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尘灰如雾,细小的颗粒漂浮起落,让空气变得干燥和沉重。
此处,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次击否剑的重击,已不得而知。
但它的威力足以让天光隐现,这便是品绿级高阶的实力。
以最为暴力的手段,彻底断绝景禹天势不可挡的破阵,做到这一切的男人,他的脸上连愤怒都谈不上。
尽管他已经相当失态了,在一道道被切割开的口子周围,绵呢子的制服画出更深层次的黑,这位剑士公会的事务官大人,相较于断臂的景禹天,并没有好到哪去。
但是时天清楚地明白,厚实的衣制材料给不了方苏武足够的体面,因为方苏武与景禹天本质上是同一类人,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对于某些事情,就绝无妥协的可能。
你尽可把他想象成是一具呆板的机械,景禹天习惯以面具式哄骗的微笑,换到方苏武则是全无亲近的冷酷。
哪怕现在断臂的是他们彼此当中的另一个人,只要身体还能支撑行动,他们就一定会向你走过来。
所以,方苏武看向时天,时天也看向方苏武,俩人彼此心照不宣。
在方苏武试图接近景禹天的时候,时天挡住了去路。
我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品绿级初阶吧......
时天像是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一个冷笑话,方苏武连对话的意愿都没有,击否剑压在恪守剑上,推动着时天的步子在缓缓往倾斜。
“时天,我的‘幻境克服’达到极限了,接下来就得拜托你了。”
白色的气体在伤口迅速地挥发,景禹天躺坐在地上,他的手靠着膝盖,头慢慢垂落下去。
“我得好好休息一会儿,危险的话,别太勉强自己......”
说得惬意啊,景禹天。
时天听着他的声音慢慢消失,可自己的手上越来越沉不住劲,即使如此方苏武也没有认真对待,他单手握持着击否剑,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有很多选择,只消抽空踢一脚出去,时天绝无继续维持防御的可能。
方苏武不这样做,是他不想这样做。
这就是他试探时天的方式,一点点地施加力量,要看看新来的对手到底有多少本事。
时天没有选择硬抗下去,他用力抽开恪守剑,同时躲开击否剑下砸的轨迹。
剑风在地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时天试图反击,方苏武没给他机会,一白一黑的剑开始来回互撞。
一连数十手的交锋,这对于时天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个好消息,完全复刻了与景禹天相同的开局,击否剑的打击感在不断地增强,其结果只会是越来越吃力。
绝对不能后退,时天这样想着,从右侧加快速度,方苏武不急躁,他退步,冷静地拨打恪守剑,时天进逼不得,又想从侧翼绕出去。
在方苏武看来,这是有些小瞧了他,时天做出了太大范围的移动,将侧身的弱点暴露无疑。
击否剑果断攻击,恪守剑立刻迎了上去,两剑交锋制造出可怕的风压,“击否”的效果开始发动,恪守剑在威压之下破开裂痕。
时天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在恪守剑与击否剑纠缠的间隙,他迅速腾出左手拔出了打滑剑。
“双持吗?”
方苏武感到惊讶,失去双手的架防,恪守剑没有悬念被斩成两段,但是击否剑的前进被再一次的阻挡——时天反手握持的打滑剑又顶住了击否剑的后续攻势。
如果只是费尽心思要抵御方苏武的进攻,时天的努力未免也太愚蠢了。
他的动作还没有结束,上提的断剑,在重新下落的过程中,绿色荧光如天幕的流星聚拢。
意识到恪守剑在重铸,方苏武触电似地放开击否剑,他被迫要后退来躲开恪守剑的一击。
失去击否剑的牵制,时天急速扭转身体,像是化身成为一个不断旋转的陀螺,持一刀一剑继续发动凌厉的攻势。
方苏武不急不忙地后撤脚步,弃剑是有预谋的,因为击否剑是概念武器,当它脱手落地消失,通过意念驱使,在时天又攻击过来的间隙,方苏武重新召唤击否剑显形。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声中,方苏武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持着击否剑不断回击和格挡,看似凌厉的攻势被逐步拆分与化劲,竟然慢慢将时天冲锋的势头卸下来。
此消彼长的最后,时天已彻底没了速度,击否剑的防御则重新积攒好了能量,方苏武停住步子,向前奋力重击。
那些夹杂在空气中的灰尘颗粒瞬间地浑浊,土和石冲破地面遮天蔽日,气体状态的泥流迅速膨胀,它的扩张还没完全铺开,时天就先被剑气的余波抛飞了出去,落在几十米外的街边木围栏上。
天空被染得蜡黄,方苏武的白色长发一尘不染,他从击否剑制造的爆炸中心走出来。
“你的观察力很好,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发现,我的击否剑只对同一个人的同一把武器生效。但这还不够,只要是你的打法围绕刀剑为主,你就不可能赢得了我。”
方苏武复述时天的思路,看着时天摇晃着身体起来。
“可以复原的身体,可以重铸的武器。你们的能力果然还是太危险。叛逆的血液,这是一种对于所有人都会带来不幸的力量。我会在今天,将它终结在这里。”
白色的气体蒸发着,时天吃着痛从手臂上取出来碎片。
打滑剑被击碎了,完全地粉碎,留存在时天手上的刀柄,无法像恪守剑一样复原。
他将刀柄插回鞘内,然后慢慢地,平放在地上。
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真是让人糟糕的心情。
时天现在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棘手了——直到现在方苏武也没有展现界能突破,或许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界能突破,这是一个与无尽宝库中遇见的落红雨同级别的怪物。
他完全依赖剑术,并且选择将击否剑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与落红雨癫狂、暴戾的风格不同,他像是一面沉在水中的镜子,让人常常看见的是一层虚影,只有你尝试去拨乱水纹,才会知道是深不可测。
无论是强行突破,还是找角度迂回,击否剑都会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来回拨挡。
与方苏武这种人对剑全无乐趣可言,你的进攻将对应每一次他的防守,直到你的浑身解数用尽,依然无法突破他的剑围之外,是一次你注定无法抵挡的防御反击。
这种感觉就像在和人工智能下棋,你以为的所有破绽以及胜利的可能,都在它早早就背好的千万亿张棋谱里面,你精心思考下过的一步,对于人工智能而言只是一个记忆与读取的命令执行,你甚至指望不上它胜利之后得意洋洋对你嘲讽一句“你可真是一个彩笔”,因为那对于数据库有限容量的装填全无意义和帮助,况且你已清楚知道,这本就是一场无声的折磨。
方苏武的脚步逐渐逼近,击否剑的攻击刚刚结束,“击否”的起势需要时间,意味着这将是时天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唯有一个办法了。
时天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打滑剑,送别这把曾经陪伴自己旅途的武器。
绿色的荧光在身边慢慢飘浮。
现在,力量解放被激活,身体恢复完毕的时天将手按在恪守剑的柄部,在方苏武停下脚步之时,他将拼尽全力发起攻击。
“重复的戏码往往只是等来同一个结局。”
方苏武击否剑摆前,留给时天三米的距离。
“希望你能给我一点不一样的惊喜。”
恪守剑出,时天发起冲锋,左侧出剑。
这样的进攻并不难找到一个保守的回击角度,然而方苏武很快发现打在恪守剑的力道实在非比寻常。
恪守剑在击否剑上被瞬间崩断了!
方苏武“啧”地念了一声,他谨慎的性格不会喜于看到这个画面,也并不觉得这是时天虚弱的表现,因为时天在全速向前。
断开的恪守剑再次重新愈合,这个曾经击败萨维尔的杀手锏,被方苏武迅速看破,他的击否剑给出的角度从来都和他的想法一样留有余地。
随着手臂与手腕的共同扭转发力,击否剑像是一个斜飞的风车急速地倒悬回来,强行把前进的恪守剑二次截击,然后往下压低,眼看就要将恪守剑轨迹偏移。
但是,方苏武千算万算,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个不起眼的事实。
在飞舞的绿色荧光之外,恪守剑的崩断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特意留下的缺口与缝隙,是必然设置的结果,因为当它碎裂之后,一块新的碎片将会被填补进去。
“打滑剑!”
随着界能突破“力量解放”呼唤武器的真名,恪守剑以更加不可思议的角度偏转,它的二次爆发如方苏武所愿,是全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