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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媚眼空空     怡家怡室txt下载     怡家怡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医治

    吴氏因为福儿的事情一夜忧思,到了四更的时候才略略合眼眯了一阵子。

    陆淑怡和陆淑静到的时候,吴氏正靠在大红底绣折枝梅花的锦枕上歪着,赵嬷嬷捧着一盏清淡燕窝伺候她用饭。

    见是她们姊妹二人来了,吴氏脸上立刻绽了笑容,抬手将碗盏推开,笑道:“你们来了,可用过早饭了吗?”一面抬手招她们姊妹坐在身边:“若是没用,我这里还有熬好的红枣粥,你们喝一碗。”

    “用过了,我用了两碗粥呢。”陆淑怡扬起笑脸,拉着陆淑静坐在了塌边。

    赵嬷嬷听着呵呵笑了一声:“看来三小姐胃口不错。”

    “胃口好是福气。”吴氏朝着陆淑怡看了一眼,笑弯了眉毛。

    “母亲可好些了?”陆淑静撒娇的扑在了吴氏怀中,用头蹭了蹭吴氏的脖子,软软糯糯道:“还是和母亲一起用饭香甜,我自己一个人吃,好生没趣。”

    吴氏脸上原本还笼着疲色,陆淑静这样一撒娇,她脸上的那一抹疲色便一寸寸消退,笑开了眉眼道:“你呀……好……我早些好起来……到时候你们姊妹天天陪着我用饭。”

    陆淑怡抿嘴轻笑,从赵嬷嬷手中接过碗盏,一勺一勺细心喂吴氏用燕窝:“那您就多喝两口,病才能好的快。”

    吴氏似乎很感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淑怡,手也一刻不敢松开陆淑静:“看见你们这样一起来伺候我,我这病也就好了大半。”

    “既然这样您的病好的快,那……那从今往后,我天天和姐姐一起来。”陆淑静眨着眼睛笑眯眯的瞅着吴氏,心情大好道:“今儿薛神医应该就能到了吧……”

    陆淑怡露了一个肯定的笑容:“嗯,傍晚就能到了。”

    “你怎么知道?”陆淑静愕然,定定看着她,撅着小嘴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傍晚?”

    陆淑怡自知失言,忙吐了吐舌头,轻哼一声道:“我猜的……”

    “猜的啊……”陆淑静翻了个白眼:“我也会猜。”

    吴氏看她们拌嘴,掩着帕子轻笑,陆淑怡悄悄的看着,似乎她看母亲这样笑,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淑怡心里沉沉的,不敢再看那笑容,只放了手中碗盏,服侍吴氏漱口:“药您喝了吗?”

    “一早就喝了,是乐儿亲自熬的。”吴氏往身后的迎枕上靠了靠,脸色忽地又带了几分哀然。

    陆淑怡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福儿,福儿是母亲带来的人,却这么害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养个猫狗还有感情呢,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母亲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受伤,也会难过……

    陆淑怡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只能招了墨菊过来,将那朵大红色蔷薇拿了过来:“您一直病着,气色也不好。这花儿红艳,戴着衬一衬气色。”说话间,她起身将花簪在了吴氏鬓角,左右看了看,抿嘴笑道:“这样看来,气色是好多了。”

    陆淑静亲自从妆台上拿了个素银镂空耙镜过来,举在吴氏面前道:“您看看,是不是好看。”

    吴氏抬手抚弄鬓角,镜中之人虽面色萎黄,可笑容却很明媚,可见这生病之人,心情第一。

    “嗯,很好,怡儿选的花我很喜欢”吴氏嘴角绽着笑容,心里十分的满足,正要再言,却听门口丫鬟来禀,说是吴忠请了薛神医到了,此刻正在老太太屋里头奉茶。

    陆淑怡眉心微动,捏着手中帕子暗想,前世薛神医明明是傍晚才来的,为何这会子就到了?

    莫非是她记错了?

    不会的,她绝对不会记错,因为前世母亲就是今日傍晚发的病,薛神医到的时候,母亲已经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薛神医虽开了药方子,可尚未熬药,母亲就匆匆去了……

    莫非前世薛神医来的时间,也是有人刻意安排?

    陆淑怡轻咳一声,抿了抿唇笑道:“那可真是好事,想必薛神医马上就要到了。”

    吴氏脸上亦很喜悦,点头道:“倒是来的快。”

    “可不是,姐姐还说傍晚呢。”陆淑静眨了眨眼睛,一脸高兴道:“听说那薛神医医术十分精湛,母亲的病必会药到病除。”

    “阿弥陀佛,谁说不是呢!”赵嬷嬷念了声佛:“那奴婢先准备准备。”

    吴氏点了点头,陆淑怡吩咐道:“外头焚了香,再准备些冰块过来。”

    “……要不要请了外祖母过来?”陆淑怡问了一句。

    吴氏摇了摇头,叹道:“昨晚上你外祖母赔了我大半夜,她身子也不好,让她歇着吧。”

    陆淑怡应了声是,坐下来陪着母亲等薛神医。

    前世她是见过薛神医的,可并不是在陆家见过,而是跟着白先生的时候,在京都的寒玉楼见过一面。薛神医还替她把了平安脉,说她体内湿气重,还曾给她开过一帖药,那药方十分的凑效,可见他的医术并非浪得虚名。

    白先生也曾说过,真定府的薛家,祖上医术就了得。尤其是到了薛神医这一代,他悟性极高,对药石十分的敏感,医术可比太医院的医官。

    健康三十年,定北候平叛乱受了伤,也是他救了定北候一命,有他给母亲瞧病,陆淑怡很放心。

    不过片刻功夫,陆老太太就领着薛神医来给吴氏瞧病。

    大房的何氏,三房的裴氏,安姨娘都跟了过来,丫鬟婆子黑压压立了一片。

    薛神医已是花甲之年的人,所以即便入了内室,也无大碍。

    薛神医见了吴氏,慈祥一笑道:“这位就是二太太?”

    吴氏忙由陆淑怡扶着起身见了礼。

    薛神医深深一笑:“二太太不必拘礼,瞧病要紧。”

    “您可得替她好好瞧瞧,这都病了六七年了,总也不见好。”陆老太太神色忧然,缓缓道:“这吃的药,怕是都能堆个山了。”

    陆淑怡看那薛神医,一身赤褐色素面锦缎袍子,虽然已是花甲之年,可精气神十分的好,面色红润,慈眉善目,让人一眼就心生好感。

    “老太太放心,我自当尽力。”薛神医轻轻一笑,坐在塌边的绣墩上挽一挽宽袖,准备把脉。

    赵嬷嬷拿了一条白色丝帕子搭在了吴氏的腕上,那薛神手指扣了脉搏,细细斟酌。

    陆淑怡心头发紧,浑身紧绷的仿佛一张拉满的弓,生怕母亲会无药可医。

    ps:周五了,祝各位妹子周末快乐,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病症

    屋内窗扇紧闭,光线并不大好,黑漆彭牙四方桌上的汝窑天青釉面花觚正泛着冷冷清辉。陆淑怡紧紧捏着手中帕子,背后汗津津的,心里焦躁的厉害。

    薛神医气定神闲,细细把脉,口中缓缓道:“二太太这是陈年旧病,早先生产没有调养好身子,加上这几年忧思过度,身子便肝火盛,气血虚,夜不能寐,食欲不振……”

    薛神医所言,确实与吴氏的症候相符,听的吴氏连连点头:“您说的极对,近些日子,我还添了头眩的症候。”她蹙着眉头,眼底有淡淡的哀伤,长长叹一口气道:“就是不知道这病还可治不可治。”

    何氏忙出言安慰道:“弟妹还是放宽心吧,有薛神医在,就算是顽疾也会有药可医的。”

    陆淑怡目光一直在薛神医的身上,一刻也不敢懈怠的捕捉他脸上的神色,生怕错过了什么。毕竟母亲用了那么多年的药,这药里头若是一直都有黄藤,那母亲的身子也一定被损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薛神医瞧出来了没有?

    不过须臾,薛神医收了手,起身看着陆老太太道:“二太太这病症并非一日所成,往后需要慢慢调养。我先给她开个方子,先吃几贴试试。若是夜里睡的踏实,便照常吃下去,吃个一年半载,到时候我再给另外换方子。”

    “那……您的意思是,她这病无碍?”陆老太太问的小心翼翼,众人也敛了气的听着。

    薛神医捋一捋花白胡须,笑着摇头道:“用药者也要看医缘,二太太能不能好,还要看她自己的心境。”

    “哦……”陆老太太眼风扫过吴氏:“涟雪,你听见薛神医的话了吧!”

    吴氏点头应是,轻咳一声道:“有劳薛神医了。”

    陆老太太吩咐丫鬟在厅里备了茶点,请了薛神医去用茶。

    何氏绕过屏风也跟了出去,裴氏是西府的人,倒也不好再跟过去听,只留下来陪着吴氏。

    安姨娘终究是个姨娘,她也不好跟出去,便也留在内室陪着吴氏说话。

    陆淑怡心里发急,很想去听听薛神医到底和老太太说什么话。只是陆老太太待客,向来不喜身边有人打扰,该如何去听?

    这个时候看来也只能靠墨菊了,她冲墨菊使了个眼色,墨菊会意,很快找了个由头缓步走了出去。

    厅内陆老太太正和薛神医说话,她神色淡然,声音四平八稳:“依您的意思,老二媳妇只要吃两年的药就能好?”

    薛神医声音有些低沉,有片刻的犹豫,缓缓道:“二太太似乎为药所伤……即便病能大愈,这身子终究是损了,保命也是一时。至于以后,还要看她个人的造化。”他道:“好在二太太已经生儿育女,若不然,她这一辈子……怕是再难有孕。”

    何氏听着大骇,后背汗津津的。虽然昨儿晚上周大夫已经说的很清楚,可如今从薛神医口中说出,似乎又多了几分重量。

    陆老太太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沉吟道:“那就有劳您给开个方子,不拘用什么好药,您只管开方子。”

    薛神医于是写了方子,递给了陆老太太,道:“依着我说的法子,先吃着试试看。”又叮嘱道:“二太太已经损了身子,往后切记少些忧思,凡事宽心为上。”

    陆老太太收了方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劳薛神医了,您先吃茶。”

    这边裴氏正陪着吴氏说话,她笑意盈然,拉着吴氏的手道:“二嫂放宽心吧,有了薛神医,你这病是不怕的。”

    “三太太说的是,听说这薛神医用药极好,一帖药就能药到病除。”安姨娘冲三太太裴氏友好一笑。

    可裴氏却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也不接她的话茬,只看着吴氏关心道:“我今儿一早就听说了,听说二嫂身边的福儿竟然……竟然给二嫂你下||毒?”说完她有意无意眼风扫了安姨娘一眼,冷冷道:“二嫂以后可要小心,这年头,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今儿有个福儿,明儿说不定还有个彩儿青儿。你是菩萨心肠,可别人却是蛇蝎,狠着呢!”

    安姨娘一脸悻悻然,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抬着眼睛悄悄看了吴氏一眼。

    陆淑怡心里冷笑,果然做了亏心事的人,心里总是有鬼。

    吴氏也不看安姨娘,只淡淡道:“多谢弟妹还想着我的事情”她长叹一声,道:“想来是我这人性子软,好拿捏吧!”

    裴氏捏了捏吴氏的手,抬眸看了一眼陆淑怡,轻笑道:“不过三小姐倒是长大了,听说昨晚上福儿的黄藤还是她带人找到的。”她扬一扬眉毛,笑的娇媚:“女儿大了知道疼娘,二嫂好福气。”

    前世的裴氏和陆淑怡一直都不对眼,也是因为陆淑怡一直和陆淑青对着干,裴氏才会格外看不上她。

    这一世她并不打算和裴氏对着干,也不打算和裴氏交好,只求个安宁就行。

    不过此刻,这裴氏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目光微动,看着裴氏轻轻一笑,乖巧道:“倒也不是我找到的,是厨房看火的丫头盼儿,她为了洗清自己的清白,这才找到的那一包草药。”

    不待裴氏说话,她皱一皱眉头,一脸关心道:“三婶子,我听说青儿妹妹病了?”

    陆淑青从昨天傍晚开始就没有再出来过,对外只说病了。

    提起陆淑青,裴氏心中不免又想起陆淑芳拉陆淑青下水的事情,心中愤然,看安姨娘的眼神便也多了几许复杂。她轻扬下颚,皱眉道:“青儿这孩子身子弱,昨儿出去了片刻,回来以后就说头晕。找大夫给瞧了,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说是心内有郁结,让吃一贴发散的药看看。”

    心内有郁结……

    陆淑怡心中暗笑,果然是三太太裴氏,说话说的滴水不漏。此刻安姨娘心中应该也不平静吧,陆淑青心中郁结,无非是为昨日之事……

    “是吗?”陆淑怡佯装吃惊:“那可要好好歇着了,这天气热,也说不定是中了暑气。”

    吴氏不知事情经过,只道:“是啊,小孩子娇嫩,这几日就别出来了。”

    安姨娘一句话也插不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又觉得不自在,只能憋着气不说话。

    ps:大家周末快乐哦,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安排

    薛神医端着碗盏,只喝了一盏六安瓜片就要告辞。

    陆淑怡听见响动,忙快步出了内室,扬声道:“薛神医请留步。”

    众人讶然,目光落在了陆淑怡身上。陆老太太见她冒失,不由面带愠色:“这孩子,怎还如此冒冒失失?”她冲薛神医讪讪一笑,道:“让您见笑了。”

    薛神医倒是不以为然,和悦看了陆淑怡一眼,笑着摇首道:“不打紧,三小姐可是有事?”

    陆淑怡轻笑着点头,询问道:“我是想问问您,我母亲这病症到底能不能见风?”她目光四处打量一圈,赧然道:“我听姨娘说,前头有大夫说我娘这是热症,见不得风。您瞧瞧,这屋里头都不敢开窗,说是怕被热风扑了……”

    此言一出,屋内之人登时觉得这屋里闷热异常,似乎身上也起了细汗,黏糊糊的难受。

    大太太眼风扫过屏风一侧立着的安姨娘,心中若有所思。

    薛神医听之哈哈一笑,扬一扬胡须道:“二太太这症候原是弱症,应当多出门走动走动才对,怎会有被热风扑一说?”他摇首的:“三小姐放心开了窗户,不打紧的。”

    陆淑怡莞尔一笑,松一口气道:“那真是有劳您了,我也是……我也是怕母亲热着,才多嘴问了一句。”

    “……三小姐仁孝,以后凡事要多开解二太太些。”薛神医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缓缓道:“少思少虑,心情舒畅了,你母亲这病还是不打紧的。”

    “……多谢您……”

    安姨娘立在屏风后默默垂首,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僵硬。直到送走了薛神医和陆老太太,她似乎才松了一口气,进了内室继续服侍吴氏。

    陆淑怡方才问薛神医的话,吴氏也听在耳朵里。这些日子她一直关着窗户,屋里丫鬟也诸多抱怨,诸多烦躁,看样子安姨娘还真是费心了……

    “……没想到先前的大夫竟都是些酒囊饭袋的庸医”吴氏轻轻咳嗽了一声,眼色微微一滞,看着安姨娘道:“我说我这病一直不见好呢,原来原因竟在这里。”

    陆淑怡吩咐丫鬟们开窗换气,安姨娘干咳一声,陪笑道:“婢妾也是听了大夫的话,才让她们把窗户都关严实的。”

    吴氏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我知道,你我到底是也是姨姊妹,你的心向着我,我心里清楚。”

    陆淑静挨着陆淑怡站在窗下,她皱着眉头,轻轻扯了扯陆淑怡的衣袖,附耳道:“姐姐,你看看安姨娘的样子,在母亲面前总是一副贤良淑德模样,以为母亲好骗吗?”她心中愤然,睫毛狠狠眨了眨:“我看这关窗户的话也不是什么大夫说的,就是安姨娘她自己编造出来的,她成心想让母亲在这大夏天里不好过。”

    陆淑怡当然知道这是安姨娘的安排,和那些大夫无关。她方才那么问薛神医,不过是让陆老太太心里有个数,也是给母亲再次提个醒,让她知道安姨娘到底有多狠毒。

    不过目前为止,想要彻底扳倒安姨娘还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等待时机。

    她温声劝道:“我知道,只是你我之力有限,且走且看吧!”

    这一次陆淑静倒是没有反驳她,只是扬眉看了她一眼,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道:“姐,我发现……我发现你真的和从前不同了。”

    陆淑怡不置可否轻轻一笑,再不说话。她的目光落在安姨娘身上,隐隐透了几分凌冽……

    安姨娘走后,陆淑怡服侍吴氏用了药,等吴氏睡下后,她和陆淑静方离了香榭院,各自回去。

    回到房中,趁着换衣之际,墨菊在她耳侧小声将她听见的话和陆淑怡说了一遍,墨菊皱眉叹道:“太太的病,往后是绝不能伤神的。那薛神医说了,到底是损了身子,虽能保一时之命,可长久下去……”她抿了唇,垂眉不忍再说。

    其实这些事陆淑怡心里早就有数,此刻墨菊说出,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伤痛,红了眼眶。

    墨菊见她脸色不好,只能婉声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三小姐还是宽心吧!毕竟还未走到那一步。”

    陆淑怡敛眉点了点头,默了片刻,方道:“我知道,眼下还有一事,我需要人去查。”

    “奴婢……”墨菊刚要开口,陆淑怡却摇了摇头,低低道:“你到底是吴家人,陆家的事情我还是另寻他人吧!”

    墨菊沉吟道:“那您选谁?”

    陆淑怡微微一滞,随手拿了个珐琅彩的小盒子来回摩挲了几下,方唤道:“让尤嬷嬷进来一下。”

    尤嬷嬷从昨天的表现来看,她是值得信任的人。前世虽然她最后离开陆家的理由是犯了偷盗罪,但是细细想,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您要用她?”墨菊眨了眨眼睛。

    陆淑怡点头:“她是我的贴身嬷嬷,这几年伺候我很尽心,我想……我想她值得信任。”

    尤嬷嬷很快走了进来,她笑脸吟吟道:“三小姐唤奴婢有何吩咐?”

    陆淑怡冲墨菊使了个眼色,墨菊会意,忙出了外间去望风,生怕秀儿和环儿进来。

    尤嬷嬷似乎也察觉出了异常,神色更是肃然:“三小姐这是……”

    陆淑怡看她一眼,一脸认真道:“嬷嬷从小一直服侍我,我能信任嬷嬷吗?”

    此言一出,尤嬷嬷微微一愕,嘴角抽了抽,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淑怡看她紧张,这才展颜笑道:“我只是有些事情让您去办,所以才……”

    尤嬷嬷这才回过神,目光里闪着亮光,语气坚定道:“三小姐只管吩咐”她停一停,极认真道:“奴婢只长了一条舌头,三小姐请放心吧!”

    陆淑怡点头,目光透着一丝锐利,道:“我想让嬷嬷帮我查查吴忠的底细。”想了想又道:“还有,您帮我留意留意,我母亲身边还有没有可用的人。”

    前世陆淑怡光顾着男女情爱,忽略了这些人际关系,这一世她可不能再马虎下去。

    尤嬷嬷心思极灵活,陆淑怡不过略略一点,她立刻会意,小心翼翼道:“你是要查这府上安姨娘的党羽?”

    陆淑怡黑漆漆的眸子闪了清亮的光,果然是老嬷嬷了,都不用细说,她就能明白。

    她轻笑一声:“嬷嬷猜的对,我正是这个意思。”

    母亲如今既然能保命,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一步步将母亲身边那些不可用的人换掉,把安姨娘的人找个由头都发卖出去。

    想要和安姨娘对抗,首先就得去其羽翼,让她在这宅子里行动不便,举步维艰才行。

    天气好冷,手都冻的麻木了。有错别字请亲爱的们担待一下,可以在书评区指出来,我改,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起疑

    赤日炎炎,窗下一株粉白芍药开的无力,连花瓣也慵慵懒懒似绽非绽。屋内有些安静,只闻得一页一页翻书的声音。

    陆淑怡侧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幼学琼林》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珠帘轻动,墨菊端着一盏才冰镇好的雪梨汤缓缓走了进来,笑吟吟道:“三小姐看书也累了,先喝口梨汤润润肺。”

    待人走近了,她忽地压低了声音,沉了面色道:“果然如您所料,安姨娘一早派了人在府外头等着福儿,只等着福儿发卖出去就要杀她灭口。”

    陆淑怡面色如水,放了手中的书接过雪梨汤,冷哼一声道:“安姨娘果然是怕事发,想要杀人灭口……哼,这才像是她做事的风格。”

    墨菊咬了咬唇,往前凑了凑:“不过您放心,福儿我已经叫我外头认识的人安置在沙窝村了。那里偏僻,还有大山做依靠,应该很安全。”言及此处,墨菊皱了皱眉道:“只是昨晚上福儿挨了一顿打,熬不熬过去还两说呢!”

    陆淑怡翘着小指,缓缓喝着汤匙中的汤汁,声音四平八稳道:“她罪孽深重,害母亲好苦,若是死了……那便是老天不让她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可您不是说还要用她扳倒安姨娘吗?”墨菊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心道:“要是死了,不是正合了安姨娘的意。”

    “放心,作恶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磨难未够,她死不了的。得了空,我找个由头出去看看她,好好问问她为何要坑害我母亲。”陆淑怡咽下最后一口汤汁,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轻轻一笑道:“外头可有什么传言没有?”

    墨菊接过空碗盏,嘴角勾了勾,眼中闪着快意道:“有传言,方才我从香榭院回来的时候,听几个小丫头在庑廊下议论。”她四周看一眼,小声道:“说什么六小姐为了何家表少爷和七小姐不睦,两人吵了一架,六小姐还被七小姐气病了诸如此类的话……”

    她掩着帕子扑哧一笑,好笑道:“还有一种说法,说是七小姐悄悄打听何家表少爷的喜好,说是七小姐心里惦记着何家表少爷呢……”

    陆淑怡听着心中痛快,看来这水仙办事还是很靠谱的,这么快府里人就听说了。

    将来得好好培养培养这个水仙,等妹妹出嫁的时候,她也能成了得力的帮手。

    “三小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陆淑怡一手支着下巴,略一沉吟道:“看样子,环儿也该上场了,否则她可真是辜负安姨娘从前的栽培了。”

    “环儿?”墨菊挑起了修眉,没弄明白陆淑怡的意思。

    陆淑怡睨她一眼,轻巧一笑道:“母亲晌午叫赵嬷嬷送来了一碟子山楂糕,我瞧着酸,不想吃,你拿出去赏给秀儿吃吧!”她顿一顿,斟酌道:“就说这两日她去八妹妹那里打络子辛苦了,我特意给她的。”

    墨菊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又要赏秀儿,不由怔怔道:“您这两日赏她的东西不少了,这山楂糕……”

    陆淑怡把玩着床榻上涂金镂花银香球,垂着睫毛咯的笑了一声:“去吧,不过是一碟子吃食,我都舍得,你有什么不舍得的。”她目不斜视,缓缓道:“顺便让环儿去趟花园子,替我摘些凤仙花来,我要染指甲。”

    墨菊愣了愣,还是端着山楂糕缓缓走了出去。

    门外墨菊声音清悦:“秀儿,这是三小姐赏给你的山楂糕,说你帮八小姐打络子辛苦了。”

    秀儿立在廊下,又惊又喜。惊得是从昨儿个开始三小姐就赏了她两回东西了,连着这次就三回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免让她觉得吃惊。喜的是三小姐赏她东西,她也能得了体面,能在揽月阁的这些小丫头面前赚足面子。

    秀儿自是一脸春风得意,欢喜谢过,忙捻起一片糕殷勤道:“墨菊姐也吃一块吧!”

    墨菊笑着推一推:“这是三小姐赏给你的,还是你吃吧!”转首间,她分明看到环儿那冷如冰刺的眼神,她只装看不见,慢条斯理道:“环儿,三小姐说她想染指甲,要你去花园子里摘些凤仙花来。”

    环儿一愣,没有东西吃也就罢了,这大热天的,太阳底下都能晒死蚂蚁,凭什么让她去摘凤仙花?

    她微微一滞,可墨菊立刻扬眉,声音亦带了几分冰冷:“怎么?你不去?三小姐支使不动你了?还是说我是外人,觉得不配支使你?”

    环儿垂眉看着自己的足尖,狠狠捏着手中帕子。她同秀儿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如今待遇却天差地别,她如何能甘心。她眼风狠狠扫过秀儿,只咬一咬牙,从赤缝间挤出一个“是”字,便匆匆而去。

    墨菊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里,回话道:“环儿去了。”

    陆淑怡看似心情很好,起身拉了墨菊的手咯咯笑了一声,坐在妆台前道:“给我篦头好不好?”一面打开妆奁挑着里面的各色珠花,认真道:“戴什么好呢?”

    墨菊哭笑不得,摇头道:“您怎么一下看似长大了,一下又似孩子,奴婢都晕了。”

    陆淑怡偏过头冲墨菊眨一眨眼:“总之,以后我要好好过日子就对了。”

    “好好好。”墨菊轻笑着拿过篦子,嘴角勾了一抹明媚……

    却说环儿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恨。这大热天的,别的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都在屋里头避暑,她倒要顶着大日头去给陆淑怡摘水仙花,供她涂指甲。

    她咬着唇,抬脚踢起路上一块鹅卵石子,口中狠狠骂了一句:“呸,凭什么……”一面就绕路去了安姨娘的听雪斋。

    听雪斋内此刻也不平静,安姨娘本想趁着福儿发卖出去这个空子将福儿劫杀,以绝后患。谁知道派出去的人竟然晚了一步,福儿已经被人买走,且寻不到踪迹。

    安姨娘坐在榻上,紧紧皱着眉头,目光似乎失了焦距,入定了一般。

    陈嬷嬷声音低沉,额上冒着冷汗:“您说说,这福儿到底被谁买走了?怎会如失踪一般?”

    安姨娘心烦意乱,可到底还算能沉得住气,扬手道:“拿了笔墨过来,我要写信。”

    从昨儿个杨氏进了这府里以后,这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她必须查一查才行,否则心里不踏实。若是杨氏搞的鬼,那她就得多个心眼才行。

    陈嬷嬷很快拿来笔墨纸砚放在炕几上,伺候安姨娘写信。

    待写好了信,纸上墨迹干透了,安姨娘方将信小心翼翼折好,肃着颜道:“找个信得过的人把这信送到我家,记住,一定要送到我二弟的手里。”

    陈嬷嬷收好信应了声是便转首而去。

    陈嬷嬷才走至门口,杏儿就一脸怒气带着两个十二三的小丫头走了进来。那两个小丫头浑身战战兢兢,一见到安姨娘就双腿发软,忍不住哭着跪倒在了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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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谣言

    安姨娘看着地上抖作一团的两个小丫鬟,眼里闪过一丝迟疑,追问道:“杏儿,这是怎么回事?”

    杏儿怒目圆睁,抬手指着那两个小丫鬟冷冷道:“方才奴婢去净房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那里乱嚼舌根。”

    “嚼舌根?”安姨娘又沉着脸看了那两个小丫头一眼,心中越发起了疑心,翻着脸色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小丫头早吓得魂飞魄散,此刻也只顾着哭哭啼啼的胡乱磕头求饶。杏儿柳眉高挑,瞪了她们二人一眼,咬一咬牙道:“她们在嚼咱们七小姐的舌头。”

    “芳儿?”安姨娘深深吸了一口气,但凡事关她的子女,她都不会轻易放过。此刻一听和她女儿有关,一双眼里登时闪过寒芒,往前两步恨恨道:“既然是关于七小姐的事情,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那两个小丫鬟早就吓软了身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安姨娘见她们不说话,冲杏儿努了努嘴。

    杏儿微微点头,揪住一个的头发厉声道:“柳儿,你说,方才到底说什么了?”

    那个叫柳儿的丫鬟浑身乱颤,眼泪齐飞,好好的一张脸,哭的脂残粉褪,忍着痛道:“姨娘饶命,姨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安姨娘唇角笼着厉色:“少废话,你说,到底说七小姐什么话了?”

    那柳儿还是咬着牙不肯说。

    安姨娘冲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扬一扬下巴,缓缓道:“奴婢看她不想说,既然如此,干脆把那一头青丝拔了送庵里头做姑子去,免得她以后留在府上有事没事的嚼舌头,编排主子。”

    听到此处,那跪在地上的另外一个唤名四儿的小丫头登时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膝行往前,一把搂住了安姨娘的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她听来的关于六小姐陆淑青和七小姐陆淑芳为了何泰不睦的传言,并陆淑芳去打听何泰喜好的传言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她红着眼睛哭道:“奴婢也是听来的,请姨娘明鉴,请姨娘明鉴啊……”

    安姨娘听完这些,登时如雷轰顶一般麻了大半个身子。她女儿还未到及笄的年纪,更未曾许配人家,有了这样的传言,还如何寻个好婆家?

    这世上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忍耐,唯独孩子的事情不行……

    安姨娘赤红着双眼,狠狠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身子轻晃间,耳上一对赤金镂空垂心耳坠也如摇摇欲坠的蝴蝶,到处乱撞。

    “说,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安姨娘伸开一指,尖着嗓子质问四儿:“我告诉你,你今儿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这张脸就别要了。”

    陈嬷嬷也一脸骇然,忙搀扶住安姨娘:“您先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安姨娘涨红着脸,抬手抚着胸口:“我如何能不气?这帮贼奴才,诋毁谁不好,偏偏要来诋毁我的芳儿。”

    四儿吓得只是啼哭不止,呜呜咽咽道:“奴婢也不知道这传言是谁传出来的……”

    “你不知道?”安姨娘语气冰冷,看一眼杏儿:“她的老子娘是谁?这府里头可有她的亲人?”

    杏儿禀道:“她是从外头买来的,身边并无亲人。”

    安姨娘“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四儿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寒入骨髓的笑容,淡淡道:“既然是买来的,倒是好办了不少。”她目光幽幽看向漆黑雕花隔扇,声音四平八稳道:“去年后院池子里不是淹死过一个丫头吗?”

    四儿浑身冒着冷汗,仿佛水洗过的一般,只面色惨白嚎啕大哭道:“奴婢……奴婢也是听柳儿说的,其余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柳儿早就被吓了个半死,此刻那里还敢不说,只道:“奴婢是听厨房李四娘的女儿惠儿说的……惠儿……惠儿说她也是听来的……”

    安姨娘听着心惊,看样子听到此事的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她细细想一想,当日知道此事的也就陆淑怡房中的几个丫鬟,陆淑青身边的几个丫鬟,还有陆淑芳身边的人知道。除此之外,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就是三太裴氏身边的人。只是此事对陆淑青也有损,绝对不可能是裴氏所为。

    如此看来,最有可能造谣的就是陆淑怡了。可陆淑怡身边有她的人,若是真是她干的,环儿和秀儿怎么不来禀报?

    她目光一凌,回身无力的坐在了绣塌上,一双眼睛狠狠看着地上的两个丫鬟:“先关进柴房里给我饿上三天,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杏儿应了声是,方拉人下去。

    安姨娘坐在榻上,心情无法平静,一时吩咐陈嬷嬷道:“去,找个由头悄悄把环儿和秀儿给我叫过来。”

    陈嬷嬷应了声是,正欲出门去叫环儿和秀儿,谁知人还未到门口,环儿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姨娘正要找你呢!”陈嬷嬷悄悄努了努嘴,做了个生气的表情。

    环儿会意,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屋内只有安姨娘一人,安姨娘脸色极不好,一双眼睛犹自带着怒意,仿佛燃烧的熊熊火焰一般。

    环儿见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怯怯的屈膝行了礼,垂眉小声道:“姨娘找奴婢有事吩咐?”

    安姨娘攥着手中帕子,强自压着心中怒气,挑一挑眉毛,将方才四儿的话说了一遍,她冷冷道:“这事儿是不是你们三小姐做的?”

    环儿其实一大早也听了些传闻,她心里也有她自己的算计。

    “三小姐那边倒是十分安分,只是……”她欲言又止,轻轻抿了抿唇。

    安姨娘一巴掌拍在桌角上:“只是什么?快说?”

    环儿捏了捏指头,脑海中都是秀儿得意的表情,她道:“其实奴婢也是因为此事来的,因为奴婢发现……奴婢发现秀儿在巴结三小姐和八小姐。”她眼睛一转,便将秀儿替陆淑静打络子的事情和陆淑怡赏了东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安姨娘一惊,伸长了脖子道:“你的意思是……秀儿散出去的谣言?她是替三小姐做事?”

    环儿跟着安姨娘也学了些精明,懂得知进退。这两日的事情她也看明白了,陆淑怡并非只是个跋扈的小姐,说不定将来还能依靠呢!

    此刻她也不想完全的得罪了陆淑怡,便斟酌道:“我看不是三小姐支使的,八成是秀儿为了讨好三小姐,为了博取三小姐的信任才自己这么做的。”顿一顿又道:“方才四儿不是说她是听厨房李四娘的女儿说的吗?那李四娘从前可是西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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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审问

    安姨娘听着环儿的话,登时如冰霜砸面一般,瞪着眼睛道:“你是说那李四娘曾是西府的人?”

    环儿点头应是,回道:“您忘了?有次三太太差人给咱老太太送来一碟子豆沙包子,结果咱们老太太吃的很合胃口。三太太听说后,干脆就把那做豆沙包子的厨娘给送了过来,那厨娘就是李四娘。”

    安姨娘脸色阴沉,冷冷一笑,恨声道:“此事我倒是有些印象,一时半会竟给忘了……”言毕,她阖了双眼,长长吸一口气道:“今儿傍晚把秀儿给我叫来,还有,把三小姐给我盯紧了。”

    环儿嘴角扬了扬,欢欢喜喜应声而去。

    安姨娘转首坐在榻上,又唤了杏儿进来,吩咐道:“给我把此事彻查一遍,还有……千万要瞒住七小姐,别让七小姐听见了。”

    …………

    同样听了传言的还有三太太裴氏,此刻裴氏正气的直打哆嗦,一声声道:“好啊,竟然有人乱说我们青儿的坏话,真是长了舌头了,一个个都管不住了。”

    她面前站着心腹丫鬟玉兰,玉兰缓缓回禀道:“奴婢已经查了,大约这话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秀儿传出去的。”她扬一扬眉,冷哼道:“真没想到三小姐会这么狠毒,想要毁掉咱们六小姐的闺誉……”

    “糊涂东西,你以为此事是陆淑怡那丫头片子干的?”裴氏目光中闪过厌恶,唇角的冷意一丝丝的绽开,心下愤恨道:“那秀儿不过是安姨娘安插在陆淑怡身边的一条眼线而已,此番若是秀儿传出去的话,定然是安慧如那贱人搞的鬼。她想要将此事嫁祸在陆淑怡的身上,自己好脱个一干二净。”

    “可是太太,这些风言风语与七小姐也有关系呀!”玉兰皱一皱眉头,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安姨娘总不至于把自己的女儿也搭进去吧!”

    裴氏一愣,一时不语,只皱了皱眉,又问玉兰道:“此事你确定是秀儿传出去的?”

    玉兰肯定的点了点头:“奴婢查了好几个人,都说此事和秀儿有关系。”

    裴氏眼眸微动,抿唇不语,半响才道:“我要去一趟揽月阁,给我准备些点心果子。”

    玉兰应了声是,转身去准备东西。

    揽月阁内,陆淑怡正坐在榻上挑拣着环儿摘回来的凤仙花。她心里知道,这趟环儿一定是去了安姨娘那里,相信此刻安姨娘应该已经听说了那些谣言,心里对秀儿的态度也不如从前了吧!

    三太太那边,估摸着也快来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盘中殷红如血的凤仙花,笑着对伺候在一旁的秀儿道:“这么好的花儿,马上就要被碾碎捣烂了,真是可惜呢!”

    秀儿抿嘴一笑:“三小姐还真是多愁善感,它本来就是用来染指甲的,有什么好可惜的?倒是开败了,无人问津才是可惜呢!”

    “也对。”陆淑怡咯的笑了一声,深深看了秀儿一眼,再不说话。

    裴氏来的时候,陆淑怡正看着墨菊在桌上捣凤仙花。

    陆淑怡心道,她倒是来的快。不过这脸色未免也太难看了吧!看样子是生了一场大气。

    陆淑怡只装看不见,态度恭然的让墨菊泡了茶来。

    裴氏无心喝茶,客套了两句,便屏退了左右,拉了她的手立着眉毛问道:“怡儿,我有事问你。”

    陆淑怡脸上三分惊诧七分迟疑:“三婶子,您要问我什么?若是我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诉您。”

    她一脸真诚,看的裴氏本来还想质问的心,忽然就软了几分。

    平日里陆淑怡虽然是性子跋扈,可是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从不会背后捅刀子,这事情真的和她有关系?

    裴氏有一丝丝的犹豫,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怡儿,府里头那些关于你六妹妹的传言,是不是你叫人散播出去的?”

    陆淑怡惊了良久,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裴氏:“传言?什么传言?”

    裴氏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心中暗想,莫非此事真的和她没有关系?

    可是秀儿到底是她的人啊,这次还污蔑了两个人呢!要是只污蔑她女儿,那一定是安姨娘干的。可这次安姨娘的女儿也是被污蔑的对象,深受其害,让她不怀疑陆淑怡都难。

    “三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淑怡一脸的愕然,抱着裴氏的胳膊道:“我从昨儿开始一直忙到了现在。您也知道的,昨晚上我母亲那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一宿都没睡好……”

    言及于此,裴氏也怕惹得陆淑怡着急,只能将她怀疑秀儿的事情和陆淑怡说了。

    “你是不知道,外头那些传言简直能气死人。”她咬一咬牙,脸上露出了十分厌恶的表情:“我查了又查,此事就是你身边的秀儿说出去的……”

    陆淑怡不待裴氏说完,只扬起眉毛打断道:“三婶子怀疑是我让秀儿散播出去的?”她目光死死的盯在裴氏的脸上,扬起手一字一句道:“三婶子也不用怀疑我,我只发个毒誓。若是此事是我指使秀儿做出来的,我原遭天谴,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你这丫头……”裴氏急的忙抬手捂住了陆淑怡的嘴,瞪她一眼道:“我也不过那么一说,你就赌咒发誓的,倒像是我这个当长辈的欺负你了。”

    陆淑怡红了眼眶,声音亦带了几分哽咽,像个受足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我这样也是想让三婶子知道,我并没有勾结秀儿。”她扬起脸,语气凛冽道:“既然是秀儿散播出去的,那我叫她进来,您好好的问问她。是死是活的,您发落就行。”

    言毕,她咬牙唤了声:“秀儿”。

    秀儿立在门口,听着这一声冷冰冰的声音,倒是吓了一跳。心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环儿看她一眼,终有些得意的意思,只撇嘴道:“还不快进去,没准又有赏呢!”

    秀儿不理会她,只垂眉走了进去。

    哪知道刚抬脚走进了内室,就被陆淑怡一声喝住:“狗奴才,给我跪下。”

    秀儿大惊,吓得登时一身的冷汗,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陆淑怡也不和她废话,扬声问道:“我问你,外头那些子虚乌有的话,可是你传出去的?”

第三十八章 发卖

    陆淑怡声音冰冷,目光如钉子一般钉在秀儿身上。

    秀儿大惊失色,脑子里只觉得乱哄哄的。

    传言?什么传言?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双眼睛充满了迷茫和不安,磕头道:“三小姐,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裴氏十分厌恶的看她一眼,明艳的脸上闪着冷寒之气,哼一声道:“狗东西,是谁借给你的胆子,让你编排六小姐的?”

    秀儿一惊,后脊梁一阵发冷,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陆淑青是三太太的心头宝,她怎么可能蠢到要去编排她?

    她只觉心中委屈急了,一口气就闷在胸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那么直着眼睛跪着。

    裴氏见秀儿不说话,心里越发认定秀儿这是做贼心虚,脸上的表情便也愈加冷冽:“说不出来了?还是你觉得我是冤枉你了?”她挑一挑眉毛,恨不得立刻把这秀儿的舌头给割下去,只狠狠道:“主子就是主子,岂容你这样的东西胡乱嚼蛆。”

    到了此刻,秀儿才反应过来,一时痛哭道:“三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冤枉的。”

    陆淑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转首看着裴氏,红着眼圈哽咽道:“三婶子,都怪我没管住我房里人的嘴,坏了六妹妹的闺誉。”言毕,她两行清泪扑簌簌落下,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您和六妹妹赔罪了。”她顿一顿,一指头指着秀儿道:“只有一点,这样乱嚼舌根的丫鬟我断断是不能留她的。三婶子要出气,只管发落了她……”

    “三小姐……”秀儿不敢相信的看了陆淑怡一眼,一颗心早就沉了下去。她在陆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主子都不肯出头,她还能有什么活头?

    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此刻也是难逃一截了。

    裴氏很少见陆淑怡哭,陆淑怡这一哭,她本能的以为陆淑怡这是吓哭了。再怎么说,陆淑怡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这样的场面,她难免害怕。

    虽说她对陆淑怡平素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但是到底是亲侄女,一时便拉了手安慰道:“乖孩子,你可别哭了。你一哭,叫外头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陆淑怡点了点头,拿着帕子拭泪:“那您打算如何处置秀儿?”

    裴氏又瞪一眼秀儿,坐直了身子缓缓道:“她终究是你们东府的人,我带着她去回了老太太,看老太太如何处置吧!”

    陆淑怡点了点头,又看秀儿一眼:“她到底也是伺候我的人,我跟着您去一趟福寿居吧!”

    裴氏正有此意,笑着点头道:“好,那咱们这就去吧!”

    秀儿还想张口说话,但迎上裴氏那一双怒急的目光,她又只能缩着脖子颓了回去。

    陆淑怡看了秀儿一眼,这秀儿果然还算有些眼力见的人。若是此刻她再辩驳,依着裴氏的性子,一准儿给她一顿好打,最后这嚼舌根的罪名还得落在她身上。与其那样,还不如就这么闭嘴不说话,说不定到了老太太那里还能有一线生机。

    陆淑怡唤了墨菊和环儿进来,让她们压着秀儿一同往福寿居去。

    环儿似乎很得意的样子,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喜悦。

    陆淑怡心中冷笑,前世环儿和秀儿可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环儿去安姨娘哪里通风报信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什么叫物伤其类?狡兔死走狗烹,没有了秀儿,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到了福寿居的时候,陆老太太刚歇完中觉,正坐在榻上喝茶。听完裴氏的话后,她一脸的震惊之色:“竟有这样的事情?”

    裴氏凄然欲哭,气急败坏的指着秀儿道:“就是这狗东西,现在府里头那些管不住舌头的小丫头都在谣传,说不定这会子何家表少爷都已经听说了呢。”裴氏咬牙切齿:“要是被何家表少爷听说了,往后我们青儿的脸还往那里放?老太太,您可得替青儿做主啊!”

    陆老太太气的一把将手中迦南镶嵌金石手串拍在了梅花朱漆小几上,劈头盖脸就道:“混帐东西,说,是谁让你编排主子的?”

    秀儿惶恐的磕头,口中立刻否认道:“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请老太太明鉴啊!”

    裴氏却认定了就是她,若不是,方才为何不开口为自己辩解?一时便气道:“这回子你倒是长嘴了,方才怎么不说?”

    陆淑怡只静静的看着,并不说话。此刻还不是她说话的时机,她得等着……

    秀儿看着裴氏,百口莫辩,只能无力的哭道:“老太太,真的不是奴婢……”

    “不是你是谁?”这个时候安姨娘也带了人走了进来,她一脸愤愤然,怒声道:“外头我都查过了,那些个嚼舌头的小丫头都说是你说的。”

    安姨娘捏着手中帕子屈膝给陆老太太行了礼,她方才听了风声就马上赶了过来。

    秀儿是她给陆淑怡安排的人,此刻查出了是秀儿,她就绝对不能包庇。若是庇护秀儿,必然会被三太太认定是她指使秀儿散出去的谣言,为了个丫头惹上事,实在不值得。

    秀儿一脸震惊的看着安姨娘,紧紧咬着嘴唇,眼里头写满了不信。

    她替安姨娘办事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怎么能过河拆桥?而且还拆的如此心安理得。

    陆淑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安姨娘,这个时候她为了把自己摘出来,看样子是真要舍了秀儿了。

    若是秀儿是个有气性的,此刻应该站出来狠狠咬安姨娘一口才对。

    不过陆淑怡猜错了,秀儿虽然一脸不甘心,可是她却没有发作,更没有咬安姨娘,只是乖乖的跪着,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

    看到这里陆淑怡也明白了过来,看样子秀儿应该也有把柄在安姨娘手中,否则她不会如此心甘情愿的等着坐以待毙的。

    只是她到底在安姨娘哪里有什么把柄呢?

    陆淑怡脑海中百转千回,尽力的回忆着前世关于秀儿的点点滴滴,可就是想不出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安姨娘手里。

    裴氏目光如刀的看着安姨娘,冷哼道:“姨娘的耳报神倒是快。”

    “三太太说笑了。”安姨娘淡淡一笑,望着秀儿道:“她也编排了七小姐”

    陆老太太也懒得看她们聒噪,只瞪着秀儿道:“既然都认定了,那咱们府上就留不得这样的人,打一顿发卖出去吧。”

    秀儿听完,像是虚脱了一般,登时趴在了地上。

    陆淑怡这时候才站了出来,她脸上犹自带着泪痕,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胆战心惊道:“祖母,这秀儿到底是我身边的人。都是我不好,平日里没有管好这些下人,才惹出这样的事端来,您责罚我吧!”

    “这孩子也是吓坏了。”裴氏凑过去低低道:“方才在她屋里头,就吓得哭了一场呢!”

    陆老太太了然的点了点头,看着陆淑怡道:“你也不用自责,你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拿不住她们也实属正常。”

    陆淑怡点了点头,眼底还闪着惊慌之色:“祖母,这秀儿和我身边的环儿两个人关系极其要好。我就怕……就怕秀儿身上的这些坏毛病,那环儿也沾染了。”

    环儿听了登时吓得脸色发白,忙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陆老太太看她一眼,不耐烦道:“不敢最好,要是以后还有这样那样的传言出来,小心你的舌头。”

    安姨娘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淑怡一眼,心中竟有些发冷。这样一来,她安插在陆淑怡身边的人竟然都瓦解了。

    秀儿被发卖,环儿又被警告。这一警告,八成胆子也被吓破了,往后让她办事,大约是不能了。

    陆淑怡啊陆淑怡,怎么想怎么不简单……

第三十九章 禁足

    秀儿被发落的事情似一阵风一般,很快传遍东西两府。那些管不住舌头的丫鬟婆子听闻此事,自然再不敢胡乱说话,生怕祸及自己,流言蜚语一时便销声匿迹。

    环儿也是吓破了胆子,她本来以为弄走了秀儿,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可没想到反而更加艰难,险些被一同发卖出去。照今日情形来看,往后她得更加小心伺候才行,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不是发卖这么简单了。

    揽月阁内室里,陆淑怡正笑吟吟的和陆淑静说话。陆淑静听说了秀儿被发卖的消息,乐的嘴巴都合不上,眨着眼睛道:“姐,你这招这次可真是厉害,从此以后,你身边总算是少了一个讨厌鬼了。”

    陆淑怡捻一块松子糖递给陆淑静,纠正道:“不是少了一个,是两个。没有了秀儿,环儿还能翻起大浪来?从此以后,她也就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份儿了。”

    “……是啊!此刻她定是吓得只求自保,别的事情再顾不得了。”墨菊咯笑了一声,不过看陆淑怡的眼神总是多一份担忧,她皱眉道:“只是三小姐您对三太太发誓,未免太狠了。”

    陆淑怡自取一块松子糖放在口中:“狠吗?我只是发誓我没和秀儿勾结,我确实没和秀儿勾结啊!”她唇边笑意深深:“安姨娘此刻定然是在彻查此事,看看到底是谁散出去的谣言,她以为她能查到我?”她望一眼陆淑静身侧的水仙,问道:“水仙,你都是按照我的吩咐办的,对吧?”

    水仙点一点头,甜笑道:“三小姐放心,我和豆苗都是躲在暗处议论此事的,然后故意让那些丫鬟婆子听见,她们都未曾看见我们的脸。当然,我们用的是秀儿的名头,而且我是捏了嗓子说的,她们听不出来是我们的声音,绝对不会有纰漏……”

    陆淑怡点一点头,抓了一把牛皮糖递给了水仙和豆苗:“这次多亏了你们,往后你们跟着我们姊妹,若是一心服侍我们,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这二人听闻此言,当即跪在地上磕头道:“三小姐请放心,奴婢们绝对没有二心。”

    “快起来,以后在我这里,不用这么拘谨。”陆淑怡轻笑着让墨菊拉了她们起来。

    姊妹二人又说笑了一阵子,便结伴去看望吴氏。

    吴氏和杨氏也得了消息,等陆淑怡进了屋,吴氏便打发了屋里头的人,拉了陆淑怡的手,皱着眉头道:“你三婶子没有为难你吧?”

    陆淑怡挨着外祖母杨氏坐在塌边上:“三婶子也是明事理的人,此事与我无关,她又怎会为难我。”

    “这倒是……”吴氏原本皱着的眉毛松了松,轻轻一笑道:“你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杨氏道:“你就好好歇着吧,我看怡儿如今处事很好。她如今都十二了,也该历练了。”

    吴氏点了点头,只不过当母亲的心总是如此,女儿即便长大,在她心里头也还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母亲就放心好了,姐姐可是本事大着呢!”陆淑静忍不住冲陆淑怡眨了眨眼睛,嘻嘻笑着。

    陆淑怡随手从炕几上的黑漆葵纹食盒内捏起一枚大枣塞入了陆淑静的口中,娇嗔道:“吃枣还塞不上你的嘴巴!”

    “……还是母亲这里的大枣甜。”陆淑静咬着枣子含含糊糊的说话,逗的吴氏和杨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氏脸上的气色登时好了很多,有了些光泽:“既然秀儿被发卖了,我在另外挑好的送过去服侍你。”

    如今吴氏也认清楚了形式,自然不会再让安姨娘插手自己女儿的事情。许多事情,即便她病着,也是想亲历亲为,她道:“这次你放心,母亲一定挑了好的给你,秀儿这样的,断断不能留。”

    杨氏也道:“身边的人,还是要越妥帖越好,好好挑一个是正理。”

    陆淑怡倒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从外头买来的,终究不知道根底,而且规矩也不熟悉,还得慢慢调||教,实在来的慢。还不如这府里头现成的丫鬟,提拔一个上来。

    她想了想,对吴氏道:“母亲,您也别费心了,我看昨晚上去搜福儿房间的那个盼儿就很不错。”

    “盼儿?”吴氏皱眉想了想:“可我看她年纪还小,又是厨房里看炉火的,也没伺候过人,这……不行不行,太不妥帖了。”吴氏摇着头,一口否决了陆淑怡的提议。

    可陆淑怡还真就看上了盼儿。厨房那个地方接触的人很多,对各房的情况也很了解,若是往后打探些事情,盼儿绝对能派的上大用场。况且昨日照她找黄藤的态度来看,她是个很聪明的丫头,好好调||教一翻,必然得用。

    她转眸拉了外祖母杨氏的手撒娇道:“外祖母,您就劝劝我母亲吧!我看盼儿很好,我就想要了她。”

    杨氏见外孙女这般撒娇,一时间只好笑道:“涟雪啊,既然怡儿看上了,我看这事儿也行。”她看一眼墨菊,道:“等我回府的时候,我把墨菊留下来,让好好教导盼儿那丫头。等过个半年,肯定得用。”

    吴氏想了想,又看一眼陆淑怡一脸期待的样子,只能妥协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那盼儿到底没伺候过人,我再从我身边拨两个得用的小丫头给你,明儿就让赵嬷嬷给你送过去。”

    既然是母亲的好意,陆淑怡便也不再推辞,笑着点头道:“母亲做主就好。”

    不过秀儿这次到底也是背了黑锅,陆淑怡心头终究有些过意不去。到了晚间,墨菊服侍她躺下以后,她道:“明儿个发卖秀儿的时候,你仍旧暗中买了她。”

    “三小姐的意思是?”墨菊眨了眨眼睛:“留着她?”

    陆淑怡轻轻叹一口气道:“她到底也是替我背了黑锅,说起来她比环儿要好,我怕她会被卖到不好的地方去。若是那样,我心里终究有些不忍心。”她翻了个身,指着箱笼道:“那里面还有以前父亲给我的十几张二十两的银票,我没用过。你拿几张给了秀儿吧!就说……就说让她以后好好过日子。”

    墨菊语气叹然:“三小姐还是这么善良。”

    “她也不过是被利用,可怜人罢了……”陆淑怡望着案几上一跳一跳的烛火,感慨道:“生在这样的府里,有多少善良,终究还是会被磨没的……”

    墨菊垂眸不语,心里更是觉得陆淑怡可怜可敬。

    一夜无话,第二日陆淑怡才用了早饭,尤嬷嬷就悄悄禀道:“昨儿个您让奴婢查的事情,奴婢都查好了。”

    陆淑怡“哦”了一声,坐在榻上,问道:“那吴忠的底细如何?”

    吴忠是陆老爷子亲自任命的前院大管事,前世倒是忠心不二。只是薛神医一事上,陆淑怡实在怀疑。

    前世他去请薛神医,明明是傍晚来的,那时候母亲刚好不行了。可这一世才发落了福儿,第二日他就请了薛神医来了,这是巧合吗?未免也太巧合了。

    尤嬷嬷谨慎道:“吴忠有个儿子吴三儿在咱们矿山上当个小头头。奴婢打听了,当日提拔吴三儿,是咱们老爷向老太爷举荐的。好像……好像就是安姨娘在咱们老爷前头说了几句好话,说吴三儿办事妥帖……”她皱眉道:“您也知道怎么老爷的脾气,耳根子软……”

    陆淑怡拨弄着手中帕子,冷冷一笑。原来竟是这个缘故,难怪前世吴忠会耽误薛神医的行程呢!果然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我知道了。”陆淑怡淡声道:“那些和安姨娘有关系的人,你都一一报给墨菊,让墨菊写个名单。”她目光一冷,道:“记住,一个都不能落下。”

    尤嬷嬷应了声是,又道:“听说今儿一早,七小姐去找六小姐闹腾了一场,现如今七小姐被老太太禁足了。”

    陆淑怡听了心里很畅快,前世被禁足的人总是她,这一世也该轮到陆淑芳尝一尝滋味了。

    想必此刻的安姨娘一定是焦头烂额了吧……

    ps:今天我家妹子生了小宝宝,好开森。分享一下,姐妹们都沾沾喜气,么么哒~

第四十章 回去

    吴氏担心陆淑怡身边人手不够,才用了早饭,便打发了赵嬷嬷领着盼儿和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彼时,陆淑静正好过来等着陆淑怡一起去看吴氏。

    见了面行过礼后,赵嬷嬷道:“这两个丫鬟一个叫冬青,一个叫冬梅,都是太太亲自挑上来的。三小姐,您先用着,若是不合心意,等过些日子再给您换。”

    陆淑怡定眼一瞧,这两个小丫头竟一样的容貌,显然是对双生胎。只是一个穿着暗绿色衣裳,另外一个穿翠竹色,许是为了好区分二人的缘故吧。

    墨菊看的不眨眼睛,惊讶道:“三小姐,她们竟是双生子呢,长的可真是一模一样。”

    陆淑静更是看呆了,眼神往陆淑怡身上一瞥,奇道:“姐,你能瞧出来她们有什么不同吗?”

    陆淑怡摇头:“瞧不出来,都是一样的眉眼,连个头都一样高低,看的我眼晕。”

    赵嬷嬷呵呵一笑,指着那穿翠竹色的小丫头道:“她是冬青,是做姐姐的,听说只比妹妹大了一刻钟。”

    冬青忙敛眉行礼。

    陆淑怡点一点头,又看那暗绿色衣裳的小丫鬟道:“那你就冬梅?”

    “是,奴婢是冬梅。”冬梅明显看着比她姐姐要活泼些,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三小姐以后若是有吩咐,只管吩咐奴婢。”

    陆淑怡笑了笑:“双生子倒是有趣,只是忒不好区分了。”

    “也好区分。”冬梅笑吟吟的伸出了手,指着自己右手虎口的位置道:“奴婢这里有一颗小黑痣,姐姐的手上就没有。”

    陆淑静好奇的看了一眼,冲冬青眨了眨眼睛:“你伸出手来让我瞧瞧。”

    冬青伸出了手给陆淑静看,果然两只手的虎口上都没有黑痣。

    “呀!还真是呢!”陆淑静冲陆淑怡咧嘴一笑,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陆淑怡看着妹妹好奇的眼神,忍不住“咯”的笑了一声,目光又落在了盼儿身上。

    盼儿垂着眉毛,看样子还是有些拘谨。毕竟她从前是在厨房里看火,终究上不得台面。如今一下子被提拔上来伺候身份尊贵的小姐,一时拘谨惶恐也是有的。

    赵嬷嬷看了盼儿一眼,轻轻搡了她一把:“你还不快谢过三小姐,若不是三小姐提携,你现在还在厨房烧火呢!“

    盼儿一脸惶恐,忙跪在地上磕头道谢,陆淑怡只轻轻一笑,让她起来:“黄藤之事我还要多谢你呢,若当日你知情不报,我们也不能顺利揪出来福儿。”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盼儿态度恭然的答了一句。

    陆淑怡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赵嬷嬷道:“母亲可用过早饭了?”

    “用过了。”赵嬷嬷满脸笑意:“今儿一早太太胃口不错,吃了大半碗的薏米粥,还喝了一盏燕窝,吃了一块南瓜饼。”她目光灼灼,高兴道:“那薛神医的药真是不错,用了以后,太太昨晚上睡的很好,并未发噩梦。”

    陆淑怡听了不由长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一世母亲总算是没有那么早离她而去,这是个好的开始。

    想到此,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展眉笑道:“嬷嬷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就同妹妹去看母亲。”一面又道:“你们三个,以后就跟着尤嬷嬷好好学吧!”

    既然是母亲亲自挑上来的人,自然不会有错。而且有尤嬷嬷亲自调|教,断然不会再出现像秀儿环儿这样的人。

    三人应了声是,便随着尤嬷嬷退下。

    等人走后,陆淑静这才一脸兴奋伸着脖子凑过来道:“姐,你听说了没有,陆淑芳被祖母禁足了。”

    “听说了。”陆淑怡声音淡淡的,似乎并没有陆淑静预期的那么开心。

    陆淑静歪一歪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又转,撅嘴失望道:“本来以为你会很高兴的……”

    陆淑怡扶额轻轻摇头,陆淑静到底还是个孩子。此事虽然值得高兴,可是相对陆家将来的败落,此事根本就微不足道。若是能扭转将来大局,她才会真的高兴起来。

    “你呀你。”她抬手在陆淑静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谁告诉你高兴就一定要笑的?你可别忘了,咱们的敌人并未真的倒下,现在不过是刚开始而已。若是这点事情就让咱们兴奋的找不到北,掉以轻心之际,岂不是又让坏人钻了空子?”

    墨菊顺势补充一句:“这叫得意忘形……”

    陆淑静撇了撇嘴,只乖乖道:“好,我听姐姐的。”

    陆淑怡微微一笑,说笑了两句,便与陆淑静一同去看吴氏。

    吴氏今日气色果然好了很多,只不过外祖母杨氏却要回吴家去了,说是吴家的几个粮铺出了些问题,要她回去做主。

    这个时候粮铺出问题,陆淑怡总觉有些蹊跷。

    只是外祖母是吴家的顶梁柱,常住在陆家也确实不妥。但是她很不放心自己的舅舅吴成,回去以后,还指不定他又会做出多少出格的事情来,必须有人制住他才行。

    这个时候,陆淑怡想到了来时捆了吴成的那个家仆陈贵来。此人既然能按照外祖母的吩咐捆了舅舅回来,那他定然是不怕舅舅的。若是让此人跟着舅舅,万事也能有个牵制。

    如此一想,陆淑怡便和外祖母杨氏道:“外祖母,您就不怕舅舅回去了又去什么程家大院玩?”

    一提起程家大院杨氏就直皱眉头,叹一口气和吴氏道:“你那弟弟,我可真是操碎了心。前世莫非我欠了你父亲的,这一世才让我遇上你弟弟这样顽劣的儿子。”

    吴氏直了直身子,面上也有忧愁之色:“他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兴许……成了亲能收敛些吧!”

    陆淑怡记得,舅舅吴成曾经订过一门亲事,定的本是易州茶商高之南的女儿。那高小姐听说生的花容月貌,十分的贤惠孝顺,女红做的又极好,为此,外祖母还高兴了一阵子呢。

    可后来不知怎的,那高小姐也不知道打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死活要退了这门亲事。说舅舅行为不端,在外头与别的女人有染。

    吴成舅舅虽然纨绔不羁,可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爱惜面子的人。被女子退婚他也觉得失了颜面,干脆自己主动提出来要退婚。如此以来,这门婚事便作罢了。自此后,舅舅便再也没有议过亲事,自己反而乐的逍遥自在……

    外祖母杨氏长长叹息一声:“成亲?我倒是想早些给他成了家呢!可是你看看他……”一想到这些,杨氏就觉得心烦意乱,头疼的厉害。加之又在两个外孙女面前,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回去以后我再慢慢替他留意着。”

    “外祖母,我看你府上那个陈贵就不错呢!”陆淑怡忽然开口,她笑眯眯道:“来的时候,还是他绑了舅舅来的。依我看,他要是跟着舅舅,一准能管住舅舅。”

    “陈贵?”吴氏想了想:“娘,可是以前跟着父亲,给父亲赶马车的陈贵?”

    杨氏点了点头:“怡儿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陈贵在咱们府上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若是让他跟着成儿,我还真是放心。”

    陆淑怡抿着嘴笑了笑,这样以来,以后舅舅也能少闯祸了。他不闯祸,吴家也不会那么快就落败……

    能缓一天是一天吧,往后的事情,慢慢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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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何泰

    送走了外祖母,从母亲处出来,陆淑静便嚷嚷着想去荷花园的凉亭里走走。

    陆府东边有一处荷花园,名曰桂荷月畔。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桂荷月畔的荷花开成一片,坐在湖心亭里观赏,着实叫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若是天气不热的时候,还能泛舟其中,感受采莲戏鱼之乐。

    陆淑怡正好也想去散散步,便和陆淑静一同往桂荷月畔去。一路走来,青石小径两侧的花儿已经开了不少。夏花迎风缓缓吐露芬芳,加上良木成林,确实景色很好。

    姊妹两个脚步很慢,一路边走便赏花,不知不觉便到了桂荷月畔的凉亭里。

    这一处凉亭视野极开阔。此时满池荷花盛开,如婀娜女子一般摇摆着柳腰,跳一曲霓裳羽衣。立在红木雕栏边,还可倚栏喂池中的五色锦鲤,最是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哎呀,这里可真是好看。”陆淑静顺手从石桌上的红漆鱼食盒子里抓了一把鱼食,依着雕栏喂鱼儿吃食。见那鱼儿争抢的欢快,不由咯咯笑道:“姐,你快过来瞧,它们吃的可真好。”

    陆淑怡微微一笑,也不凑过去看鱼,只看着满池荷花。见那些粉红花儿开的密不透风,与天色相映成趣,便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此美景当真是叫人看不够。”

    “三妹妹今日不用跟着王娘子上学?”忽的身侧多出了一道黑影,陆淑怡一转身,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此刻她面前正立着两个少年,左边的少年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宝蓝色素面杭绸直裰,身材修长,笑如三月春风一般,周身带着儒雅之气。

    而另外一位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着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直裰,墨发高束,长身玉立,容貌十分的出众。立体分明的轮廓,加上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眼,着实让人挪不开眼睛。

    可正是这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眼,让陆淑怡不寒而栗。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即便两世为人,在看到何泰的这一瞬间,她还是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心仿佛撕裂了一般。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无比的雪夜。风肆无忌惮的刮着,像是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她就那么任性的仰着脸,看着这一双眼睛,执拗的问道:“你真的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她手脚冰凉,厚厚的积雪湿了鞋袜,脚指头都有些麻木,可她却浑然不觉。

    他看着她,轻轻一笑,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从此以后别再缠着我了。”他摇头,不带一丝犹豫道:“你这样的女孩子,我是不会喜欢的,你死心吧!”

    尽管如此,可陆淑怡仍旧不肯死心,不顾矜持的拉了他的手,倔强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不好吗?我到底那里不好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他只是拨开她的手,勾着唇角笑了笑,亦如每一次看到他时候的样子:“你太跋扈,我喜欢温柔的女子……”

    “我可以改……”风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她只觉得那一刻她几乎看不清楚何泰的样子,那样的模糊遥远……

    他只是淡淡笑了笑,便转身而去。

    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她在大雪里站了好久好久,手里还握着他的信。信里明明说他想和她私|奔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知道最后她是怎么回去的,她只知道,她当时每走一步,心都会滴血,仿佛扎了一根很长的刺一般,煎熬的难受。

    再后来,她被关入了佛堂,再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他成亲的那一天了。

    她无法想象他穿上大红喜服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吧!就像是第一次见他,她就无法挪动眼睛一样……

    后来陆家落败,他曾来看过她一次。只是当时她并未去见他,因为她觉得她恨死了他,若是再见面,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会杀了他吗?

    陆淑怡定定的看着他,他脸上还是前世那般风淡云轻的微笑:“三表妹,许久不见。”

    声音的磁性,仿佛还停留在那个夜晚一样,让陆淑怡无从作答。

    陆淑静已经放了鱼食过来说话:“四哥好。”她看向何泰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迟疑,声音冷淡道:“泰表哥好”

    何泰的目光落在陆淑静的身上:“八表妹好,多日不见,你又长高了些。”

    陆淑静没有理会他,只对着大房的老四陆文辉撇了撇嘴道:“四哥,你今儿怎么没去上课?哼……小心我告诉大伯母去。”

    “不怕,是母亲让我带着泰表弟来给老太太请安的”陆文辉优雅一笑,浑身的儒雅之气更甚。

    陆淑怡记得,她这个四哥人还算是很不错,至少在这个大宅院来说,是真的不错。

    他鲜少与人争执,也不喜欢去那种斗鸡走马的地方,日日只是躲在房中苦读圣贤书,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拜阁入相。只是可惜了,直到陆家落败那一日,他也未能得偿所愿。

    不知道这一世,他是否能有这个机会,完成自己的梦想。

    “三妹妹,二婶的病可好些了?”陆文辉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上,何泰也一并坐了下来。

    陆淑怡捏了捏手指,不知何时,她掌心已经一片濡湿,皆是冷汗。本以为不在意的,可遇上了,还是会心慌。

    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稳稳一笑道:“多谢四哥挂心,用了薛神医的药,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母亲今儿一早还说起二婶的病呢。”陆文辉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一池荷花上,赞叹道:“上次我来的时候,这花还没开的这么好,当真是一日好似一日。”

    陆淑静特别紧张陆淑怡,生怕陆淑怡和何泰说话,忙眨着眼睛道:“既然四哥这么喜欢这里的荷花,那我和姐姐先回去了,这里……我们让给你们好了。”

    何泰含笑看了陆淑静一眼:“八表妹这话可不对了,好东西自然要一起赏。我们一来你们便走,莫非是我们打扰你们了?”

    他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间落在陆淑怡的脸上。陆淑怡只装没看见,她是打定了主意,这一世,绝对不再和何泰纠缠,一分一毫都不行。

    既然不纠缠,遇上了,自然是有多远就避开多远。

    “泰表哥和四哥当然没有打扰我们,只不过母亲身子未愈,身边总离不了人。我们姊妹出来也有一阵子,也该是时候回去了。”陆淑怡边说边起身,冲陆文辉笑了笑:“我们先走了,四哥和泰表哥请自便。”

    言毕,便携了陆淑静沿着小路回去。

    “三妹妹今日是怎么了?”陆文辉看着陆淑怡离去的背影,皱眉摇了摇头:“从前她可是最喜热闹的。”

    何泰起身拿了鱼食去喂鱼,淡声道:“许是母亲病着,没心情吧!”

    “这倒也是。”陆文辉起身与何泰并肩而立,在他肩头拍了一把,道:“下个月听说是定北侯夫人的生辰,你们何家都谁去贺寿?你会去吗?”ps:推荐好友沐沐格子的书《荣香》重活一世,身为制香世家的嫡女,叶薰然刻苦研香,誓要撑起叶家家业。内宅之中,勾心斗角、波云诡谲,她含笑以对。素手调香,小女子志在事业。面对前世的竞争对手,薰然轻摇橄榄枝:“郎君,我们结盟吧!”

第四十二章 周旋

    何泰顺手撒了一把鱼食,缓缓道:“这次是父亲带着大哥去,我就不去了。”他顿一顿道:“明年我该下场子了,母亲让我跟着周夫子好好读书。往后的半年,我怕是很难出门咯”

    何泰一脸的无奈,一条腿搭在漆红雕栏上,长长的“唉”了一声:“这次定北侯夫人过生辰,本来父亲想带着我去见识见识的,可惜母亲非要阻拦下来。”言语间,似乎颇多遗憾。

    陆文辉听着不由皱起了眉头,一巴掌拍在了何泰的胸口:“我说表弟啊,你可真是不知足。为了你举业舅母还专门给你请了夫子。男子汉大丈夫,本该举业为先,将来拜阁入相,好为社稷出力……”

    何泰不以为然,轻轻扬一扬眉道:“那你说说,若是外敌来扰,我们是该上阵杀敌还是该读那些没用的诗书?”

    “这……”陆文辉一时语塞,怔愣片刻,涨红着脸分辨道:“你这是蛮理,上阵杀敌和读书其可相提并论?”

    “昔年孔圣人曾曰……”陆文辉摆开了舌战群儒的架势,要和何泰好好辩一辨。

    何泰却没打算和他辩驳,只眯着眼睛一笑:“好了表哥,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他道:“这大热天的,咱俩要是在这里来一场论辩,我怕回去后我们都能捏出水了。”

    陆文辉一听这话,倒是觉得身上热了起来,更有些口渴,便轻咳一声,老生在在道:“总之,你小子好自为之,别辜负了舅舅舅母的期望。”

    “知道了……”何泰很无奈的笑了笑:“今年孔圣人诞辰,定北侯家的霍二公子要开诗会,四表哥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吧!这样的机会少有,到时候四表哥若是能大放异彩,姑父和姑母一定欢喜。”

    陆文辉的眼神晶亮,整个人登时容光焕发,咧嘴笑了起来:“表弟所言甚是,走吧,咱们回去喝茶,喝了茶我好用功读书。”

    …………

    陆淑怡走的很快,手心里还在不断的冒着冷汗,生怕何泰会追上来。

    此刻她才察觉自己是多么没有出息,不过是个人,还能吃了她不成?心里虽然这样想,可她还是被忽然出现的何泰搅扰的如此狼狈,若非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方才一定溃不成军。

    还好还好,总算是克制住了。

    陆淑静握着她的手,歪着脑袋惊诧道:“姐,你很热吗?怎么手心都是汗?”

    陆淑怡呼出一口长气,拿帕子拭了拭额头,笑着掩饰道:“今儿这天可真热,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墨菊倒是浑然不觉的热,她道:“若说热,昨儿个才热呢。今儿还算好的,这一路上都有小风吹着。”言毕,便拿了团扇替陆淑怡打凉:“这样好些了吗?”

    陆淑怡点了点头:“好多了,等回去再喝一盏凉茶就好了。”

    “三表姐走的可真快,我都追不上。”忽的,有人从一侧小径上走了过来,声音娇媚的似初绽花蕾一般。

    陆淑怡心上一顿,停住了脚步。

    面前的女孩子穿着水红虞美人亮缎粉紫镶边长褙子,手里拿着一朵粉白的荷花,愈加衬的她明艳动人。嘴角堆叠着笑容,正用一双妙目紧紧的盯着她看。

    何昭儿……

    真是阴魂不散,那里都能遇上她。

    陆淑怡不想和她废话,只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昭儿表妹,真是对不住了,方才走的快,没瞧见你。”

    何昭儿抿嘴一笑,嗅了嗅手中的荷花,缓缓道:“方才闷的慌,便去了桂荷月畔的荷花池。”她抬手将荷花往陆淑怡面前一推,眼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慢悠悠道:“三表姐闻闻,这荷花是不是很香?”

    陆淑怡一愣,她也去了桂荷月畔?

    看她的样子,她大约是瞧见方才自己和何泰说话了。也难怪她会追过来,看样子,她是想拿此事做文章。

    陆淑怡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带出一丝,只看一眼荷花道:“昭儿表妹挑出来的花儿,岂能不香?”

    陆淑静对何昭儿和何泰的印象都不好,她生怕陆淑怡又和何昭儿搅合在一起去,忙挡在了前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何昭儿手里的荷花道:“昭儿表姐若是喜欢荷花,我让水仙和豆苗摘些给你送过去。现下我和姐姐还要去伺候母亲,就不陪着表姐赏花了。”

    言毕,便拉了陆淑怡的手转身要离开。

    可何昭儿压根就没想放过陆淑怡,立刻笑吟吟的追了上来,拉住了陆淑怡的手道:“方才我哥哥来请老太太的安了,三表姐可瞧见我哥哥了?”

    陆淑怡心中不齿,何昭儿明明都瞧见方才的一切了,还要来问她。这居心,实在是昭然若揭,连掩饰都不肯掩饰一下。

    她就不明白了,何昭儿何苦非要弄坏她的闺誉,她的闺誉不好了,对何昭儿有什么好处?

    “我们没有……”陆淑静皱着鼻子刚要搭话,却被陆淑怡一把拉住。

    “见到了,方才泰表哥和四哥就在桂荷月畔的凉亭里。”陆淑怡笑的端然,朝何昭儿睃了一眼,大大方方道:“我们还说了两句话,只不过我还要去香榭院侍奉母亲,不便久留,所以先回来了。”

    何昭儿闻言深深看了陆淑怡一眼,她没想到陆淑怡倒是不避讳:“哦,原来如此。”

    “昭儿表妹若是现在去找泰表哥,没准人还没走远呢!”陆淑怡心下渐渐安定下来,心里也不似先前那般慌乱。

    毕竟那些过往都是前世的事情了,死了一次,也该是时候好好收敛心绪,重新出发了。

    何昭儿脸上有淡淡的失望,似乎陆淑怡的表现没有达到她的希望一般。她捏一捏手中的荷花,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三表姐听说了没有,七表妹被禁足了。”

    “是吗?”陆淑怡声音淡淡的:“一早上我都在操心母亲的病,这些事情,我还真不知道。”

    何昭儿一愣,她不知道?怎么可能呢?

    昨儿个她哥哥和陆淑芳的流言都传疯了,她能不知道?这也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

    “听说为的是府里头那些传言。”何昭儿勾了勾唇角,故意做了个小心翼翼禁声的手势:“老太太听了很生气,所以……”

    陆淑怡实在懒得在她听说下去,她捂着帕子咳嗽了一声,打断道:“看样子昭儿表妹果然是闲的很,说起来我本该陪着表妹好好说说话的,只是可惜了,我和妹妹现下实在抽不开身听你说这些。”

    言毕,她一把握紧了陆淑静的手,抱歉道:“等得了空我在找表妹好好聊吧!表妹请自便,我们姊妹先去伺候母亲了。”

    “三表姐……”何昭儿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瞪大了眼珠子,眼睁睁看着陆淑怡从她面前走过,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涨红着脸,气的将那荷花丢在了地上,气鼓鼓的嘟囔道:“明明就是觊觎我哥哥的贱|人,还装的挺好……好好好,最好你一辈子都如此才好。若是被我抓到你勾|引我哥哥的证据,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哼……这昭儿表姐可真是讨厌,阴魂不散的。”陆淑静实在气不过,撅着小嘴不悦道:“她三番五次的在你面前提起她那个劳什子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合着全天下就她哥哥最好?”

    “劳什子哥哥?”陆淑怡本来还有些阴郁的心情登时因这一句话而明媚起来,她“扑哧”一笑,忍不住在陆淑静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呀!小心这话被大伯母听了去,到时候责怪你。”

    “哼,我才不怕呢!”陆淑静不以为然的扬了扬头,越发拉紧了陆淑怡的手,咯的笑了一声道:“昭儿表姐有个劳什子哥哥,我有个劳什子姐姐。她害怕他的哥哥被人抢走,我也害怕我的姐姐被人抢走啊!”

    软软糯糯的话让陆淑怡心头一暖,原来姊妹之间也可以说出这么黏糊糊的话啊!

    她从来没想过,也没感受过,这还是第一次。

    墨菊忍不住对陆淑静笑道:“八小姐,你就放心吧!将来一定会有人和你抢三小姐的……”

    陆淑怡自然明白墨菊的意思,不由红了脸,嗔她道:“别胡说,看来外祖母走的时候,就该让你回去的。”

    墨菊轻咳了一声,立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等回到揽月阁的时候,赵嬷嬷欢欢喜喜的来禀,说老太爷带着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从京都回来了,让陆淑怡准备准备去福寿居请安。

    父亲回来了……

    陆淑怡心中一喜,从前世一别之后,她便再也未曾见过父亲。记忆力那个模糊的样子,又在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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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父亲

    陆老太太裴氏统共生了七个孩子,四男三女,不过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五个孩子,两个早早的夭折了。

    陆淑怡的父亲在陆家排行二,他下面还有个弟弟,在家中排行六。昔年进京做生意,六老爷结识了京都绸缎商赵家的大小姐,二人两情相悦,后来六老爷便娶了赵大小姐,留在了京都,看顾着陆家在京都的生意。

    此番陆老太爷带着陆淑怡的父亲,西府的三老爷和四老爷去京都,就是因为京都如今的铁器生意越做越好,陆老太爷打算给六老爷换个新宅子。

    陆淑怡记得,当年陆家落败以后,京都的这所大宅院也被查抄了。至于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她后来再没有打听过。

    而陆淑怡的父亲陆二老爷,为人儒雅,十分不喜欢生意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这些年饱读圣贤之书,也是一心想入仕为官。只不过考了几次,如今也任只是过了乡举而亦。

    陆淑怡对父亲的印象,似乎也只停留在他屡试不第的时候。

    陆淑静一脸的兴奋,提着裙子走的格外快:“也不知道爹爹给我买什么好东西了?”她喃喃自语,抑制不住的期待:“听说京都有家点心铺子的玫瑰糕很好吃,还有豌豆黄也很好。对了对了,还有芙蓉糕,峨眉糕都很好吃。”

    陆淑怡扶额,问她道:“吃这么多甜食,你还要不要你的牙了?”

    陆淑静不好意思的眨一眨眼睛:“父亲要是买了,我每日只吃一点就好。”

    一点?陆淑怡很怀疑她的一点是多少。她这个妹妹吃甜食可是没够的,只要到了手里,总放不到晚上就没有了。

    “好,随你吧。”陆淑怡笑了笑,打趣道:“只是别晚上在被窝里偷吃,不知道的丫鬟还以为是闹耗子呢!”

    “姐……”陆淑静红了脸,往陆淑怡身上黏了黏。

    陆淑怡咯咯笑了一声,垂眉看着她,语气温柔道:“等会子见了父亲,你可别光顾着要吃的。就算要,也要等父亲回去了再要,知道了吗?”

    “姐,你放心吧!”陆淑静明了的点了点头:“我又不傻,知道怎么做。”

    说话间,姊妹二人已经站在了福寿居的厅房门口,有两个小丫头忙过来打帘子。

    二人走进去后,才发现正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大房,三房的人都来了。

    四房的四太太带着孩子最近回了娘家避暑,还未曾回来。

    五房看顾着易州的生意,平常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

    陆老太爷一身佛头青湖绸素面直裰,鬓边头发已经花白,可眼神却不失锐色。此刻正端坐在上手的黑漆雕花太师爷上,手里拿着一盏茶,慢条斯理的轻啜着香茗。

    陆老太太坐在右手边的太师椅上,大太太何氏伺候在一旁。下手里依次坐着陆淑怡的父亲,三老爷陆云贺,四老爷陆云峥。挨着站着的是三太太裴氏和几个女孩子,何昭儿也在场。

    安姨娘立在窗下,身边只带着丫鬟伺候,并不见陆淑芳的踪影。看样子父亲来了,陆老太太也未曾解她的禁足。

    何昭儿见陆淑怡进来了,忙冲她眨了眨眼睛,陆淑怡并不理会,只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了两步。

    “三丫头和八丫头来了。”何氏笑吟吟的看着她们姊妹二人。

    陆淑怡和陆淑静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陆二老爷看着她们姊妹二人一起过来请安,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温和的冲陆淑静喊了一声:“静儿,怡儿……你们过来。”一面又看着陆淑怡道:“嗯,不过一月不见,怡儿看着倒是长高了些。”

    陆淑怡看着父亲,还是如前世一般的儒雅模样。身上穿着鸦青色的儒袍,笑的温和。

    前世她那么叛逆,父亲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她的叛逆。直到最后一刻,父亲赴死的时候,也不忘嘱咐她,要她好好的活着。

    她还记得,他当时被官兵抓着,虽然头发乱了,可面上依旧是平常的从容模样。临走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怡儿啊,爹对不起你,让你在佛堂数年,都未曾给你找个好婆家。你记住爹爹的话,不管以后你遭受怎样的痛苦,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也是这句话,伴随了她的余生。

    此刻再看到父亲,心里各种滋味如洪水涌进,陆淑怡眼眶有些酸酸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哟,这是怎么了?这丫头是怎么了?”何氏快步过来,一把拉了陆淑怡的手,笑眯眯道:“小的没哭,倒是大的哭了。”

    裴氏接过话茬道:“这两日也难为怡儿了,每日要忙着去二嫂那里疾侍。她才多大点人啊!也难怪看见父亲会红了眼睛。”

    陆淑怡心里的事情,她们谁又能明白?

    好在三太太这样一说,众人都觉得是这个缘故,便拿话开解了陆淑怡一番。

    陆二老爷唤了陆淑怡过去,安慰道:“放心吧,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陆淑怡心中滋味难辨,只冲着父亲笑了笑,小声道:“女儿知道了。”

    陆老太爷放了茶盏道:“老二媳妇的病不是请了薛神医给瞧了吗?可是瞧出了什么?”

    陆老太太还未对陆老太爷说福儿下|毒的事情,何氏和裴氏更是讳莫如深,拿着帕子轻抚面颊。

    陆老太太轻轻咳嗽一声:“薛神医只是说老二媳妇的身子太弱,好好将养着,过个一两年,便也能痊愈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好养着吧!”陆老太爷缓一缓道:“老六的宅子都打理好了,往后你去京都,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提起六老爷,陆老太太的脸上立刻多了欢喜之色。都说母亲偏爱幼子,在这方面,陆老太太表现的十分突出。家里的东西,但凡有好的,她总惦记给六老爷留着,见着六老爷的时候,说话更是慈爱,从不对六老爷发火。

    她满脸堆笑,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也是老六这孩子争气,在京都这几年,生意打理的有条有理的。”

    裴氏忍不住撇了撇嘴,似乎并不苟同陆老太太的说法。不过好在陆老太太心情好,并未发现她这些小动作,只自顾自道:“等到了明年开春,我去京都看看他。”

    陆二老爷立刻拿了桌上一个四方锦盒过去:“这是六弟给您留的老山参,说让您补身子。”

    陆老太太看了一眼,扬眉一笑道:“还是老六孝顺啊!”

    “娘的意思是我不孝顺?”陆二老爷指了指桌上的一罐雨前龙井:“这可是我托人寻来的,上好的雨前龙井。”

    陆老太太展眉一笑:“我知道你也是个孝顺的。”

    “老太太,这是我和三哥孝敬您的。”四老爷指着桌上的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也没什么稀罕玩意,就怕入不得老太太的眼睛。”

    陆老太太呵呵一笑:“那你说说,什么能入我的眼睛?拜阁入相能入我的眼睛,那还不得你们肯上进啊!”

    四老爷最是不喜欢读书,一听这话登时摇了摇头:“老太太要是喜欢这个,那我可真没有。”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陆老太太道:“老三和老四快回去吧,别让你们母亲等急了。”

    三老爷和四老爷一下了车就来了东府,还未回西府呢!

    二人应了声是,方领着家眷回了西府去。

    西府的人一走,陆老太太这才细细的问起六老爷宅院的事情。

    ps:推荐好友沉香灰烬的作品《良陈美锦》未到四十她便百病缠身,死的时候儿子正在娶亲。锦朝觉得这一生再无眷恋,谁知醒来正当年少,风华正茂。当年我痴心不改;如今我冷硬如刀。

第四十四章 寿礼

    “……六弟的宅子是父亲亲自选的,您就放心好了,不会有错。”陆二老爷似乎还在回味京都繁华,眯着眼睛笑道:“天子脚下,景致确实不同。”

    陆老太太道:“那你就给我好好上进,等将来人仕,也能给你这几个孩子谋个好前程。”

    提到孩子,陆二老爷这才想起陆淑芳来,他目光在安姨娘身上睃了一眼,问道:“七丫头呢?怎么不见七丫头来?老太爷回来了,也不见她来请安,你是怎么教的?”

    陆淑怡悄悄看安姨娘脸上的表情,见她涨红了脸,一双美目可怜巴巴的看着陆二老爷,嘴唇翕合,似有难言的苦衷。

    “被我禁足了,这七日都不许她出来。”陆老太太声音沉稳,脸上隐了几分怒意,道:“她一早去和西府的六丫头闹,还动手打了六丫头身边的人。如此行径,哪里还像个大家子的小姐?就是寒门小户的女孩子,也未必有她这样的。若是不好好管教,将来还得了?”

    末了,又重重的加了一句道:“你也不许求情。”

    陆二老爷轻咳一声,并未求情,只道:“如此,确实该禁足。”

    安姨娘握着帕子的手不由紧了紧,却一个字也没说。

    陆老太爷放了手中茶盏,正色道:“下月初一定北侯夫人生辰的贺礼可有预备着?”

    陆老太太脸上忙换了笑容,答道:“我让老大媳妇预备着了。”

    “媳妇正在预备,只是定北侯家不同别人,总要有稀罕东西才能拿得出手。”何氏笑吟吟的道:“媳妇已经去库房瞧过了,寻了一套旧窑十样锦的茶具,一把白玉团扇,还有一套碧玉刻寿字的首饰……”

    前世陆老太爷送去的是一颗罕有的随侯珠,陆老太爷本以为能以此珠得到定北侯的青眼,可定北侯只收礼,对陆家人仍旧平平。

    后来陆淑怡遇到白先生的时候,她曾问过白先生,为何当年陆老太爷送了随侯珠,没能得到定北侯的青眼。

    当时白先生和她说起了随侯珠的出处,他道:“这随侯珠本该属于皇家天子所有,你祖父明目张胆将此物送与定北侯,定北侯岂能不多心?若是外传出去,皇上能不疑心?”

    陆淑怡不知道这一世,祖父是否还会送随侯珠给定北侯,若是真要送,她该如何劝住祖父呢?

    她捏了捏拳,陆老太爷已经提起了随侯珠:“这随侯珠万金难寻,若不然……便将此物送去吧!”

    果然还是要送去。

    这珠子实在不是个好东西,还是要劝住祖父才好。

    可是该怎么劝呢?自己才十二岁,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孩子,祖父怎么可能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话?

    陆淑怡犯了难,一时有些头疼。

    “父亲,这可是您最珍贵的藏品啊!”陆二老爷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迟疑道:“您真舍得?”

    陆老太爷瞪了陆二老爷一眼:“亏你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眼界还如此短浅。往后出门,你可千万别说你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说出去都丢人。”

    陆老二老爷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一脸尴尬的缩了缩脖子。

    陆老太爷道:“不过是一颗珠子罢了。若是咱们以后能得了定北侯的青眼,好处可比一颗珠子多。”

    “是,父亲说的是。”陆二老爷一脸讪讪然,端了桌上茶盏闷着头喝茶。

    “那就这么定了。”陆老太爷果决道:“其余的,老大媳妇你好好置办,可别出了差池。”

    “媳妇知道。”何氏恭然应了一声。

    到底要怎么提醒呢?

    陆淑怡还在犹豫。

    陆老太爷阖上双目往太师椅上靠了靠:“这一路上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应了声是,方起身告退。

    陆老太太又唤住了陆二老爷:“用了晚饭来我屋里一趟。”

    陆二老爷一愣,看了陆老太太一眼:“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陆老太太表情淡然,摆手道:“快去吧!”

    从福寿居出来的陆二老爷立刻精神焕发,甩开方才的拘谨,连走路都快了几分。

    他身上儒袍散发着皂角的清香,那清香融化在太阳下,让陆淑怡忍不住留恋。

    他一手拉着陆淑静,一副慈父模样,笑着问道:“静儿,这一个月想爹爹了没有?”

    “没有……”陆淑静仰着头促狭的咯咯笑着,一面轻声细语道:“我是想爹爹给我带来的礼物呢!要是没有礼物,我可不想爹爹。”

    陆二老爷仰起头爽朗的哈哈一笑,伸手捏在了陆淑静小巧的鼻子上:“你呀!放心吧,礼物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他回身对身后的小厮道:“庆元,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到太太的香榭院。”

    安姨娘张了张嘴,跟了过来:“老爷是要去看太太?”

    “嗯,涟雪病着,我先去看看。”陆二老爷目光从安姨娘脸上一闪而过,并未多做停留。

    尽管安姨娘今日打扮的明艳动人,想必是精心打扮过的,可陆二老爷仍旧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陆淑怡其实一直看不懂父亲,他到底对安姨娘有情没有?若说没有情,为何还让她生下两个孩子?可若说有情,平日里也不见他待安姨娘有多特别……

    倒是对母亲,他心里总是充满着愧疚。前世他是母亲去了以后才从京都回来的,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这种愧疚便一直跟了他多年。

    这一世母亲还好好的,希望父亲能好好珍惜与母亲的夫妻缘分吧……

    “这次回来,你倒是安静了许多。”陆二老爷看着陆淑怡,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不是在为你母亲的病发愁?”

    陆淑怡正要开口,安姨娘抿了抿唇,柔声道:“老爷才回来,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不如让婢妾先伺候您换了衣裳再去看太太吧!”

    她满脸的期待,眸子里还有掩饰不住的娇羞。

    陆淑怡转首不动声色的看了安姨娘一眼,不管前世今生,安姨娘对父亲的情都是真的。

    陆二老爷为人斯文,不管对谁,说话从来都不会太尖刻。安姨娘跟了他多年,他也从未亏待过安姨娘,衣食住行,只要他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

    如此芝兰朗月的男人,女人怎会不动心……

    陆淑静不悦的撅了撅嘴,小声嘀咕道:“母亲听说您回来了,一定巴巴的等着呢……”

    陆淑怡却笑道:“姨娘考虑的周全,要不,您去换身衣裳?”

    陆淑静气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父亲才来,怎么能让他去安姨娘那里呢?姐姐可真是糊涂。

    可陆淑怡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心里其实早有想法,此刻定然是不会去安姨娘那里的。自己这么说,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果然,陆二老爷抬手抚一抚身上儒袍,继续往前走道:“不必了,等看过涟雪再说。”

    安姨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不过她终究是能沉住气的人,脸上依旧堆叠着笑容,快步跟了上来:“那婢妾陪您去。”

    这一次陆二老爷再未说话,只和陆淑怡陆淑静说笑着往香榭院去。

    吴氏已经得了消息,此刻正穿戴齐整的坐在榻上等着。

    “太太这样穿可真是好看。”赵嬷嬷拿着素银镂空耙镜让吴氏照着看。

    吴氏眼神明亮,夹杂着几分娇羞神色,抬手抚摸着面颊上刚涂上去的胭脂道:“会不会太红了?还有这垂珠耳坠,会不会太年轻了?要不再换一个?换那对丁香耳环。”

    赵嬷嬷忍不住抿嘴一笑:“怎么会!太太放心吧,这样才好看。”

    说话间就听见陆二老爷和陆淑静说笑的声音。

    赵嬷嬷急忙收起了耙镜,服侍着吴氏坐好。

    等陆二老爷进去以后,吴氏忙挣扎着要下炕,陆二老爷皱了皱眉:“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把我当外人?”

    吴氏脸一红,有些不敢看陆二老爷的眼睛:“我是想起来给你倒茶。”

    陆淑静咯咯一笑:“爹爹,母亲是怕你喝不惯别人泡的茶。这样的好意,爹爹该高兴才对。”

    屋里的丫鬟婆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吴氏脸上更红,像是熟透的柿子一般,透着幸福的光芒:“你这孩子,别胡说。”

    “我没胡说。”陆淑静撇了撇嘴,拉了陆二老爷的手,软声道:“爹爹,我说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最爱喝母亲泡的茶?”

    “你这孩子,真是说话越发没个遮掩了……”吴氏急了,忙道:“怡儿,把你妹妹的嘴巴给我堵上。”

    陆淑怡捂着嘴笑一笑:“我可堵不上,想要堵上她的嘴,那得父亲带来的点心才能堵得上。”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屋里的气氛很好,唯独安姨娘觉得很不自在。前世陆淑怡一直不肯和母亲亲近,这样的场景自然也没有她。

    不过现在她觉得很好玩,她们母女越是团结,安姨娘就会越是无趣,这样的折磨,才是软刀子,刀刀伤人与无形……

    陆二老爷笑的爽朗,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赵嬷嬷亲自端了茶盏过来,又在炕桌上摆了几碟茶点。

    安姨娘差人绞了帕子过来,亲自服侍着陆二老爷擦脸净手。

    陆淑静趁着无人注意,一把扯住了陆淑怡的胳膊,瞪着眼睛问她道:“你是糊涂了吗?方才怎么能帮着安姨娘说话?”

    陆淑怡苦笑,只能低低道:“爹爹这不是过来了吗?急什么急?”

    “这一路辛苦吧?”吴氏看着陆二老爷喝茶,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陆二老爷轻啜一口香茶,道:“倒也不觉得辛苦。”一面吩咐道:“把我从京都带来的两批牡丹红的缎子拿进来,还有一套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盅也拿进来。”

    等人拿进来后,他道:“这是我从京都特意给你带来的,你喜欢喝茶,这茶盅雅致,很适合放在你的屋里。”

    前世母亲可是没有福气看到父亲的礼物。

    吴氏脸上一亮,立刻道:“家里什么都有……”

    陆二老爷只是笑一笑,看着陆淑静道:“把那三匣子点心都送到八小姐屋里头去。”

    陆淑静一听有点心吃,登时眼睛一亮,高兴道:“谢谢爹爹。”

    吴氏道:“你也太宠着她了。”一面对着陆淑静道:“回头你吧点心给府里的姊妹们分分,可别自己吃独食,知道了吗?”

    陆淑静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怡儿不是喜爱首饰吗?这次我给你带了京都小姑娘们最时兴的首饰,等会让他们给你送过去。”顿了顿,又看了安姨娘一眼:“给芳儿的和怡儿的是一样的。给你的也是一匹缎子,等会你让人拿回去吧!”

    安姨娘脸上登时有了欢喜之色,忙温婉一笑:“多谢老爷。”

    吴氏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若是从前,她是决计不会计较这些的,可现在不同了。事易时移,她对安姨娘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自然见不得这些。

    陆淑怡见母亲神色黯然,便笑着立在了父亲身边,好奇道:“爹爹,我可是听说京都繁华的很,不如你给我们讲讲如何?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陆淑静一听也来了兴趣,让水仙端了个小杌坐在了陆二老爷的面前,巴巴的问道:“京都那些小姐们也是像我们一样打扮吗?她们平常都玩什么?会去逛庙会吗……”

    一长串的问题让陆二老爷扶额,可他还是耐心的回答着。

    陆淑怡悄悄看一眼吴氏,此刻父亲哪怕陪在母亲身边一秒,对母亲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吧……

    ps:本文马上就要上架了,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了。第一次写这样的文,也不知道自己写的咋样,亲爱的们留个言说说对本文的感受呗?额,我也是着急了,生怕扑街,请原谅我的上架综合症。最后,推荐好友看海的羽儿的作品《宅萌喜事》本来打算赤膊上阵,跟仇人斗个你死我活的崔婉清,却突然发现另外有强大的存在,已经先一步和仇人对上了,她只能是边看热闹,边煽风点火,这免费看大戏也不错哦。

第四十五章 事出

    傍晚用过晚饭,陆二老爷去了一趟福寿居。

    陆老太太正坐在榻上一勺一勺用着燕窝,见是陆二老爷,便挥手道:“都下去吧!”一面放了手中的碗盏,沉声道:“你坐,我有话要与你说。”

    陆二老爷见陆老太太神色凝重,心里也猜到了些。他回来以后听说了福儿给吴氏下|毒的事情,大约是为此事吧!

    坐定后,陆老太太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声音不紧不慢道:“想必涟|雪中毒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陆老太太开门见山,并不避讳,她道:“你觉得此事如何?心中可有疑问?”

    陆二老爷面上微微一怔,迟疑道:“您的意思是?”他语气微微一滞,摇头道:“安姨娘和涟雪可是两姨姊妹……”

    “两姨姊妹又如何?”陆老太太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昔年汉成帝身边的赵合德和赵飞燕还是亲姊妹呢,不照样彼此算计。”

    赵二老爷皱了皱眉头,并不说话。陆老太太看他一眼,又道:“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去处理此事,此事我已经叫你大嫂处理妥当了。我叫你来的目的,不过是想让你知晓此事,自己的枕边人,也该留个心眼。”她缓缓道:“安家今时不同往日,人家走的是上坡路,如今也只有委屈涟雪那孩子了。现下她病着,你每日若得了空便去看看她,别叫她寒了心。”

    陆二老爷很意外,母亲竟然会和他说这些话。

    若是依着他的性子,此事若是真的,他必定会严惩安姨娘。看样子,母亲这是怕他会严惩安姨娘,才提前提醒他的。

    陆二老爷心里不自在,眉头皱的越紧:“这样对涟雪未免不公,她身子弱也是因为给我生孩子的缘故。如今遭此劫难,难道还要我坐视不理?若是这样,我成什么了?”

    “混帐东西。”陆老太太一张脸登时黑了下来,一抬手,那盏盛着燕窝的掐丝珐琅三君子汤盅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屋里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一般,陆老太太呵斥道:“跪下。”

    陆二老爷终有些不大愿意,因为他觉得此事他并没有错处。可是“孝”字当头,他又不敢不跪。只能起身撩起儒袍跪在了地上,垂首道:“请母亲责罚。”

    “责罚?”陆老太太眉梢一挑,目光落在陆二老爷的身上,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顿了半响,她一手揉着眉心,轻叹一声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话,就是怕你去追究安姨娘。如今你岳家如何,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你那不成器的小舅子除了日日贪玩,还知道什么?”她摇一摇头:“你岳母倒是个能干的,可她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弱智女流。现下吴家的生意大半都被潘家抢去了,就连定北侯从前对吴家的赏识,也被潘家抢去了……而安姨娘的娘家哥哥,却又要升迁……”

    陆老太太话中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就是不能动安姨娘。

    陆二老爷心里生气。

    这算什么?就因为娘家没有可用的人,就该受委屈?

    吴涟雪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待人也是一心一意,对谁都很真诚。如今受了委屈,反倒不能替她做主……

    陆二老爷心里只觉得自己活的真是窝囊,当年抬安姨娘进门,他就不同意。后来抬进府里,总归是他的女人,他也不好辜负,如今看来,竟是他错了。

    他默默不语,只是跪着。

    陆老太太知道陆二老爷的性子,此事一时半会他心里也放不下,便缓缓道:“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你父亲的意思,凡事以大局为重。既然涟雪是陆家的女人,为陆家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你放心吧!我已经让我身边的乐儿伺候涟雪以后的汤药了,此后定不会再有差池。”

    陆老太太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二老爷还能说什么?只能垂首应了声是。

    从福寿居出来后,陆二老爷心情颇为沉重。

    陆二老爷身边的小厮庆福见他脸色不好,不由低声问了一句:“老爷您看着脸色不好。”

    陆二老爷叹了口气,沉着眉毛开口道:“随我去看看三小姐和八小姐。”

    他到了揽月阁的时候,陆淑怡正坐在灯下看书。

    看到父亲的一霎那,陆淑怡有些吃惊。这么多年来,父亲可是从未在这个时候踏入过她的房门。

    桌上烛火通亮,陆淑怡让墨菊沏了一盏忍冬蜜糖茶过来,又让尤嬷嬷去准备茶点。

    “都不必忙,我只是来看看三小姐的。”陆二老爷笑着摆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陆淑怡眼底有深深的疑惑,父亲这是怎么了?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即便是父女单独在一起,也是在他的书房里,他握着陆淑怡的手教她写字的时候。想起那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父亲可是有事?”陆淑怡目光微动,隔着烛火看着父亲的脸,烛火一跳一跳的,父亲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陆二老爷轻咳一声,只是笑笑,端起桌上茶盏轻啜一口,扬眉道:“没事,我不过是来看看你。你母亲病着,你心里一定急坏了吧?”

    陆淑怡眨了眨眼睛,点头道:“是有些着急,不过薛神医的药很好。”

    “那……那安姨娘待你如何?”陆二老爷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却又马上笑着掩饰道:“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不知道姨娘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们。”

    陆淑怡看着父亲的眼睛,没有说话。沉默半响,只答非所问道:“福儿的事情您知道了对吗?”

    陆二老爷面上一怔,眼底有一丝的仓皇失措,甚至不敢去看大女儿的眼睛。

    他觉得此刻他的大女儿一定是看穿了他的心事。

    陆淑怡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心中隐约察觉了些。想必方才祖母让父亲去福寿居,一定是耳提面命了一番吧!比起陆家将来的发展大计,区区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反正又没被毒|死……

    陆淑怡心头的一把火仿佛遇到焦油一般,刷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

    看父亲的样子,他一定是妥协了,一定不会去追究安姨娘……

    陆二老爷还在沉默,陆淑怡也不想让他太难堪,抚了抚额头道:“您还是回去歇着吧!今儿您赶了一天的路,必定也累了。”她顿一顿,加重了语调道:“母亲身子不适,伺候父亲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劳动安姨娘了……”

    当女儿的,本不该说出这些话的,可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愤懑。

    都是血肉之躯,纵然重生一世又如何?知道真相,还是会痛……

    前世的痛又慢慢从心底溢出,沾染了血迹,更是煎熬的难受。

    陆二老爷脸色尴尬,轻轻咳嗽一声,方起身道:“那你也早些歇了吧……”

    陆淑怡再未说话,等父亲走后,她看着烛火终于抑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

    第二日墨菊悄悄在她耳畔道:“昨晚上安姨娘巴巴的去伺候老爷,结果吃了闭门羹。”

    “是吗?”陆淑怡并没有十分喜悦,语气淡淡的问道:“那父亲昨晚宿在了那里?”

    墨菊道:“老爷宿在了书房,听说安姨娘昨晚上在书房门口等了大半宿,可老爷没见她。”

    看样子父亲果然是知道了福儿背后的主谋是安姨娘,他这样躲着安姨娘,也是因为心中对母亲有愧吧……

    有愧那就让他愧疚着,至少这样,他心里一直会有母亲的位置……

    转眼半月过去,眼看着马上就到了定北侯夫人的寿辰。

    大太太何氏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心思全用在了寿礼上。

    这一日天气晴好,陆淑怡和陆淑静结伴去看了吴氏。

    吴氏的气色较先前好了很多,现下每日都能出门走动走动,偶尔还会去打理她种下的那一藤忍冬。

    对陆淑怡来说,这是她重生后最值得安慰的一件事。

    自吴氏那里出来,陆淑静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道:“姐,咱们去大伯母那里坐一坐吧!听说大伯母正在给定北侯的夫人准备寿礼呢!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陆淑怡有些不想去,现下何昭儿还住在何氏那里,她是真不愿意见到何昭儿。可又不想扫了陆淑静的兴致,只好随着她去一趟。

    大太太何氏住在依兰院里,大老爷陆云泽素来喜欢清静,这几年又迷恋上了道家修炼仙丹的法门,越发躲在依兰院不肯出门,所以素日里大房的事情都是由何氏一人做主。

    通往依兰院的小路十分清静雅致,铺好的六棱鹅卵石小路一路通往幽处,周边花红柳绿,还引了一池活水过来,水面上养着一群雪白鸭子,颇有农家趣味。

    “大伯娘可真是好兴致。”陆淑静心情很好,咯咯笑着:“也不知道在这草丛里能不能寻到鸭蛋?”她眨着眼睛巴巴的去翻路边的草丛。

    “水底下才多呢!”陆淑静身边的水仙掩口一笑:“草丛里难寻,非得大早上来寻才好。”

    陆淑怡正要说话,这时候忽的一个小丫头闷着头跑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在陆淑怡的身上。那小丫头吓的忙垂首行了告罪礼,道:“奴婢走的快,没瞧见您。”

    陆淑怡见她也没撞到自己,便也不想与之计较,只摆手道:“罢了,你去吧!”

    等那小丫头错身从她身边走过去后,她这才想起来,这丫头怎么面生的很?

    陆淑怡心中狐疑,问水仙道:“你见过方才那小丫头吗?是那个房头的?”

    水仙定睛看着那小丫头的背影,摇了摇头:“方才奴婢没细看,看背影,还真是瞧不出来。”

    陆淑怡不说话,只放眼往前看去,小径的前头陆淑青正领着人往这边走来。

    等走近了,陆淑怡这才发现陆淑青一脸的怒气,撅着嘴,似乎在跟谁生气。

    “六妹妹这是怎么了?”陆淑怡皱了皱眉,责问陆淑青身边的人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六小姐的?看把六小姐给气的。”

    自上次何泰的事情之后,陆淑青心里本能的和陆淑怡亲近了些,她撇一撇嘴道:“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陆淑芳那死丫头……”

    陆淑芳?

    她已经解除禁足,这些日也开始出门走动了。

    “她怎么了?”陆淑怡一副关心的模样,拉了陆淑青的手道:“不管怎么说,生气总是对身子不好,六妹妹还是想开些。”

    陆淑青感激的点了点头,道:“我听说这次祖父把他那颗随侯珠拿出来,要做这次定北侯夫人的寿礼,我便想着去大伯母那里看一看,长长见识。可是我去了,陆淑芳那丫头也去了……”她撅着嘴,一脸不高兴道:“上次她来我屋里头闹,还打了我的人,我才懒得理她呢。既然她在,我只好出来了。谁知道……”陆淑青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气的咬牙道:“谁知道方才又遇上了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这一脑袋撞在我身上,现在还疼着呢!”

    言毕,她抬手捏了捏胳膊,一副委屈模样。

    小丫头?方才跑过去的那个?

    陆淑怡面上不动声色,温言安慰了陆淑青几句,可心里却更加狐疑。

    等陆淑青走后,她也不想再去何氏那里,只对着陆淑静道:“我昨晚上没睡好,头疼,咱们先回去吧!”

    陆淑静不疑有他,心中虽然不舍,可还是乖乖的跟着陆淑怡回去了。

    等背过人,陆淑怡忙吩咐尤嬷嬷去查方才那小丫头的下落,她总觉的方才的一切不简单。

    到了晌午的时候,墨菊忽然神色慌张的来禀:“大太太给定北侯夫人准备的寿礼,那颗随侯珠不见了。”

    “随侯珠不见了?”陆淑怡一惊,这可是她外祖父的心头宝啊,怎么会不见了?

    何氏那么妥帖的人,这东西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的。

    墨菊接着道:“大房的人此刻正忙着找呢,听说大太太吓得晕厥了两次,这回子还在炕上躺着呢!老太爷更是发了脾气,下了死命令,说就算是掘地三尺,把陆府翻个遍,也要找到随侯珠。”

    陆淑怡心思微动,好好的东西怎么说丢就丢了?反常即为妖,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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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陷害

    片刻功夫,尤嬷嬷匆匆来禀道:“方才路上遇见的那小丫头是前些日子才从外头才买来的,叫昙花。”

    “才买来的?怪不得面生呢!”陆淑怡皱了皱眉,问道:“被拨在那一房了?主子是谁?”

    尤嬷嬷伸了伸脖子,小心翼翼道:“在七小姐屋里头做粗使呢!”

    是陆淑芳屋里头的人?陆淑怡眉头皱的越深。

    自打上次陆淑芳被禁足后,她就开始暗中和陆淑青别苗头了。陆淑青去了大房的依兰院看随侯珠,她也跟着去了依兰院看随侯珠。而陆淑芳房里的丫鬟,又不骗不巧的撞上了陆淑青……之后,便是珠子凭空丢了……

    细细将方才之事思量一番,这其中的古怪之处便有了答案,豁然开朗。

    “您说说,这好好的一颗珠子,到底去了哪里?”尤嬷嬷摇了摇头,有些庆幸道:“还好不是咱们太太办此事,不然丢了珠子,还不愁死!白白的还得落下埋怨。”

    “珠子没丢,放心吧!”陆淑怡轻轻一笑,反倒气定神闲的抬手从桌上食盒内捻过一片玫瑰糕,缓缓道:“现在只怕有人比大伯母还要着急呢,咱们都别管了,只等消息吧!”

    墨菊和尤嬷嬷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没明白过来。

    尤嬷嬷脸上闪过迟疑,问道:“您的意思是……那珠子还能回来?奴婢可听说了,那珠子万金难买。若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了去,怕是很难回来。”

    “那倒未必。”墨菊摇头,冷笑道:“这么稀罕的东西。谁敢明目张胆的拿出去卖?若真是那样没脑子的人,那就是自寻死路。”

    陆淑怡点一点头,咽下口中的玫瑰糕,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香茶,方吩咐尤嬷嬷道:“你帮我盯着那个叫昙花的丫鬟。记住,可别露出马脚。”

    尤嬷嬷应了声是,墨菊犹豫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要不要去依兰院看看?”

    陆淑怡转身懒洋洋的躺在了身后的宝蓝色绫锻大迎枕上,揉着眉心道:“头疼,不想去。你们要是想去就过去帮着找找吧!就说是我差你们过去的……”

    墨菊想想确实也该去个人帮着给找找。毕竟往后还要同大房来往呢,哪怕是去做做样子也好,便笑着道:“那好,那奴婢就做主了,带着盼儿和冬青过去帮忙找找……”

    陆淑怡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把环儿也带上吧!”她道:“这些日子也难为她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她咯的一笑,看着染着豆蔻的指甲,缓声道:“给她个露脸的机会,兴许她运气好,找到了也未可知啊……”

    墨菊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转身而去。

    此刻的依兰院内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睁大了眼睛到处乱找,细致的连个耗子洞都不肯放过。唯恐错过。

    大太太何氏脸色青白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急的嘴唇上起了一片的小火泡,声音嘶哑。还要挣扎着指挥道:“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找,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面又对身侧的张嬷嬷道:“方才我屋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许放过。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她们开口吐真话。”她咬着牙,狠狠道:“我就不信了,这东西能长了翅膀飞了?”

    张嬷嬷点头应是。一面又斟酌道:“方才七小姐和六小姐也来过,她们……也要搜吗?”

    何氏目光微微一滞。抿唇道:“七丫头倒也罢了,可六丫头是西府的人。咱们总不能去搜西府吧?”她想了想,嘱咐道:“你悄悄的派个人过去,和三太太说说此事,只让她问问六丫头身边的人,看看她们见过那珠子没有。切记,一定别吓到了六丫头。”

    “是。”张嬷嬷应了一声,又问道:“那七小姐呢?”

    何氏翻一翻眼睛,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她不过是个姨娘养的,怕什么?她带来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好好给我搜搜。”

    张嬷嬷颔首应是,转首而去。

    彼时西府三太太裴氏住的简秋院里虽风光正好,可裴氏却提不起一丝丝的兴致去赏花戏水。

    “娘,这可怎么办?现在大伯母和大老太爷都在找这颗随侯珠,我……我怎么办?要是被他们找到我这里……我还怎么做人?”陆淑青哭的双眼红肿,脸上犹自带着惧色,伏在黑漆镙钿的炕几上哭个不停。

    裴氏嘴唇发干,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急色,定定看着桌上莹莹发光的随侯珠,紧张道:“能怎么办?你呀你,你怎么能拿这劳什子出来玩?”裴氏语气带着责备,深深皱着眉道:“这东西万金难买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要作为寿礼送去给定北侯的夫人。你……你也忒不懂事了。”

    陆淑青一听这话登时急了,抬手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分辨道:“娘,我都说了三遍了,这珠子真的不是我拿的。”

    “不是你拿的?那你说说,这东西怎么偏偏到了你身上?”裴氏也是气急了,她还从未对陆淑青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可此刻赃物就在面前,她不急都不行。

    “莫非这东西长了腿不成?还是长了翅膀不成?”裴氏没好气的瞪了陆淑青一眼:“都怪我平日里惯着你,瞧把你惯成什么样了,现在竟然连轻重都不分了。”

    陆淑青委屈急了,眼泪巴拉巴拉直往下掉。长这么大,她何时偷过东西了?

    她动都没动过随侯珠,可回来换衣裳的时候,这东西就在她怀里了……

    “我没拿,我没拿,我真的没拿!”陆淑青拼命摇头,语气渐渐焦躁,像是困兽一般,一手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崩溃的哭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我不过是去了大伯母那里一趟,想看看这珠子,长长见识罢了。珠子我只看了一眼……结果还遇到了陆淑芳那讨厌鬼,我不想和她在一起,便……便提前回来了。路上还被人撞了一头,现在我的胳膊还疼呢……你非但不安慰我,反倒……反倒说我拿了这劳什子……”

    “你说什么?”裴氏面色一沉,急忙问道:“你说你被人撞了一头?被谁?”

    陆淑青抹了抹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平静了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是那一房的丫鬟。看着面生的很……”

    “那我再问你一遍,这东西……真不是你偷偷拿来玩的?”裴氏不确定的又问了陆淑青一句。

    陆淑青哭道:“怎么可能是我拿的?女儿就算是再任性,再不知道轻重,也不可能蠢到拿这东西来玩……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裴氏听了惊惧不已。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看样子,自己的女儿是遭人暗算了……

    裴氏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儿一阵心疼,看样子确实是错怪她了:“好了好了,你先别哭,娘信你,娘全都信你。”裴氏抬手轻轻抚摸着陆淑青的头发,心里的火苗燃烧着,不管是谁要陷害自己的女儿。她都一定不会放过。若是被她查出来,她一定百倍千倍的奉还……

    “你别哭,你把方才的一切再和娘好好说说”裴氏坐在了榻上。一字一句道:“一句一句慢慢说,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陆淑青擦了眼泪,忍着委屈将方才之事细细的和裴氏说了一遍,包括她见到陆淑怡和陆淑静的事情,也和裴氏说了。

    “……娘,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以后是不是就要背负上贼的名声了?”陆淑青声音嘶哑。害怕道:“要是这样,那我可怎么见人?”

    裴氏目光一凌。紧紧的攥了手中的帕子,安慰道:“放心。娘会替你处理此事的。”

    “您要处理?您怎么处理?”陆淑青心里还是不放心,哭道:“珠子在我手里,要怎么还回去啊?听说大伯娘都急的晕过去两次了,老太爷也说了,要掘地三尺找呢……”

    “别怕,娘有办法。”裴氏声音温柔了几分,抬手替陆淑青擦着眼泪,温声道:“你看看你,脸都成花猫了,快去洗洗吧!”想了想又叮嘱道:“今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房门一步,只说是中了暑气,知道了吗?”

    陆淑青吸着鼻子点了点头,裴氏收好了随侯珠,唤了身边的嬷嬷过来送了陆淑青回房去歇着。

    等陆淑青一走,她便唤来了陆淑青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浮萍过来……

    陆淑怡躺在榻上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再醒来的时候,依兰院也传来了消息。

    墨菊笑吟吟的立在塌边上,声音不高不低的说着:“随侯珠找到了,大太太这下可是安心了。”

    陆淑怡早就料到会找到,而且应该是三太太的功劳吧。

    “说起来现在的丫鬟胆子也真是大,找来找去,这珠子竟然是六小姐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浮萍偷的。”墨菊给陆淑怡倒了一盏香茶。

    碗盏内茶汤清亮,陆淑怡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果然裴氏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闺誉,找了个替罪羊,只是可惜了一个好好的丫鬟了,从此怕是毁了……

    生在这样的人家,丫鬟们的命运都是掌握在主子的手里,主子让她们死,她们又怎能得活。

    “找到了便好,若不然,老太爷还不急死。”陆淑怡声音冷淡,道:“想来这次六妹妹也是吓坏了吧!”

    墨菊小声道:“听说中了暑气,歇着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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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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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怡家怡室:
6淑怡重生了。
十二岁的她看着母亲再次躺在病榻上。
生死一线间,她想,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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