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台上的时天看着底下的白发男子,心中默念“那人原来就是方苏武吗”。
在景禹天击穿骑士部队以后,王宫的队伍已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混乱。
前方的防线在不断溃退,后方压镇的士兵拼了命地想前进以此保卫公主与郡王的安危。
维系两者之间的通道是那座一百米的暗桥,玉辂停在桥面中心,
巨大的台面以及蜂拥而至的人群,让队伍被迫停滞。
数个骑士逃散的漏网之鱼在最接近的时候,与彩凤、游麟的旗帜对隔遥望。
这些无视战场纪律与尊卑贵贱的逃兵们,在恐慌中失去了全部的信心与理智,他们没有意识到逃跑或许可以被纵容和姑息,但是红线绝对不应该被触碰和逾越。
亡命的重骑兵试图冲进暗桥之上,等待他们的是无情的惩处。
作为伪装在郡王与公主近侧的护卫,白发男子仅凭一己之力就将逃亡者拦住,他的剑法犀利、稳健,与景禹天有异曲同工的风格——大片的血雾没有染红他身上一丁点的痕迹。
逃兵被尽数斩首,白发男人没有回到玉辂附近。
剑法之外,他选择继续向前,才是时天察觉到他就是方苏武的直接原因。
在剑士公会眼看就要被景禹天单人捅穿的情况下,恐怕这位剑士公会的事务官大人再不出手,就要颜面无存了。
他作为援军出现,身后只跟有盘臣一人,从现身于战场的一刻开始,情绪失控的剑士们,集体都像变了个人似地挺直了身板。
白发男子的面相不算严厉,恰恰相反,那头白色的长发细滑似银雪,给人相当年轻的印象,云纹宝剑的一击一收,袖摆随他长发摇曳,像是古代云游四海又善吟诗舞剑的游侠剑客。
要说他是方家兄弟的哥哥大概无人相信,可即使是蒙上了双眼,景禹天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对方到底是谁,从盛典开始到发起进攻至今,唯有一个人的宝剑挡在细口钢刀上,可以做到不动分毫。
“果然还是惊扰了事务官大人。”
景禹天认得对方,也认得对方手里的东西。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依然只以‘击否剑’作为武器。”
“你我之前不必客套。”
方苏武说话的方式和他的面容一样清冷。
“你让我那位弟弟作出了蠢事,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瞬间,细口钢刀停住了击否剑的攻击,金属震荡发出回响。
“方苏城并不认同我们的做法,但是比起背叛皇帝,他觉得串联叛党,可以帮助他敬爱的哥哥及时悬崖勒马。”
“你们是在利用他,他也想利用你们。同样是危险的想法,他应该选择站在我这边,你们只会被消灭。”
方苏武提剑出去,须臾之间,横挥竖砍有十来个回合,空气被激得发出狂躁,在一记重击过后,细口钢刀被震退。
“景禹天,你原来还是这点本事吗?”
景禹天笑而不答,方苏武持剑再攻过来,太阳底下晃出数道光影,刀与剑的争斗让人觉得是在雾里看花,只感觉碰撞声又比刚才激烈。
时天微微皱眉,他稍微要比一般人能多看出一些门道,但迅猛的动作根本来不及拆解招式,近乎于一种经验上的预感,让他察觉出了什么。
那把剑......力量好像可以不断增强。
在一次景禹天的躲闪中,方苏武双手握持云纹剑横劈下去,在没有触碰到地面的情况下,起初只是把地缝里的尘灰劈得扬起,等再过十来招,剑风已经可以让地砖裂开了。
名为“击否”的含义,应该就是指每次被对方阻挡下来的攻击,都会让击否剑表现得越来越强,直到再也没办法阻止它。
如果是从这一点考虑,击否剑是一把相当慢热的武器。
毕竟常规的剑术对决,在数个回合内就可以见真招。
而作为剑士公会的事务官,方苏武的大多数对手都绝无可能与他有所讨教,用不着“击否剑”起色,就足以击穿太多的防御,仅凭发剑的力量和速度,哪怕是一把木剑在手,他照样能够所向披靡。
在他这种级别,要找到一把好刀好剑算不得什么难事了,哪怕无心,自然会有他人无事来献殷勤,能在域外王都统领剑士公会的最高长官,要是没见识过成百上千的兵器,只怕是让人笑话。
但要找到一把好刀好剑不难,难得是找到一把契合自己性情的武器。
“击否剑”之于方苏武的可怕之处,恰恰在此。
他不急速攻。
哪怕攻势事实上压制住了景禹天,可方苏武始终没有要乘胜追击的想法,若是景禹天不动,他连步子都没迈开半寸,若是景禹天要走,他跟上去就打。
舍弃速胜速败之道,攻守之势异也。
方苏武看似是攻方,可他的剑只盯着景禹天的刀在打,步步施压,只要景禹天没办法取胜,胜利的天平就必然站在方苏武这边,这就是“击否”的意义。
“景禹天,你到底在干什么。”
时天不知道景禹天的意图,但他很明白,以景禹天的谋划,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方苏武“击否剑”的能力。
凭借对剑术的超然理解,方苏武的防御几乎无懈可击,如果景禹天持续僵持局面,放任这把剑的“力量”积攒下去,会发生什么......
剧烈的爆炸,风浪裹着细小的碎石在阁楼的地板上飞划出稀里哗啦的响声。
时天没有料到,短短的几分钟内,击否剑的力量成倍增长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
他只漏看了一秒,地面已经被重击了,下面的景象糊成一片,击否剑的余波让偌大的街道像是卷出了一阵沙尘暴,若是有心往上方看,天空都是黄灰色的。
“该死!”
时天一拳击打在木栏上,他还不清楚自己是否应该认同景禹天他们的理念,可是要让他现在袖手旁观,感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熬。
时天看着桌上的两把武器,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把抓住。
“你还心思关心别人吗?”
门边传来声音,时天望过去,是哈尔面露邪恶的微笑:“别忘了我可是早就记住了你的气味。”
宫语然走之前把门给合上了,现在它依然是合上的,时天弄不清楚哈尔如何潜入进来,他只知对方是来者不善,立刻抽出打滑剑,发动力量解放。
刀刃快速走出“之”字型的轨迹,哈尔没有动作,任凭刀刃再一次从他身边穿过。
时天:“怎么会?”
哈尔往时天腹部飞甩一脚,包间的木板墙壁被碎开,时天撞进隔壁。
“怎么?不再给我表演一次如何消失在墙面?”
时天怒意上来了,他起身,冲向进门的哈尔,剑刃再一次绕开了哈尔的身体。
然后,选择在这一刻,时天重新发动力量解放,打滑剑扭转前进的身姿,他像是一道旋转一百八十度的闪电,迅猛地回击。
“变化了时机,挺聪明。”
当哈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时天心都凉了,打滑剑没有如愿触碰到哈尔的身体,剑锋在视线中发生了离奇的扭曲,在扭曲消失过后,是又一次无效的擦身进攻。
一个画面被重复,是时天被击飞,不同的是,他这次将隔壁的木板墙也穿透了。
“你知道你的攻击为什么会没有效果吗?”
哈尔从两个墙洞的通道,慢慢一步一步向时天走来。
“我的界能突破‘莫比乌斯环’,只要在视线范围内,可以让我随意扭曲场景的空间位置关系,这是其一。”
时天推开身上的碎木板子。
“其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哈尔看着时天把房间内的木桌掀飞过来。
“任何的计谋都没有任何意义。”
木桌破碎的清响,哈尔没有发动“莫比乌斯环”的能力,任凭木桌撞他的胸口,依仗着强大的体质冲锋,他径直掐住了时天的脖子。
看着时天想要挣扎着说话的样子,他松了松手:“怎么,还有要说的吗?”
在挤压得快要变形的喉管中,时天慢慢吞吞地吐字:“原来......和他......一样。”
“谁?”
时天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萨维尔。”
一阵腹痛让哈尔惊得瞪大了眼睛,时天顺势再踢了他一脚,抽出了打滑剑。
“你们是有职业病吗?依仗自以为无懈可击的防御,又总想着可以凭此随意伤害别人。”
时天把刀往地上一甩,清开了血迹,准备从房间离开,发现门和缺口都不见了。
四面环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