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朱高炽:苏泽是个大忠臣啊
大院门口,苏泽目视朱瞻基骑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倚靠在院门口,久久没有挪动身子。
苏泽伸出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雪花,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又下雪了啊。”
“是呢少爷,又下雪了,咱们先回去吧。”苏幺幺将袍子给苏泽系上,轻声说道。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了。”苏泽轻声说道,并没有挪动脚步。
“是啊,我娘亲就是在一个冬天熬不过去的。”苏幺幺情绪有些失落,想到了往事。
原本她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虽然穷了点,可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虽然日子苦了点,可总能过的下去。
一场大雪将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给硬生生拆散了。
娘亲大病,家里为了凑钱给娘亲治病,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可最终还是没有救回娘亲。
苏泽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回去吧,外面天凉,别冻着了。”
“那你呢少爷。”
“少爷在等人,你先回去吧。”
“好吧,那少爷你早点回来。”小丫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了苏泽一个人。
苏泽双手拢袖,神色晦暗不明,想要改变大明,好像比他想象的要难。
就在苏泽思考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的时候,丁航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影。
“少爷,都安排好了。”丁航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给苏泽汇报情况。
“知道了,没被人发现吧?”苏泽点了点头。
丁航咧嘴一笑,“少爷,你就放心吧,这事没找自家兄弟做,找的是京城本地的地痞流氓,没人能发现是咱们干的。”
“不过少爷,你为啥要炸纪纲家茅房,依我看,不如直接找人把他宰了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丁航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何如此麻烦。
苏泽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可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解释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清风县,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小心谨慎。”
“扔点炸药炸茅房就得了,要是惹出了大麻烦,你有几个脑袋掉啊?”
“况且纪纲好歹也是锦衣卫指挥使,不是说杀就给杀了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还是陛下的狗。”
“只是收点利息罢了,迟早我要找个法子弄死这条疯狗。”
丁航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少爷你为啥要炸他家茅厕?”
苏泽有些手痒了,想抽死丁航这个狗东西,你是和茅厕过不去了是吧。
“因为我要他遗臭万年,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丁航乐了,有些兴奋的说道:“少爷,炸他家茅厕不过瘾,要不干脆把他丢茅厕里吧。”
苏泽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他不想和粗鄙之人说话。
丁航这家伙没救了,好歹也是跟着他读了三年书的人了,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尽是些粗鄙不堪的思想。
丁航也不在意,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
另一边,朱瞻基骑马回到了东宫,对于他这种皇家贵胄来说,宵禁是形同虚设。
一路上朱瞻基都在思考为何苏泽要问她有没有妹妹,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暂时还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朱高炽原本正在愁眉苦脸的处理政务,当看到朱瞻基回来了,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我儿,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朱瞻基脱下袍子,将手中的西瓜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去,切了,尝尝鲜。”
朱高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有些好奇的问道:“那是西瓜吧,这时节你从哪里弄来的稀罕物?”
“苏泽给的,这是那什么大棚种出来的,这次来京城带了些,尝个新鲜。”
“大棚又是何物,如何能在这时节种出新鲜的瓜果。”朱高炽没听懂,又问了一句。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苏泽说过原理,说来也简单,就是建造一个密闭的大棚,然后保持里面的温度,便可在寒冷的天气种出新鲜的瓜果蔬菜。”
朱瞻基倒是没有太过惊奇,因为在这个年代,冬天不是没有类似于大棚的种植,很早以前就有人会在温泉旁种菜。
不过在温泉旁种菜并不能推广,一是因为温泉不多,二是因为温泉旁边的土地并不肥沃,种出来的菜并不怎么好。
其他人吃不到,一些贵族还是能在这个时节吃到一些新鲜的蔬菜的。
苏泽用的可是用玻璃修建而成的暖棚,还设置了烟道,这是第一次实验。
清风县早就家家户户安装上了玻璃,所以外界很稀罕的玻璃在清风县并不值钱。
朱瞻基不太在意,朱高炽倒是来了点兴趣,试探性地问道,“只能种植蔬菜水果吗,其他的小麦水稻之类的能种植吗?”
“那什么大棚造假几何,能推广开来吗?”
朱高炽一连问了很多问题,显得格外在意。
朱瞻基喝了口茶,说道:“不知道,我又没去看过,苏泽也是第一次弄出来,父亲你想知道改天问他便是了。”
朱高炽急了,这孩子懂不懂到底意味着什么啊,这可是关乎大明未来的国家大事。
一旦能推广开来,大明日后还会缺粮食吗?
即使粮食产量上不去,多种植几季说不定也能把数量堆上去。
说不定大明北方以后也能成为南方那样的鱼米之乡。
朱高炽还想再问,朱瞻基却已经说起了别的,将今日和苏泽的谈话内容一一说给了朱高炽。
朱高炽从回来了一直就在发愁如何在开春前筹到粮食,愁的晚饭都只吃了两碗。
他也顾不得之前的事情了,听到是筹粮的事也认真听了起来。
朱高炽听着听着,时而皱眉,时而欣喜,待朱瞻基说完了之后,他思索了良久,有些感触的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送给苏泽庄子送的不亏!”
“苏泽是个大忠臣啊!”
朱瞻基不明所以,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如此夸奖苏泽。
朱高炽笑了笑,也没解释,瞻基还是太年轻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没看透。
原本他还对朱瞻基如此重视一个小县令有些不满,如今倒是觉得这苏泽的确有些本事,关键是对朱瞻基,对皇室忠心耿耿,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个带头捐款的叛徒。
若是能按照苏泽说的募捐,此次筹到的粮食与物资不仅能供应北征,还能有剩余拿去赈灾。
可想要顺利的让朝中的官员和富商士绅捐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中有个很关键的点就在于朝堂上的那些人不可能会有人带头捐款。,这是文武百官的默契。
毕竟一旦开了这个头,谁知道陛下以后缺钱了会不会对他们下刀子呢?
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想必朝堂上的诸公也不会想到真的有人敢打破这种官场上的潜规则和文武百官之间的默契。
由此可见苏泽是个忠心耿耿的大忠臣,为了皇家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与文武百官决裂。
朱高炽觉得有时间得去见见苏泽,总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一直烦心的事情有了转机,朱高炽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扶着朱瞻基的肩膀站了起来,吩咐道:“来人,本宫要进宫面圣!”
第三十二章:嘉兴郡主
次日,京城有两件大事传播开来,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上至朝堂诸公,下至黎明百姓都在议论。
第一件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家里的茅厕不知道被谁给炸了,臭味飘出了四五里地,简直臭不可闻。
听说当时纪纲刚想去上茅厕,砰的一下茅厕炸开了,漫天飞翔撒了纪纲一身,仿佛下了一场翔雨。
纪纲怒不可遏,连夜全城搜查放炸药的歹徒,可惜无果。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纪纲的名声可不太好,在文武百官眼中,纪纲就是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在黎明百姓眼中,纪纲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不少百姓私下里还有些遗憾,为何不把纪纲那活阎王给炸死,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也算纪纲命大,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炸死了!~
不少曾经被锦衣卫欺压过的百姓更是对那位敢炸纪纲的英雄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万分!
好样的,真是个英雄!
虽然百姓恨纪纲,巴不得纪纲去死,可也没有人有那么大的勇气敢往纪纲家里丢炸药,这可是天子脚下,谁敢?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英雄就敢,不仅敢,他还差点把纪纲给炸死了。
现在就算没炸死纪纲,纪纲也没脸出门了,也实实在在的让百姓们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文武百官,稍微含蓄一些,没有公开嘲笑纪纲,毕竟纪纲是陛下身边的亲近人,若是公开嘲笑免不得被纪纲给记恨上。
那就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被他盯上了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私下里如何议论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件大事则是散朝后,朝廷发了一封邸报。
近日天气严寒,不少地方都受了灾,国库空虚,为了赈灾,朝廷号召捐款,捐款有优待,捐款者皆可录入功德碑,捐款最多的十人还能获得朝廷的赏赐,一子可科举。
这封邸报发出来的效果远远没有纪纲差点被炸死那么轰动。
百姓们不在意,捐款也和他们没关系,自己都吃不饱了,怎么可能还捐款。
朝廷官员也不在意,就当没看见,咱们都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清官,家里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就算想要为朝廷为陛下分忧也有心无力。
这都是老传统了,陛下就别想着从咱们这些臣子手里要钱了,别问,问就是没有,朝廷俸禄就那么点,没有多的粮食和银子为君分忧了。
就连一直跟着朱棣的武勋都在家里装死,这时候可不能露富,免得被老朱家的穷鬼给惦记上。
你捐了银子和粮食,银子和粮食从何而来?
说,你是不是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了,要不要查一查?
这一查可不就出事了嘛,谁还敢在这时候露富啊。
士绅豪商倒是有些心动,可朝堂上的那些大佬没动静,他们也不敢贸然捐款。
毕竟士绅豪商背后站的就是那些朝堂上的大佬,大佬们都还没发话呢,他们怎么敢有所动作。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泽此时正在自家院子里一脸无语的望着朱瞻基,有些头疼。
外界如何讨论,有何反应他并不知道,也不在乎。
炸了纪纲就炸了呗,反正又不是他苏某人干的,谁知道纪纲得罪了哪路英雄好汉。
可此刻他觉得有些头疼,一脸吃了翔的表情看着朱瞻基以及跟在朱瞻基身后怯生生望着他的小丫头。
小丫头年纪约莫和苏幺幺一般大,却是和苏幺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苏幺幺在苏泽看来更像是萝莉型,而这个小丫头则是那种大家闺秀的内秀,眉眼间又带点诱惑,属于纯欲型的,一眼看去便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子,让人心生怜惜。
那双怯生生的眸子仿佛是会说话一般,柔情似水,勾人心魄。
苏泽还真有些意外,老朱家能有这基因?
他没想到朱瞻基这二货还真把妹妹给带来了,老子就随便说说罢了,你玩真的?
“太孙,这位是郡主殿下?”
朱瞻基笑着将小丫头从身后拉了出来,指着苏泽说道:“瑞澄,叫人。”
朱瑞澄怯生生的从朱瞻基身后出来,眼神躲避,不敢正视苏泽。
苏泽连忙避开,“不敢当不敢当,郡主喊我苏泽便可。”
朱瞻基笑了笑,也没在意,看了看一旁的苏幺幺招呼道:“幺幺,劳烦你照顾一些我妹妹,我和苏兄有事要谈。”
苏幺幺闻声连忙带着嘉兴郡主和两个嬷嬷到了里屋。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苏泽苦笑道:“太孙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朱瞻基有些无奈回道:“这事你可怪不得我,是我妹妹非要跟着来不可的,昨晚我带回去的西瓜被这丫头吃了大半,嘴馋了非要跟来。”
“可,这不合规矩礼仪啊,郡主殿下金枝玉叶,尚未出阁,来臣子家中不妥吧?”
“若还想吃,吩咐一声,送过去就好了。”
苏泽一脸苦笑,他就是开个玩笑来着,真没想怎么着。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这事我父亲和母亲都是同意了的,这丫头在深宫中待久了性子有些孤僻,我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多出来走走。”
苏泽满脑门子黑线,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次可能要被坑一把大的。
这多出来走走可以去其他地方啊,来我家算怎么回事,关键是太子殿下还同意了?
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我苏泽卖艺不卖身的!
朱瞻基倒是没觉得有些不妥,他们家也没苏泽想象的那么规矩森严,何况昨夜他也想明白了,觉得苏泽做他妹夫也不错。
不过这事情还八字没一撇,还得皇爷爷同意才行。
“对了,苏兄你知道吗,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昨夜差点被人炸死。”朱瞻基提起了昨晚的事情。
苏泽一脸茫然道:“是吗,人没事吧?”
“没事,纪纲运气好,再加上歹徒放火药是放在茅房的,也没什么大事。”
“哦哦,人没事就好。”
“对了,陛下听说这件事什么反应?”苏泽假惺惺的关心了一句,转而问道。
“皇爷爷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还算知道分寸,我也不知道皇爷爷什么意思。”朱瞻基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朱棣为何这么说,难不成他知道是谁炸的纪纲家不成?
可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派人去把歹徒抓起来,在京城放炸药炸朝廷命官可不是一件小事。
苏泽闻言松了口气,果然如他所料,陛下不会管这些私仇。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吧,一切都看陛下的意思。
他没觉得这么大的事能瞒得过那位老人的耳目,毕竟就在那位老人的眼皮子底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的。
若是朱棣连眼皮底下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太小瞧永乐这位马上皇帝了。
之所以炸茅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和那位老人表明一个态度。
这是我和纪纲的私仇,您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他截杀我你没管,那我报复他你也别管。
第三十三章:苏某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的人设
里屋的火炉中木炭燃的正旺,驱散着屋外的寒气,朱瞻基和苏泽两人进了里屋,各自坐下。
苏泽笑着打趣了一句,“还好你送了我一个庄子,不然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地方安置清风县跟着来的人。”
朱瞻基伸着手烤火,闻言笑了笑,“知道你家大业大,此次进京肯定会带不少人,所以提前给你安排妥当了。”
“行了,今天来究竟有何事,不会单纯的只是来看我吧?”苏泽笑了声,问起了正事,他料定朱瞻基今日来找他必有要事相商,他不信朱瞻基真有那么闲,闲的没事就往宫外跑。
听闻此言朱瞻基也不再客套,说起了正事。
“今日来主要是通知苏兄你明日需上早朝,做个表率,带头捐款。”
苏泽点了点头,虽然他一个九品芝麻官是没资格上朝的,不过特殊情况倒是例外。
“还有呢?”苏泽见朱瞻基还是愁眉苦脸,追问道。
朱瞻基长长的叹了口气,“苏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苏兄解惑。”
“说来听听。”
朱瞻基措辞了会儿,轻声开口道:“昨夜我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还是想不明白朝堂上的诸公为何不愿捐款,对他们来说,捐些钱粮应当也不是那么困难吧?”
苏泽拨弄着火炉中的木炭,耐心解释,或者说教导。
“凡事都要透过表面看本质,你不能单单只看到文武百官对于捐款一事为何如此讳莫如深,而要去思考他们为何有钱粮也不愿意捐出来为国效力。”
“他们是有钱粮不错,可他们是臣子,陛下是君,自古以来没有君王主动问臣子要钱的道理,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不敢,为何不敢?”
“要知道朝廷的俸禄本就不高,若是他们捐了钱粮,钱粮从何处而来?”
“捐少了吧没面子,捐多了吧解释不清来源,索性干脆就不捐了。”
“他们害怕,害怕你皇爷爷对他们下刀子,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当官的谁没点额外进项,就连我不也是经商赚了不少吗?”
“其三,这是官场上的潜规则,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上位者不理解下面人的想法,可能你觉得,带头捐款又如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带头捐款这个人其实在当下官场的大环境之下是个异类,捐款之后讨好了上位者是没错,可注定会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毕竟大家都不是自愿的,捏着鼻子捐款了,自然得找个人记恨。”
“可总不能去记恨皇帝吧,那就只能记恨这个带头的二五仔了。”
朱瞻基脸色一变,欲言又止,之前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此时想到了才知道苏泽付出了什么。
苏泽摆了摆手,阻止了朱瞻基,继续边拨弄炭火边说道:“你不用多说什么,我呢是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人的了,我连汉王都敢打骂还怕他们?”
“这也是为何我要说带头捐款这个人官不捐钱粮,得捐地,也是为了照顾诸公的脸面,帮他们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安心。”
“钱粮的来源解释不清楚,地这个东西很好解释了吧,我中举也就几年,家里都有七百亩地了,都是乡民们投献而来,合法所得,有据可查的。”
“这是一种君臣默契,咱们把地卖了捐钱粮给朝廷,陛下总不会下刀子吧?”
“诸公心中也就安心些,起码不会担心陛下追究钱粮的来源。”
“毕竟大家都是遵纪守法,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好官嘛。”
“至于诸公记恨我这个二五仔就记恨吧,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只要大明能更好,大明百姓能更好,苏某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真的,小委屈罢了,我理解陛下的难处,理解诸公的顾虑,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让我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吧,只要能筹措到出征的粮草,我苏某人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泽四十五度角望向屋外,眼角似有泪光闪过。
是的,我苏泽太委屈了,被文武百官排挤只为了为君分忧,我苏某人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人设定的死死的!
其实苏泽心里屁的反应都没有,区区七百亩地,洒洒水啦。
至于因此得罪了文武百官,在官场上寸步难行,我苏泽会怕吗?
我付出了这么多,又是出钱,又是出地的,还得罪了文武百官,陛下好意思不出血吗?
苏泽演的和真的一样,朱瞻基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朱瞻基有些感动的抓着苏泽的手,都快感动的哭了,苏泽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吧?
为了替朝廷分忧,为了替他皇爷爷分忧,为了大明百姓,甘愿一人背负骂名,甘愿做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孤臣,简直太不容易了。
“苏兄,我不如你!”朱瞻基有些愧疚,作为当朝皇太孙,他的思想觉悟竟然还没苏泽高,这让他有些愧疚。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成他,他能做到苏泽这样吗?
恐怕是不能的吧?
苏泽被朱瞻基猝不及防的动作搞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朱瞻基的眼神有些怪异。
佩服,敬仰,愧疚,崇拜,这也就算了,我知道我人格魅力强大,可你特么好像带有一丝爱慕是什么意思?
咦.......
苏泽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连忙挪动身子,远离了朱瞻基。
苏泽咳嗽两声,不敢继续吹下去了,再吹下去他苏泽都快成圣人了,朱瞻基都快被他给忽悠瘸了。
“咳咳,太孙啊,这次之后,估计我在官场上是混不下去了,于是我想挂着东宫的闲职,待在家里教书育人,你看如何。”
朱瞻基闻言连忙劝阻道:“那怎么行,苏兄如此才华,待在家中教书育人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朱瞻基有些过意不去,苏泽毕竟是他喊来京城的,不然人家在清风县当县令当的好好的,何必来京城做个九品芝麻官呢。
尤其是让苏泽带头捐款,成为文武百官敌视的异类还是他出的主意,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如此对待苏泽,不然他良心不安。
“别啊,我觉得教书育人挺好的,还能为朝廷输送人才。”
“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你嫌弃我白拿你家俸禄了?”
“不是,苏兄,这样,你别带头捐款,我想想办法,找别人捐款就是了!”朱瞻基说什么都不愿意苏泽就这么埋没了。
教书育人,为朝廷输送人才是不错,可在朱瞻基看来,苏泽这样的人做县令都屈才了,何况是教书先生呢。
“此事再说,况且就算我答应,皇爷爷和我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朱瞻基不等苏泽说话便起身离去,根本不给苏泽再开口的机会。
苏泽望着朱瞻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朱瞻基这小子上不上道,听没听懂他的意思。
这图书馆管理员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
他倒也不是怕了朝堂上那些人,对官大官小也没那么在乎,只是九品芝麻官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九品修撰能干啥,图书馆管理员能干啥?
难不成让我靠着整理图书改变大明?
这也太难为我苏某人了!
第三十四章:进宫
皇宫宫门口,苏泽穿着九品朝服鹤立鸡群。
此时正是上早朝的时间,宫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的大员,或者是朝堂新贵,一个九品小官儿出现在此地就显得格外突兀。
不只是文武百官驻足好奇,就连看守宫门的禁卫也十分好奇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苏泽由于刚中进士没多久就被外放到清风县当县令,所以官场上很多人认不出来他也情有可原,就算有熟悉的,三年不见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
苏泽独自一人站在一旁,轻轻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白气,看了看刚蒙蒙亮的天色有些无语。
这大冷天的,为了参加早朝,三更天他就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从宫外进城花了一个多时辰,又在这宫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脚都站麻了。
他想着日后若是经常要参加早朝的话看来还是得在城内买座宅子,最好得是在皇城边上,这样才方便些。
不然每日都要花四个时辰在上朝下朝的路上也太过耽误时间了。
想着想着,思绪就有些飘远了,皇城边上的宅子应该很贵吧,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若是赶上刚迁都那会儿,他在皇城边上囤个十多座宅子,岂不是发了?
就在苏泽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白日梦,将他拉回了现实。
“谨言,是你吗?”
苏泽寻声望去,皱了皱眉,谨言是他的字号,只有一些亲近之人才会如此称呼他。
来人身穿一身青色朝服,模样也还算周正,此时见苏泽回应了他便面带喜色的快步走了过来。
“谨言,真的是你,你何时回京的,为何没通知我等同窗?”
来人很自来熟的开口,让苏泽有些微微不适应。
久远的记忆浮现在了脑海中,苏泽想起来此人是谁了。
来人姓李,字正***体名字苏泽记不得了,只知道是和他同期高中的二甲进士,殿试之后便进了翰林院,与苏泽的际遇天壤地别。
“正阳啊,好久不见了。”苏泽不咸不淡的说道。
态度有些冷淡,远没有对方那么热情。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记忆中此人的风评不是很好,是个势利眼。
此人原本家中有亲事,可高中之后,此人为了攀上吏部侍郎的高枝便绝口不提有亲事,甚至还威胁过女方家里不许透露出去,玷污了他的清名。
看对方如今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多半与那侍郎的女儿已经成了,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侍郎千金对他如此爱慕。
这件事不算什么秘事,不少人都知道,苏泽知道也不稀奇。
李正阳并没有因为苏泽的冷淡态度而疏离,反而热情的拉起苏泽的手嘘寒问暖。
“谨言,当日便和你说了,不要与汉王作对,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被外放到了外地为官,吃够了苦头吧?”
“好在总算苦尽甘来,你还是被调回来了,好好干,谨言你一定能大有所为的!”
说着说着,李正阳有些唏嘘和感慨的说道:“你被调走之后,为兄也曾想过办法帮你疏通,可惜啊,为兄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谨言你被外放。”
“为兄无能啊!”
苏泽不动声色的抽开了手,淡淡的说道:“不怪正阳兄,一切都是苏某罪有应得罢了。”
“唉,你啊,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何必参与太子和汉王之间的争斗呢,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既然回来了,现在在何处任职啊?”李正阳假惺惺的关心了一句,继而转移了话题。
他还是比较关心苏泽回来了之后在何处任职,这也是他上来套近乎的目的。
苏泽是因为得罪了汉王被外放出去的,如今回来了,是否是抱上了朝堂上某位的大腿?
不然就凭苏泽当街怒骂汉王这一条,苏泽这辈子都别想回京。
苏泽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不才如今添为太子府司经局一修撰!”
李正阳连忙追问道:“太子没说提拔提拔你?毕竟谨言你也是为太子鸣不平才会得罪了汉王啊!”
苏泽摇了摇头,淡笑道:“未立寸功,如何提拔,只是区区一修撰罢了!”
李正阳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修撰,区区九品芝麻官罢了,他还以为苏泽攀上了高枝呢。
只是一修撰,那就不值得他攀交了。
李正阳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拍了拍苏泽的肩膀,“苏泽,为兄还有事,马上要上朝了,咱们散朝了再叙旧。”
“李兄自便便是!”
李正阳摇了摇头,去一旁找其他人去了,不再与苏泽套近乎,称呼也从谨言变味了苏泽。
很现实,也很坦诚,算得上是一个真小人,起码比一些伪君子好很多,苏泽如此想到。
李正阳走到了原本他的那个小团体中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即苏泽便看到不远处的几名读书人在窃笑,以及对着他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苏泽脸色沉了下来,收回了刚刚对李正阳的评价。
同时心中暗骂了一句狗东西,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往这狗东西家里丢炸药了。
他向来都是报仇不隔夜的,纪纲前一晚刚截杀他,他后一晚就敢炸纪纲家,李正阳敢对他指指点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和丁航这种莽夫呆久了思维都变得有些简单了,你惹我,我就炸你!
此时宫门洞开,午门外等待的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结伴迈进了宫门,进入了代表大明权力顶端的殿堂。
苏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一直等到身前无人,苏泽才迈动脚步。
苏泽孤身一人,身边无一人同行。
形单影只,与之前三五成群的文武百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初冬的阳光将苏泽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他就这样闲庭散步般一步一步走向皇宫,像是在举行某种盛大的仪式。
和高大雄伟的皇宫比起来,苏泽孤单的身影是那么渺小。
第三十五章:我们中间好像出了个叛徒
奉天殿,大明最高端的会议朝会开始了,在这座大殿中的每一个决议影响的都是整个大明的未来。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最前方是太子,汉王,赵王以及皇太孙。
苏泽一个九品修撰自然在这座大殿中没有位置的,只得在大殿门口当门神。
等到朱棣到来,群臣弯腰行礼,山呼万岁。
朱棣来到那张象征着大明至高无上的椅子上坐定,给了黄俨一个眼神。
黄俨心领神会,挥动手中的鞭子,尖着嗓子唱诺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待到黄俨唱诺完毕后,武官队列英国公张辅率先出班。
“启禀陛下,前线有战报传来,瓦剌狼子野心,有零散部队出现在大同附近,臣请战!”
英国公张辅,其父张玉乃是朱棣口中奉天靖难的头号功臣,自从张玉在靖难之役战死后,张辅子承父业,开始了属于他的传奇。
尤其是几此征伐交趾,将交趾变为大明的交趾行省,实乃永乐年间开疆拓土第一人。
而且张辅深受朱棣信任和倚重,堪称武将和勋贵之首。
此时张辅率先跳出来请战,难免不让人猜想是否是朱棣的意思。
继张辅开口之后,武将勋贵队列纷纷出班,皆请战!
文官集团内阁杨士奇作为代表,出班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时出兵不妥,天气严寒,北征对大明不利,若要北征,也应当是开春之后!”
内阁杨荣、杨溥各自出班附和,北征他们没意见,永乐朝几次北征都是大胜而归,朝中上下对于北征并无异议,可他们觉得要打也不应该是此时打。
“陛下,臣以为,应当先发函斥责瓦剌,问问瓦剌是何居心,何故屡屡掠夺我大明边疆,是否要与我大明开战!”
“陛下,臣以为,此时应当与民休息,几次北征,国库已经打空了,实在无力再征!”
“陛下,当务之急应当先处理国内的灾情,一场大雪不少地方都受了灾,急需朝廷施以援手,拨款救灾,此时北征,不妥!”
有了内阁几位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出言,无非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北征可以,可现在不行。
“肃静肃静!”黄俨一挥鞭子,尖着嗓子呵斥。
朝堂又恢复了寂静,群臣望向上方龙椅上的皇帝,等待皇帝的开口。
朱棣就这么撑着下巴,依靠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下方吵吵嚷嚷的朝堂,视线飘远,看到了大殿门口冻得直哆嗦的苏泽。
龙椅上的老人忽然笑出了声,一言而决道:“开春后朕御驾亲征,不用再议了!”
群臣默然,户部尚书夏元吉出班禀报道:“陛下,国库空虚,恐无力支持北征!”
“不是募捐了吗,募捐了多少粮草上来?”
夏元吉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半响才艰难回禀道:“只募捐到了三百石粮食!”
朱棣笑了,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老人从龙椅上站起来,背负双手,就这么看着下方的群臣。
诺大的朝堂,竟无一人敢在此时出声。
“北征乃大明国策,非是朕一家一姓之事!”
“都说朕穷兵黩武,好大喜功!”
“可瓦剌狼子野心,屡屡犯我大明边境,难道坐视不理?”
“这一仗,我们不打,难道要将后患留给后代子孙?”
“难道真要等到瓦剌率兵跨过长城,劫掠我大明百姓,杀我大明百姓才起兵?”
“这一仗得打,而且拖不得,开春就要打,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朱棣缓缓踱步,走到了台阶下,扫视群臣,沉声道:“诸卿可有人愿为君分忧,捐献粮草物资?”
群臣低头不语,又来了,陛下又来了,又开始忽悠咱们捐钱了。
大家都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好官,想要为君分忧也无能为力啊!
倒是有几个新科进士热血上头想要出班开口说话,可很快便在上官严厉的眼神中退了回去,此时不能开口,这是大家的默契。
就连武将集团都一个个低头当鹌鹑,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表忠心。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朱棣冷笑一声,有些不屑,一群狗东西,一个个平日里口上喊的忠君爱国喊得震天响,真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当鹌鹑了。
朱棣当然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不就是害怕他和他爹太祖高皇帝一样嘛,逮着有钱的就下刀子。
虽说他之前也这样想过,想不干脆找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抄家算了,可后来苏泽那小子给了他一些启发。
这群人的银子其实蛮好骗的,他之前从苏泽哪里带回来的一千坛子酒,二十两买的,全部五十两卖了出去,转手就赚了三万两银子。
这些冤大头是谁?
可不就是眼前这些装死哭穷的狗东西嘛。
一个个听说是宫里的流出来的贡品,能滋补身体,补肾壮阳,屁颠屁颠的让家中的下人给他派出去卖酒的人送钱去了。
事后朱棣一寻思,也是,薅羊毛不能把羊给杀了。
朱棣咳嗽一声,打破了大殿的寂静,大殿门口的苏泽像是得到了某中信号,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大步进入大殿。
苏泽一脸正气,朗声开口:“臣苏泽,愿为陛下分忧,为大明千古大业尽些绵薄之力!”
朱棣挑了挑眉,笑道:“哦?你一个小小的九品修撰,钱粮从何而来?”
小小,九品四个字,朱棣咬的很重。
苏泽挺胸抬头,对周遭那些杀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声若洪钟道:“臣虽无钱粮,但家中有薄田七百余亩,愿意捐献出来,换成钱粮资助大军北征,好教北方蛮夷知晓我大明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文官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货哪冒出来的?
咱们中间是不是出了个叛徒,谁的人?
武将们则是一个个侧目看向另一侧的文官,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怒目而视。
狗日的读书人,不让老子们表忠心,不让我们武将舔陛下,你们好自己舔是吧?
说好的大家都不捐款,结果你们特么不按套路出牌,派出一个九品芝麻官跳出来把全部家当捐出来了?
这都不叫谄媚君王,阿谀奉承了,这特么就是不要脸皮的舔啊!
还是你们读书人会玩,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搁这儿演我们呢?
文官们麻了啊,他们也不知道苏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我们真没想演你们!
我们文官集团好像出了个叛徒!
第三十六章:君臣情深
朱棣皱了皱眉,沉声开口道:“苏卿把家中的地都捐出来了,家里人如何生活?”
站在大殿门口的苏泽暗骂一句,老朱干嘛呢,还演上瘾了?
差不多的得了,这大门口挺冷的。
不过苏泽面上却是不显,语气激动道:“臣本布衣,世受国恩,区区几百亩薄地算得了什么!”
“如今正值大明危难之际,瓦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如何彰显我大明天威?”
“国难当头,莫说区区几百亩薄地,就算让臣现在弃笔从戎,臣也绝无二话!”
“臣虽是柔弱书生,却也能为陛下先驱,驱除蛮夷,彰显我大明天威!”
”陛下,臣愿为陛下牵马,扫荡犁庭!”
苏泽激动的身子都在颤抖,原本白皙的脸也红扑扑的。
不是他想这么卖力的演出,而是特么的真的冷啊,都是冻得!
朱棣从在大殿中徘徊,良久才叹息一声,装模做样道:“卿家严重了,卿家卖地得来的钱粮,朕不愿拿!”
苏泽都想骂娘了,差不多了得了,你要真不想要,你别笑啊,你笑的我在大殿门口都能看到了。
苏泽咬了咬,直接跪下,声泪俱下道:“陛下,这是臣的一片心意,陛下若不收下,臣不如去死!”
苏泽边说边捶胸顿足,仿佛朱棣不收下,他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一样。
朱棣踱步到了苏泽面前,将苏泽搀扶起来,低头的时候给了苏泽一个眼神。
苏泽有些懵,啥意思,我都这样了,还不行?
朱棣皱眉,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两侧的群臣,不够,继续!
朱棣见苏泽还是不开窍,意有所指的说道:”卿家有心了,若是我大明再多一些卿家这样的臣子,何愁大明不兴?”
苏泽张了张嘴,有些发懵,陛下,我也是要脸的,差不多得了,还非得让我把人都得罪完啊?
可看了看朱棣不善的眼神,苏泽只能无奈的振臂高呼!
“陛下,切莫如此说,臣相信朝堂诸公都是忠君爱国的忠臣,绝对不会吝啬些许钱粮!”
“如今瓦剌狼子野心,妄图染指我大明江山,臣不答应,朝堂诸公也不会答应,大明千千万万百姓也不答应。”
“若是坐视瓦剌南下,今日死的是边疆百姓,翌日死的便是诸君的子孙后代!”
“诸公,为了子孙后代,区区几亩薄地算什么啊?”
“若是真有人在大明危难之际,坐视蛮夷侵我大明江山,却连几亩薄地都舍不得,此等人也配当官?”
“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父无君之辈与猪狗何异?”
“苏某耻与为伍!”
苏泽怒目而视群臣,撸起袖子,眼睛都发红了。
狗东西,快捐钱啊!
再不捐钱老子没词了!
可群臣还是没有反应,即使都快被苏泽指着鼻子骂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他们在等,在等陛下的承诺,承诺不会秋后算账,承诺不追究来源。
若是陛下不给出点反应,他们是不敢的,他们害怕!
老朱家的人,说实话,信誉也就那样,丹书铁卷,免死金牌都没用,还不是说砍了就砍了。
这玩意儿最终解释权在老朱家手里,说有用就是免死金牌,可免死。
说没用就是一块破铜烂铁。
苏泽骂了一阵,有些无奈的看向朱棣,陛下,我不行了,这群狗东西油盐不进的。
朱棣笑了笑,招了招手,朗声道:“来人,朕深感苏卿忠君爱国之心,特赏赐麒麟服一件!”
话音落下,一旁的小太监将早就准备好的麒麟服送了上来。
文武百官一看这一幕便知道今天肯定得出血了。
特么的连赏赐都提前准备好了,苏泽不是陛下的人,他们能把头拿下来当球踢!
陛下变了啊,现在居然和臣子勾结设局坑他们这些臣子!
苏泽更加不是个好东西,阿谀奉承君王的奸臣!
不少人心中暗骂,都快把苏泽这个二五仔给骂死了。
不过,再怎么骂,该出血的还是要出血的。
陛下都舍了脸皮不要和苏泽唱了一出双簧,摆好了戏台子。
明摆着要让他们出血,若是还装死,那就得小心真的死了。
出血有奖励,不出血是不是要见血?
张辅站了出来,第一个开口道:“臣家中也有薄田三千亩,愿为君分忧!”
得了,捐吧,再不捐陛下真要发火了。
而且又不是他们武勋中出了二五仔,是文官集团出了叛徒,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他们武勋了。
有了张辅开头,其他武将和勋贵也纷纷开口。
“臣家中有薄田两千亩。”
“臣家中有薄田一千五百亩。”
大家都说家里有田,卖田捐的,决口不提捐钱粮。
武将和勋贵开口了,文官这边自然也得有所表示。
内阁三位大学士领衔,“臣愿捐纳田产三千亩!”
“臣愿捐纳田产两千亩!”
“臣愿捐纳田产三千亩!”
霎时间,朝堂上响起了一片捐纳田地的声音,和菜市场一样。
君臣之间无声达成了一种默契。
我们卖地捐钱,陛下你别管钱粮怎么来的,你也别对我们下刀子。
当然,也就只有第一次才会如此顺利。
目的达成,朱棣也懒得和苏泽上演君臣情深的戏码了,背负双手重新走回上方的龙椅上,施施然坐下,心情很好。
别说,苏泽这小子用着还挺顺手的,演的和真的似的。
“诸位卿家有心了,朕和百姓们都会记得诸位卿家的功劳的!”
“此次北征胜利,功劳簿上当有诸位卿家的一份功劳!”
“来人,传抄邸报,昭告天下,好让大明百姓都知道诸位卿家的拳拳爱国之心!”
文武百官和死了娘一样,脸色难看,这功勋不要也罢,只求陛下别惦记咱们家里的那三瓜两枣了。
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喊的有气无力的,和没吃饭一样。
只有苏泽一个人中气十足,一个人的声音都快盖过文武百官的声音了。
御座下方的朱瞻基只觉得畅快不已,不愧是苏兄!
能轻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在苏泽之前,有人能让文武百官捐钱给朝廷吗?
没有!
虽说文武百官捐的有些不太情愿,可好歹是捐了,北征的粮草和物资有了不说,还能有多余的钱粮赈济灾民。
苏泽大才!
第三十七章:朱棣对苏泽的评价
早朝刚刚结束,本就在大殿门口的苏泽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等到文武百官刚转头想要去找苏泽的时候,连苏泽的人影子都见不着了。
苏泽也怕,主要是怕挨打,大明的文官是有传统的,虽然那是土木堡之变之后才有的这个传统。
他可不想成为开这个先河的人,他这次做二五仔的确是犯了忌讳,所以就先溜了。
倒也不是怕了他们,主要是他们人多,所以战术性撤退。
义愤填膺的文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恨苏泽恨的咬牙切齿。
此时的苏泽,在文武百官眼中,那就是叛徒,二五仔,皇帝的走狗,谄媚君王的奸臣。
居然和皇帝勾结,上演了好一出群臣情深的戏码。
惹不起皇帝,还惹不起你苏泽了?
武勋倒是没那么恨苏泽,永乐年间的武勋都还算耿直,毕竟大部分都是跟着朱棣造反的人,还是比较信任朱棣的。
只要朱棣不找他们麻烦,捐点钱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文官集团拦着他们啊,苦口婆心的和他们讲道理,统一战线。
狗日的读书人,整天忽悠人,说什么此例不能开,开了之后皇帝以后再问他们这些臣子要钱要银子怎么办?
好嘛,咱们这些大老粗听你们的,大家统一战线,结果你们文官集团自己出了二五仔。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武勋刚出大殿,就朝着文官集团那边吐了几口唾沫,骂骂咧咧的。
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无非是什么特么的,狗日的之类的,再多的词穷了。
文官也不和这些武夫计较,在李正阳几个翰林和言官的领头下,怒气冲冲的追逃跑的苏泽去了。
年轻人冲动,咽不下这口气,要去找苏泽麻烦。
内阁诸公与各部堂的尚书倒是没年轻人那么毛躁,坠在最后面,不紧不慢的往宫外走去。
“他们这样追出去不会出事吧?”杨荣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捐了也就捐了,只要陛下不下刀子,这都不是事。
对于他们这些朝堂上的大佬来说,主要顾虑就是朱棣会和他爹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会对他们下狠手。
杨溥淡淡道:“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打苏谨言一顿,还能如何?”
户部尚书夏元吉此时说道:“早就该捐款了,国库这几年入不敷出,大明早已不堪重负了,诸公既然家里有余钱,本就应该为君分忧。”
杨士奇苦笑一声说道:“维喆,诸公不是舍不得钱粮,主要是此例不可开,此例一开,日后陛下再开口,我等又该如何自处?”
夏元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杨士奇说的也不算错,之所以没人愿意开这个头就是因为此例不可开。
这天下是老朱家的没错,但又不完全是老朱家的。
国库的钱粮也不是老朱家想用就能用的。
杨荣笑着转移话题道:“罢了,此次陛下也是急了,不然不至于还和我等演戏,陛下还是给我等留了些余地的。”
“就是,就算没有苏谨言,还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开这个头,迁怒苏谨言作甚?”杨溥倒是为苏泽鸣了一声不平。
杨士奇见杨溥对苏泽有些维护的意思,好奇的问道:“弘济,你认识那苏泽?”
杨溥点了点头,“看过他的文章,字写的不错,文章也不错,是个有才华的人,若不是得罪了汉王........”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还是很欣赏苏泽的,若不是得罪了汉王,被上官穿小鞋,成就绝不止如此。
杨荣闻声也来了点兴趣,这事他也知道一些,笑着说道:“也不怪汉王殿下恼火,听说苏谨言当时愣头青一样跑去汉王府指着汉王鼻子骂,汉王能不恼火吗?”
“听说汉王还动手了?”
“不知,听说汉王气的不轻,好几天没吃的下饭。”
“汉王倒是没动手,苏泽嚷嚷着让汉王有本事打死他,还踹了汉王好几脚!”
“外放苏泽也不是汉王的意思,是下面那些人自作主张罢了。”
几位朝堂重员在这里谈论的不是国家大事,反而是在谈论一个小小的九品修撰,说出去恐怕会让人大吃一惊。
夏元吉想了想说道:“这次之后,苏泽恐怕在官场上难以立足了,我等是否要关照一些?”
他觉得苏泽还是不错的,起码敢做这个出头鸟,这一次募捐到的物资不会少,解决了户部的大麻烦,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关照几分才是。
杨士奇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乾清宫方向,说道:“陛下自有圣裁,我等就不要插手了。”
“都是些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要去多管闲事了。”
“是极是极,年轻人多磨练磨练也不是坏事。”
这些人精自然看得明白苏泽是陛下推出来的人,没有苏泽还会有别人。
今日能顺利募捐也不是苏泽的功劳,只是君臣之间通过苏泽这个突破口达成了默契。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刻意针对苏泽,免得恶了陛下。
当然,若是让他们知道,苏泽心心念念的想要挖儒家的根,估计他们会后悔今日的放任。
......
乾清宫,太子汉王赵王倒是没有自讨没趣,早就离开了,此时只有朱棣朱瞻基爷孙二人在。
“皇爷爷,只赏赐给苏泽一件御赐麒麟服吗?”
朱瞻基觉得苏泽这么大的功劳,朱棣只赏一件华而不实的衣服未免太抠了,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是他坑了苏泽。
正在处理政务的朱棣放下手中的奏折,挑了挑眉,“怎么,那竖子和你说什么了?”
朱瞻基没想到被朱棣看穿了心事,苦笑一声说道:“苏泽说这次得罪了文武百官,他想在家里教书育人,孙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孙儿让他带头......”
朱棣不屑的嗤笑一声,指了指朱瞻基:“傻孩子,他忽悠你呢,你以为是因为你他才愿意带头捐款的?”
朱瞻基有些茫然,他就是这样想的。
“那小子要是自己不愿意,他能提出来这个想法?”
“你以为他是为了咱们朱家才会同意的?”
“若是你说朕是要拿钱粮去修建宫殿,享乐用的,你以为那竖子会帮你出谋划策,会愿意为此得罪文武百官?”
朱棣回来了之后,早就把苏泽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查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朱瞻基和苏泽厮混。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小子精着呢。
就比如说纪纲截杀他,朱棣原本以为苏泽会和朱瞻基诉苦,让朱瞻基来告状。
结果没有,他自己想办法去报复纪纲去了,还很有分寸的把握了一个度,炸药都是放在纪纲茅厕的。
并没有选择把这件事闹大,君臣之间隔空达成了一种默契。
他和纪纲是私仇,不涉及朝堂。
说他有分寸是因为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天子亲军暗中截杀朝廷命官,闹大了对皇室的声誉会有影响。
百官如何看待锦衣卫,如何看待皇室?
这才是朱棣没有计较苏泽在京城放炸药的原因,因为纪纲私下截杀苏泽,他没管。
纪纲留着还有用,他还需要这条疯狗去帮他咬人,所以他暂时不会杀了纪纲。
只有等到什么时候用不上这条疯狗的时候,才是纪纲的死期。
所以苏泽要报复纪纲,只要不过了火,不把事情闹大,他也不会管。
帝王心术就是如此,只要不影响大局,下面的臣子随意闹腾。
不过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苏泽死了,毕竟苏泽的确有些本事,还是他孙子看重的人。
纪纲和苏泽都不知道,那一晚除了他们两伙人,暗中还有一队两百精锐骑兵在保护苏泽。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苏泽就解决了这个麻烦。
奸猾似鬼,贪生怕死,小节有损,大节无亏,这就是朱棣给苏泽的评价。
你都数不清他犯了多少不痛不痒的小错,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愣是找不到他的把柄。
说好听点是谨慎为人,说不好听点就是贪生怕死,懂得如何明哲保身。
朱棣还是有些不爽的,他觉得苏泽有些小瞧他朱棣的胸怀了,我朱棣是那种随便打杀臣子的帝王吗?
第三十八章:舌战群儒
苏泽并没有跑回家,而是在宫门口施施然的站着,等着李正阳等人。
当李正阳等人来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苏泽背负双手站在宫门口,好像是在等他们一样。
李正阳擦了擦额头汗水,指着苏泽边斥骂道:“苏泽你这个阿谀奉承,谄媚君王的奸臣!”
“为了讨好陛下,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不要了吗?”
“我等耻于与你同朝为官!”
以李正阳为首的翰林,言官,纷纷怒骂苏泽是奸臣,口诛笔伐,仿佛苏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苏泽淡定的掏了掏耳朵,回道:“没吃饭?大点声!”
苏泽一点都不慌,一群小垃圾,不知道老子在宫外埋伏了上百号人啊。
老子现在圣眷正隆,打了你们也是白打。
尤其是李正阳个狗东西,就属他跳的最欢。
苏泽此言一出,彻底捅了马蜂窝,群情激愤,众人就在宫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呵斥怒骂苏泽,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
这副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菜市口卖菜呢。
看守宫门的禁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要驱赶这些人。
这些人都是朝廷清贵,不是翰林就是言官,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兵惹得起的。
有禁卫得到上官的吩咐,连忙跑进宫里去禀报了,要出大事了!
苏泽一点都不慌,好整以暇的和对面的那些言官翰林们骂了起来。
那些读书人还是要点脸面,骂苏泽无非就是翻来覆去那么几句奸臣,谄媚君王之类的。
苏泽那是集国骂于大成者,各种粗鄙之言加以修饰张口就来,还换了好几种口音。
苏泽一个人愣是把对面几十号人骂的不敢吭声了。
他们也很无奈,也不知道苏泽从哪里学来的脏话,骂了几十句不重样的。
人群中声音越来越小,有偃旗息鼓之势,他们骂不过了。
李正阳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被气的不轻,苏泽逮着他就是一阵输出,他是苏泽的主要输出目标,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苏泽骂累了,往地上吐了唾沫,撸起了袖子,对面人群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苏谨言还敢在宫门口动手不成?
苏泽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正气凌然。
“尔等世受国恩,捐几亩地就急了?”
“今日尔等坐视瓦剌入侵我大明领土,屠杀我大明百姓,翌日是不是瓦剌人杀尔等父母,尔等也要坐视不理?”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圣贤就教你们这个啦?”
“北征乃是我大明国策,非是陛下一家一姓之事,乃是天下事,轮得到尔等书生说三道四?”
“我苏泽谄媚君王,做君王的走狗?”
“我呸!”
“苏某为的是我大明千千万万百姓,为的是我大明千秋万业!”
“国家有难,我辈岂能坐视不理?”
“区区几亩田地,捐了就捐了,有何舍不得的?”
苏泽那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顿输出,别说,还挺爽的,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道德绑架。
看看,没话说了吧,我苏某那是谄媚君王吗?
那是为了我大明百姓,为了我大明江山!
李正阳恼怒道:“苏泽,你说的好听,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忠君爱国?”
“关键是此例不可开,这次咱们捐了,下次捐不捐?”
苏泽呵呵一笑,双手一摊,一脸无赖的说道:“不知道你们捐不捐,反正我是不捐了,因为我家就七百亩地,这次我全捐了啊!”
“下次就算想要捐也有心无力了,倒是尔等家里还剩下不少地吧?”
“哈哈哈!”
苏泽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下次捐不捐关我屁事,反正我全捐了,下次想捐也没得捐了。
苏泽扬长而去,李正阳等人站在原地脸都绿了,想杀了苏泽这个无耻之徒的心都有了。
合着你特么吃饱了就砸锅是吧?
你特么家里穷,就七百亩地,你全捐了,和陛下表了忠心,那咱们怎么办?
大家家大业大的可和苏泽这穷鬼不一样,苏泽算是寒门子弟,发家也就这几年,中了进士才发家的。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麻了,他们没想到苏泽这么无耻。
“文官之耻!”
“读书人之耻才对!”
没办法了,苏泽都跑了,他们也只能骂上几句泄愤了。
骂完之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去,有些颓然。
苏泽都摆明了不要脸了,他们也没办法,骂又骂不过,讲理吧又没理。
宫门外不远处,有一个小摊子,摊子上摆放着几十个新鲜的西瓜。
丁航拿着西瓜大声吆喝道:“卖西瓜咯,新鲜的西瓜哦!”
李正阳等人刚出来便看到了这个摊子,他们还有些意外,居然有人敢在宫门口做生意。
不过他们也没多想,应该一会儿就被驱赶了,倒是对这西瓜来了点兴趣。
这时节,就算是他们想吃点新鲜的瓜果蔬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正阳眼珠子一转,说道:“诸位,不如一起去看看这西瓜?”
众人想了想,刚刚被苏泽气的不轻,此时来块西瓜降降火也不错,于是结伴而去。
李正阳来到小摊前开口问道:“店家,你这西瓜哪里来的,这时节有西瓜吗?”
丁航咧了咧嘴笑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在南方用特殊方式培养出来然后送到京城来的。”
李正阳想了想,南方温暖,这时节能种出西瓜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伸手敲了敲翠绿的西瓜,还真是货真价实的西瓜!
“多少银子一个?”
“十两银子!”
“你不如去抢!”李正阳目瞪口呆,特么的什么瓜要十两银子,金瓜吗?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说不值这个价!
虽然这个时节的西瓜稀罕,可也绝对值不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都够平民百姓一家三口用一年了。
丁航摇头晃脑,按着苏泽教他的开始忽悠:“这位大人,十两不贵,这可是独一份啊,你想想这时节培育出来西瓜这种稀罕物得多不容易。”
“再加上从南方运到京城,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十两真不贵!”
李正阳有些犹豫,他想要请诸位同僚吃西瓜好拉近一下关系,可关键这么多人得买十个才够。
一个十两,十个就是一百两,这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一笔小数字了。
丁航见领头的这个好像有点犹豫,激将道:“大人该不会买不起吧?”
李正阳涨红了脸,转头看看身后的同僚,一个个流着哈喇子,眼巴巴的望着他,没一个人说要自己掏钱买的,更别说买来请大家吃了。
李正阳咬了咬牙,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递给丁航。
“这玉佩本官花一百二十两买的,给本官开十二个瓜!”
说完,李正阳朝着同僚拱手道:“今日李某请诸位同僚吃瓜,犯不着因为苏泽那奸臣生气,吃个瓜降降火!”
“多谢李兄!”
“那就谢过李兄了,李兄才是我等楷模,不似那苏泽,简直是读书人之耻!”
众人纷纷道谢,恭维了李正阳一番。
李正阳笑呵呵的,觉得很受用,这瓜买的不亏!
丁航闷头切瓜,听到他们骂苏泽也不吭声,只是把骂苏泽的那几个人样貌都记住了。
他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瓜给开好了。
李正阳等人纷纷拿起瓜吃了起来,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鲜甜的西瓜汁水。
众人吃了两口瓜,原本糟糕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似乎忘记了之前差点被苏泽气死。
这时节来上一口西瓜,简直是人间幸事。
就在李正阳等人美滋滋吃着西瓜的时候,刚刚跑没影的苏泽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丁航,狗东西,一早上卖了多少瓜了?”
苏泽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出来,身后带着十多个贴身侍卫,趾高气昂,骂骂咧咧。
丁航和个狗腿子一样连忙跑上去汇报道:“少爷,这地方没什么人,生意不太好,一大早只有这几个冤大头买瓜了!”
一边说,一边把玉佩递给苏泽。
苏泽接过玉佩,撇了撇嘴,有些瞧不上,骂了一声,“就一块玉佩?”
而另一边原本美滋滋吃瓜的李正阳等人愣住了,顿时觉得手里的瓜不香了。
这西瓜是苏泽的?
第三十九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不是说这瓜是从江南运来的吗?”李正阳愣愣的看向丁航问道。
丁航咧着嘴笑道:“是啊,是我们家少爷从江南运来的啊!”
李正阳讷讷无言,有些无言以对。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人家也没说这瓜到底是谁家的,是苏泽的又怎么了?
可李正阳就是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有些不痛快。
苏泽刚刚才和陛下串联,坑了他一千多亩地,他心里还在滴血呢,没想到这才没一会儿,又给苏泽送钱了。
送钱也就算了,还被人家说是冤大头。
不止是李正阳觉得不痛快,其他言官和翰林也是同样的心情。
只是毕竟买瓜花的不是他们的钱,他们心情要比李正阳这个冤大头好上那么一点。
李正阳木着脸说道:“苏泽,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可行这商贾之事,岂不是丢尽了朝廷的颜面!”
“况且,此乃皇宫重地,你居然敢在这里卖东西,就不怕陛下问责吗?”
苏泽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李正阳傻了吧唧的,你也知道这里是皇宫啊,老子既然敢在这里卖瓜,那肯定是陛下默许的啊,没看见不远处那些禁卫都不管吗?
因为我卖瓜的钱全捐给陛下了啊,老朱家穷成那样子呢,能不要这钱吗?
这瓜吧,平民百姓买不起,也就只有那些达官显贵才买得起了。
整个大明何处的达官显贵最多呢,可不就是此地了嘛。
一个个富的流油,花十两银子买瓜算什么,小钱罢了。
苏泽就是觉得看不得这些狗东西家里比他还有钱,何况还都是民脂民膏,他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吧?
苏泽做了一番心里安慰,呵呵一笑:“苏某家中贫穷,只有七百亩地,但是吧,苏某又是个忠君爱国的人。”
“所以为了替陛下分忧,为大明分忧,陛下特许了苏某在此地卖瓜。”
李正阳拳头紧了,其他人的拳头也紧了,看到苏泽那张欠揍的脸,这些读书人有些绷不住了。
此时他们只想把苏泽按在地上痛打一顿,这等损人不利己的狗东西,简直就是读书人之耻。
为了讨好陛下,他连脸皮都不要了!
最特么关键的是,这个狗东西讨好陛下的,用的是他们的银子。
这算什么,钱咱们出了,可什么好处都没有,好处全被苏泽给拿去了,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如今在陛下眼里,苏泽就是忠君爱国的典范,是臣子中的楷模,而他们呢?
苏泽看到有人在撸袖子,挑了挑眉,战术性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丁航后面。
“怎么,还想打人不成?”
李正阳看了看苏泽身边那几十名凶神恶煞的护卫,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些柔弱书生,他选择认怂。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苏泽,以前的你还让兄长我敬佩,刚正不阿,敢于直言,不惧君王。”
“你虽然被外放出去了,可咱们这些同窗谁不敬佩你三分!”
“三年不见,你变了,你如今为了讨好陛下,连读书人的风骨和脸皮都不要了。”
“看来是汉王把你的骨头打断了,你苏泽站不起来了!”
苏泽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讥讽的笑道:“读书人的风骨有屁用,能让大明百姓生活的更好吗?”
“能让瓦剌不再南下劫掠我大明吗?”
“若你们觉得苏某不算是个读书人,那就不算吧!”
“你们觉得苏某是读书人之耻,那就是吧!”
“可苏某自觉没有做错,尔等读书人整日将忠君爱国,为民做主挂在嘴边,可实际呢?”
“苏某不是为了讨好陛下,苏某是为了边疆那千千万万大明百姓!”
“苏某不愿再看见我大明百姓惨死在北方蛮夷的屠刀之下!”
“又不要尔等提刀上马,不过是出些物资,资助那些前方奋勇作战的将士,尔等便觉得接受不了了?”
“别忘了,尔等的那些财富都是从哪里来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何不对?”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泽吐了口唾沫,挥袖而去,只留下了李正阳等人表情难看的站在原地,任由苏泽扬长而去。
人群中有翰林神色复杂说道:“苏泽也不算是为了自己,他不也捐了嘛。”
“此事我不再参与,告辞!”有人拱了拱手,直接离开了。
已经远去的苏泽回首望去,说了句丁航等人听不懂的话。
“还有救!”
“少爷,我把刚刚那几个骂你的都记下来了,要不找个时间套他们麻袋打他们一顿。”
苏泽刚刚酝酿起来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扭头看了一眼丁航,神色不善。
“打他们做什么?”
丁航愤愤不平道:“他们骂你啊少爷,这你能忍?”
苏泽张了张嘴,“那什么,阿丁啊,少爷不是常教你要与人和善吗?”
“为何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呢?”
丁航咬牙切齿道:“可他们骂你啊,少爷,我发现你进京之后脾气变好了,要是以前有人敢骂你,你早就放狗咬人了。”
苏泽干巴巴道:“不是,大家只是想法不一样,犯不着套他们麻袋,再说了,人家不是还给咱们送银子了吗,你见过有打客人的老板吗?”
丁航不假思索的点头,“有啊,少爷你不就是吗?”
苏泽板着脸,拳头硬了,他现在也想打人了,可一看周围其他侍卫都是一脸赞同的表情,苏泽有些心累。
老子迟早被这群无法无天的狗东西坑一把大的!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就因为骂了我几句,你们就打算套人家麻袋?
苏泽尝试将丁航这群莽夫的思想给扭转过来,“那什么,要与人和善,让他们骂好了,被骂两句又不会丢块肉。”
“不行,少爷,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你能忍,兄弟们忍不了!”
“是啊少爷,这群狗东西居然敢骂少爷,简直就是看不起少爷你!”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在咱们清风县,早被乡亲们打死了。”
苏泽脸色垮了下来,有些恼怒道:“好了,特么的,别说了!”
“你们这群狗东西巴不得少爷死了你们好吃席是吧?”
“我先说好,你们要是谁敢私下去做什么,那就滚出苏家,我不认得你们!”
“尤其是你丁航!”苏泽狠狠的瞪了丁航一眼,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丁航这个狗东西,迟早会被这狗东西坑一把大的。
丁航挠着头,讪讪一笑,别说,他还真打算带着几个弟兄去敲闷棍去。
对于他们这些清风县出来的人来说,苏泽的话比圣旨都管用,既然苏泽说了放那些人一马,他们也只能低着头生闷气了。
他们这些一直跟着苏泽的亲近人明显可以感觉到苏泽进京之后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快乐,这让他们有些伤心。
那个曾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苏泽好像死了,死在了离开清风县的那一天。
第四十章:这波啊,这波我在大气层
苏泽也感受到了侍卫们的情绪低落,虽说他们都是自己的侍卫,按照这个年代的说法就是他苏泽的家仆,签过卖身契的。
可苏泽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过外人,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苏泽。
苏泽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都是会成长的,以前他在清风县,他可以无拘无束,嬉笑怒骂皆由本心,可如今到了京城,难免会觉得有些束手束脚。
就像是原本在池塘里作威作福的鱼,整日欺负那些小虾米,
可如今他掉到了海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大鱼给吃掉,这让他如何不小心谨慎?
尤其是他心中还藏着很多注定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秘密,所以他在这个时代注定是孤独的。
虽说朱瞻基此时还和他站在一起,算是同道中人,两个人都愿意为了大明更加强盛而努力,可.......以后呢?
现在两人关系亲密无间,可以后呢?
做了皇帝的朱瞻基,和皇太孙朱瞻基终究还是会不一样的。
“少爷,要不咱们回清风县吧,不受这委屈了好不好。”丁航这个一米八的北方汉子,眼角含泪。
他觉得京城一点都不好,还没到京城呢,在路上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截杀。
到了京城之后,如今更是被那些读书人骂,没有一个人替他家少爷说话。
丁航觉得有些委屈,不是他委屈,他是为了苏泽不值。
他觉得苏泽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带领着乡亲们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虽说苏泽脾气有些暴躁,动不动就呵斥怒骂他们,可苏泽也从未亏待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觉得苏泽这样的人不应该受这种委屈,被人指着鼻子骂了都不敢动手。
苏泽笑了笑,踹了丁航一脚,“哭什么,哭丧呢,老子不是也骂回去了吗,老子又不吃亏。”
“可是少爷你以前都只动手的,现在都不敢动手了。”丁航闷声回道。
苏泽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觉得丁航思想有问题啊,为什么别人骂了我,我就得打回去?
“阿丁你想错了,是老子坑了他们,还不准他们骂我两句?”
“可忠君爱国,为君分忧,连我这个之前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些读书人为什么不理解呢,少爷,我想不明白。”丁航有些疑惑。
在苏泽来清风县之前,那些朝廷的人每天都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乡下人说要忠君爱国,要为君分忧,你们交上来的粮食,都是为了朝廷。
可为什么换成让他们为朝廷捐点东西,他们又如此愤怒呢?
丁航想不明白,他觉得不应该。
苏泽想了想,边走边说道:“他们这些读书人啊,书读的太多,想的也就越多了。”
苏泽也不知道该和丁航说些什么,说的太高奥了丁航也听不懂。
归根结底还是封建制度和社会风气的问题。
皇帝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家都不敢露富,害怕皇帝下刀子,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
那些富商,豪绅更是把钱财埋在床底下都不敢露出来,怕的就是上面的人见财起意。
这也导致了封建时代的经济不流通,经济始终掌握在那么一小部分的人手里。
就说崇祯时期,朝廷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崇祯问大臣要钱,一个个的都说没钱。
结果李自成一进京城,抄了这些口口声声说没钱的人家,抄出来多少银子?
七千多万两白银!
整个大明那时候才有多少白银储量?
一些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没和银子打过交道。
苏泽觉得这个风气很不好,经济都不流通,如何发展经济,钱又如何到百姓手里?
而且国家想要发展,土地兼并问题必须要解决。
几乎每个王朝到了后期之时,无一例外都会陷入一个问题,就是土地兼并。
当年,王莽夺取政权后,就花了很多心力想克服这个问题。
但是,他上位的方式有点不一样,他是靠着权贵阶级的帮助才获得了皇权。
当然,也是因为他的土地改革刺痛了这些阶级,最终,使得他的改革不了了之,而自己不仅两边都没讨好,连自己的下场都不是很好。
由此可见,土地问题事关国运。
其实,看那些王朝新建时,土地都会进行一次重新分配。
原有的统治体系被推翻了,这时,新的统治者为了能让国力迅速恢复,不会允许土地更多的囤积于私人手上。
于是,百姓们手中有了地,便开始安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看每个王朝在开始的那几年,都会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且赋税大多都是减免的。
因为,百姓没钱,国家更不会有钱,而百姓生活宽裕后,自然就带动了贸易,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因此,历史上的那些盛世,都是贸易极其活跃的时期。
这样一来,国内的经济活力被彻底激活,社会呈现出了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那么,为何后来王朝都会走向凋零呢?
后来,土地又慢慢集中到了私人之手,很多人只得去做雇工,给地主们做佃农。
虽然土地的产出也许没啥变化,但是,赋税这一块的变化可大了,地主们不愿意多交钱。
以至于,国家的损失就大了,消费力下降了。
最终,经济活力萎缩,进一步影响了国家实力,慢慢的蚕食了这个国家的所有。
所以,土地兼并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暂时苏泽并没有想到一个有效的解决方式。
现在的他也没有资格和实力去解决这个问题,这一次捐地也只算是一种试探。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人把地看的比命还重要,苏泽敢肯定,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人捐地,而是换成等价值的东西。
现在那些骂他苏泽的人还以为他就只是想着讨好朱棣才提议捐地的,殊不知苏泽这波在大气层。
老子不仅想让你们捐地,还想要让你们卖地,交税,把埋在地里下崽的银子都拿出来。
一想到这些狗东西家里都成千上万亩地,苏泽就恨的牙痒痒。
整个大明不允许有人比我苏某人还有钱!
苏泽想着想着就乐了,走在大街上便笑出了声,引得丁航等人纷纷侧目。
不少人更是担忧的望着苏泽,少爷不会是被骂傻了吧,这都能笑的出来?
苏泽对丁航等人怪异的眼神视而不见,丁航他们不懂,为他打抱不平。
殊不知苏泽心里乐呵着呢,这才哪到哪啊,骂几句算什么,日后那些人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第四十一章:汉王到来
接下来的两天朝野震动,在文武百官带头捐款下,士绅与豪商也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纷纷踊跃捐款。
既然朝堂上那些人精都敢捐款,他们这些人自然也就胆子大了起来。
何况还有看的着的利益在诱惑着他们,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眼前有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些许钱财他们还是不会吝啬的。
商人本就是逐利的,为了那十个特权名额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特权名额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能在陛下面前有了名姓,相当于多了一张保命符。
起码以往那些欺压他们的官吏不敢再和往常一般肆无忌惮了,多少得掂量一下。
咱也是在陛下面前有名号的人,有御赐的麒麟服,那些读书人总不可能看不顺眼就踹咱几脚了吧?
在这种氛围的带动下,民间的百姓也或多或少的捐了点,多少是个意思。
毕竟陛下是为了赈济灾民和北伐,再加上老朱家此时还是很得民心的,尤其是北平这地方还是朱棣的龙兴之地,经营多年。
因此此次捐款的数目十分可观,听说这几天皇帝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脾气都好了不少。
都没怎么打骂纪纲了,只是让纪纲在乾清宫跪了整整一天。
虽说也不知道纪纲犯了什么错就是了,皇帝给出的理由是有人弹劾纪纲,可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就只有皇帝知道了。
再说了,皇帝想收拾谁,还需要理由吗?
别说外人不知了,就连纪纲本人都是一头雾水,刚差点被人炸死,凶手还没抓到呢,隔天就在皇宫跪了整整一天,腿都差点跪断了。
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惹皇帝不开心了,可能是皇帝觉得看他不顺眼吧,纪纲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殊不知,这是皇帝在给苏泽表功呢,好歹苏泽这次也付出了不少,得罪了文武百官,总得给点甜头尝尝。
纪纲不是截杀过你吗,朕虽然没杀他,可也给你出了口气,你炸纪纲的事情,朕也没找你麻烦。
你看,朕还是向着你的。
朱棣想了想,苏泽这小子还是不错的,虽然有很多臭毛病,可这小子确实不错。
好吧,主要是这次收上来的粮食和物资太多了,朱棣觉得要补偿一下苏泽,免得下次苏泽撂挑子不干了。
这小子就是个大肥羊,得好好养着才行,不能让羊跑了。
朱棣开心了,夏元吉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他也没想到居然能募捐上来这么多物资。
这下国库里总算是不用跑老鼠了,好歹有点存货了。
前些日子他可是愁的头发都白了,国库没钱,偏偏大明各处都需要用钱。
文武百官或多或少对苏泽都有些怨念,觉得苏泽是个二五仔,是臣子中的叛徒,皇帝的走狗。
可夏元吉却对苏泽刮目相看,别管苏泽是不是二五仔,反正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苏泽也莫名其妙的出名了,文官中的败类,读书人之耻这样的名声在官场上传播来开,可想而知苏泽的官声已经臭了。
而这场风波的中心人物苏泽对此并不在乎,此时的他正关在房间的和自己的侍女.......
下五子棋!
这年头娱乐活动匮乏,再加上天太冷了,也懒得出门,所以苏泽也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哈哈哈,幺幺,你又输了!”苏泽叉腰,得意洋洋。
无敌真是寂寞啊,本少爷下棋还从未有过对手。
“少爷你耍赖,怎么还带悔棋的!”苏幺幺羞恼的瞪着苏泽。
她是一次都没赢,可她输的不服,她再笨也不至于一次都赢不了。
一开始确实不会,苏泽屡占上风,可后来她会了之后,苏泽想赢她也没那么简单。
可赖不住苏泽不要脸啊,玩个五子棋都欺负小姑娘。
苏泽没好气的揉了一下小丫头的头,哼哼道:“怎么,还不准本少爷欺负你了,本少爷怎么不去欺负丁航?”
“少爷欺负你那是爱你!”
苏幺幺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你不是不想欺负丁大哥,而是丁大哥太笨了,怎么教都教不会。
苏泽一开始是和丁航下棋来着,可下了没几盘就把棋盘砸了,还踹了丁航两脚。
苏泽讪笑一声,丁航那狗东西比他还不要脸,他玩不过,恼羞成怒之下可不就砸了棋盘嘛。
就在苏泽和苏幺幺打情骂俏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苏一的声音。
“少爷,下面的人说庄子来了生人,瞧着不像是善茬,带了不少人。”
苏泽一听就怒了,猛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狗东西,承受能力就这么差吗?”
“不就是捐了点地,还带着人打上门来了?”
“苏一,抄家伙,干他娘的,骂两句得了,本少不和他们计较,天子脚下还敢打人是吧?”
苏泽还以为是有人舍不得捐地怨恨他这个二五仔,带人找麻烦来了。
他咬牙切齿,觉得这些人真是不要脸啊,骂两句就得了,这怎么还玩不起呢。
而且,这才坑你们几亩地,你们就急了,那下次老子坑的你们卖血的时候,你们不得把我给杀了?
不行,此风不能助长,苏泽一瞬间就下定决心要给这些狗东西一个教训,不然还以为他好欺负呢。
苏泽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结果被苏幺幺一把抓住衣角。
“少爷,你要不别去了吧,万一伤到了你怎么办?”苏幺幺一脸担忧。
苏泽拨开苏幺幺的手,咬牙切齿道:“不行,我不去他们还以为我怕了呢!”
打架嘛,打的就是个气势,打不打得过再说,绝对不能怂!
苏幺幺见劝不住苏泽,也不再多说了,只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苏泽离去的背影。
苏泽出来了之后,家丁和侍卫也都准备齐全了,一个个的都是全副武装,除了没带燧发枪,其他的能带的都带了。
就连苏泽都抄着一把刀,和个地痞流氓一般大手一挥,“走,干他娘的!”
一群人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丁航带着人还在外面的路上拦着那些外人。
苏泽还没靠近就一路骂骂咧咧,大声嚷嚷,“狗东西,没长眼睛啊,不打招呼就来,踩坏了地里的庄稼我杀了你!”
骑在马上的朱高煦愣住了,苏泽在骂本王?
不是,本王还啥都没干呢,你骂本王?
再说了,这地里特么有庄稼?
朱高煦抬头扫视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庄稼地,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不远处赶来的苏泽一行人。
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欺负老实人嘛!
本王只是来看看,想着缓和一下关系,看看能不能招揽你。
结果你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阵骂,还带着人要来干本王?
朱高煦觉得心情有些糟糕,隐约又想起了三年多前苏泽踹他的那几脚。
三年前也是这样,苏泽这狗东西莫名其妙的跑到汉王府指着他的鼻子骂。
一边骂还梗着脖子,让汉王有本事就打死他,哪里像是读书人,简直就是个二皮脸滚刀肉。
第四十二章:做生意还是得看陛下的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汉王这样的军伍中人,再加上汉王脾气本就暴躁。
此情此景,汉王也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他怒了!
胯下跟他多年的战马也焦躁的踩踏泥地,蠢蠢欲动。
身后的那些亲卫也纷纷拔刀,眼看着就要大动干戈了。
对面的丁航等人如临大敌,不过也没人后退一步,寸步不让,死死的盯着汉王等人。
当苏泽提着刀,骂骂咧咧的挤开挡在前面的丁航等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汉王那张冷冰冰的臭脸。
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苏泽愣住了,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这人好丑啊,不过好像很眼熟,是谁来着?
苏泽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人是谁,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
“哈哈哈,原来是汉王殿下呀!”
“臣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汉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汉王恕罪!”
苏泽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个不能打,起码现在不能打,打了朱棣得弄死他。
苏泽连忙给丁航等人使眼色,让他们把手里的武器放下。
可丁航此时正顾着展露自己的肌肉,丝毫没注意到苏泽递给他的眼色。
丁航昂首挺胸,虎目圆睁,呲牙咧嘴,恶狠狠的盯着马上的汉王。
他听到了骑在马上的是汉王,可是他不怕,他丁航别的没有,就有一身胆,谁想动苏泽,除非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骑在马上的朱高煦听到苏泽的话脸色好了一些,冷冷的说道:“苏泽,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你已经当着本王的面骂了本王两次了!”
“再有下一次.......”
朱高煦话没说话,苏泽已经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牵马了。
“哈哈哈,汉王殿下,臣之前也不知道是你来了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朱高煦眉心跳动,苏泽现在对他这么客气?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此时苏泽已经牵着他的马往庄子里面走去了。
朱高煦欲言又止,他觉得苏泽太客气了,这和以前不一样。
难不成是这三年苏泽转性了?
就这样,朱高煦带着一头雾水跟着苏泽来到了苏泽的大宅院中。
苏泽一进来就十分热情的招呼朱高煦坐下,吩咐下面的人端上来酒水和茶果,简直热情的让朱高煦有些不适应。
坐在椅子上都觉得十分别扭,跟椅子上有钉子似的,坐立难安。
尤其是苏泽还一脸笑容的对着他笑,让他觉得如沐春风。
“咳咳,那个苏泽,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朱高煦有些别扭的说了一句。
他还是喜欢苏泽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苏泽笑呵呵的,客气点好,不客气你揍我咋办?
要不是你爹是皇帝,你看老子让你进这个门吗?
“诶......汉王殿下,此言差矣,臣以前年轻不懂事,得罪了汉王殿下,还望汉王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臣这一次!”
“这样,臣先自罚三杯,以表敬意!”
说完,苏泽也不管朱高煦是何表情,哐哐就是三杯酒干了下去。
苏泽喝完之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汉王,试探性地问道:“汉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若是有臣能效力的地方,殿下只管开口。”
你要是来是为了揍我一顿,那就别特么喝了,我苏某人受不了这委屈。
朱高煦被苏泽盯得有些不自在,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一口酒下去,朱高煦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苏泽为何突然这么热情客气了。
他指着酒壶,目光灼灼的盯着苏泽说道:“这酒可是那什么十全大补天仙酒?”
苏泽挑了挑眉,这是谁取的名字,没文化真可怕,这特么明明是神仙酒,也就是清风县制造的蒸馏酒,里面最多也就加了点枸杞。
十全大补天仙酒,真特么能吹!
苏泽点了点头说道:“汉王喜欢,若是喜欢的话,臣这里还有一点,可以送给汉王!”
要是能送点酒把朱高煦这瘟神给送走,苏泽还是很乐意的,这酒又不值钱,也就一两银子不到成本,十壶也就十两,老子卖个西瓜就赚回来了。
朱高煦一拍大腿,激动道:“你这儿真有?”
“听说这是宫里流出来的,是贡品,要五十两银子一坛呢!”
“本王之前倒是想买,可数量太少了,一共也就一千坛,想买也买不着!”
“本王还去找父皇了,可父皇说没了,父皇说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喝不得酒,下次有了再给本王!”
“你这酒哪来的,本王也不白要,本王花钱买两坛!”
军中之人多爱酒,朱高煦本就爱酒,早就想尝一尝这十全大补天仙酒了,可一直没机会,没想到今日来苏泽这儿倒是有意外之喜了。
朱高煦对面的苏泽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苏泽试探的说道:“这酒是不是有强身健体,补阴壮阳的功效?”
“一壶提神醒脑,两壶强身健体,三壶长生不老?”
朱高煦哈哈大笑说道:“这酒本王觉得没说的那么好,不过滋味倒是不错,好酒难得,五十两也不算什么!”
苏泽深吸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了眼朱高煦。
心中则是一肚子槽不知道该从何吐起,做生意还得看陛下啊!
这尼玛比我还坑!
我一两的酒卖二十两已经觉得觉得自己够黑心了,可没想到陛下的心剖开都黑透了。
二十两买来的,转头卖出去就是五十两,一来一回就是三十两的利润。
卧槽,陛下才是做生意的好手啊!
还取了一个十全大补天仙酒的名字,别管这些冤大头信不信,毕竟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是贡品,是皇帝夸过的好酒,不怕没人不买单。
这营销也是没谁了。
不过换个方式想一想,陛下的心也没那么黑。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可却还是给了冤大头们一壶酒。
陛下仁义之君啊!
苏泽讷讷无言,头一次语塞了,他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产生了怀疑。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良心的,心还没黑透,得反思一下自己。
“那什么,汉王,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坛就是了,不要钱。”
苏泽讪讪一笑,这收钱他觉得亏心的慌,一两银子不到的成本,五十两卖给汉王,他害怕汉王知道了真相会杀了他。
同时他打定主意,以后离朱棣远一点,朱家的穷鬼穷疯了,为了钱眼睛都红了。
苏泽在思考,要不要把清风县的银子藏好,虽说捐了十万两,可清风县还是有剩余的,苏泽有些怕了。
他害怕被朱家的穷鬼盯上,他这种有钱人最讨厌的就是穷鬼了。
偏偏这穷鬼还是大明最有权势的人。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狗大户为何都喜欢把银子埋起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诶,本王不白要,想必你这酒得来的也不容易,本王不能白要你的,明儿本王就送钱来。”
朱高煦嫌酒杯太小,喝着不过瘾,已经换了大碗,大口喝酒。
苏泽打了一个寒颤,低头喝酒,也不提送汉王酒的事情了。
他其实想说,这酒得来的挺容易的,清风县还有起码一万坛搁在酿酒厂吃灰呢。
这玩意儿目前就朱棣一个冤大头愿意花钱买,他又离开了清风县,还没来得及找别的冤大头。
现在好了,别找了,要是市面上出现同款酒,还卖的那么便宜,断了朱棣的财路,朱棣能杀了他。
第四十三章:来自汉王的招揽
“苏泽,你不如来汉王府吧,本王给你个长史做做怎么样?”
酒过三巡,汉王突然说了一句让苏泽摸不着头脑的话。
苏泽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诧异的看向汉王。
这是在招揽自己?
可是关键是自己和汉王不对付啊,这孙子该不是想招揽自己好报三年前的仇吧?
由不得苏泽不警惕,汉王的度量可没那么大,自己三年前得罪他得罪的不轻,这无缘无故的为什么突然招揽自己?
“汉王这是什么意思,臣听不太懂。”苏泽装傻。
跟着汉王混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朱高煦眉头一挑,有些不悦,他没想到苏泽会拒绝他。
他汉王这也算是不计前嫌,礼贤下士了吧,苏泽居然不吃这一套?
“苏泽,你在东宫做一个九品芝麻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汉王府,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朱高煦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苏泽肩膀,拍的苏泽肩膀一沉。
苏泽苦着脸说道:“殿下,松手,肩膀快断了。”
朱高煦哈哈大笑松开了手,也不管还在揉肩膀的苏泽。
苏泽暗骂一声,汉王这狗东西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汉王殿下,臣觉得在东宫和汉王府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陛下效力。”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是给太子办事的,我是效忠陛下的,汉王你就拉倒吧。
算是婉拒了汉王。
朱高煦喝了口酒,抹了抹嘴,沉声问道:“你铁了心跟着太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等苏泽说话,朱高煦盯着苏泽继续开口道:
“本王是看得起你,觉得你和那些穷酸腐儒不一样,起码别的不说,胆气是有的。”
“那些狗东西只知道背后说本王坏话,说本王是德不配位,你苏泽倒是坦荡,敢指着本王鼻子骂。”
“就比如这次,若不是你这个搅屎棍,他们会捐钱吗?”
“呸,一个个的都是伪君子,整日把忠君爱国挂在嘴上,一到办正事的时候,一个个的就装死了!”
朱高煦嘴角挂着几分讥讽,显然对那些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伪君子们有些不屑。
朱高煦本就和文官集团尿不到一个壶里,文官集团不说全部,起码一大半都是支持太子的。
朱高煦又是个脾气暴躁的军伍中人,对文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也不太懂,满朝文官,也就苏泽这个耿直的读书人入得了他眼了,起码坦坦荡荡,不虚伪。
朱高煦对面的苏泽脸色难看,险些摔杯为号让屋外的人进来把朱高煦打一顿。
汉王这武夫真的很讨厌啊,会不会说话啊?
我好歹是为了你们老朱家才跳出来的,什么叫搅屎棍?
朱高煦这句话对苏泽来说无疑是被背刺了,简直就是寒了众将士的心。
怪不得文官集团不喜欢你,就你这张破嘴,人家傻了才会跟着你混。
瞅瞅人家太子,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儒雅随和,一看就是仁义之君。
再看看汉王,尖嘴猴腮,嘴巴还臭,哪有一点帝王之相的样子?
这人啊,就怕对比!
苏泽脸拉的老长,语气也不那么好了,不冷不淡的回了句,“殿下,让臣去东宫做修撰是陛下的旨意,臣不敢忤逆。”
朱高煦嗤笑一声说道:“本王知道你想的什么,这次立了大功,以为这次傍可以着太子这颗大树飞黄腾达是吧?”
“呸,你想的倒美,你知道那些读书人怎么说你的吗?”
“说你是皇帝的走狗,阿谀君王的奸臣,读书人的耻辱。”
“就你这官声,你还想在朝堂上混呢?”
“你也不想想,你玩的过那些老狐狸吗?”
“三年前,本王还没说什么,你就灰溜溜的滚出了京城,你还看不明白?”
“你也别指望着太子爷了,老大那个人怎么说呢,耳根子软,现在也许还会欣赏你重用你,可等到那些伪君子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挑拨一下,你看看他还会搭理你吗?”
“所以,除了本王这儿,你没地方可以去啦,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选择。”
朱高煦说完自顾自地喝酒,也不管苏泽如何,这番话不是他想出来的,是老三赵王想出来的,他照着读的。
这些弯弯绕绕的他不喜欢,也不屑去做。
可他也不能坐视老大得到苏泽这个助力。
这两天他也没闲着,苏泽这几年的事迹早就一一摆放在他的案牍前了。
老头子忽然把苏泽从外面调回来,还塞到了东宫,朱高燧和朱高煦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其中内幕他不知晓,但只要能让太子不痛快,那他和赵王就痛快了。
苏泽深深的看了一眼朱高煦,皱眉不语。
沉默了良久,苏泽冒着得罪汉王的风险开口了。
“殿下非要和太子争?”
苏泽虽然心里不认同这种制度,可在封建王朝时期,这种制度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自古以来,王位或者皇位的传承,都是一件关系国家政局稳定与否的大事。
最早先在商朝时期,继承制度是按父死子继,辅之以兄终弟及来实行的,但后来逐渐变成了向嫡长子继承制转变的趋势。
到了西周初年,周公制礼作乐,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并且进行了规范。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长子继承制有许多缺陷,为什么还要坚持这种制度呢?
其实,不采取这种制度,可能弊端更多。
有个俗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事先确立一个固定的继承模式,就会乱套了。
比如说都觉得选贤制比较好,那我们看看古代如果实现选贤制,有什么问题。
嫡长子制度,就是事先确定了唯一候选人,父皇一死,他可以顺利继位。
如果是选贤制呢?
那竞争的人选就多了,竞争的人一多,这里头的事情就更麻烦。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比较出名的便是九子夺嫡了。
封建制度之下,不可能有比较科学的衡量贤明,才能的标准。
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时候只好凭实力了。
大家都操起兵戈开战,天下顿时就会大乱,到那时最倒霉的就是老百姓了。
有可能打来打去,谁也得不到皇位,朝廷失去控制力,王朝就会解体。
历史上此类事件也出现的不少。
苏泽对汉王也没有恶感,起码现在是没有的。
可他不能坐视有人威胁到朱瞻基的地位,他的命运早在离开清风县的那一刻就与朱瞻基绑定到了一起。
同时他也不想看到历史上叔侄相残的那一幕重演。
虽说汉王嘴巴是臭了一点,脾气也不是那么好,可苏泽觉得汉王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况且朱高煦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海外那么大的地盘,放朱高煦出去打江山好像也不错。
不一定非要盯着大明本土嘛!
念头一起,苏泽起了劝说的心思。
第四十四章:忽悠汉王殖民海外
“汉王爷,恕臣直言,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苏泽给朱高煦倒了一杯酒,开始劝说。
朱高煦阴沉着脸不说话,闷头喝酒,心情不是很好。
“本王凭什么就坐不得皇位?”
“就凭老大比我早出生了几年,这天下就该是他的?”
“这天下,老头子抢的,我也抢的!”
朱高煦喝了两杯酒,脸色涨红,猛地一拍桌子,吓了苏泽一大跳。
苏泽无言,朱高煦这是受了朱棣的影响啊,朱棣奉天靖难,朱高煦这是要有样学样?
朱高煦也许是喝多了,一边喝酒一边喋喋不休的絮叨:“本王十五岁被封高阳郡王,十九岁跟着老头子奉天靖难,是为先锋!”
“20岁率兵击退南军,立下不世功勋!”
“本王哪里不如老大?”
“凭什么你们都觉得老大就该做皇帝?”
“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这话是老头子亲口说的!”
“现在我又样样不如老大了,我尖嘴猴腮,德不配位,没有帝王之相了?”
“本王就是不服!”
朱高煦拎起酒坛站了起来,一仰而尽。
“砰”的一声,酒坛子被朱高煦扔到了地上,碎片撒了一地。
屋外丁航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冲了进来,苏泽挥手示意他退下。
丁航有些担忧,可看到苏泽凌厉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的关上了门。
苏泽没有被朱高煦癫狂的样子吓到,目光复杂的看着朱高煦,轻声说道:“可你们是骨肉兄弟,一母同胞,都是一家人,谁做皇帝有什么区别吗?”
也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苏泽觉得朱高煦有些魔怔了。
朱高煦重新坐了下来,声音有些低沉,“你知道吗,以前小的时候,我和老大在应天府,其他兄弟欺负老大长得胖,腿脚不便,都是我护着老大的。”
“那些年我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亲密无间。”
“如果老头子不打靖难这一仗,我和老大是多好的兄弟?”
“我进南京城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们早晚有一个人会死在对方面前。”
苏泽静静的看着自顾自喝酒的汉王,沉默了,巧舌如簧的他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忽悠了。
是啊,皇家无父子,更无兄弟,为了那张椅子,多少父子兄弟反目成仇。
可能正如朱高煦所说的那样,如果没有奉天靖难这一遭,他和太子一定是非常好的兄弟。
可当走进南京城的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们的老子从燕王摇身一变成了皇帝,成了大明的主人,成了整个大明最有权势的人。
朱高煦和朱高炽兄弟二人的感情也在那一天发生了转变。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的儿子对那张椅子不心动的,朱高煦也不例外。
就连他们的爹,朱棣不也是吗?
奉天靖难到底是不是对那张椅子有念想也只有朱棣自己本人知道了。
也不怪朱棣一直说朱高煦像他,父子两在某些方面确实很相似。
朱棣想要向朱元璋证明当初选朱允炆做皇帝是错的,于是有了一场史书留名的靖难之役
朱高炽也想向朱棣证明自己,于是后来又有了一场藩王造反。
只是一个成功了,一个失败了。
历史何其相似。
沉默半响,苏泽还是开口了。
“想要向陛下证明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坐上那张椅子才能证明你比太子厉害。”
“这天下也不是只有大明一土之地,海外还有很多国家,非要窝里横才显得你汉王有本事吗?”
朱高煦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喝酒,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苏泽站起身,走进里屋,取出了他自己绘制的一张世界地图,一挥袖子将桌子上的酒水和菜肴全都挪到一边。
他也顾不得脏,将地图放在了桌子上,指着地图上大明的版图说道。
“殿下请看,这是臣因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世界地图,你看这里就是我们大明。”
“这天下何其之大,大明也不过一隅之地,殿下何不放眼世界,为我大明开疆拓土,青史留名?”
苏泽也不说这地图是从哪里来的,只说是因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不然不好解释来源。
朱高煦先是狠狠的瞪了苏泽一眼,对苏泽的动作有些不满,可很快注意力就被桌子上的世界地图给吸引了。
苏泽见状松了口气,就怕你朱高煦不上当,既然你来了兴趣,那还不是老子想怎么忽悠怎么忽悠?
苏泽打起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开始忽悠。
“殿下你看,大明在这里,而除了大明,这天下还有很多土地,有些土地虽然荒凉,可那上面却是埋藏着数不清的财富。”
“比如这里,这个地方被海外那些蛮夷叫做旧金山,为何叫这个名字,因为此地遍地都是黄金啊!”
苏泽指着旧金山的地方,开始瞎吹,旧金山有没有黄金他不知道,反正就是欺负朱高煦没文化,见识少。
别说朱高煦去不去得了旧金山,就算去了要是到时候没发现遍地黄金,那也不能怪他,他也只是被人骗了嘛。
要怪只能怪给他地图的家伙忽悠他,欺负他没去过海外。
想一想苏泽就觉得生气,该死的狗东西,居然还欺骗老子!
朱高煦有些狐疑看着苏泽说道:“你撒谎,郑和也下过西洋,他怎么没说这里遍地都是黄金?”
苏泽脸不红气不喘,面色如常的说道:“那个不重要,关键是土地啊,你想想,你要是把这一块地打下来,那可是不世之功,堪比太祖高皇帝的功勋了!”
“史书上都得记载你汉王是这个!”
苏泽朝着汉王竖了个大拇指。
朱高煦看不太懂,可他觉得莫名的有些激动,堪比太祖高皇帝的功勋,史书留名?
听起来就让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提刀上马。
苏泽继续见汉王有些意动,接着忽悠,“汉王殿下,你要是把这半边土地打下来,那可就了不得了!”
苏泽指了指地图的西半球,绕着欧洲大陆画了一个饼。
“知道什么是日不落帝国吗?”
朱高煦摇了摇头,“不知道!”
苏泽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所谓日不落帝国,便是日月所照之地皆是帝国江山。”
“汉王你想想,到时候,日月照到的地方就是我大明江山,这功勋,史书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的功绩了!”
“这才是汉王殿下你这种英雄豪杰应该做的千古伟业,而不是和太子争权夺利!”
朱高煦沉默了半响,撇了撇嘴,嗤笑道:“牙尖嘴利,说的好听,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要是真那么简单,你怎么不去做?”
“切,还想忽悠本王,你当本王是傻子?”
朱高煦说完就起身了朝着屋外走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拎起地上的两坛子酒。
苏泽愣住了,满头黑线的看着朱高煦离去的背影,有些郁闷。
汉王怎么知道老子在忽悠他,还有他是心动了还是没心动啊?
没道理啊,对于汉王来说,开疆拓土,青史留名,向朱棣证明自己不是他做梦都想要做到的吗?
莽夫不可怕,就怕莽夫有文化啊!
苏泽长叹了口气,有些想喝酒了。
第四十五章:给永乐一张世界地图会如何?
朱高煦前脚刚走,两日不见的朱瞻基后脚就来了。
苏泽有些意外,又不算是太意外,朱瞻基真要天天往城外跑那才是奇怪。
朱瞻基眉头紧皱,神色有些疲惫。
苏泽挑了挑眉,迎了出来,站在院子门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朱瞻基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情,还不是前些天一场大雪,导致京城附近出现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
“这两天我父亲忙的脚不落地,就忙活赈济灾民呢。”
苏泽没说什么,领着朱瞻基进了里屋,递给了朱瞻基一杯刚泡好的茶。
“事情不都解决了嘛,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
朱瞻基喝了口热茶,目光被桌子上苏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地图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图?”
朱瞻基在地图上看到了大明二字,有些的好奇的问道。
地图这东西他自然是看到过的,可苏泽绘制的这张地图与以往他看到的地图有很多不同之处。
郑和最远也就到了占城,爪洼等地,绘制的地图自然没有苏泽绘制的详细。
很多地方是郑和这个大明航海第一人都没涉及到的地方。
苏泽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口茶回道:“刚刚汉王来了,我拿这地图给他开开眼。”
“至于这地图,是我从之前和你说过那个海外蛮夷手里骗来的,他也是因缘巧合之下得来的,听说是这边的人航海远行的时候绘制的地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泽指了指地图上葡萄牙的位置,也就是麦哲伦的故乡。
历史上,麦哲伦是1517年才从西班牙开始第一次环球航行的。
如今才永乐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418年,麦哲伦还没出生呢。
但这不妨碍苏泽能吹啊,反正又没人验证他说的这话是真是假。
苏泽与朱瞻基的关系比较亲近,因此有些话也不用避讳。
老实说,苏泽现在都没把朱瞻基当成当朝皇太孙,在他心里朱瞻基还是那个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混吃混喝的黄泰顺。
至于他编造的谎话是否站得住脚,这个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不会有人会劳民伤财去验证真假,毕竟全球航行在这个时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你拿着这地图去问大明航海第一人郑和,郑和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这地图虽然与此时的世界地图有些偏差,可大体上还是能对的上的。
至于西半球,郑和都没去过,他自然也不知道真假。
既然不知道真假,那这地图就是真的。
要是朱棣真为了验证这张地图的真假,造大船越过了好望角,那可就好玩了。
苏泽还没穿越之前就在网上看到有这么一个话题,若是给秦始皇一张世界地图,历史将会如何发展?
苏泽没能见着秦始皇,可他见到了永乐大帝,他也有些好奇给永乐一张世界地图将会擦出怎么样的火花。
朱瞻基倒是没对苏泽的话产生怀疑,他这些在清风县见到了很多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苏泽给出的解释都是从海外流窜到大明的蛮夷手中得来的。
至于那个海外来的蛮夷如今在哪里,苏泽给出的解释是问完了海外的事情就给杀了。
潜移默化之下,朱瞻基觉得苏泽能从海外得来一张这样的地图也不是不可能。
殊不知这只是苏泽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不然不好解释一些东西的来源。
朱瞻基听闻汉王来过这里,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的问道:“二叔来找你做什么,难不成他还记挂着前些年的事情?”
朱瞻基有些担忧汉王是来找苏泽的麻烦的,因为苏泽以前毕竟得罪过他。
而苏泽又是他的朋友,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苏泽被汉王刁难。
苏泽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汉王这次来不是找我麻烦的,他是想招揽我去汉王府做长史。”
“当然,我没答应。”苏泽还是解释了一句,免得引起朱瞻基的误会。
朱瞻基眉头皱的愈发紧了,神色也不是那么好看,有些恼怒。
少年朱瞻基在此时隐约有了一丝帝王的威严,不怒自威。
朱瞻基倒不是对苏泽恼怒,而是对汉王有些不满。
“二叔的手也伸的太长了,明知道你是东宫的人,他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招揽。”
苏泽再怎么说也挂着太子府修撰的位子,是东宫的人。
身上贴着东宫的标签,汉王这样正大光明的来招揽东宫的人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汉王赵王两人上蹿下跳,在朝堂上十分活跃,朱瞻基也是有了紧迫感才会让苏泽回京城帮他出谋划策的。
朱瞻基根基太浅,身边没有多少能用的人,这才让苏泽回京助他一臂之力。
结果,苏泽才回京城,刚冒了个头,汉王就来挖墙脚了,这让朱瞻基如何平静的下来。
虽然苏泽没有答应汉王,可朱瞻基觉得汉王这是在挑衅东宫,在打东宫的脸。
苏泽见朱瞻基有些失态,连忙安抚道:“你也别生气,觉得汉王是故意针对东宫。”
“我看啊,这背后少不得有人推波助澜。”
苏泽意有所指,他觉得汉王这种人没那么多脑子去想这些阴谋诡计。
朱瞻基有些疑惑的说道:“还请苏兄明示!”
苏泽斟酌了半响才开口道:“汉王就是不服气,总觉得他比太子晚出生了几年,不然这太子之位应该是他的。”
“虽然我不怎么了解汉王,但是依我看来,汉王这种把任何事情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其实不可怕,你要小心的是赵王!”
“世人皆知汉王赵王关系很好,赵王也一直以汉王马首是瞻,可你发现没有,很多事情背后都有赵王的影子。”
“起码就我所知,汉王这次来招揽我就是赵王在背后煽风点火,”
“难道汉王对大位觊觎,赵王就不觊觎吗?”
“只是赵王很聪明,藏在后面撺掇汉王,让汉王打前锋罢了。”
“你看看,现在东宫与汉王府关系水火不容,可赵王府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
点到即止,苏泽也不再多说了,涉及皇家家事,他还是少说为妙。
之所以要多嘴说那么一句,主要还是想给朱瞻基提个醒,别和汉王斗来斗去给赵王捡了个便宜。
当然,就算没有他,赵王也还是捡不到这个便宜,只是说上一嘴,缓和一下朱瞻基和汉王的关系。
免得朱瞻基上位之后就把汉王给烹死。
苏泽还打算忽悠汉王去祸害海外呢,汉王这种莽夫不祸害海外留在大明简直是浪费人才。
给他一支兵马让他去为大明开疆拓土不好吗?
朱瞻基捏着茶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苏泽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这点,此时倒是隐隐有了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