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把报纸放下来,宫语然有些失了魂魄地坐回位置上
“真是神了!”
猪头恨不得拍案叫绝,他又拾起报纸,一会看报一会看时天,那是活见鬼的表情。
“都怎么啦。”
时天呆呆地望着两人,心中有种我是不是还没从《考域录》走出来的幻觉。
“之前一点没发现,你居然和这小子长得一模一样。”猪头把报纸拍在时天面前,“你仔细看看,这个人,把他的这里和这里遮住,或者你自己把这里还有这里遮住。”
“哪里和哪里啊!”时天觉得和这个半文盲说话简直费劲。
“就是那个嘛,你难道看不出来?”
“头发。”宫语然忽然在旁边冷不丁地说。
“哦对,就是头发。”猪头激动得都不讲道理了,“你和他的头发长短大小不一样!”
“你这个一团浆糊的大脑袋不也是和他不一样?落红雨还是个大秃驴,你咋不去问问他?”时天觉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奇怪了,为什么之前没发觉。”宫语然在座位上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远远看了时天一眼,表现得十分困惑,“难道我原来是脸盲吗?”
时天觉得宫语然一定是被猪头的神经大条传染了,可他现在还没能看出来这种精神疾病传播的症结在哪儿。
“你难道是江书院转世?怎么可能?我那天确实见到的是你和他都在场,还是说你们可以精神分裂?可是你有这么机灵吗,同时扮演两个人。”
“喂喂,你们搞玄学能不能严谨一点吧?宫语然,你们平时抓犯人,原来也是通过看面相和看风水的吗?能不能靠点谱。”
“我很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宫语然朝时天耸肩,“可我现在才发现你伪装的简直太好了,怪不得你心心念念要去找到公主。”
“你怎么说话怪怪的......”
时天觉得再这样聊下去就要陷进去,他连忙拿过来那份报纸,想仔细看一下自己是不是漏看了些什么,宫语然则在旁边发表她的长篇大论。
“我们现在就来好好推理和复盘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一开始进入域外王都的时候,你深陷重围,拓跋念估计还不慌不忙在路上想今天怎么通关达克之魂,危险来临,江书院选择站出来帮了你一把,当时来看,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巧合。”
“再后来,逃离了方苏城的追击,他居然又一次神奇地与我们相遇,然后就是相约吃饭,江书院跟我们含糊地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我们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潜入王宫,你见到了公主,公主见到你时大概都相当惊讶,但是有赖于你良好的伪装,公主并不能察觉多余的异样。”
“所以动乱发生以后,又怎么能少了你和江书院?这之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你已不可避免卷入事件当中,老好人时天继承了拓跋念的衣钵,上演一场偷梁换柱和移花接木的戏码。”
随着宫语然饶有趣味和假装得意地说“对吧”,时天则有些怨念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在故意捉弄我?宫语然,你应该知道我和他并不是同一个人。”
“有吗?”宫语然走到时天身后,用手指比作剪刀,一边对照报纸上的图片,一边在时天的头上挑起几缩头发,“如果把这里还有这里去掉的话,再把你的头发弄得稍微蓬松一些,你看,你们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孪生兄弟。”
时天有些受不了这个冷笑话了,他以一副极其认真的态度在报纸细小的墨点中找出真相:“他嘴边有一颗痣而我没有,而且他的眉毛形状和我的也不一样,说不定我的要比他长一点。”
“我觉得除了这些以外还缺少什么。”宫语然回想了一下,“对了,还有那顶帽子,或许我们应该想办法找一顶一模一样的来试试看。”
“不用试了,大家已经决定就是你了。”吃着东西的猪头得出的重要结论就是不要关心时天的讨论,“长得像不挺好吗,姓江的长得不差。”
“为什么会这样?”时天用手捂着他的脸。
“所以你要怎么做?”宫语然说,“你现在可是江书院第二了。”
“是他的界能突破吗,还是权限?”
时天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我和他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遇见与他脸型相似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知道,如果你要让我认真回忆的话,你原来的脸型和他确实存在一些共同点,但是这种共同点还不至于让人误会是同一个人,所以为什么会出现我们目前观察到的现象?老实说,我现在连是你忽然变成了他,还是他忽然变成了你,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宫语然并没有找到一个可靠的答案,她只能推测。
“你有没有觉得,这种强施于人的感觉像是是魔神的诅咒?也有那种类似死亡诅咒或者死亡祝福的东西,就像一些古代小说的军师临死前的遗计?从一种广泛阴谋论的角度,说不定江书院没有死?”
宫语然的无端猜想,让时天脑子又是乱乱的,如果江书院还没死,他就是暗中金蝉脱壳,秽土转生,弄不好亚度尼斯才是他的第二个躯壳?
当再次可以遇到他的时候,代入江书院的亚度尼斯终于要发出桀桀的笑了,他对大家说,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在今天这样欺骗所有人。
就像时天小时候看的恐怖片一样,心理变态的人就是要通过意想不到的反转方式制造惊悚气氛,所以时天最应该得出的结论是江书院是一个精神变态。
好极了,时天该怎么做,是去写一篇享誉国际声望的专家论文吗?
回想起一幕幕与江书院的相遇,还有江书院在过往中与归海平德说的那些话,时天心里知道这些终归于妄念,一个骗子所有的精心设计何苦于先让他自己落得这步田地。
但是越来越多的思考里,时天有的不是答案,而是疲惫。
“我只能理解为,江书院想让你成为他。”宫语然说。
“为什么是我。”时天消沉地低头,“我该怎么做?是先埋怨江书院是一个懦夫吗?”
“你只是太累了。”
太久没吃的面,有些发团了,宫语然拿起筷子帮时天拌了拌。
“先吃点东西。”
时天接过那碗面,他确实是乏了,面条吃下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就干得发疼。
“你有担心过明天吗?”
“有。”时天说着,用力把面条吞下去。
“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意义指代不明的话,时天却能明白宫语然是在说什么。
“我当时觉得我要死了,打不过亚度尼斯,想着死了也好。”
基本没有多少的咀嚼,时天又把一大口面生咽。
“但是,我现在不想死了,我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面汤里有一个朝天椒,时天呛得出了泪花,就着面吃才让他略微好受了一点。
“世上有太多糟心的事情了,要等万事妥当再行动,就只能一直心灰意冷。”
面里又是一个辣椒,辣度还不比之前的低,吃下去的时天感觉肚子红红火火,热气在他脸上蹿腾,他几乎是在挤眉弄眼地说话。
“所以坚持,活着,然后继续坚持,然后继续活着,世上有太多糟心的事情了,明天不一定会比今天好,可我还是想要努力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因为这就是我能够对抗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
面被吃光了,连同所有的佐料和辣椒。
宫语然递过来水,时天大口喝进去,喉结一动一动。
“所以你现在有想清楚了吗?明天。”
“有。”
那杯水喝下去简直就像是洒在时天的脸上,他心里已有了答案。
“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