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爆发出惊人的响动,白色的银箭被时天依次劈开,他的行进速度飞快。
亚度尼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曾经一次次将时天逼入了绝境,亚度尼斯占据了无数次的上风,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托着一口气不死,便又卷土回来直到现在。
他是在地狱诞生的恶魔吗,还是说他命中注定就要变得如此强大......
亚度尼斯不敢相信他对于事态发展已经是一种逃避的态度,当时天来到他的面前时,匆忙将七弦琴变化为银弓的亚度尼斯已经无法再阻止时天了。
击否剑拼开了银弓极近距离的射击,白光被掀翻到空中是亚度尼斯的手法所能做到最大的周旋,但是时天还有恪守剑。
在界能的重铸下,那把持绿色光芒的兵锋,朝亚度尼斯胸前怒劈了一剑。
尽管骑士圣装阿波罗以破损为代价,已经抵御住了恪守剑的绝大部分冲击,但是这位骄傲的琼斯家族玄月郡王,直到现在才明白何谓切身之痛。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后退,直到他再也维持不住体态地单膝跪在地上。
“我......我......”
亚度尼斯瞪大着他的眼睛,他不敢相信手里的鲜红会是他的血,这些颜色本该是他伟大荣耀与宏伟蓝图之下不起眼的基石,如今这份痛苦却演变为他难以言及的屈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亚度尼斯的手指用力抓破他的掌心,他的脸上升起一股疯狂。
“我是不可能输的,我可是亚度尼斯,至高无上的亚度尼斯!任何人都不可能击败我!”
时天本不想过多理会这个精神莫名就开始有些失常的家伙,可他看到萧梦汐瘫倒在地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仪式没有结束。”
那双海洋蓝的眼睛里隐现着邪恶,亚度尼斯再次站起来,他的手里拿着那颗镶嵌永恒之石的戒指,魔剑提尔锋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在零时的仪式上,我本可以利用魔剑串联公主的性命一起剥夺,不过只要神印现在在我手上,这份不完美的神明赠礼也是足够了。”
“什么,你!”
时天看见亚度尼斯将那颗戒指吞了下去。
“这就是深渊的......味道吗?”
脸上的静脉像是蚯蚓似的鼓起来,那让亚度尼斯霎时看起来是一个怪物,但他闭上眼睛,稍稍仰头,享受着身体轻盈如云的状态,也享受着他大脑里接连不断的躁动。
“失去了记忆,人就会丧失行动力,不管是那些悲痛的,快乐的,平淡乏味的,印象深刻的过往,人一旦没有了过去就会等同于失去了意识的空壳。这个世界把力量的实质,解析为记忆的容量,实在是太棒了。”
亚度尼斯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海蓝色的瞳孔已经浑浊出了金黄。
“利用虚假的记忆填补人类脆弱的躯体,伟大的想法!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拯救了。但是,过量的记忆对于怯懦者只会是一种负担,而成为皇帝的人也不会允许有颠覆他统治的强者出现。在这个地方,归海一心差一点就输掉了战争,不是吗?”
亚度尼斯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将他激动的心情继续延续下去。
“我逐渐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主宰新生和毁灭,从来如此!归海一心肆意剥夺了别人的过去,但他也允许别人剥夺其他人的记忆,这就是物竞天择的法则!唯有强者可以生存与延续!”
这些说辞与梅雨、方苏城提及的并无不同,时天已经厌烦了,他看到萧梦汐的眼皮轻动了几下,好像要醒过来了,连忙伏下身去照看。
“你还好吗。”
时天连连呼唤萧梦汐的名字,她慢慢睁开眼睛,看样子她刚才没有受伤,这让时天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是......”
萧梦汐的脸色似乎是很快就清醒了,她看着时天的脸好一会儿,却有些茫然。
“你是谁?”
“我是......”
时天想起自己的脸,可忽然,萧梦汐答道。
“你是时天!”
“你居然看出来了?”
时天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难道说那个奇怪的变化现在消失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梦汐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站起来,时天帮助了她。
“你该不会把刚才发生的都忘了,江书院让我来救你。”
“江书院是谁?”
心里咯噔一声,这次轮到时天无措地看着萧梦汐了。
“听着有些熟悉,是你的朋友?”
记忆......被夺走了吗。
“喂,我说你,这么摆着一副苦瓜脸啊。是怪我之前拿东西炸你吗?哈哈哈哈,你个大男人真小气欸,话说,我现在昏迷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你搞的鬼啊,快点从实交代,不然本小姐可要拿你试问了。”
“你真的不记得江书院是谁了吗?你之前也记不清好几次。”
“你说得好奇怪啊,什么叫我之前也记不清好几次了,而且我为什么会记得你的那个朋友江书院啊,我跟他又不熟,说起来我们也才见过一面吧,虽然我有记住你名字什么的......可是,我为什么非要记住他的名字不可?”
因为萧梦汐......你在哭啊。
时天的心情复杂,如果亚度尼斯没有在胡言乱语,他大概明白永恒之石和神印维系的原理是什么了,那么随着永恒之石剥夺了公主的神印,萧梦汐就会遗忘在此之前的一切。
只是亚度尼斯说错了一点,那些过分强大的力量不是来源于一个人的幻想和虚妄,而是一个人用来联系那些刻骨铭心的全部,萧梦汐大概不会再想起来江书院了,围绕他的所有细枝末节,那些富有生命力的东西,都已经被亚度尼斯利用永恒之石所吞噬。
她还会认出时天,是因为她只剩下了在这个世界里成为公主的零散片段。
那些本该无足轻重,没有实感,单薄的记忆啊,脆弱得无法撑起一个人想要唤起情感的心。
忽然,在这个四处密闭的教堂当中,一阵巨大的钟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穿透而来,它的音色古朴浑厚,沿着壁面反复折射回荡,让这个本来已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地方又显出了庄严。
“终于要来了吗。”
力量的涌现,让亚度尼斯已经不怎么在乎时天了,他将讲台上的文本翻到最后一页,这个由虚幻架构的教堂便立刻开始塌陷。
那些建筑的石与木,落在亚度尼斯的身上要比棉絮还要轻盈,它们散乱在地上像是一个个枯萎的植物,亚度尼斯本人则在迅速飞升,他最后留给时天的眼色是嘲弄和不屑的。
“时天......”
萧梦汐低着头,抓着时天的肩膀。
“帮帮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不是在畏惧周围的混乱,她可以站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无力。
掉下来的重物,不断在两人周围阵阵响着,时天心境泛起一点点的波澜,仿佛又看见那个小男孩,在层层岩石底下,无助地向他伸出了手。
失去了记忆,可真是痛苦啊,执着的去想一个说不定早就被遗忘殆尽的东西,会有结果吗?也许,这一生都要在自寻烦恼中度过了。
时天看着萧梦汐,他不知道萧梦汐现在会是一个什么表情,但这些应该都无所谓了。
决心这种事情,只有自己知道才是最重要的。
“时天,帮帮我,好吗?”
在萧梦汐再次求助的时候,一顶米黄色的渔夫帽压在了她的头上,她愣了愣,然后触电似地抬头,时天的脸色已爆发了滔天的怒意。
“那是当然了!!!”
在这片虚无即将埋葬出来的黑暗当中,击否剑发出耀眼的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