完全消失了,能记着自己出生的地方,记得儿时的玩伴,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族谱、宗族,那是个什么东西,似乎只是封建时代的传说而已。

    而且,修族谱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弄好了固然能得到赞扬,但弄好的难度实在太大。

    何家现在还有一本老族谱,错漏百出,根本没法看,平时没少被何春种骂,他那里愿意出头干这种事。

    自家田间地头、炕里床上,才是他需要考虑的东西,一直在考虑的东西。

    眼看何春种不说话,何礼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他年纪大了,不可能坐这事,本来想着,好大喜功,喜欢沽名钓誉的何春种是适合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没想到,他却烂泥扶不上墙,畏难退缩!

    想要名声,没有能力、没有财力也就算了,还不愿意吃苦,那你还能有什么前途!

    想到这里,何礼不禁在心里连连摇头。

    他的几个晚辈之中,出家的女儿不说,五个儿子就属何春种最不成器。

    人很老派,喜欢摆大哥的架子,偏偏能力稀烂,又不知变通,特别是对教育子女更是一窍不通,家境也最差。

    何礼一直明里暗里想帮帮他,不愿意亲兄弟之间,差距过大。

    但自助者天方助之,连自己都不努力,被人有怎么使得上力气呢?

    这个次,要不是有何广的大旗,修族谱的掌舵者的之位,怎么可能落到人丁稀少的望龙湾何家,可惜,何春种却不愿意珍惜。

    “哎,那就算了吧,这件事我们就只按人头出钱,不牵头了!”

    叹息一声,何礼低声道。

    何春种不干,受过新式教育的何夏长不可能去干这是,其他几个弟弟年纪资历又不够,何家就和这次修族谱的掌舵之位擦肩而过了!

    何礼也不气馁,转而提起了另一件大事:

    “现在村里的路已经修到了桃树湾,但这最后两公里,村里却说我们这边的人比较少,不给修,需要我们自己筹钱。

    我的意思是,趁着大家都在,一起想想办法,把我们出行这个老问题解决掉!”

    这还是个老问题,望龙湾是黄泥土壤,一道雨雪天气就泥泞无比,何广小时候没少吃这个苦头。

    新农村建设后,村里几次出钱修路,路是越来越好了,离家里也越来越近,但最后一公里却怎么都没法解决。

    这一片只有何家,没有旁人,其他人是不可能出钱的。

    何家第三代一共五个兄弟,何夏长住在城里,何冬藏、何四时一个在县城做生意,一个常年外出打工,修路的意愿都不强。

    真正需要修路的就是何春种跟何秋收两人,可惜的是,最有需求的人能力却是最弱的,他们两户人家的经济情况都只是一般般,根本没法牵头。

    这次趁着何广回来,何礼旧事重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希望何广能做出表率。

    没有理会沈立言眼光中的阻拦,何广站了起来,大声道:

    “这事,我应承下来了,哪一个亿虽然不是我的,但也的确带来了一些好处,真是我回馈大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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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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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广忽然有了一个亿,美女和抠脚大汉、牛鬼蛇神和魑魅魍魉,统统爱上了他!
新作将发,请大家移步《妖怪都归我》!我有了一个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了一个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了一个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