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等着，我进去看看。”
时天想到的办法，就是尽快完成探路，他交待完了以后，沿着洞口的缝隙进去，冰凉的水一下子渗进鞋里。
好消息是水并不深，差不多漫到时天小腿的地方，可以感觉到脚底下换成了细沙，说明这里的积水长期存在，所以软化了地质，雨水经过这里的可能大大增加。
大概走了几十步，可以看到有一个石台阶，约两米的高度，表面由于水的浸透在电筒光照下有种滑溜溜的质感，可以看到还有青苔的痕迹。
直接上去会很危险，时天用嘴叼住电筒，由于这种1号电池的老式手电筒很大，时天只能咬住它的侧面。
他双手双脚像蜘蛛张开，分别顶住两边的墙壁，利用墙面的摩擦力支住身体，一点点往上攀爬。
等高度够了，慢慢迈出脚站定，时天上了台阶，前边传来嘀嗒的响声，时天连忙拿手电筒去看，发现不是天花板的钟乳岩在渗水，而是从前面的一个拐角传来的。
二层的表面有些难以步行，一不当心就会跌倒，时天感觉有希望，水是积在一层，二层的光滑很有可能是由于水的流动在岩面上形成了膜，就像小河靠近岸边的鹅卵石。
时天继续用嘴咬住电筒，他用双手贴着墙面慢慢过去，拐角不远，几步就到了。
“什么！？”
时天心中一惊，手电筒侧咬是看不见前方的，但是他能在黑暗中看到有一个鹅蛋大小的光眼。
他小心拿下手电筒，往前方照去，发现一个绝望的事实——这是一面墙。
难道，水流只是借着这个有光的小孔留下来的？
不对，有光意味着肯定接近出口，时天慢慢靠近那面墙面，然后关闭手电筒，发现光眼还在。
再把手电筒打开，时天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那不是光眼，而是一小块白底透明的石头。
永恒之石。
时天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是这个颜色，但是那个细小的，像是毛细血管的粉红色漂浮物，时天不可能认错。
“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天拿起石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层传来噗通的一声，然后就是赵可慌慌张张的声音。
“都让你别走这么快了。”
“我哪知道会这么滑啊！”
沙沙，沙沙，微小的颗粒从时天的脸上拂过，在他满是惊愕的目光中，永恒之石表面浮开一层水纹——正如当初在无尽宝库所见。
有危险！
时天顾不得小心了，他大步出去，一跤差点贴在地上，他手脚并用窜出去，从二层直接跳到一层，激起的水浪花吓得刚爬起来的文海一屁股又给坐了回去。
“快回去！”时天来不及责怪这些人为什么不听他的命令进来了了，文海还在埋怨时天行事太冲动，时天一把提起他，大吼，“再不出去，我宰了你，听到没有！”
文海愣住了，赵可则被时天恐怖的脸色吓得调头就跑。
“干什么？”
阿明看到这一窝人从窄洞中出来，正想骂他们是撞鬼了，只听得头顶一阵噼里啪啦，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几块碎石连土带泥就抖落下来。
“上去！都上去！”时天一把抓住小泉的手，然后开始往之前下来的地方爬上去。
阿明等人也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了，山洞像是要塌方了一样，碎石越抖越多，越下越大，他们一开始拿着蜡烛，等到有半人宽高的石头砸下来的时候，索性都弃了。
没事的，没事的。
沿着斜面的石堆往上，时天安慰着自己，他现在和小泉在一起，如果这个梦境的结束可以是时天的死亡，就让他自己去死好了，小泉不能出事。
“啊，我的包！”阿明喊了一声，又往回跑。
“不要命了，先往上走啊！”
阿明没听文海劝，执意要往下走。
“那是我爸爸给我的，那是我爸爸给我的......”慌忙中阿明的哭声都要出来了，显然这个孩子现在被吓傻了，要不是赵可抓住他，都快要跳下去。
“欸。”
时天抓住的手突然松了一下，他回头，看见小泉往后在伸手要拿什么。
手电筒本来是往前照的，本该黑暗的洞穴忽然透出灰色的明亮。
阿明的背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天的心砰砰的跳，他从一开始就在往上走，阿明应该在他身后才对，可是现在阿明的背包从时天的上方滚过。
“抓住了！”
小泉兴奋地喊了一声，正想要告诉时天，他做到了。
但是小泉才七岁，他是不可能抓住背包的，而本应该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背包，也不应该从他们上方经过。
不合理的现象背后是一种牵强的，强制的，无法逃避的，命运......
脚下的石头顷刻间失去了稳定，时天用力抓住的手，不受他控制地脱开。
在那片灰色的背景下，小泉在跌落中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在无法看见他的时候，空间彻底地崩塌，各个大小的石头像是暴雨一样狂泄。
时天感觉不到伤痛，等他再次从废墟中起来的时候，这片空间已不再需要什么手电筒了，几十米外是大片的光，洞穴的出口就在眼前。
“发生了什么啊，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文海拍着头上的灰站起来。
“你还好吗，阿明，都让你不要去捡你的背包了。”赵可把阿明扶起来。
“抱歉。”阿明的腿伤了一点擦伤，拧着脸。
“居然这里就是出口吗？”文海看见了光源的方向，呼了口气，然后激动地打了个响指，“咱们这经历也太牛逼了，出去以后不得成为全校的传说啊。”
赵可帮阿明包扎伤口：“这种事情没人会信吧。”
“你管他信不信呢。”文海用手甩了一下鼻子，“等一百年以后，阿明他儿子的儿子的儿子来这里考古，就会看见本大爷那副‘天口第一帅’的个性签名了。”
“马上就是晚上了，到那时候你再做梦，这地方不太正常，咱们还是快点出去。”
处理好伤口的赵可准备再扶阿明起来，没想到被阿明婉拒了。
“一点皮外伤而已，就不麻烦了，谢谢你，赵可。”
“哟，合着咱这次没白来啊。”文海继续开着玩笑，“咱们的阿明大哥，经此一役，都变得这么彬彬有礼，真可谓‘塞公失马，正知非福’。”
“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可说着，想起来什么，“欸对了，小泉和时天在哪儿？”
“时天不就在这儿呢嘛，还有小泉，小泉他......”文海一时语塞了，他左右张望，没看见人影。
“小泉他......”时天接了文海的话，“在这儿。”
众人回头，看到惊人的一幕。
在一个细小的岩缝中，是小泉的半边身体，他探着头伸着手，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助的表情，在他之上，是一座由石块堆砌成的看不见顶的山。
“怎么会。”赵可崩溃得坐在地上。
阿明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的表情忽然坚定起来，他向前，说：“没事，我们现在就来帮你。”
时天同阿明一起，他俩一左一右，试图去徒手撬开那些压在小泉身上的重重岩障。
这样当然是行不通的，不仅是行不通，而且他们还要在近距离去进一步感受小泉的痛苦。
“好疼，好疼，轻一点行吗？轻一点......”
小泉哀求着，他并不知道，其实不管时天和阿明是否用力，与压在他身上的岩块相比都是无足轻重。
在持续了一分钟以后，肉体与精神上，小泉都快坚持不住了，他有些失语地喊着“不不不，不用再搬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搬了......”
阿明不想放弃，他一边坚持安慰小泉要坚持住，一边又对文海说：“文海，你不是最会讲笑话吗？讲点笑话可以吗？不要让大家消沉，千万不能消沉。”
这个要求并不复杂，但文海在原地愣神了好久。
“五指山的......”文海的玩笑一下子说不下去了，他是一个爱笑的人，眼泪却突然止不住地从他脸上流下来。
让人绝望的还不止是这个，时天的热汗中滚进沙尘，山洞再次摇摇欲坠。
“有石头掉下来了！”赵可惊慌地看着一块石头就掉在时天与阿明附近。
“你们先走！”阿明大声地对赵可和文海说。
“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文海同样喊着。
“叫你走就走！他妈的再废话，老子一巴掌打死你！”
这是气话，但是文海和赵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们转身就跑。
“还有你。”这话是时天对阿明说的，。
“你装......”阿明刚想斥责什么，然后停住了，他像是看见不得了的东西，错愕。
“快走！”时天瞪了他一眼，那既是凶狠的，又是哀求的。
阿明没再说什么，他擦干眼泪，弃手，转身离开。
“保重。”
石头，依然在不断地掉落，时天将被石块磨蹭得满是鲜血的手取出来，他看着阿明，阿明看着他。
“救救我，救救我，时天......”
这个画面，已经不是时天第一次看到过了。
一次次地，在记忆里，在回忆中，那个小男孩，他趴在地上，无助地，他哀求着，哀求着可以有人去救他。
“放心吧，小泉，我不会放弃你的。”
时天把衣袖往后挽开，竖起他的臂膀，同时念出咒语，
“界能突破，力量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