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宫语然嗅觉灵敏,她停在域外王都街区的一家路边的烤鱼店。
烤摊是露天起得火烤架子,一条新鲜的草鱼剖成两半,鱼身开正一字型的花刀,切碎的生姜蒜顺着切口进去,再用铁棍插入固定在烤架上,下面堆着杏树的柴火,慢慢地翻腾炙烤,涂抹调制的酱料,差不多好了再洒上白芝麻、绿葱花,味道很快就出来,满街飘香。
时天抬头发现天色黯淡,也要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了,他估摸着这烤架上的草鱼分量应该够,点一条填填肚子也算合适,就开口问。
“老板,烤鱼多少钱一条?”
烤摊就老板就一个人,他添着柴火又翻腾着铁架,烟熏得他眼睛直流泪,他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回答了声“九十”。
“九十一条?”
时天心说这价格如果味道不错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老板摇着蒲扇也摇着头:“九十,一公斤。”
时天拿钱的手僵住了,生怕自己听错:“多少?”
“九十,一公斤。”
一条鱼大一点的能有三四公斤,时天估算下来都快三百出头了:“烤的这是美人鱼吗?”
“客官你说笑了,你要真有,我给你白烤都行。”
时天无语了,除去门票,他手上还有九千的筹码,可出来得晚根本没来得及兑换,再加上现在赌场的敌对态度,基本上算是打水漂了。
怎么办,难不成给老板筹码吗,考虑到方苏城的影响力,搞不好能行得通,可是这和教唆别人去赌博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大哥赌得家破人亡了,他七岁大的女儿眼巴巴地望着他爹喊一句“爸,我饿”......
时天又有些精神分裂之时,旁边的一个人说道:“兄弟,这域外的烤鱼味道相较于域内别有一番风味,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不品尝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那人对老板吩咐:“杨叔,取两条新鲜的活鱼上架,算我请这位兄弟的。”
“好嘞,江文书,你与二位客人请坐,稍等片刻烤鱼就上来。”
时天看着那人,感到意外,这人之前见过的,那群剑士的巡逻队伍里,他应该叫江书院。
他旁边还有一个同伴,时天也是见过了。
“我说江书院,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那个叫赵光的剑士,他用手抓着脖子态度散漫地说,“当街殴打男爵,公然对抗巡防卫队,要是你再跟他们接触,被队长知道了,回去有你一顿好挺。”
“赵大哥,今天的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去计较,我们只是闲聊而已,而且我想今天没有人会记住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说你啊。”
“一点路边的小菜,我想兄弟你不会介意吧?”
江书院回头对时天说话,这人本来就长得俊朗,这番阔绰让时天觉得他又是清秀了几分。
按理说,赵光之前搞偷袭,还是江书院给的提醒,若是这俩人走得亲近,时天应该谨慎才是,可看着江书院的面相实在不像有恶意,何况这是一刀可以解决的事情,又何必要在我这条小鱼苗身上放长线。
再看宫语然,比起时天揣测的阴谋诡计,她好像更关心烤摊上翻白眼的大鱼。
七八张桌子在烤摊外排开,此处邻傍着湖水,域外王都因以山为势,为了方便生活,这类人工开凿的河道举不胜数,江书院选了一处景色宜人的位置,邀请时天和宫语然坐下。
不管怎么说,今天江书院也是帮了自己一把,时天心觉这是英雄惜英雄的场面,马上就端出个昂然端庄的做派:“江兄,今天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如今又让你破费请客,实在让我受之有愧啊。”
江书院则微笑地说:“兄弟你不用客气,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了,此处多是一些风味小吃与家常小菜,工作之余常来就餐我也是习惯了,若是不合二位的口味,还请不要嫌弃才是。”
我的天,一条鱼几百块,大哥你这工资有够坚挺啊。
时天不禁感慨这人生的抉择啊,有时果然就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就匆然之间决定了,当时谁能想到,用笔在白纸上写上“勇者”与“剑士”两字之差,未来的境遇竟能如此大不相同。
一想到自己当年要是成为剑士,现在与江书院应该都算是同事了,时天拂去内心少壮不努力的忧伤,对江书院又平添了几分好感。
只是旁边的赵光,着实碍眼,还没上菜,就已经拿着牙签剔牙了,也不说话,好像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时天于是就问了一句:“男爵......他还好吗?”
“男爵大人今天受了一点惊吓,虽然没有受伤,恐怕也需要休息一阵子。”
赵光笑出声:“江书院,你说得倒轻巧了,队长为了这事儿估计连夜都在搓稿子呐,免不了我们一队到时候工资都不保喽。”
“赵大哥,例行公事是少不了的环节,今天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拓跋念大人的行为虽确为威慑,但男爵大人是因身体孱弱而虚脱倒地,何况以拓跋念大人在域外的功绩,上面的人又怎好牵累怪罪下来?”
“我们是剑士,别一口一个拓跋念的,我听着耳朵疼!”赵光看着时天,“你小子够勇啊?我们队长你也敢打,还把男爵给捅伤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把天王老子的天灵盖也给掀下来。”
时天这边正憋着火,当即就骂上了:“马了个蛋,明明是你们先砍的我!再说你一个搞偷袭的跟我神气什么!拓跋念也这么勇,你怎么不在他屁股眼里把炮仗给点了!你再给我阴阳怪气,信不信我现在就活劈了你。”
说着就要拔剑,赵光见状马上就怂了:“大哥,别这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咱们太尴尬了,想活跃一下气氛。”
“现在还尴尬吗?”
“哪能啊,我们现在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俩人还在吵闹,烤鱼还没弄好,老板先把几盘小菜拿了上来,他一个人没请帮工,大概是从附近的小店买来的,江书院和他并不见外,拿出一个市币先付给老板。
听到连钱都不用找了,这让时天未免受宠若惊,一条鱼几百块就够奢侈了,一市币可要等值一千勇币,虽说这年头长相差的给小费还得被别人背后说一句傻老帽,长相好的乱花钱都是风度翩翩和温柔体贴,但自己何德何能让对方如此大方。
看到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赵光也不再摆谱了:“兄弟,今天的确是我得罪了,所谓不打不相识,不知怎么称呼?”
时天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现在就暴露真名:“姓王,名天,你叫我小天就好了。”
“那旁边这位就是王兄的家妹了?”
“我叫宫语然。”
“......”
“哦,我懂懂。”赵光猥琐地挑着眉毛,“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嘛。”
时天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父母离异得早,我随母亲姓,她随父亲姓。”
“王兄弟剑术无双,宫妹妹闭月羞花,正是金童玉女。”
赵光靠过来给时天倒了杯茶。
“但是啊,兄弟,你也不要怪我先说扫兴的话,想要在这域外王都闯出名堂固然是我男儿的大好志气,但是这域外王都卧虎藏龙,近的不说,有琼斯家族的亚度尼斯是骑士公会的副会长,麾下还有两大列席的高手坐镇,长久以来,方氏兄弟在此处又是根深蒂固,势力广泛,哪怕只在这里低调混口饭吃,也是无论如何惹不得的。”
“啊......”
“再给你多透一个底。”赵光四下张望,压低了声音,“这王宫之处,还另有一个神秘人物,据说为老皇帝留在此处的大内侍卫,不经常抛头露面,深居简出,没人认得他的相貌,但你留在此地久了,会发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找不到眉目,估计就是与他离不开关系。”
江书院说:“赵哥,你怕不是要故意吓王兄弟。”
“哪能够啊,我是看王兄弟身手不凡,免得到时候吃亏了。”赵光笑道,“不过,现在拓跋念正是如日中天,本来战士与勇者并称为牛马,如今他能以一己之力整顿域外的防务,王宫的大内侍卫怕是都不敢参他一本,将来定是大有可为啊,王兄弟有拓跋念这等猛人撑腰,怕是我的这些交代也只是说笑了。”
“可我跟拓跋念不认识啊。”
“你跟拓跋念不认识!”赵光惊得当场站起来,茶壶都被他抖得飞出了水花。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帮我。”时天说,“兴许就是路见不平的善念,跟江兄弟一样。”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惜得罪男爵,他拓跋念疯了要这么做,不对,他确实是疯子。”赵光有些失神地念叨着,瘫坐回了位置上。
“无功不受禄,要有人无事献殷勤,猜他非奸即盗,也并无不妥。”
江书院这时笑了起来。
“王兄弟,怎么就见得,会有人无故要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