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曹操的大局眼光
刘备同时拜师三名经学大家的消息传出来后,袁氏真的慌了,
以前的刘备,虽有着郑玄弟子的身份,在士林的地位虽不低,但也远不能和他们袁氏相比,
就算是其打得匈奴鲜卑皆臣服,为大汉立下如此大功,他在士林的地位也只是原地踏步,
可现在不一样了,三名经学大家力挺,其能量虽还未显现而出,但其在士林的影响力以及潜能,已经足以和他们袁氏抗衡了,
得民心者得气运,收士林者坐天下,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刘备必须死”,袁隗杀气腾腾,心间的杀机从未如此炽烈过,
袁逢看着他如此,眼底滑过了一抹失望,“次阳,你已经魔怔了”
“兄长……”
“唉~”,袁逢长叹,“你目光只看一隅,如何能够成大事?”
“兄长何意?”
“你真当我袁氏的威胁,只有中山侯一脉吗?”
袁隗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旋即想起了什么,变色一变道,“莫非弘农杨氏也生出了承继天下的心思?”
袁逢看着窗外的飘雪,“虽不是这样,却也差不多了”
说着,袁逢幽幽一叹,“次阳,我的时间……不多了”
袁隗面色随即大变,悲声呼道,“兄长~”
“不必如此,听我说完”
“嗯”
袁逢这才继续道,“或许是人之将死,神念洞开,使得我跳出了既有的框架,看到了更广阔的大局,以往罩盖在心头的迷雾,都散开了”
“我这几日结合暗桩传回的各方信息,一直都在推敲我袁氏的未来,在今日,我得到了一个结论”
袁隗拱手,“弟洗耳恭听”
“次阳,未来承继汉之天下者,无非三家”
“我汝南袁氏自是其一,得四世三公之积累,气运、财富、地位、人脉,都是当世之最,可能性最大”
“而中山侯府一脉也是其一,本来之前我还不确定,但今日传出他同时拜师三名经学大家之后,刘备争霸天下的心思,已经确凿无疑了”
“至于这第三家,乃是曹家”
“曹家?”,袁隗惊声,“难道不是弘农杨氏吗?”
袁逢摇头,“本来我也一直把杨氏当作对手,可直至今日,暗桩传来了一道消息后,我才翻然悔悟”
“敢问兄长,是何消息?”
“前日,曹阿瞒到访杨氏,被杨赐那老家伙带进了杨氏密室,同一日,弘农杨氏三代嫡子杨修以求学的名义离开弘农,入了沛国”
袁隗听完,“兄长是说,杨氏虽无争霸天下的心思,却想要行管仲之事”
袁逢点头,“杨氏是没有压上家族兴衰,一赌天下的豪气的,所以辅佐雄主登位,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可曹家的曹阿瞒何德何能?本初和其自小交好,其人除了好女色,疑心重之外,全无可取之处”
听得袁隗此言,袁逢面上生起了愧色,“曹家此子,可怕呀!竟能瞒过我等这许多年而不露破绽”
“兄长何意?”
“次阳,本初能藏拙,扮成一色厉内荏,庸碌无为之辈,曹家子又为何不能呢!以我推测,恐怕本初的伪装,早就被其识破了”
“嘶~这……”
……
在袁氏兄弟在讨论曹操之时,曹府的曹嵩父子,也在探讨今日变局,
“阿瞒,对于未来的时局,你如何看?”
曹操神光奕奕,“父亲,当今天下,以袁氏为尊,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可暂为最强”
“暂为?”,曹嵩疑声,“我儿是说,你可取而代之吗?”
“不”,曹操摇头,“父亲,依儿子看来,袁氏是成也极盛,败也极盛”
“天下争鼎,群雄逐鹿,至强者若无压服天下的胆魄与实力,必成群雄分而划之,蚕食其身的目标”
“袁氏兴盛,有人臣服,就必然有人反抗,儿子敢笃定,未来盯上袁氏的,不仅有我,更会有中山侯”
“若我二人合力,袁氏必然败亡”
曹嵩颔首,对于儿子的分析极其满意,“阿瞒,刘备作为你最后的对手,你可有信心”
曹操沉吟,“父亲,这得看刘备想做的是什么”
“何意?”
“若刘备想中兴汉室,儿子必然不敌,强汉声威经草原一役,现已深入民心,若是刘备辅佐新天子,裹挟天下民意而致,我唯有败亡一途”
“但是……若刘备有代汉之心,那就不好说了,我跟他之间,谁能结天时、地利、人和为一体,谁便能胜”
听到此,曹嵩也大体明白了未来局势,“阿瞒,如今朝堂三足鼎立,你既已得杨氏支持,气运一道已然无虞,为父在朝堂的作用,已经聊胜于无了”
“父亲是想……”
曹嵩点头,“上层的壁垒已经满足,可下层的基石,为父还需要去替你准备呢,
至于中层的梁柱,便需要去靠你自己了,如何收取士林人望,得到他们的追随,你自己好好谋划一番”
曹操颔首,目中精光一闪,也是该约上袁绍这个“假二代”去一趟汝南了,
汝南名儒许邵许子将,因其神通特殊,可评价出一个人的未来,故而其在士林的威望甚高,
其评语更能得士林中人认可,倍受推崇,因而其每月召开一次的月旦评,往往都是人满为患,
自己借助袁绍的东方,或能得到其一则批语。
思虑到此,曹操突然想起一事,“父亲,您担负大司农之职,请辞归还沛国,天子那里恐不会答应”
此时寒冬将过,农耕转眼及至,大司农肩负重责,天子真有可能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曹嵩眼睛眯起,狠厉一笑,“天子自是不可能准允父请辞的,但我要走,又岂会在乎以何种方法离去”
“父亲是要……”
“呵呵……”,曹嵩轻笑,“阿瞒,你知道为父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呃~”,曹操愕然,“这个……儿子还真不知”
“是你的狠辣,在这一点上,纵观曹家和夏侯家,只有你最像为父”
“阿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不是自己的性命,这世间无论是什么,皆可抛下”
曹嵩说着,紧紧地盯着曹操,
这是他为儿子上的最后一课,
曹操听得此言,细细揣摩后,不仅得到了精髓,更是青出于蓝,
“宁我负天下人,勿教天下人负我”,他朗声说着,拱手一拜,“儿子谢父亲教导”
“哈哈……我儿果真枭雄也”
一四九、肃清洛阳
神魔纪,
光和六年,
三月中,
太常郑玄、卫尉卢植,以及河南尹蔡邕,共同修书传予吴郡吴氏,言:
五月初十,大吉,该是吴氏女觅,入主中山侯府之日。
吴氏接到传书,不敢怠慢,遂应允了下来,中山侯迎娶吴郡吴觅的消息,随后传遍了四方,
“吴氏好运道啊!此时踏上了中山侯这条船,势力必然大涨”
“吴氏之声望,本来已是扬州之最,隐隐压了扬州各族一头了,如今再有三名经学大家这层关系,扬州第一大族的名头,是怎么也跑不掉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吴氏必然趁此扶摇而上,扬州官场将有风波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中山侯府主母之母族,自是不能太弱了,不然如何能配得上侯府的身份”
“我估摸着,郑太常几人也会从中推波助澜,助吴氏上至高位”
……
中山侯和吴氏之间的婚事,引发了士林热议,为高门瞩目,吴郡吴氏,也成为了士林间争相艳羡的目标,
对此,
刘备虽有耳闻,但并不多么关切,他此时一心全在学业上,随郑玄苦修,学习驾驭权术。
七日后,
乌洛到来,刘备临时朝老师告假,亲来城门相迎,
而中山侯府,更是早已大动,一幢阁楼被腾空,按照草原的风格装饰,一任奴仆入驻,准备迎接新主人,
同时,
刘母还从身边挑选出了四名高级侍婢,以贴身照顾乌洛起居。
城门前,
关羽护着一辆马车走近,左右皆有护卫跟随,
“兄长”,在看到刘备后,他打马上前,抱拳参见,
刘备面带笑意,“辛苦云长了”
马车随之驻步,门帘被从里撩起,红颜美目盼兮,羞中带喜,
“夫人一路辛苦了”,刘备从马背跳下,抓起乌洛的柔荑,钻进了马车,
见车帘放下,关羽随即招手,车队随之向前。
马车内,
乌洛倚靠着刘备,被他环抱着,心里终于生出了一丝暖意和温存,
在这片陌生的汉土中,她没有朋友,也无亲眷,这个男人是她唯一可以依靠、信赖的人了。
刘备爱怜地搂着她,感受着她还未散尽的孤独与无助,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些愧疚的,乌洛将他当作了全部,可却被他扔在了中山,
此番若不是怀上了他的骨肉,只怕短时间内,二人都是见不着面的。
车内沉寂,却又充斥温馨,原本只是属于肉_体的激情,竟因为一个孩子的即将到来,催生出了一段可贵的亲情。
中山侯府,
当刘备和乌洛从马车上下来,一众奴仆都已恭候在此,
“见过侯爷,见过三夫人”
刘备微微颔首,乌洛也是微微一笑,
她看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已经得到了这座府邸中,权势最大的那位女主人的认同,
“母凭子贵”,乌洛在心间嘀咕,伸手捂住了肚子,自己今后的地位与权势能有多大,全在肚子争不争气了。
入得正堂,新媳妇自是要大礼参拜婆婆的,
刘母满面喜意,让侍婢搀扶着乌洛,缓缓行礼,
待礼毕后,刘母才笑呵呵地将乌洛拉到身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越看越是满意,
特别是乌洛那丰满充盈的臀部,以及那出类拔萃的坚挺,更是让她笑出了声,“呵呵……乌氏必能替我刘氏诞下麟儿”
感受着刘母发自心底的喜欢,乌洛欣喜莫名,征服了这位太夫人,她的地位便真的算是稳固了。
她们婆媳说话,联络感情,刘备在陪了一会儿后,才起身拜别刘母,在乌洛的满眼不舍中缓缓离去。
同时刻,
蔡邕府邸,
中山侯府大总管刘毅,带人送来了各式礼物,正一箱箱地抬进了蔡府中,
弟子孝敬,蔡邕自然拒绝不得,只得收下,可等他打开一看,面色骤然就是一变,
这竟然是一箱箱的金银和玉器。
刘毅站在一旁,见蔡邕果然变色后,拱手道,“蔡师,我家侯爷说,昭姬妹妹就要出嫁,这是他这位兄长,送给妹妹的嫁妆”
蔡邕面色顿时转为感动,
他虽为经学大家,却一直不甚看重黄白之物,因而家中自是没有多少闲钱,
如今女儿就要出嫁,他这位父亲竟连一件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手,着实是为难至极,
对此,
刘备自然是看在心中,这才以兄长的名义奉上嫁妆,既不伤了老师颜面,也不算越俎代庖。
又扫量了还在前后忙碌的仆役们一眼,蔡邕这才问道,“此处有多少钱财?”
“金二十万,银五十万,各式玉器布帛六十车”
这么多?蔡邕咂舌,沉默了一会儿后,吩咐道,“减半吧,玄德如今操练新兵,哪里都是用钱的地方,不能挥霍过了”
“这……”,刘毅闻言为了难,“蔡师,我若是拉着剩下的一半东西回去,侯爷会把我逐出侯府的”
对于给蔡邕送金银这事,刘备是思之再三,以蔡邕的高傲,若是直接送予他,会让他感觉自身气节有损,面上也挂不住,
因此只能打迂回战,巧立名目,从昭姬妹妹身上下手了,
哪像王允,关羽才拉着几大车金银抵达王府,还不待关羽开口呢,人家就屁颠屁颠地跑出门来,自个儿吩咐仆役就开始往家里搬了,
两者之间这觉悟,完全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
……
郑玄府邸,
师徒对向而坐,
“玄德,你这样以身犯险,为师不能答应”,郑玄摇头,开什么玩笑,若他答应以刘备为饵,钓出如今洛阳城中的各方势力,若是玩脱了,那他可就有得哭了,
“老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能趁此拔除洛阳潜在的一切威胁,善莫大焉呐”
他此时一直身居洛阳,莽皇殿和阴阳家的人自然不会犯浑突袭,自寻死路,
洛阳此时是他的大本营,若是不能肃清其中蛰伏的钉子,今后赤羽军的一举一动,势必瞒不过对头细作,
为此,
刘备决定用险招,引蛇出洞,蔡昭姬出嫁,就是他的良机,
他将会以蔡邕弟子的身份,相送一程,只要让对头看到空隙,必然是会出击的。
一五零、刘备对曹操的期许
在刘备意欲以身犯险的时候,朝堂上却又掀起了风波,有御使弹劾大司农曹嵩,称其有负皇恩,擅自挪内库百万钱为私用,
此事被告发,曹嵩对此也是供认不讳,天子震怒,竟然有人敢朝自己的口袋里伸手,是可忍孰不可忍,遂将曹嵩罢官,
消息传到郑玄府上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老师,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呐”,刘备惊疑,曹家自大宦官曹腾而始,至今已历三代,财富之积累,不说有千万金,怎么也得有个百万金吧,
可曹嵩竟然为了百万个铜钱而被罢官,其人真有如此不智吗?
郑玄面色阴郁,“曹嵩这老狐狸,可不会犯这种糊涂”,他虽入洛阳不是太久,但对曹嵩此人的认知,很是清晰,狡猾如狐,大忠似奸,让他一度为之忌惮,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犯下了这么低劣的错误,这根本不符逻辑,
所以,
答案很明晰了,
一个不会犯下如此错误的人,却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毫无疑问,他是故意的。
可曹嵩自导自演出这么一出戏,又是为何呢?莫不是……急流勇退,
郑玄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
曹嵩虽是大司农,位列九卿,却不属于哪个派系,一直是独善其身,只忠于天子,这样的朝臣,朝堂上都是没人愿意开罪的,不然就是将人家往敌对阵营推了,
所以大司农曹嵩在朝堂上,地位一直稳固如山,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威胁。
“老师,曹嵩怕是有了什么谋算了吧”,刘备出声,眉头撇起,既然是非正常离任,必然就是有着什么谋划了,
只是,
曹嵩在谋划些什么呢?
按照原有的轨迹,曹嵩可是晋位到太尉一职的,虽然短暂,却也显赫一时了,乃人臣极致。
郑玄沉吟,缓声分析道,“曹嵩从被告发、罢职,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尘埃落定,根本不给群臣有所反应的时间,似乎是……刻意避开了群臣”
避开群臣,就是不给群臣为他求情的机会,
刘备目光眯起,得到了结论,“所以说……曹嵩是决意离去,不愿在汉庭继续为臣”,这么说着,他神情更显阴郁,沉声继续道,“不愿再为臣,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赤龙身陨之秘,已然暴露”
“想来不差了”,郑玄叹息,“既然能被曹嵩看破,那袁氏、杨氏等士族,自然也看透了”
推测出这样的结论,师徒俩面色都很是难看,这是一个糟糕至极的信号,
赤龙陨,天下乱,汉室终覆,这些臣子无论是否有承继天下之野心,自然都得提前做好打算,
袁氏就不说了,在当下的时代,称之为天下第一士族也不过分,即是第一,如今又有了窥探至尊位的机会,又怎会放过,
至于杨氏,郑玄却摸不准,他不怀疑这个家族对于汉室的忠诚,只是如今大势所趋下,杨赐能让家族为汉室陪葬吗?
这不太现实,杨赐和杨彪都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可效忠的对象倾覆已是注定,争鼎天下又非是杨氏所能,他们会如何呢?
郑玄这么想着,突然又提起了一事,“玄德,司徒杨赐在昨日朝天子表奏,举荐曹家子曹操为议郎”
刘备面色一滞,“天子应允了吗?”
郑玄点头,“天子当即就下旨征辟了”
这怎么看都是曹操归附了杨氏的表现,可师徒俩都没有这么认为,
刘备是基于自身对曹操的认知,知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郑玄则是基于自己的智慧了,杨氏有能力争鼎天下,可却没有可以扛鼎之族人,有能力,却无能人,
所以,
杨氏的最优选择,就是扶持某个人上位,并辅佐之,以保家族经久不衰,继续繁盛,
而曹操,就是他们选中之人了。
“玄德,曹操此人,你认为如何?”
刘备沉吟良久,这才面色慎重地道,“此人,枭雄也,必是学生未来之大敌”
相信在此刻的汉末,没人能比他更加了解曹操了,其胆魄、狠辣、能力、胸怀,都堪称是当世之最,可以说其一人就独具了枭雄的所有秉性,
见刘备说得慎重,郑玄也是跟着一惊,“玄德,就连袁氏都不曾让你如此慎重过,此人当真有如此不凡?”
“老师,袁家子学生虽未全部见过,但想来也必定是文气昭昭,书生意气”
他说得虽委婉,但郑玄却是听懂了,刘备对袁家子的评语是:
仁善有余,但武德不足。
即是乱世争锋,哪来的那么多仁善可讲,唯有拳头才能独行天下。
这时又听刘备继续说道:
“曹操此人不同,文治武功并重,胸怀宽广,眼光独到,为人更是心狠手辣”
他这些话可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褒奖与推崇,
胸怀宽广,自能收治下人心,招揽四方人才;眼光独到,就是有识人断事之能,不被一隅所束缚;而心狠手辣,在乱世之中更能慑人心,让人敬畏。
听得刘备说完,郑玄目光中冷意骤然滑过,“玄德,此人即是大敌,何不把他……”
刘备摇头,“老师,若杀曹操一人便能救天下,曹操早已被我挫骨扬灰了”,以他如今在洛阳的力量,就是袁氏也不一定阻挡得住,就遑论曹操了,
他继续道:
“可学生不能这么做,也不忍这么做,曹操还不能死,未来……还需要他”
郑玄撇眉,“未来?”
刘备点头,沉吟了一下组织言语,才道,“老师,未来之艰险,想必你也知晓,那只隐匿在我汉家身后的黑手,至今仍然不知是谁,还有莽皇殿与阴阳家的威胁,也是横在我脖颈之上的一柄刀,
还有士族对于人才的垄断,在未来我也必然要对上,届时,天下皆敌下,若无盟友,我必寸步难行”
郑玄听着,面色上也尽是沉重,刘备的对头实在太多了,“但你如何能肯定,曹操会帮你,而非联合袁绍一起对付你呢?”
刘备轻轻一笑,“因为学生和曹操,乃是一样的人”
对待外族,他们的态度都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打到你臣服,
原有轨迹中,曹操若没有东吴西蜀两家的拖累,胡人只怕都会被他干翻了,
在对内上,君主的意志都是不容忤逆的,他们也都有着相同的忌讳,
莽皇殿和阴阳家,势力太过,根本不会为君主所掌,
以曹操的心性和霸气,能容忍得了?
还有那只黑手,虽是汉家之敌,但曹操若是感受到威胁,会弃之不顾吗?
再说士族对于人才的垄断,为主者哪个不头疼,恨不得全数都斩立决了,
所以对于士族的削弱,二人的意志必然也是一致的,
作为雄主,听不得半个不字,更不能容许心底有一丝不畅,
既如此,
手里又有兵,那就只有干了,纵观古今,能成雄主者,没有谁不是以一个“干”字贯穿其一生的。
所以,
不论是惺惺相惜也好,还是互相利用也罢,刘备此时都是不愿对曹操下杀手的,
可他能说服自己,老师郑玄却是杀机依旧,“玄德,未来事未来了,不管是阴阳家还是莽皇殿,老师都会挺你到底,可这个曹操,老师是杀定了”
鸿门宴的故事传了这许多年,其前史之鉴,他怎能遗忘。
刘备旋即苦笑,不得不实话实说,开口道,“老师,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春秋争霸致战国逐鹿尽归于秦,便是如此。时势造英雄,乱世既致,有霍乱天下者,就必然会出现这扫清寰宇之人”
说着,他加重了语气,“而天下万民,需要的也是这扫清寰宇之人”
听得此言,郑玄面色明显一变,“玄德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刘备摇头,“非是学生没有信心,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罢了”
他的敌人真的太强了,
一个是篡汉功成,镇压了大汉赤运金龙,并将其两分的莽皇殿,
另一个则是襄助始皇帝横扫天下,一统六合,可使得死灵转生的阴阳家,
再有一个,则是那只欲将汉人灭种的黑手,
如此强敌,他虽未有怯敌之心,但事关天下万民,不可不重,所以必须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最坏的打算”,郑玄跟着低喃,沉吟了许久后,他面上复杂了起来,“玄德,你所谓的准备,就是曹操了吧!你之所以不杀他,主要的原因,其实并非是你要和他结盟,而是……
万一你败亡了,也要给万民留下一个可一统天下之人,可对?”
对此,
刘备既不否认,也不肯定,而是开口道,“其实我和曹操袁绍三人,都是有这样能力的”
“袁绍受祖上庇荫,底蕴最强,气运、人才与财富,必是天下之最,此人若是奋发图强,必成天下第一大诸侯,成为最有可能一统天下者,只是此人成于士族,也必败于士族”
“至于曹操,其祖曹腾历仕三朝,国运本就雄浑,如今再有杨氏臂助,曹操只需遥尊汉室,以法统为自身谋,假以时日必能虎视天下”
“而我,受封侯庇荫,得以分润国运,奉正统以讨不臣,兼之得到三位老师的臂助,名望响彻大汉,也是可力争天下者”
“观瞻如今天下,也唯有我们三人,是最有可能将汉土快速一统之人,结束战火,勿要使得天下朝着春秋战国时那样的乱世发展”
郑玄听着,心中越加的动容起来,
刘备身负天命,乃是天定的至尊,只要其不是太无能,也总有登极之日,
可首先被他摆在身前的,却不是那个耀眼的至尊位,而是自己失败后,这天下万民之生死。
一五一、皇室秘卫
刘备在说服老师打消心头杀意的时候,天子刘宏正身处在一座地宫中,一身黑色龙袍,满面惊骇,
司空刘齐陪在他身侧,也是满面哀恸,
在二人身前,正是陈丰拉来洛阳的庞大赤龙尸,被天子私下转运到了此处,
只是此时的赤龙尸,又开始在缓慢的糜烂,消融了,
可这怎么可能?
为了保存赤龙尸,以延续汉室国祚,地宫中早已布满了冰块,加之如今是寒冬,龙尸怎会腐朽呢?
“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镇守在此的秘卫统领心颤,急忙俯首,“禀陛下,大抵是十日之前,龙尸之内隐隐传出了一道龙吟,属下等以为是幻听,没有理会,可自那一日起,龙尸就开始加剧糜烂了”
龙吟?
天子惊疑,赤龙不是陨落了吗?怎还能发声?
——————
“陛下,我等那日也都听到了”,其他秘卫跟着出声,证实统领之言,
刘齐紧紧盯着几人的面部表情,在判断这些秘卫所言的真实性,“尔等可记清楚了,真是十日之前?”
“回司空,卑下记得很清楚,因为就在同一日,传出了中山侯拜师三位经学大家的消息”,统领回复,肯定了自己的回复,
天子与刘齐对视一眼,十日前,确是刘备拜师三名经学大家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一人有可能幻听,但一群人一起幻听,这可能吗?
所以,
赤龙确实是发声了。
“尔等继续守护,加大冰块的储蓄”,天子吩咐,带着刘齐转身就走,
“喏”,秘卫统领冷汗浸湿里衣,恭送天子离去。
出了地宫,正是甘泉宫的位置,
天子在前撇眉走着,“皇叔,赤龙再鸣之事,你如何看?”
刘齐沉吟,心中滑过了无数种可能,“陛下,赤龙既死,按理是不会再发声的,可十日前却再度发声,以臣愚见,赤龙……怕是尚有一丝龙魂在世”
“真的?”,天子惊喜,龙魂若是逃过一劫,赤龙当有重塑之日。
“只是陛下,你也莫要抱太大期望”,刘齐浇了一盆冷水,“这一丝龙魂就算还在,想要重塑的难度却比登天要高”
天子面色又是一沉,对此他怎可能不知道,只是骤然听得汉室还有一线生机,有所慰藉而已,
“皇叔,赤龙尸既然留之不住,消弭归于虚无也只是早晚的事,我汉室只怕……”
刘齐神色也是跟着难看起来,“陛下,金龙难道也……”
天子怅然一叹,“赤龙乃是主体,赤龙不存,金龙自然也跟着崩散了,若非朕以传国玉玺勉强镇压住,我汉室恐怕也就此终结了”
“无赤龙,不汉家,我汉家气数全在这一个‘赤’字之上呐”,刘齐悲戚,赤运金龙被分为赤龙与金龙,双体同一命,生则同生,死矣共死,
如今赤龙既陨,金龙自然无法独存,消散也是必然。
“皇叔,你手中之皇室秘卫,还剩下多少人?”
皇室秘卫,乃是一只由皇家子弟组建而成,专职为皇室服务的隐卫,忠诚度百分百,
其中人员结构复杂,有些隐匿在野,有些显赫在朝,认令不认人,是一支只有天子才能调动的力量。
“六百余吧,陛下可是需要调用?”
天子颔首,站在甘泉宫前,看着这漫天的风雪,“朕终究是不能对不住历代先皇啊”
听得此言,刘齐嗅到了什么气息,“陛下欲要何为?”
“既然我长沙定王一脉光复了刘姓皇族一次,那中山靖王一脉,是不是也要为我刘姓皇族努力一二”
“陛下”,刘齐惊声,他知道天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中山靖王和长沙定王,均是景帝之子,
长沙定王刘发这一脉,在光武帝刘秀手里复兴,中兴汉室,
如今一切走到终途,刘姓皇族将成历史,天子又如何能够甘心,
所以,
他把目光投向了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刘备的身上,希冀他能重续汉室门楣,再现强汉。
“陛下,这万万不能呐”,刘齐跪倒在地,满面惶恐,
天子若是这么做,无疑是将刘备推到了天下公敌的位置上,
你汉室连赤运金龙都陨落了,亡都要亡了,还不愿放开手里的皇权吗?推出一个刘备这是准备恶心谁呢?
再说,
汉室若是再次中兴,那我等诸侯算什么?岂不都白忙活了,
见刘齐如此,天子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不必如此,朕不会如此不智,毁掉我刘氏未来之希望的”
“希望?”,刘齐失神低喃,朝天子一拜,又问道,“陛下,那两位皇子……”
提及两位皇子,天子面色更是怅然,“刘辩和刘协终究还是太小了,而朕也等不及他们长大了”
“陛下~”,刘齐悲声,眼中泪花滴落,
“不必如此”,天子摆手,自我调侃道,“赤龙身陨后,朕身体就已经完全崩掉,药石难医了,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沉重,他在,皇威不散,还能震慑天下不臣,可他若崩,天下大乱既在眼前,那时候的皇权,也必然会成为他人手中玩物。
刘齐听着,也是满面沉重,沉吟了许久后,他面色骤然一狠,“陛下,既要如此,何不扶中山侯掌权,让他行霍光之事”
既然陛下要搏一搏,他就索性疯狂一些,让中山侯上位,掌军政大权,
如此,
就算是对不起中山侯,让他一人独对天下,兴许能够让汉室重聚赤运金龙,觅得一丝复兴之机。
可天子却是摇头了,“刘备不是霍光,我儿也成不了中宗刘询”
刘齐眼睛陡然一眯,“陛下是说,中山侯有不臣之心”
“中山侯是忠臣,朕自是知晓,可人性的欲望下,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天子说得模棱两可,但语音间流露出的担忧,却是难以掩饰的,
他在位时,刘备的忠诚无虞,可他若是翘辫子了,刘备还会忠诚于他儿子?
就算刘备依旧忠心于他的儿子,可一切又有意义吗?
司隶地区很大,但也很小,皇室就算占据了这片土地,又能挣扎多久呢?
届时,
刘备意欲中兴汉室的目的暴露,必受到四方诸侯的针对,早早地就会联合起来,攻灭他,
而在这四战之地的限制下,四方诸侯只要封闭四方,刘备未来就算坚守,也注定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说到这里,天子也知扯远了,“说正事吧”
刘齐拱手,“请陛下吩咐”
“宗室秘卫,你去移交到刘备手上,告诉他:朕希冀汉室能在他手里复兴”
“臣~领旨”
刘齐领旨而去,天子依旧站在宫殿门口,喃喃低语,“皇儿~”
在他的心底,他又如何甘心将权利交托到外人手里,
可赤龙陨,汉室遭受反噬,气运尽消,若天命不在汉,根本就没有一丝再兴之机,
不像光武帝刘秀,不仅有天命在身,更是气运之子,自身与生俱来的气运,便直接补足了汉家失去赤龙的亏损,再造强汉,
刘宏之所以把目光投到刘备身上,便是因为刘备身负天赐异能之故,
其人个体气运了得,若是后期能争得大造化,汉室未来兴许……
一五二、为天子续命
……
郑玄府邸,
刘备拱手将刘齐送走后,终于一屁股瘫坐在了雪地上,心脏砰砰直跳,宛若打雷,
“朕希冀汉室能在你手里复兴”
天子的这道口谕,真的将他直接吓跪了。
谁说灵帝昏聩的,这他么是一名昏君能干出来的事?
他是先接了金令,刘齐才说出这道口谕的,
为此,
他慌忙将金令退回,大表忠诚,声称圣天子声威昭昭,他的忠心日月可鉴,
开玩笑,天子膝下可还有着两儿子呢!我来复兴汉室,把两位皇子置于何地?
可刘齐却只是紧紧地盯住他,看他竭力地表演,
直至他口干舌燥了,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陛下不怀疑你的忠诚,否则你以为今日来此的,就只有本公了吗?
说着,
他折身就走出了府邸,根本不给刘备再言的机会。
直至刘齐走远,他才从雪地里爬起,思虑着天子此举的反常,
天子若是真质疑自己的忠诚,有心刺探,没有什么比直接收回自己手里的兵权更为有效,
这也就是说,天子此举,其实并无其他深意,就只是纯粹的助他增强羽翼了。
“或许……这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吧”,刘备感叹,若是天子真有能力逆转乾坤,这支秘卫根本就不可能会交给他,更不会将汉室的未来,交到他手里,
皇室秘卫,那是只为皇室服务的力量,集硬暴力与软暴力于一身,是一支伴随着高祖建立大汉后,就发展起来的力量,
他虽只是看了一眼名单,便从中看到了一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这些人,竟然只需他手里这方金令一晃,便会尽皆俯首听命,
而这当先的第一人,正是司空刘齐。
走回庭院,被刘齐勒令回避的郑玄这才走出,看他时而怪异,时而忧虑的面色,忍不住问出声,“玄德,可是出什么事了?”
“老师,皇室秘卫,你可曾听说过?”
郑玄茫然地摇头,“若是皇室亲卫,羽林军天下谁人不知”
刘备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刘齐交给他的东西和天子的口谕给一齐说了。
“玄德,天子此举,怕是在准备身后事了”,看向皇宫的方向,郑玄面色沉重地开口,
“身后事?”,刘备一惊,若是天子提前驾崩,这天下未来的轨迹,就是他也弄不清楚了,
郑玄点头,“陛下应该是感应到了自己时日无多,将手底下有用之人,转交予你”
刘备闻言色变,有些慌了神,
灵帝在位,可凭其圣威镇压天下,使得汉庭看起来虽弱,却不露疲态,无人敢生出异心,
可若灵帝提前驾崩,都不用等什么董卓乱国、诸侯争霸了,震动大汉的黄巾起义,就是替大汉送葬的丧钟,
别忘了,
大汉的幕后,还隐藏着一支看不见的黑手,这支黑手会放过如此良机吗?
再有,
此时的莽皇殿蠢蠢欲动,阴阳家更是直接朝大汉国母伸了手,若是至尊位有变,他有理由相信,这三家必然会先后出手,
届时,
朝廷新天子年幼,重担必然会交到国舅何进手里,可此人刚愎自用,能挑得起如此大梁吗?
太平道+莽皇殿+阴阳家,这是任何人遇到都会头疼的势力,
前者势大,明面上看起来最为唬人,实质上最弱,也最好收拾,
可后两者难缠不说,还让你无迹可寻,若是不主动现身,你根本就不知对方会在何时出现,会攻击何处。
鉴于此,
天子此时绝不能死,若是没有了他的威慑,刘备必然陷入双拳难敌四手之窘境,会被几家大敌一同围猎的。
“老师,学生想为圣天子续命,劳您帮忙进谏”,刘备想通这些后,急切地出声,那样的境遇,于他而言,那无疑就是绝杀啊!
看着刘备这般,郑玄一下也反应了过来,此时的刘备,实则是孤掌难鸣,唯有得到天子支持,他才能让一切尽在掌控,
可若是圣天子逝去,朝堂倾轧,派系争权,他能从这个权利的漩涡脱身就算万幸了,还说什么对付外敌,
师徒俩看到的东西虽然不一样,但目的却是一致的,
圣天子此时,绝不能崩,
至少,也要等刘备身纂高位,无人可再掣肘为止。
于是,
师徒两在商量了一下后,带着对圣天子满满关怀,郑玄入宫了,
而刘备则是直接回了侯府,找来了于吉。
“至尊”,于吉行礼,有些疲惫不堪,
刘备拉他坐下,“叙儿那里……怎样了?”
“贫道不辱使命,明日再施一次法,黄叙便可尽复了”
—————
“有劳了”,刘备感激地点头,黄忠有后,这是值得庆贺的喜事,
“至尊严重了,能为您效力,是于吉的荣幸”
看着于吉这般,刘备反而不知该怎么开口了,为了黄叙,他已经劳累了大半月,此时已是疲累到了极致,若是再去天子那里,他担心于吉身子会崩掉,
看他欲言又止,于吉隐隐猜到了什么,笑言道,“至尊若有差遣,大可说来,能为至尊效力,贫道必然用命”
见被他看破,刘备也不再隐瞒,“于吉,你可能为人续命?”
于吉神情一滞,听出了不同,刘备说的,是“续”而非“救”,这两者的差异,于吉明白,
他站起身,“敢问至尊,续命者……何人?”
刘备眼中神光一闪,道,“圣天子”
于吉心跳随之加速,可救而不救,至尊是……狠人啊!
“于吉领命”
见于吉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刘备也不再复言,而是转而道,“圣天子因某些原因,身体亏空,一身精元已不可补,只能凭你的手段弥补一二了”
他说得隐晦,于吉也听得明白,刘备这是在告诫他:续命之事,不可太急,也不可补得太过,只要让圣天子不死就成了,
推脱的借口嘛,就说圣天子身体亏空太过,精元再不可补,只能勉强接续了,
至于接续到何时,那就得看刘备的心情了。
“请至尊放心,于吉必竭尽全力,为圣天子续命”
圣天子的担忧是对的,野心这种东西,没人会是与生俱来的,只会随着欲望的滋生逐渐呈现,
可他有一点却说错了,刘备是忠于大汉,可他的忠却不属于圣天子,
枭雄岂会真的臣服于人,匍匐于金字塔下,因为枭雄的征途,本来就是金字塔的顶端。
一五三、初见蔡昭姬
郑玄进宫,这让天子意外,
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过来,
朝堂上的这些老狐狸,没有哪一个是简单货色,闻风便知云雨,
前些年为了和这些重臣交锋,若不是拉了内助,他这位天子手底下的权利,恐怕早就被瓜分得差不多了,
因此郑玄能从自己的行为中推测出些什么,也就不奇怪了。
刘齐出宫,直抵郑玄府上,然后又匆匆回宫复命,随即郑玄跟着入宫,这刺激到了很多人的敏感神经,
也因此,没人将这一切往刘备身上联系,
只是不知何故,郑玄出宫后,一辆马车跟着从宫中驶出,载着两名宫女,打着陛下又赐美人的旗号,直入中山侯府,
圣天子在郑玄的劝谏下,终于还是派人来了侯府,接走了于吉。
刘备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跟着落回到了肚子里。
在府中又陪乌洛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临近黄昏时,他才乘着马车到了蔡邕的府上,
“侯爷来了,老爷已经候您多时了”,蔡府管家迎上前,搀扶着他下了马车,明显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他在郑玄府上已经呆了十日,今日起,该轮到跟随蔡邕修习治国方略了。
随管家一起走进蔡府,他却被领到了偏厅前,
管家立于门边,朝里面出声,“老爷,中山侯到了”
“玄德进来吧”,蔡邕在里面出声,管家这才推开房门,
刘备踏进房门,很恭敬,朝蔡邕所在的方向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嗯,过来一起坐下吧”
他这才抬起头,却被一抹亮色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美得极其纯净的女子,他觉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形容的就是这种人,眉宇间透露着浓郁的书香,笑容直沁人心,
“小妹昭姬,见过玄德兄长”,蔡昭姬起身盈盈一拜,美目中犹有一潭汪泉,波光潋滟,
刘备回礼,“昭姬大家风范,为兄不及也”
蔡昭姬轻笑,“玄德兄长过誉了,快请坐下吧”
二人说话,在蔡邕这边看来,又是不同的另一副光景,郎才女貌说的便是如此了吧,
只是可惜,玄德已有妻室,昭姬也有了夫家了。
刘备坐下,这才闻得阵阵菜香,扫眼一望才发现,餐桌上皆是热腾腾的美食,
下意识地又看了蔡昭姬一眼,所谓的秀色可餐,说的就是她了吧!
他的反应,又如何逃得开蔡邕的感应,老头子脸上顿时就骄傲起来了,
瞧瞧,这就是老夫女儿的魅力。
蔡昭姬蕙质兰心,自然也看懂了刘备的反应,意外中夹带着窃喜,又生出了些许失意。
刘备此时食欲已然大开,将目光看向了老师蔡邕,
蔡邕这才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待他近乎显摆地吞咽下之后,才道,“动筷吧,都是琰儿炒的”
蔡昭姬,原名蔡琰,字昭姬。
刘备这才提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口中,
然后,
他眼中精光曝闪,这种香味,是他在汉末未曾尝过的,
这里的汉末,经丝绸之路的带动,好多佐料都已出现在了汉人的餐桌上,能刺激到味蕾的东西,就唯有厨艺了,
看刘备眼底绽放出的惊喜,蔡邕更加嘚瑟了,重复了一句,“琰儿炒的”
蔡昭姬闻言失笑,她父亲在一众老友中,有着一个雅号:傲女狂魔,
凡是与她有关的一切,那都是他的骄傲。
刘备此刻哪里还会听他说什么,既然是自己老师家里,跟自己家也没甚区别,
然后他就开始大口朵颐了。
见此,
蔡邕脸都黑了,这小混蛋怎就一点不讲究呢!
他有心想训斥几句,但看刘备那夹菜的速度,只怕他才说完,美食就所剩无几了,
然后,
让蔡昭姬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一老一少开始明争暗抢,嘴里还在狼吞虎咽着,手里却同时一个劲儿地往身前碗中夹菜,
什么饭桌规律,在美食面前那都得让步。
这一幕外人一看,都会觉得是刘备餐桌失仪,
可在蔡昭姬看来,却不是如此,
她从中看到了刘备的真,也看到了父亲身上少有的乐,
这两个男人对面,都不讲究那些世俗的规矩,释放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老师,您少吃点,年纪大了,夜食过量对您身体不好”,刘备嘴上说着,手里却是不停,身前的中号碗已经堆砌出了小山,
“玄德啊,老师穷呐,家里已经很久揭不开锅了”,蔡邕回怼,身前的碗相对刘备的那个,也是不遑多让,
见二人毫无收敛的趋势,蔡昭姬出声了,“父亲,玄德兄长,今夜的菜很多哩”
二人这才将目光扫向餐桌,为了迎接刘备到来,蔡昭姬可足足炒了十八个大菜,就是五个人也吃不完呢!
一老一少相对哑然,这还争个什么劲?
刘备年少,面皮却要比蔡邕厚上许多,一把抬起自己面前堆砌得老高的碗,递向了蔡邕身前,“老师,这是学生为您精挑细选的精菜,请您品尝”
蔡邕面色顿时涨红,这小混蛋,忒无耻,但数十年的人生磨砺,他转瞬就按压了下去,你尊老,老夫不能不爱幼啊,
“呵呵……为师也给玄德夹了一些菜肴,玄德也尝尝”,他接过刘备递过来的菜,同时递出了身前高度不遑多让的碗,
刘备自然乐呵呵地接过,连声感谢蔡邕。
蔡昭姬看着他们这般操作,惊愕和意外争相爬满脸庞,
许是二人觉得在蔡昭姬面前失了威仪,自己大口朵颐的同时,还不忘往蔡昭姬碗里夹菜,看这势头,就只差明晃晃地奉上“收买”两个大字了,
察觉到他们的真实意图,蔡昭姬陡然失笑,这两个男人如此可爱的这一面,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
饭后,
蔡邕书房,
三人惬意地喝着茶,却都是一触既收,根本就不下咽,
他们实则都吃撑了,却又装着没事人的样子,
最无辜的就是蔡昭姬了,完全是招了无妄之灾,
蔡邕作为父亲,夹的菜她只能吃完,
可刘备这个师兄夹的,她也没法拒绝啊!
于是,
两个人争相往她碗里送,她也跟着一起平白遭罪了。
刘备坐在蔡昭姬对面,心底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此时的蔡昭姬,着装完全都走形了,可见她肚子里吃进了多少东西,
“昭姬,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提议,饭后散下步,有助于消化,
蔡昭姬闻言自是意动,可一感应自己的肚子,得,我还是坐着吧!
见她朝自己苦笑,刘备也明白了过来,非是不愿,是身不能动了。
蔡邕仗着自己衣袍宽松,自是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坐进书房想要授课的他,却是力有不逮,
肚子发涨得厉害,他实在是不想张嘴了。
一五四、要杀刘备的人
宗正府,
刘焉立于庭院中,看重墙角的寒梅,任由风雪飘落其身,
“父亲”,刘范疾步走进院中,拱手行礼,
“事办得怎样?”
“禀父亲,匈奴新任大单于於扶罗,以及鲜卑王和连,他们都已答应出手,只需接引他们的人进来即可”
“很好”,刘焉面色阴沉地转过头,“此番定教刘玄德命丧河东”
吴觅私自出逃,往涿县投奔刘备,这于他而言,那无疑是奇耻大辱,
为了这桩婚事,他不惜折身南下,以太常之尊入吴氏,可换来的却是吴觅的一记耳光。
若是刘玄德此生只是一条咸鱼,他决计是不会再与其计较的,可刘玄德却偏偏封侯了,还声威日隆,
每当想起这,都似乎是在一次次的提醒他:我错了,吴觅当初的选择其实并没错,我的儿子,确实比不上人家刘备,
这让刘焉几近疯狂,
每想起一次,都似乎有一道道耳光扇在他脸上,贼疼,
本可随意践踏的草民,如今却是威名赫赫的中山侯,
原来不甚在意的郑康成,更是已经位列九卿,与他比肩,
这样的现实,这样的刺激,他如何能够忍得了,既然你刘备大势已成,那我就杀掉你,让你春光灿烂时,倒在笑傲中。
看着父亲越加狰狞的笑,刘范心间有着隐忧,“父亲,中山侯武才惊艳,那些胡人恐怕……”
刘焉嗤笑,“为父从未寄希望予这些胡人过,他们若杀得了刘备,草原就不会臣服了”
“既如此,那父亲为何还要孩儿联系他们?”,刘范不解,这不是白费劲吗?
“胡人的作用,只是挑动某些人出手的旗子而已”
刘范凝眉,“刘备才进洛阳,又开罪哪家了?”
“除了为父,他倒是不曾开罪了何人”,刘焉面色恢复常色,“只是入了洛阳这个大染缸,触及到他人的利益,自然是会招来迎头痛击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怕影响到长子往上爬的锐气,
人,只要是到达一定的位置,就一定会给他人带来威胁,若是无法两存,解决威胁的办法,就只有消灭对方。
刘备如今身在洛阳,八千赤羽的存在,无异于在除了天子以外的所有人脖颈上,架上了一柄长刀,
可这柄长刀的构成,却没有这些人一丝的助力,根本感应不到其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让某些人惊惶,不在掌控的东西,那都是最危险的,赤羽若是出鞘,谁知会斩向何人头颅?
所以,大家合力毁去这柄刀就成了一种默契,
不管彼此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能合力解决后顾之忧的,那都是袍泽战友,
至于是非对错,或是于汉庭是否有损,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我们这些人来此本就意图不纯,哪会管你这许多。
只是这其中有个问题,
刘备武才绝艳,这震慑住了很多人,临场之时,难免会有人慑于其威,畏缩不前,
如此的话,大家互相观望,便会错失良机,
如此机会,刘焉岂会白白放过,为此,他便扮演起了冲锋者的角色,做那第一个首先出击之人,
见得有人无惧刘备首先出击,那些观望的人自会跟着蜂蛹而上,
蚁多咬死象,刘备武力就算再厉害,也终会力竭,
如此,
只消七八千悍不畏死之卒,再辅以强弩劲弓,十个刘备他也有把握能够杀掉。
对于刘焉的杀机,刘备自是没有感觉到的,
刘焉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就像那暗中蛰伏的毒蛇,待你放松警惕时,再冷酷出击,
加之刘备对于此人,一直都是浑不在意的,虽有心清算,可对方占了一个皇叔的名头,他只能隐忍,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心烦,他一直以来对于刘焉的态度,都是直接无视,
不管刘焉当初对付他的手段有多阴损,此时身在洛阳,天子在上,都不是清算的时候,
可他想不到的是,他不曾找刘焉的麻烦,可刘焉却是要主动出击,意欲借众力围杀了他,
不得不说,刘焉的手段很高明,自身不动,只引诱胡人南下,穿针引线中就布下了一个杀局,
就算失败也查不到他身上,借刀杀人玩得很直溜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
洛阳城外,
某个破庙中,
一群人正集聚在一起,
“蔡邕嫁女,刘备作为弟子,必然代为相送,大贤良师下令,让我等务必趁此绝杀刘备”,头领唐周语音间杀气腾腾,尽显大将之风,
一个弟子闻言,语音低不可闻地道,“头领,就我们这点人马,就算跑到刘备身前,也不够他塞牙缝的吧”
此话一出,室内随即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玛德,大贤良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倒是派点人手过来呀!
就凭如今洛阳这十几口子人,还不够人家中山侯一刀劈的呢!
唐周感觉自己难呐,
洛阳这地方实在是太难渗透了,大贤良师在这里的名头,还不如一个小衙役要管用,
因此发展教众啥的,那就不可能了,
手上没人,连温饱都还未解决的唐周,在杀不杀得了刘备这件事上,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因此对于大贤良师的命令,他也只是表面认真而已,
开玩笑,
中山侯刘备的名字,而今可是高居太平道必杀名单之榜首,这人也是我能杀的?
他不傻,但做做样子还是挺有必要的,不然对教内没法交代,
“大贤良师的命令,我等自然是要贯彻到底的”,唐周先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确实是拥护总扛把子的,旋即语音一变,“可我等力量薄弱,就只能智取了”
智取?
一群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一起盯在唐周身上,
首领,你莫不是在玩我等?
就凭我等这群衣衫褴褛的玩意儿,跟谁玩智取呢?
被众人这么盯着,唐周面色有些发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燥的,
“咳……都盯着我干啥?”,他有些尴尬,这个所谓的智取,也确实是太难为人了,
一群泥腿子外加几个乞丐临时凑在一起,编排成的教众,有多大点能耐他心里自然清楚,
现见众人满面狐疑地盯着自己,得,他也觉悟了,
什么两人智长,一人智短,都他么狗屁,一群歪瓜裂枣,在这里扮什么大头蒜呢!
“睡吧!不然一会儿又得饿得睡不着了”,唐周吩咐着,当先躺在了中间的位置,
其余几人闻言也是急吼吼的躺下,好不容易才捂暖和的地,可别又凉了。
一五五、曹操示警
刘焉磨刀霍霍向刘备,就连唐周这种打酱油的小角色也蹦跶了出来,嚷嚷着说要智取,
由此可想而知,在洛阳这表面的平稳下,针对刘备隐藏有多剧烈的惊涛,
—————
可身为挨宰之人的他,却浑然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每一日除了听老师授课,就是期待蔡昭姬的厨艺,然后再听蔡昭姬弹弹小曲,过得好不惬意。
只是,
吃货的日子总是要结束的,三月底,很快就来了。
同时到来的,还有河东卫氏的迎亲队伍,以及蔡昭姬的夫婿,卫仲道。
这是一个纤细的年轻人,双目深凹,面色苍白,走几步就会喘着粗气,病恹恹的,明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在听闻刘备就是中山侯后,他急忙躬身行礼,
可刘备面色却有些不好看,有恼怒的因素,也有恨其不争的成分,因而他开口就不甚客气了,“卫仲道,你们河东卫氏,真是卫青卫大将军之后裔?”
听得这样的质疑,卫仲道心间虽有恼怒,但还是谨慎地回道,“回中山侯,卫大将军确是我河东卫氏之祖上”
“确是?”,刘备冷笑,“我大汉卫大将军是何等英武之姿,怎会有你这等只沉迷于酒色,却不思重振家门之子孙”
他这话说得很重,闻者尽皆变色,
卫仲道面色虽一阵潮红,却是不敢再搭话。
见他这般,刘备心间更怒,如此胸无大志,身上更无半点血性,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昭姬吗?
此时蔡府高朋满座,宾客来来往往,之前虽有人与卫仲道搭话,可在刘备一席话之后,大家都刻意避开了,
这位汉庭新贵,蔡师高足,似乎对这个蔡家的女婿,极其不满呢!
蔡邕三人在一众人的参见中相伴着走出,刚好看到刘备一脸薄怒地从卫仲道身旁走开,
看着朝自己遥遥躬身的卫仲道,蔡邕撇开头,实在不忍目睹,这孩子年少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伯喈,玄德似乎是动了真怒”,郑玄开口,看着蔡邕的眼色中,带有怪责,
蔡邕叹息,“可老夫又能如何?”
如今宾朋满座,悔婚已是不可能,
“要不……”,卢植凑上前,语音幽幽,
他这模样,将郑玄和蔡邕都吓了一跳,
“子干不可胡来”,蔡邕急切地出声,若是卫仲道折在洛阳,卫氏绝对会找他拼命的,
“唉~你啊,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呢”,卢植叹息,他刚刚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对一个年轻人,他是下不去手的,
郑玄也是一脸叹息,传音入密道,“国丈的地位难道不够高吗?何苦要和我等共享这帝师之位”
卢植闻声大点其头,“只恨老夫没有女儿啊”
蔡邕经二人这么一刺激,更不愿再去看卫仲道了,实在扎心呐!
另一头,
刘备满腔怒火地离了前院,来到了蔡昭姬的闺房外,
此时蔡昭姬临近出阁,自是不能与他见面的,只能隔着屋门说话,
“昭姬,你这夫婿我见过了,本侯~很不满”
他怒声说着,本侯两字咬得很重,连站在门口候立的侍女也为之身形一颤,
屋内,
满身嫁妆的蔡昭姬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又哭又笑起来,却并无声音,
半晌后,
刘备听她依旧不待他,唯一咬牙,道,“昭姬,若你不愿,本侯便去为你退了这门亲”
他两次自称本侯,意图不言而明了,就是要以势压人,你卫氏还能反了天,
听得他这般言语,蔡昭姬面上梨花带雨更甚,看得身旁的侍女也跟着悲伤不已,
待她风雨稍歇,这才朝门外平静地道,“玄德兄长,昭姬……不愿毁坏父亲名节”
“是名节重要还是你的幸福重要?”,刘备怒声,“那个卫仲道,看起来已经没有多久的活头了,你若是过去,早晚会……”
刘备说着,又突然顿住,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火气,“算了,我去找老师”
语毕,他转身就走,
“玄德兄长,若你真的为了昭姬好,就……就成全了昭姬吧”
喊出这句话,她好似用完全身力气,一下瘫在了床榻上,
听得这话的刘备,脚步也陡然停驻,怅然一叹后,他轻声道,“即是你的选择,为兄……只有尊重”
言罢,
他脚步轻缓,慢慢走出了后院。
而屋内的蔡昭姬,则是身形一颤,为兄?这是刘备第一次向她这般自称,
这个称呼一出,两人之间虽看似更亲近了,可距离实则已变作了鸿沟。
酒席上,
朝臣近乎都来了,不管是冲着经学大家的身份,还是朝廷重臣的身份,这个面子是决计不能不给的,
三公同坐,九卿一席,各部主官和洛阳一任权贵交错而坐,推杯换盏,
于这些人而言,宴席之上,不管是何种喜事,都是大家结党营私……呃~联络感情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放过,
刘备也在席间,虽是最高等侯爵,但只是以子侄的身份在此,因而坐于九卿次席,
只是他满面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不敢亲近,大家也都识趣,除了礼仪性的敬酒,并不曾过于攀谈。
可一个意外中的人,却是趁着酒兴,抬着酒樽走了过来,“在下曹操,一直仰慕中山侯之威名,今有缘相遇,可否共饮一杯?”
刘备闻声转过头,第一次认真打量曹操,面容说不上英俊,显得有些敦厚,可那双仿能直透人心的眼睛,让人无法或忘,
“能与孟德畅饮,备~幸甚”,他展颜举杯,和曹操撞杯,
曹操明显有些意外,他竟从刘备的眼里,看到了欣喜和期待,妨似已经神交许久了,
二人饮尽,曹操酒意上涌,立之不稳下,就是一个踉跄,
刘备忙伸手搀扶住他,“孟德可无碍?”,然后转头就呼唤侍婢,“来人……”
可他语音还未落话,曹操醉眼朦胧,轻声地说了一句:小心袁氏,有神将。
听得此言,
刘备瞳孔一窒,又陡然恢复正常,
这时侍婢已走上前,从刘备手里接过了曹操,
“曹家公子乃是贵客,速速送去客房歇息”
“喏”
一五六、三强对比
曹操被侍婢搀扶着,踉跄地朝客房走去,完全已经醉得不成人样,
“这个曹阿瞒,真是有失礼数”,有大臣出声,一脸不喜,
“其父已不在朝堂,还如此不知收敛,他这议郎的职事怕是也做不长了”
“嘿~这个可说不定,杨司徒举荐上来的人,当会力保的”
……
群臣议论纷纷,作为曹操好友的袁绍也在人群中,面上也明显有些不喜,至于仗义执言,由此可见,也不可能了。
对于曹操的示警,刘备震惊之余,也甚是意外,
震惊的,自然是袁氏竟然也要朝他出手,虽不算作是外敌,可威胁却更甚,
意外的,便是曹操了,二人从未有过交集,可他却装醉示警,让自己提防,难道他不知彼此或成大敌吗?
对于曹操的心智,他是从不怀疑的,明知彼此未来必然对上,此时还能站出,如此心胸,难怪能为曹魏铸下一统之基石了,
由此推测,
刘备大致也能猜出曹操此刻的心理,
第一,在他看来,二人虽会成为劲敌,但那是未来,刘备对大汉有功,利在千秋,不该死在小人之手;
第二,他曹孟德也不屑于用这种阴暗手段,他有他的骄傲,要征服强敌,自然要在战场上见真章,他曹孟德有这样的底气和自信;
第三,或是出于惜才的心思,他的武才,让曹孟德钦佩,不忍其折在袁氏之手;
至于最后一点,便是出于对未来时局的考虑了,袁氏强盛,若无盟友,他决计是抵挡不住袁氏势力的,
对于这一点,刘备是出于对袁氏而今的实力所推导而出的,至于准不准,他也不知。
毕竟,
谁也想不到,袁氏竟然会将自身一分为二,袁绍在渤海,袁术在汝南,冀州豫州双面开花,
这本来也是不差的战略,先镇南北,再定中原,
可后来两兄弟却昏招不断,兼之互不同心,各自为政,最后袁绍更是坐看袁术灭亡,好好的一把牌,却被两兄弟打了个稀烂。
现在想来,若当时袁氏能携大势合于一股,是绝对足以在三五年内便直接席卷天下的,
可袁绍和袁术两人的表现,啧啧……兼之是一言难尽呐,若是袁氏先祖有灵,恐怕会被气得直接从棺材板里跳出,掐死这两个不肖子孙。
想起袁氏的下场,刘备不由得暗暗又提升了警惕:欲望迷人眼,权势遮人心智,
袁氏会败,除却外在的因由,最大的败笔,就是在两兄弟的心志不坚之上,
袁术经不住至尊位的诱惑,得到传国玉玺后真就以为自己天命所归了,率先称帝,使得麾下人心离散,导致天下共击,最终败亡,
官渡之战,袁绍明明裹挟大势,却举棋不定,错失先机,终被曹操觅得良机,一举击破,攻守之势互换,
袁绍经此大败后一蹶不振,在继承人的选择上竟然私心作祟,最终导致后院失火,兄弟阋墙,让曹操兵不血刃,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此二人所为,都是前车之鉴,足以警醒他了。
至于袁氏要杀自己的理由,刘备在经过一瞬的疑虑过后,也全想通了,
他先是立下军功,得以分润国运,有了立业之基,如今虽然不显,但他扯旗摇帜之日,其声势必然不小,
然后拜师三位经学大家,名望日隆,声势已经不比袁氏弱多少,长年累月之后,气运的大涨定是必然,
如此,
他未来必成袁氏强敌,加之他武才彪炳,自然让袁氏忌惮,所以诛杀他也就成行了。
想到此,再一对比起曹操所为,刘备不禁就摇了头,
由此可见,袁氏一门的败亡就并非是偶然了,
明明处处站尽先机,却没有扫荡寰宇的底气,气魄和自信,都差了曹操一大截,
若非底蕴厚实,如此作风,还真没有定鼎天下的希望。
想到此处,刘备站起身,作势出去透气,
袁氏出击,他自然不敢小觑,张飞和刘垣所部,看来是得调动了,
见他出门,
暗中窥视的人都在暗自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其实在杯光交错间,就源源不断地传往了各家。
府门外,
典韦杵立,手持玄金双戟,宛若一尊门神,见得刘备出来,他拱手参拜,“主公”
刘备朝他点点头,走近他道,“恶来,去侯府取我的长槊来”,说完,他语音转而低不可闻,“告诉公台先生,袁氏出手,征调张飞所部”
“喏”,典韦应声,朝侯府疾驰离去。
直至典韦再不可见,刘备这才看向还在飘洒雪绒的天空,
这个冬季,异常的漫长,黄巾起义之前的天灾,当在今时了,
回过神,在转头间,
双目余光中,
在蔡府远处的转角处,他看到了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浑身冻得瑟瑟发抖,面容青紫,
呼~
他怅然一叹,转头召了几个仆役上前,“去准备一些吃的和穿的,备上一些碎银,给那边的百姓送过去”
仆役应声就要去准备,又被刘备叫住,“给他们的时候,就说蔡府今日大喜,与四方同庆,食物、衣袍和碎银,都是赠予的”
“喏”
仆役离去,他这才踱步走进庭院,
在这个世道,可怜人多不胜数,温饱都是问题,人性最深处的尊严,那更是一种奢侈的东西了,
让世间人人如龙,
这是刘备的希冀,也是每一个意欲身兼天下者,都需努力的方向,
而今实力有限,能帮衬多少,那就帮衬多少吧,
虽然他知道,不能从根底上重塑民魂,强健其身,自己如今所为,也只是杯水车薪,
但他还是做不到漠然无视,始终都忘不掉,自己的根,也是从这样的苦难中成长了出来。
刘备走进庭院没多久后,蔡府的仆役便准备好了一任物事,送到了这群衣衫褴褛的乞……百姓身前,
“都接着吧,侯爷说今日是蔡府小姐出阁的大喜之日,当四方同庆,这些东西,都是侯爷和蔡府的赠予”
一群人欣喜着接过东西,才有人问道,“敢问这位大哥,您说得侯爷是哪位?”
“还能是哪位?我们蔡府出了老爷,也只有中山侯说话能使了”
仆役回着,一群人顿时就都傻眼了,中山侯?
看着这群人连一句感谢也无,仆役拂袖就走,
一群土豹子,怎么连一点礼仪也无。
一五七、决裂
……
新人启程,
中山侯刘备相护,天地风云霎时起,人发杀机。
未央宫前,
天子立于御阶之上,
遥遥看着河东的方向,气势汹汹,“朕倒想知道,这洛阳城中,到底有多少乱臣贼子”
张让赵忠二人杵立在不远处,身颤胆寒,
陛下能容外侵,但绝不忍内叛,隐匿在身边的威胁,比外敌带来的更甚,
洛阳城,将血海滔天了。
刘备此时已经出了洛阳,护着花轿,顶着风雪,朝河东而去,
队伍之中,还有一顶轿子,其间不时传来一阵咳嗽声,正是卫仲道,
他身子虚,骑马坚持到出了洛阳已是极致,被仆役护着,送进了早备下的暖轿中。
对此,
刘备只是冷眼看着,并无表示,可脸上的轻蔑却是不加掩饰,越来越甚,
在他看来,男人要是活到这种程度,与死去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典韦跟在他身侧,双手持着玄金双戟,徒步而行,
他胯下虽无战马,但以他的速度,却不是普通战马能够相比的。
花轿内,
蔡昭姬怀里抱着焦尾琴,在卫仲道的那一声声咳嗽下,她双手越加的绷紧,
目光瞥向窗侧的身影,她面上凄苦,
父亲是经学大家,享誉大汉,其名节,是她需要用性命去守护的东西,
所以,
这桩婚事无论她心底是有多么的不情愿,她都必须要完成。
队伍前行,
临近黄昏之际,
一行人终于进了河东地界,而惊变,也在这时发生。
嘣~
弓响弦惊,寒锋破空,
咻……咻……
漫天箭矢如若那过境蝗虫,带着破空声,激射而下,
“御~”
典韦暴喝,随行护卫的三百精锐解开伪装,从随行车架上举盾抽刀,呈一个圆形将花轿围在了中央,
咄~咄~
箭矢降临,盾牌不断溅起火星,
同时,
队伍中也有血花在喷溅,血肉被贯穿的噗呲声不绝于耳,
白雪交织着红艳,天地间一片斑驳,
卫氏护卫已不足三十,拼死护着卫仲道的暖轿,周边全是死尸,近千人的队伍,已不足四百之数。
蔡昭姬在听到典韦的暴喝声后,便震惊地撩起了轿帘,看着夫家的人一个个被箭矢贯穿,满面不忍,
突然,
轰~轰~
万马奔腾,雪野狂颤,
刘备长槊下撩,目光盯向远方,不屑地冷喝道,“倒是好大的阵仗”
典韦的目光也朝那边看了过去,嗜血地舔了舔下嘴唇,“主公,交给我吧”
“不必”,刘备摇头,“这些人只是开胃菜而已,河东郡兵会收拾”
蔡昭姬听着这些话语,面上尽是难以置信,“玄德兄长既然早料到了这一幕,为何还……”
刘备转头看向她,面色冷漠,“本侯……给过你选择”
看着他那陌生的眼神,蔡昭姬身形一颤,突然悟了,
中山侯送亲,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是一个钓出所有对头,然后一网打尽的大杀局,
刘备所说的机会,她也明白了,
他不喜这门婚事,便是趁机将主动权交回了她手里,只是被她拒绝了,
至于明言此行之局,那是不可能的,给过她选择,便是刘备所能做的极致了,大汉的中山侯,岂是能为了一个女人,可妇孺之仁之辈。
“我真傻”,蔡昭姬泣声,“父亲他……可知?”
刘备背对着她,眼底掠过一抹挣扎,闻言沉吟了一瞬后,才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道,“此番回去,本侯再朝老师请罪”
言外之意,蔡邕并不知晓此事,也被蒙在了鼓里,
“侯爷真是好算计,竟连父亲也能被你利用”,蔡昭姬不无讽刺地开口,眼中浮现出了恨意,
刘备感受到了她的情感变化,在心底长长一叹,
狠,他是真狠,
为了荡清洛阳的不利因子,顶着得罪死蔡邕的风险,利用了他的信任,获得了这次的送亲良机,将蔡昭姬置身于危难中,
他也曾挣扎过,试图说服过自己,因而才在得见卫仲道之时,借题发挥,将选择抛给了蔡昭姬,
虽是这般做了,但他真的给蔡昭姬选择的余地了吗?
一个明知她会拒绝的选择,又如何算得上选择,不过是他为了欺骗自己,让自己心安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
蔡昭姬不傻,反而很聪明,所以在一切挑明后,她都看懂了,
所以她恨自己傻,怨自己太天真,满腔真意,却成为了一个笑话。
对于这些,刘备虽有心里准备,可当这一切到来,自己的卑鄙被血淋淋地当面剥开后,
他的心底生出了歉疚,可愧意却是没有生起分毫,
能谋大局者,又有几人是心慈手软之辈,从陈宫提及这个计划,到他点头,他也不过是犹豫了半刻而已,
不荡清洛阳,清除一切污垢,
他根本就无法完全腾出手来,全力对付莽皇殿和阴阳家,
因而儿女情长这种东西,终究非是他能奢望的东西。
二人的交谈只在刹那,远方的喊杀声却已是此起彼伏,
“让开~”,蔡昭姬冷喝,从自己的花轿上走了下来,无视了可能随时到来的杀机,
刘备转头看了她一眼,不语,
“侯爷,请让我去到我夫君的所在”,她盈盈一拜,目光异常的坚定,
“夫君?”,刘备面色冷冽,“你们可还没拜堂呢”
“侯爷说笑了,昭姬既已出了洛阳,便已是卫氏的儿媳”
“既如此……”,刘备转过了头,眼中恨意和杀机交织着闪过,冷冷道,“本侯~成全你”
说罢,
他伸手一挥,兵士这才让开一道豁口,让她得以通过,
“多谢侯爷”,蔡昭姬再拜,环抱着焦尾琴,踱步向了卫仲道那边。
看着她决绝而坚定的身影,刘备复杂难言,
这只怕就是二人决裂的开始了吧!
看着蔡昭姬走近,卫仲道有些慌了,“蔡小姐,你怎么过来了?中山侯那里会更安全呐”
蔡昭姬盈盈一笑,“夫君在此,妾自当跟随在侧”
“可这边的人手,不够保护两人啊”
听得此言,蔡昭姬面色微微一变,眼底掠过了一抹嘲弄,又强压了下去,道,“夫君放心,妾有自保之力”
卫仲道推脱不得,这才不情愿地让众护卫让她走近暖轿,犹豫了一下,朝刘备喊道,“侯爷,劳你多多照应了”
刘备面色依旧冷漠,并不作答,
典韦却在此时出声了,“主公,来了~”
众人目光一齐看去,那是另一波来袭者,
“胡人”,卫仲道惊声,面上霎时失去所有血色,
这部人马足有五千,都是王牌军队,带头之人赫然就是匈奴左大将,
“儿郎们,杀刘备雪耻的时候到了,杀~”
左大将呼吼着,恨意滔天,
若问这世间最恨刘备的人,无疑就是被刘备军打得抬不起头,被迫朝汉庭称臣的匈奴和鲜卑两族了,
看着来人,刘备意外之余,更是怒焰滔天,“竟敢放匈奴人进入汉土,汉贼”
“典韦,灭了他们~”
一五八、大战开启
胡人的来袭,已然出了刘备的预料,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竟然为了杀他,勾结胡人入关,并直接放进了司隶地区,这是有多么大的贼胆啊!
若是这些胡人不是为他而来,而是被直接放进皇城洛阳……这样的猜想,让刘备不寒而栗,
能放胡人入关,背后的人必然是位高权重,必然是三公九卿这一层次的存在,
可会是谁呢?袁氏……还是刘焉?亦或者是其他隐藏的对头。
刘备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胡人既现,军阵之术早已开启,欲要绝杀了他。
感受着典韦身上释放出的气机,左大将大惊,又是一尊神将,
“左大将,不得天子之召,你匈奴竟敢兵入汉土,死罪~”,刘备暴喝,手持长槊遥指着他,
“呵呵……中山侯言重了,本将早已叛出匈奴,此番前来,就是要灭杀了你”
於扶罗既然敢派他前来,自然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只怕此时左大将叛出匈奴的奏报,已经呈上了天子御前,
“舍一尊神将来杀本侯,於扶罗倒是好胆魄”,刘备由衷称赞,若是这一遭他没有预先准备,恐怕还真要栽了,
“不”,左大将出声,“中山侯说错了,来杀你的,可不止我”
声落,
鲜卑的三千铁蹄也杀到了,
领兵之人,正是檀石槐的副将,如今鲜卑王和连的族兄,古达,
“哈哈……中山侯,想不到我鲜卑也为你奉上了如此大礼吧”
古达朗声,根本不屑掩饰,反正他率众叛出鲜卑的奏表,已经呈给了汉天子,汉庭没有借口去追责鲜卑的,
“呵呵……很好”,刘备点头,杀意无边,匈奴鲜卑同时南下,边地却无奏报,一路直达大汉腹地,却无一地示警,
由此可见,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有多么恐怖,汉家仿若不设防啊!
蔡昭姬面色也是大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重臣勾结外敌,竟能到如此程度,可见其权势之大,以及……必杀刘备之心。
双方交谈,左大将和古达的攻势却未停,距离刘备众人仅有数十丈了,
“我刘备能在草原杀得你匈奴鲜卑皆胆寒,在大汉之土,依旧如此~”,刘备冷喝,双腿一夹马腹,“典韦,随我杀”
典韦浑身气机再不压制,全力释放,“典韦领命”
声落,
吼~
饕餮武魂现身,震破云霄,
黑沉沉的流光盘旋于典韦全身,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修罗,煞气漫天,
左大将一惊,典韦的身影已经从他眼中消失,只有一道十数丈大小的饕餮朝他猛扑而来,
他武魂刹那释放,
吼~
啸天狼咆哮,朝饕餮武魂迎击而去,
可却扑了一个空,
“不好”,左大将惊喝,御使啸天狼回防,可却来不及了,
轰隆~
撞击声震响,大地猛然摇颤,
典韦从天而降,宛若陨石坠地,砸进了匈奴匈奴军中,
力量冲击波席卷,中心地带无数人顷刻间身死,人马尽皆被震碎其身,
而边缘地带的人,也是被震得五脏六腑绞痛,大口吐血,匈奴人的冲锋被搅碎,很多人失去了战力,战马失蹄,骑士坠落下马,
吼~
饕餮武魂再现,立于典韦身后,千余人所在的地带被清空,血肉碎骨洒落一地,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慑人心胆,
蔡昭姬瞳孔放大,面上惊骇,“这就是神将的杀伤力吗?”
卫仲道直接被吓滩在了地上,那漫天洒落的血肉碎骨,冲击到了他的神经,
一众护卫看向典韦的目光,敬若神明,
而另一边在冲锋的鲜卑人,却急急的停了马头,被震住了。
“左大将,邪稚禅”,典韦出声,盯着左大将,仿若死神的注视,“敢对我家主公生出杀心,给俺死来~”
声落,
他手上的玄金双戟随即旋转,呼啸宛若暴风,带出一圈圈黑色光刃,激射向四方,收割周遭人命,
饕餮武魂随之而动,暴戾地碾压而过,连人带马都被践踏成为肉泥,
左大将心神俱震,感受到了来自境界的碾压,这一战,恐怕是自己这一生的最后一战了,
他虽不惧一死,可这些儿郎……“大单于啊,这一次~恐怕你真的做错了”
刘备此人,根本不是匈奴和鲜卑两族能够杀得了的啊!
这五千儿郎虽是王牌,可却不满万数,根本凝结不出兵魂,因此人家刘备根本不需动用大军,光凭手下神将就能碾压两族了,
这么想着,左大将心下一狠,“尔等速速退回草原,回禀大单于,刘备若在世一天,我匈奴不可再犯”
言罢,
他身影从马背上消失,天地间只留下了一道声音,“去吧孩儿们,为我大匈奴留些火种”
砰~
大刀劈中双戟,左大将身形再现,蓝芒耀眼,他这是在拼命,嘴角虽有鲜血溢出,却挡住了典韦的冲势,
残余的三千骑兵,尚能动的只有近两千人了,见此无不悲恸,
“将军保重,吾等必不负您的期望,再盛我匈奴”
说罢,
两千骑兵调转马头,往北方呼啸而去。
事态虽发生成这样,却也没有多长时间,刘备还未来得及冲近古达呢!
驻马的古达看着匈奴人溃逃,一阵犹疑,
这时,
挡住典韦攻势后,身形闪避若流光的左大将,寻着空隙出声了,“古达,刘备和你一样只是绝世,如今神将被我缠住,你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古达一听,
对哦!
刘备单人匹马,自己可有着三千人呢!
“儿郎们,杀~”
“我杀你姥姥”,刘备怒喝,罡气外放,一道道罡风化作匹炼,朝鲜卑军无差别的攻击而去,
古达一愣,这个刘备不要命了不成,同为绝世,却如此使用罡气,会很快力竭的,
为了保存实力,他也没有挥出罡气抵挡,任凭一道道匹炼席卷军中,
无数人连人带马被力劈,光这一波攻击,至少就有七八百人身死,
可刘备罡气依旧外放,不要命的继续劈砍而来,
古达面色冷漠,根本不管,目光微微眯起,忽而笑了,“孩儿们,杀了那群人,刘备交给本将”
说罢,
他打马直取刘备,麾下士卒朝蔡昭姬所在,压了过去。
一五九、森罗万象
古达改变攻击战略,刘备面色跟着一变,
他的本意,本就是尽力削弱鲜卑兵力,保蔡昭姬安全,不想却是被识破了,
此时古达朝他攻击而来,他自然是脱不开身的,
“逃~”,他震声高喝,
可那些护卫见鲜卑军压来,直接就溜了,什么少主,什么少夫人,都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而被吓破胆的卫仲道,连裤裆都湿透了,哪里还有力气爬得起身,嘴里只一个劲的骂道,“一群贱奴,背主之贼,若我能活着回去,我定将你们……将你们……”
“呜……”,他骂着骂着,竟哭出声来,“我还不想死……家里还有那么多美娇娘呢”
蔡昭姬看着如此不堪的卫仲道,终于彻底失望了,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卫大将军的子孙吗?
呼~
她长长一叹,依靠着暖轿而坐,缓缓将焦尾琴摆放在双膝上,
“夫君,妾会竭力为你拖住胡人,你……自己逃命去吧”
卫仲道一愣,满眼的希冀,“你……你真的能挡住?”
“嗯,妾的异能,有不弱的战力”
“好”,卫仲道大喜,力气也恢复了些,“那就有劳蔡小姐了”
言罢,
他竟真的就转身逃离,连滚带爬的,喘着粗气,竭力翻上了一匹无主烈马,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想逃?”,鲜卑千夫长冷声,“给我追”
语音刚落,他目光就淫_秽地盯向了蔡昭姬,
刘备太狠辣了,在他退出草原时,他们各部都上缴了很多美人,被分予了那些汉人贱奴,损失之惨重,堪比数十万大军,
如今见得有这般漂亮的女子,他如何还忍得住,
“此女归我了,哈哈……”
蔡昭姬冷冷一笑,玉手按压于琴弦上,
叮~
琴声悦耳,仿若天上仙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醉人心神,
可随之降临的一幕,却是地狱临尘,
修罗万象凭空而起,黑夜骤降,覆盖了她周遭六十丈范围,
冥泉叮咚,鬼火幽幽,地表下爬出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黑夜中有幽灵在漂浮游荡,
她身下坐着的,也不是什么暖轿扶手,而是一具血淋淋的兽骨宝座,
奇异的是,血色却不沾其身,只不住滴落在地上,
难怪她无惧刚才典韦造就出的那种场景了,如此地狱,她才是真的修罗。
陷入这片空间的千夫长一众人,尽皆惊恐了,
更有胆小的士兵直接被吓落坠马,在地上瑟瑟发抖,
“玛德,这是来到地狱了吗?”
“好吓人,这他么是什么手段?”
“小心些,我听说燕山一役,就出现了鬼兵,匈奴大军近乎全灭”
“这个女人,是鬼王吗?”,胆大点的士兵心里也是害怕,语音都在颤抖,
不安的气息在蔓延,心跳声如同战马奔腾,
千夫长看着不远处的蔡昭姬,也是忌惮不已,可他还在硬撑,“什么鬼王?这不过就是幻象,唬人的”
“一个女人而已,怕什么?给我上”
他强令身边兵士上前,欲要一探究竟,
兵士打马试探着上前,手心中全是冷汗,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明明有了不短的距离,可他自我感知下,和蔡昭姬的距离却是依旧,不曾接近,也不曾远离,
咕~
这名兵士吞咽了口唾沫,牙关发颤,看着蔡昭姬依旧淡然的面孔,越加的惊惧,
再回头看向千夫长,距离已经很远了,
而在千夫长的眼中,此时的士兵已经接近了蔡昭姬,只需举起刀,就可收割了,
“快,杀了她”,千夫长催促,满面冰冷,一丝怜香惜玉之心都无,
可那名士兵闻言后,不仅没有举刀,反而径直错过了蔡昭姬,继续向前,
因为在他眼中,蔡昭姬还离他有不小的距离呢!
“混账”,千夫长怒骂,既然那名士兵无事,那这个地狱场景,就真的是幻象了,“随我杀”
随即,
千马踏蹄,一齐朝蔡昭姬杀将过去,
蔡昭姬看着对方果然杀来,嘴角冷冷一笑,手指随之拨动琴弦,
叮……叮……叮……
仙音奏响,仿要迷醉众生,
森罗万象随之一变,鬼火光芒大盛,恶鬼幽灵更加狰狞,朝千夫长一众人扑杀而去,
“障眼法而已,焉能骗得了我”,千夫长震喝,转而朝麾下士卒道,“这些都是幻象,不必搭理,直取那个女人即可,只要她死,幻象既消”
“喏”,千名战兵轰然应喏,面上虽还有惊惧,杀心也在同时上涌,
战兵和恶鬼幽灵错身而过,部分重叠在了一起,被从体内穿透而过,
“哈哈……果真是幻象,有何惧哉”
“哼~该死的女人,竟敢吓唬我等,出了这般不堪之相”
“等会儿活着了她,让我们兄弟大伙一起乐一乐”
……
“奇怪,怎么和她的距离,并未缩小”,有士卒发现了这一幕,在暗自心惊,
千夫长也醒过神了,
难怪之前的士兵明明接近了此女,却还要离去,看来是和我等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了,
以他们这样的速度,理应接近了才对。
“儿郎们听令,挥刀”
千夫长终归不是普通兵士,已经笃定这是障眼法,那个女人理应就在附近才对,
士卒听令,刀兵在周遭开始划拉劈砍,
再一看前方犹在抚琴的女子,身影果然跟着消散了,
再出现,
正好就在千夫长身前。
可她并未抬头,而是双手猛然一下按压在琴弦上,
吱嘎~
仙音不再,刺耳的脆响盈贯四方。
蔡昭姬这才缓缓地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一脸得色的千夫长一眼,
然后,
它怀抱着焦尾琴,站起了身。
黑夜随之消失,
光明再现,
滴答~
她的臂膀处,有殷红滴落到雪地,灿烂夺目,
可她并不管,抱着焦尾琴缓缓转身,朝着卫仲道离去的方向走去。
千夫长一众人傻眼,这是无视了我等的存在吗?
“混……”,千夫长就要谩骂,可却来不及完全说完了,
在他们的身上,突然都绽放出了血花,如同冬季红梅,于刹那花开,
千朵红梅同时绽放,惊艳了这天地,也震撼住了战场上所有的人,
战斗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停驻在原地,
只看着那个体态婀娜,又弱不禁风的女子,慢慢远去。
一六零、如假包换
风雪中,
蔡昭姬的身影第一次惊艳到了刘备,她的骄傲,她的执着,还有她那故作坚强的身影,终于深深的……刺痛了他。
“刹那夺千魂,事了拂衣去”,刘备低喃,“好个名传千古的蔡昭姬,今日之后,除却你一人,世间再无奇女子”
他不吝赞扬,嘴里尽是溢美之词,尽管,他也知道自此之后,她和他之间,便会真的相忘于江湖了,
而她的这抹倔强和不屈,以及这道最后的背影,也将永远铭刻在他的心间。
“啊~”,最开始走向蔡昭姬的战兵,终于回来了,
可迎接他的,不是千夫长的震怒,而是本部战兵千余人的刹那凋零,
然后,他疯了,
在这凄美而冷冽的风雪中,心智崩溃。
典韦和左大将相对而立,目光也扫量向那个慢慢远去的可敬女子,直至……再不可见。
“刘备”,左大将呼喝,嘴角在不住流淌着血,“本将~服了”
刘备遥遥看向他,不解其意,
左大将撤了所有防备,转身面朝刘备,“汉家有如此气象,果真是非我草原各部能够征服得了的”
蔡昭姬的风姿惊艳了他,也征服了他,
一个女子而已,却拥有着这般绝世风华,若是汉家倾巢而出,别说是匈奴,就是五胡,也必定全部不存。
“邪稚禅,此时才觉悟,会不会太晚了?”,刘备出声,无视了相对而立,满面震动的古达,
左大将苦笑,低语道,“若能早些看清你汉家,我匈奴鲜卑,又如何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说完,他又高声道,“刘备,本将知我今日必死,请你,给本将一个体面的死法”
对于典韦的暴戾,他是惊惧的,杀人不留全尸,
刘备听得他的请求,朝典韦吩咐道,“恶来,成全他”
“喏”
双方虽是死敌,但只是因为立场的不同,这样的请求,并不过分。
“多谢”,左大将抱拳,大刀随即提起,转向典韦道,“勇士,武魂决斗,我必败,可否能用生平最强之招式”
典韦自是无惧,玄金双戟摆了个姿势,“请~”
对方终于选择硬拼,这是他巴不得的事,左大将若非是一昧闪避,早就被他砸成肉泥了,哪里还有机会蹦跶到现在,
左大将也知自己刚才的战法有些无耻,可为了给儿郎们争取逃跑的时间,他也只能如此了,
双方凝神,都在蓄势,罡风凌厉而急骤,吹散四周风雪,
一黑一蓝两道罡风隔空相抗,狂风怒啸,
“苍狼破~”,左大将震喝,身子离地而起,天地中都只剩下了他的大刀,带着斩尽苍生的意志,刀势划破长空,让人胆寒,
“天魔灭~”,典韦跟着暴吼,黑色流光起伏,体型消散,双戟交映成圈,风雷震响,力量冲击波阵阵荡出,逼得周遭的人步步后退,
砰~
响声沉闷,宛若雷爆音,
以交锋处为点,一个浩大的力浪波涛快速朝四周奔涌而出,地面积雪掀起,大地霎时塌陷,呈现出了一个十丈方圆的深坑,
刘备等人皆被逼退,朝着远方闪避,
而那些避之不及的战兵,则尽皆被震碎,归于肉泥,
典韦身形再现,于刹那间抓住双戟,
至于左大将的刀,却是已被震碎成尘,
噗~
左大将身形在天际抛飞,浑身骨头震碎近半,喷血间,连五脏六腑的碎片都被带了出来,
“结束了”,他心语,紧绷的心神突然松开,眼角扫到了地面上的刘备,“古有冠军侯,今有刘备,草原被纳入汉家版图之日,不远了”
“一路走好”,典韦的身形再现,于刹那追上了他,
噗~
双戟贯穿他的前胸,永恒的黑暗随之降临。
刘备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远处的古达却不曾逃走,兴许是自知死期将近,逃之不脱了吧!
他虽未走,可带来的那些鲜卑骑兵,却是往北而走了,
“放心,本侯不会杀他们的”
“我知道”,古达回应,“我担心的,也不是你”
刘备笑笑,此人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不会为了泄愤,一怒而屠光这些战兵,使得草原两族实力失衡,
古达遥遥看了落地的典韦一眼,“我很后悔,真不该受那人愚弄,走这一遭”
“对方身份……可能相告?”,刘备问询,希冀他能告知,
“你知道是不可能的”,古达平静地回话,“那人和我族有约,不论成败,都会照拂我族”
“明白了”,刘备颔首,虽然失望,但一个心存死志的人,若是决心不说,即使他相逼也是没用,
“中山侯,是你动手?还是……他”
“不必激将”,刘备轻言,缓缓打马走近,“绝世,本侯总需要屠一尊的”
“如此甚好”,古达说着,也打马朝他走来,“或许葬在汉土,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呵呵……你能有这觉悟,挺好”,刘备笑言,“因为终有一日,这世间的每寸土地,都将化为汉土”
对此,
古达并不应声,刘备的野心,他希望草原能再出一位雄主,让刘备折戟沉沙,
“来吧,似左大将和那位勇士一般,一招决胜负”
刘备长槊一挥,“本侯成全你”
说罢,
二人同时从马背上弹起,身形暴冲,
降龙十八式挥出三十六道槊影,金光闪闪,横压苍穹,
古达也使用出了生平最强所学,古朴大刀挥舞,刀光阵阵,涤荡长空,
半空中只看到二人的一道道残影,都快到了极致,
硬刚,有时拼的并非是力量,也有可能是技巧,
二人此时所为,明显就是后者,
刘备身形如同浮光掠影,鬼魅而不可捉摸,接连避开二人不断相错而过的戟影刀光,
古达身形讲究的却是一个快,一闪间便是另一个位置,虽然不及刘备的鬼魅,却也足以应战了,
可他明显小瞧了刘备的速度,才一眨眼间,二人便相触在了一起,
刀尖对槊锋,
砰,
响声清脆,伴随有皲裂声,
古达面色一变,感受到作用于身的力量,
刘备之前和他对战,因为担忧蔡昭姬,一心只朝她那儿靠近,所以守势居多,
如今全力攻击下,其后劲源源不断,足以碾压所有绝世了,
“你真的只是绝世?”,在殒命前,古达问出了心头的疑惑,无视了震碎长刀,插进他前胸的长槊,
“如假包换”,刘备给了他肯定的答复,随即撤槊落地,
鲜血这才在半空喷洒,尸骸坠地,
可见他这一招,速度有多快。
一六一、袁氏出手
古达身陨,刘备横槊环视,典韦也闪身致他身前,
远处的飘雪中,
两个身影朦胧,黑袍飘舞,在缓缓靠近,
左边一人面上罩有蓝玉面具,眼带恨意,杀机凌厉,
右边一人面容刚毅,五官如同刀削,棱角分明,身上气机凛冽,该是一凶悍好斗之人,
“都是神将”,典韦面色凝重,气势随之鼓荡,“主公小心”
刘备认出了其中一道身影,目光中寒芒掠过,“孙坚,袁氏”
对方虽然蒙面,但那似曾相识的气机,如何瞒得住曾经照过面的刘备,
至于另一人,虽不曾见过,但想来也是袁氏帐下的某一人,
那是颜良文丑中的某一个?还是……高览?
“恶来不必管我,用心对敌即可”,刘备叮嘱,缓缓退出几步,
典韦双目紧紧盯着对面两人,“属下听令”
二人迫近典韦对面十丈位置,才停下脚步,手上提着的分别是一杆长枪和长柄大刀,双目冰寒,气机逼退四周风雪,
“中山侯,某家今日前来,实非己愿,但主令不可违,你莫要怪我”,右边那人坦荡开口,语音浑厚,夹带有一丝无奈和敬意,
刘备目光盯向他,一脸的惋惜与失望,“如此大好儿郎,该当去往疆场建功,杀敌报国,何以成为袁氏麾下刍狗?”
“袁氏?”,男子语音不屑,瞥了伪装的孙坚一眼,“中山侯,今日你要能不死,来日若有再见时,某~再向你请罪”
对于身份,他明显不愿谈及,但从他的态度和不屑的语音中,刘备已经判断了出来,此人,非是袁氏麾下。
“好~”,刘备喝彩,此人虽不愿表明身份,但也算光明磊落了,“大丈夫当如是,恩怨分明,何须做那等藏头露尾之小人”,他称赞此人的同时,也讥讽了孙坚,即是对头,又何须隐藏,
孙坚身上煞气随即大盛,心里也着实是憋屈,
袁术派他前来,明知他会被认出,可依旧让他如此欲盖弥彰,
这是在预防失败,
到时就算刘备追责,袁氏也能死不松嘴,什么孙坚?你又没见着真容,
如此,
既推卸了责任,也趁机恶心一番刘备,让他憋着满腔的怒火却无从释放。
“废话休说”,孙坚心里憋着火,已经忍耐不住,“动手~”
喝罢,
他武魂就祭了出来,猛虎咆哮,凶威慑人,
典韦冷冽一笑,煞气腾腾,魔威弥漫,覆盖其身,“主公有令,阉了你”
自二人第一次大战过后,这几乎就成了他的执念。
吼~
饕餮震天,魔焰鼓腾,声威撼天动地,使得孙坚和另一人面色大变,
“三重天?”,孙坚惊疑,面色难看,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依旧只是神将三重天,可这威势,只怕都赶得上四重天的神将了,“一起出手”,他朝另一人出声,慎重到了极致,
典韦毫无保留的出手,根本不是他而今能抵挡得了的,
那一人面色也是微变,想不到刘备身边除了关张,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吼~
蛮熊怒吼,声势掀起积雪,和猛虎一起抗衡饕餮,
迫于典韦的强大,两名三重天神将,被迫同时祭出了武魂。
三里开外,
七个男女默立,面色都生出了变化,
“计划有变,我等出击”
“喏”
随即,
七人身形竟凭空消失,雪地里只能见着一排排脚印,朝刘备的方向快速掠去。
“战”,典韦暴喝,玄金双戟挥舞,饕餮护身而动,
“杀”,孙坚怒吼,身影从原地消失,长枪朝典韦的方向挺进,
砰~
力浪肆虐,孙坚倒飞而回,虎口生疼,有殷红滴落,
“怎么可能?”,他大惊,就算是有着一重天的差距,他全力出手下,也不该一合就落下方才是,
另一人面色陡然沉重,“一起上”
长刀和长枪交织,双戟挥舞若疾风,
砰~砰~砰~
金戈交击音不绝,道道力浪飞卷,刘备被逼远离战圈,
随着他的远离,典韦再无保留,全力出手了,
雪地里,半空中,都是三人的战场,黑气乌光与蓝芒交汇闪动,雪野很快便被犁了一遍,
气机肆虐,激射于地表,不断炸起泥和雪,
震爆伴随着音浪席卷,百丈之内无飘雪,空间都被清空,
天地间,
凭人的肉眼看去,只能看到一头魔焰滔天的饕餮,与两头巨大凶兽在争锋,撕咬着,对轰着,地陷山崩,
交织着一起呈现的,
是一道道横压天际的枪影,以及一道道劈斩日月的刀芒,和一道道横贯长空的双戟争锋,
至于人影,就只能看到一黑、一乌、一蓝三道长虹,时而在地表的震动中掠过,时而在天际的震爆中滑翔,
三名神将的激战,越来越激烈。
刘备紧紧地盯着,极目远眺,可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绝世和神将的差距,那是云泥之别,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半晌后,
天际上洒落下了一些什么,
血?
刘备目光微凝,在这场碰撞中,有人受伤了。
激战中,
典韦以一敌二,虽游刃有余,却是力有未逮,
对方二人的配合,逐渐从生涩变得纯熟,攻守同存,让他一直取不到什么实质战果,
可对于孙坚二人而言,他们则是越来越心惊,他们虽在竭力配合,可却被压制得死死的,都是神将三重天,这差距真有这么大吗?
典韦的力量实在是太变态了,肉躯力量近乎可以比拟天生神力者,
如此两相叠加,直接就将孙坚二人死死地压制住了,
更恐怖的是,
典韦妨似自带有越战越强的禀赋,让二人越来越吃力,每一次交击,他们的双臂都会更加费劲,
两百回合后,两人虎口尽皆被震破,殷红说着刀兵流淌而下。
如此大战对于典韦而言,完全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极尽释放,
然后他逐渐疯魔了,招式捭阖间,越来越无迹可寻,让孙坚二人险象环生,
典韦福至心灵,四重天……就在眼前。
观战的刘备虽对典韦有信心,可还是担忧不已,孙坚其人本就难缠,再加上一个不知名的神将,凭添变数,
他还在忐忑着,可陡然间,他背脊骤而发寒,死亡突然降临其身,
刘备变色惊变,凭借着战斗意识横身闪避,
可终究还是晚了,这酝酿了良久的绝命之刀,狠狠地斩中了他的腰间,殷红随之绽放。
一六二、七绝一刀斩
那是一柄怎样的刀呢?
这是一柄足以惊艳天地,不在人体五感中的夺命之刀,
只见幽光一闪,刀身便已穿透了刘备的铠甲,划拉开了皮肉,
等刘备感到危险时,刀锋已过。
噗~
鲜血喷溅,
若非铠甲乃是天外玄金所铸,加之刘备躯体经过了赤龙血强化,他就直接被腰斩了。
刘备痛苦的匍匐于地,手捂着腰间那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在不要命的喷涌,
在他的视觉中,
四野无人,寂静无声,
一柄古朴长刀横贯在他不远处,漂浮于空,幽幽冷光寒人心神,银色锋芒足以斩天。
一个重伤的人,一柄自主挥舞的刀,就这么两相对峙着。
按理说,刘备受到重击,典韦该有所反应才是,可一切依旧平静,典韦仿佛直接漠视了所发生的这一切,
真相是,
刘备真实所处的世界,似乎被完全切割了开来,他也已看不到三名神将的战斗了,
而之前所在的位置,在典韦的感知中,他依旧还杵立在原地,遥遥观战,已然被一副幻象所替代,
这也太惊人了,
能骗过神将感知的幻象,其威力之恐怖,足以惊世了。
刘备眼前天昏地暗,生命随着鲜血的喷涌,在快速流逝,他强撑着打起精神,控制着皮肉蠕动,艰难止血,
可那柄刀如何会给他机会,幽光轻荡,突然从他的五感中消散,就像梅花凋落,随风飘散,
然后,
一柄柄寒刀浮现,码得整整齐齐的,如同寒刀牢狱,将他在困在了中央,
啵~
寒锋脆响,坠落而下,又骤然凋零,飘散消失,
刘备心头警兆大起,就地一个翻滚,背脊随之一凉,
噗嗤~
血花乍现,一柄寒刀划过他的背脊,鲜血从甲胄中绽放而出,
如此鬼魅的手段,让他防不胜防。
啵~
啵~
啵~
接连三声脆响,三柄寒刀凋零,
他忍着剧痛,刚撑开罡罩,
砰~
罡罩不可挡,随即炸碎,寒刀削中他的肩头,肩甲飞落,带起了一大块血肉,
“啊”,他痛苦出声,强撑着闪身躲避,两柄寒刀已经透过他的前胸,
刘备面色惊变,死亡却没有如期而至,胸前也没有留下伤口,“虚影?还是……幻象?”
他凝眉,看向了这间寒刀牢狱。
拼了,
长槊横扫,罡气外放,一道匹炼轰向刀墙,
嘭~
罡气炸碎,刀墙却是纹丝未动,
“实体”,刘备失声,面色一阵苍白,额头上尽是细密汗珠,身上的阵痛剧烈,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他低语,
对方的出击方式,明显就是要虐杀他,很残忍,若是破不开这间寒刀牢狱,他真得栽了。
这时,
刀墙上突然接连坠下寒刀,又不断凋零,对方似要将他万刀刮身,
刘备紧握手中长槊,竭力挥舞起来,任由身上鲜血喷溅,也希冀能够挡住,
寒刀临近再现,不断劈砍而致,可全是虚影,根本不是实体,
他一边挥舞着,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切都为幻象,唯一的实体,只怕就是那柄最初的刀。
这么想着,刘备心下一狠,突然撤了所有防御,任由那些寒刀穿过其身,用心感应实体的位置,
暗中操纵的人见他这般,面色尽皆一变,自己等人的绝杀之招,被识破了,
旋即,
这个空间完全变作了寒刀地狱,刀墙上的寒刀不住坠落绽放,呼啸着将刘备层层围困,形成了一道寒刀旋风,
刘备五感再遭迷惑,索性直接闭上了双眼,
即是幻象,眼不见,自然清。
某一刻,
刘备体下龙魂低吟,一道微不可闻的呼啸声随即传来,
锵~
轰鸣声刺耳,回响阵阵,那柄不可感知的刀,被挡住了,飞旋而回。
“怎么可能?”,有人惊声,暴露出了位置,
刘备眼中爆射神华,一道匹炼随即劈出,
噗~
有人影被逼出,胸前被划拉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虽在飞退,身形却又很快消失。
“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刘备轻蔑冷喝,目光扫向了格挡住那柄寒刀的槊杆,两寸深的豁口无比醒目,
对方实力并不是太强,至少……比不得他,
只是手段鬼魅,凭借着这柄不在五感中的寒刀,在幻象中以极速御使,这才一次次地伤了他。
“都给本侯滚出来”,他暴喝,长槊不断挥舞,罡气朝四周扑腾而出,
“不好,退~”,有女音响起,曼丽身姿惊惶后撤,
然后,
先后又有五道身影被逼出,其中一人救其重伤的另一人,狼狈后撤,
最终,
几人狼狈的闪避,才站到了一起,那柄最初的寒刀横档,挡住了刘备劈出的罡风匹炼,
轰~
寒刀牢笼突然炸碎,一切重现,
三名神将的战斗依旧,只是观战的刘备却是无比的凄惨,肩头血肉被削,腰间伤口狰狞,后背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主公”,典韦惊声怒喝,就要脱离战圈而来,
孙坚二人也是心头一惊,刘备是何时受伤的,他们竟然也未感知到,
“我无妨,恶来用心对战”,刘备出声安抚,目光紧紧盯住前方的七人,“尔等,是莽皇殿的人吧?”
当先的女子漠然一笑,“侯爷倒是好见识,莽皇殿七绝众……有礼了”
“呵呵……若本侯所料不差,尔等就是莽皇殿培养的异能杀手了吧,倒是让本侯好等”
不是武技,也非是阴阳术士和道家的手段,那必然就是异能了。
“侯爷既如此惦念我莽皇殿,我们七绝众,自然不能让侯爷失望了”,领头女子冷声回应,手里隐晦地做了一个手势,另外六人随即散开,
见此,
刘备并不慌张,而是好整以暇地道,“七名异能者,分别是幻术、隐身、匿息、御物、加速、合击,以及防御七种能力,莽皇殿倒真是大手笔”
领头女子面色微变,七绝众的能力竟然完全被剖析出来了,“可惜侯爷如此人杰,就要凋零了”
“那可未必”,刘备断声,目光转而幽幽地道,“兴许~此处会变作尔等的葬身处呢”
领头女子幽冷一笑,“绝世而已,我七绝众已经杀过不少了”
她这句话,刘备信,
寒刀不可感知,这是他亲身的体会,再加上七名异能者合力,七种异能加持,杀绝世也犹同屠猪狗,
若非他体内有着龙魂辅助,今日必然就是他的身陨之日。
“可惜,本侯不会给尔等机会”,刘备冷喝,身形一闪就朝前方杀去,原地只留下了一滩血渍,
“哼~你也太小瞧我们七绝众了,七绝众听令,出绝招”,女首领声落,七绝众同时消失,
听得是绝招,刘备那会让他们如意,罡气匹炼一道道挥出,交织出一张大网,笼罩而出,
嗤~
七绝众有人被击中,有鲜血洒落到了地上,
同时,
漂浮在空中的那柄寒刀突然释放光华,刀势凌厉无匹,直欲斩开云霄,就就连激战中的三大神将也为之心惊,
刘备头皮被刮得生疼,被惊驻步,小心防备,
异能者自是修不出刀势的,可刀身中竟有如此浓郁的刀势,这怎么可能?
除非……
刘备想起了一种可能,
刀身自蕴刀势,其主人必然是以杀伐横行世间,因跟随原主时间太长,身染主人气机,这才自蕴出了如此刀势。
“侯爷,请迎接我七绝众为你准备的惊喜吧”,女头领声音再现,却是不知从何传来,寒刀刀势随即再盛,一副尸山血海的场景,骤然侵袭进了刘备的心底,
“七绝一刀斩”
声落,
寒刀光芒四射,红沉沉地遮盖住苍穹,
轰~
刀身震荡,天地云气随即一荡,这方空间下,天地风雪全部清空,
一柄百丈血色刀芒猛然从天际劈砍而下,划拉出嗤嗤之声。
直面这一刀的刘备,突感有血海天降,带着厚沉如山岳的气机,欲要将他斩成肉泥,
三大神将尽皆变色,典韦直接开始脱离战圈,
可孙坚二人却将他死死缠住,让他怒吼连连,
这一刀,只能由刘备自己硬撼。
刘备凝神,面色间尽是不屈,这一刀的风华,足以让天地色变,斩的不仅只是其躯,更是他的意志,要教他匍匐于地,俯首认诛,
他身躯摇晃,发出了最原始的颤栗,手中的长槊,怎么也聚不起来,意志遭受到了镇压,
“啊~”,他怒号,银牙都要咬碎了,一柄刀而已,如何能教我屈服,引颈就戮,
暗中操纵着这一刀的七绝众,口鼻尽皆溢血,
绝杀之招被破,他们不得不使出了禁忌之招,若不然,这柄神刀,会被总殿收回去的,
看得刘备竭力而争,却无能为力的模样,他们笑了,
可是,
他们的笑容随即就僵在了脸上,
吼~
刘备体下,龙魂遭受镇压,仰天咆哮,作用于他体表的压力随之震碎,“什么七绝一刀斩?给我破”
嘭~
他双腿蹬地,地面随之皲裂,震荡而起,
长槊横空,犹若要贯穿日月,有金色龙影盘旋于长槊之上,朝天际劈斩而下的百丈刀芒轰击而去,
轰隆~
震爆轰鸣,
力浪冲击波掀翻一切,天色红芒消散,七道人影凄惨地飞退而出,直接在半空中炸碎成泥,
刘备同时一手握住寒刀,飞落于地,
吼~
龙吟震动天地,一道金色龙魂盘旋于其身,睥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