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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那就开摆     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txt下载     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大嘴巴朱瞻墉

    朱瞻基和朱瑞澄回到了东宫之后就准备分道扬镳了,朱瞻基要去找朱高炽,而朱瑞澄则是带着从苏家带回来的吃食欢天喜地的去找太子妃去了。

    虽说这时代女子十六年纪也不算小了,很多平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嫁为人妇了,按理说不应当如此幼稚。

    可朱瑞澄出自皇家,自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

    又是朱高炽的嫡长女,朱棣也对她宠爱有加,长兄朱瞻基也对她倍加疼爱,自然还保留着少女的天真浪漫。

    平日里待在宫中,除了太监宫女也见不着什么生人,只能和几个兄弟姐妹一起玩乐。

    少女前十六年都是在深宫中度过,所以性子自然就沉闷了些。

    这些日子她认识了苏幺幺这么个新朋友,倒是让少女的性子变得活泼了起来

    苏幺幺虽说出身不高,在跟着苏泽进京之前都待在清风县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说上一声乡野丫头都不为过。

    可苏幺幺毕竟跟在苏泽身边三年多了,再没见识也比朱瑞澄这么个长在深宫中的女子懂得多。

    再加上苏泽没事的时候也会给苏幺幺讲一些后世的童话故事。

    苏幺幺再把这些小故事讲给朱瑞澄听,朱瑞澄这么个深宫中长大的皇家贵胄自然深陷其中。

    苏幺幺又是个懂事的好姑娘,知道朱瑞澄是朱瞻基的妹妹,而朱瞻基又和她家少爷苏泽关系密切,自然对朱瑞澄也就上心起来。

    家中那些从清风县带来的吃食和玩具那是不要钱似的塞给朱瑞澄,吃过了玩过了还会打包带走。

    朱瑞澄原本就很喜欢苏泽那些新奇的吃食,吃起来就停不了嘴。

    这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起来,一些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也会互相说道。

    郡主去苏家是太子和太子妃准了的,只要郡主不和男子关系密切,这些跟着去的嬷嬷宫女们自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苏幺幺也没冷落了两位嬷嬷,虽不会明目张胆的送银子,可一些新奇的吃食也是有这些嬷嬷宫女的一份。

    吃人嘴短,索性那两位一直跟着朱瑞澄的两个嬷嬷对苏幺幺和郡主的私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太孙殿下都没说些什么,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下人说三道四。

    所以朱瑞澄这些日子是很开心的,有时朱瞻基不去苏家,她都会央求着朱瞻基带她一起出去。

    朱瞻基看着自家妹子踩着轻盈步伐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

    他原本只是想着咱家妹子在宫里待得有些沉闷了,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没成想出去了一次之后,自家妹子就对外面念念不忘了,整日都想要去苏家玩。

    也不知道是惦记苏泽家的吃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大哥!”

    就在朱瞻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大哥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朱瞻基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弟弟朱瞻墉。

    “是瞻墉啊,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朱瞻墉脸上的笑容一滞,闷声回道:“还没做完。”

    朱瞻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既然还没做完功课,你四处走动做什么。”

    朱瞻墉苦着脸说道:“大哥,你和父亲说说,我也想跟着你出去玩,我不想待在府里做功课了。”

    朱瞻墉说完之后看向朱瑞澄离去的方向,神色中满是向往。

    他也想跟着大哥出去玩,而不是待在府里整日和书本为伴。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你好好做功课,要是表现好的话,下次我带你上天玩!”

    朱瞻墉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朱瞻基。

    “上.......上天?”

    “大哥你能上天?”

    朱瞻基看着吃惊不已的弟弟心中很是满意,有些矜持的学着苏泽的话说道:“上天有何难?”

    朱瞻墉望了望一望无际的天空,咽了咽口水。

    上天啊,每个人都对天空充满了畏惧和敬畏,可他大哥现在居然和他说要带他上天玩。

    朱瞻墉惊呆了,他都顾不得功课的事情了,此时满脑子都是大哥要带他上天玩。

    “大哥,要是我们上天之后,引得天上的神仙不满把我们打下来怎么办?”

    朱瞻墉有些怕怕的,天上可是有神仙的!

    朱瞻基不屑一笑,说道:“天上根本没有神仙,那都是夫子们骗你的!”

    朱瞻墉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天上......天上怎么可能没有神仙,大哥你骗人!”

    朱瞻基摇了摇头,不想解释,只是说道:“你好好做功课,改天我就带你上天去看看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那大哥你为什么现在不带我上天?”朱瞻墉有些疑惑的问道。

    朱瞻基顿时语塞,没好气的说道:“因为你功课没做好,所以我不想带你上天,行吗?”

    他总不能说他还没试验成功,现在还上不了天。

    朱瞻墉有些遗憾的说道:“那我回去做功课,我做完了功课大哥你就带我上天玩儿吗?”

    朱瞻基敷衍的点了点头,他只想自己愚蠢的弟弟快点滚回去做功课,只要不来烦他就行了。

    带妹子出去玩那是因为妹子可爱,为什么要带你这个愚蠢的弟弟出去玩?

    朱瞻墉没想那么多,得到朱瞻基肯定的答复之后,立马撒腿狂奔回去做功课了。

    朱瞻基摇头失笑,只觉得自己这愚蠢的弟弟真好骗,这就老老实实的回去做功课了。

    上天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先让余佳上天去看看,等没问题了再说。

    朱瞻基转头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可朱瞻基不知道的是,他能上天的消息就这么被他愚蠢的弟弟给传遍了东宫。

    朱瞻墉这个大嘴巴,兴高采烈的逢人就说他大哥要带他上天玩。

    在朱瞻墉这个少年郎看来,能上天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而这个能上天的人是他大哥。

    他自然与有荣焉,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大哥有多牛。

    就这样,太孙能上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东宫。

    不止是传遍了东宫,很快消息又传进了宫里,宫里又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

    很快,太孙能上天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皇宫中的朱棣看着来汇报消息的锦衣卫有些愣神,随即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了,朕怎么不知道朕的宝贝大孙子还有这份本事?

第七十七章:父子二人论海外

    东宫,朱瞻基与太子二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此时父子二人正在交谈,而所谈的内容正是和苏泽有关的。

    “苏泽不是在帮你练兵吗,又不在家里,你整日还去苏家做什么?”

    “瑞澄那个丫头都被你带野了,整日想着出宫去玩,以前多么恬静的一个女娃。”

    朱瞻基刚一进来,朱高炽就有些不满的指了指朱瞻基,数落道。

    朱瞻基也不以为意,就当没听见老爹的唠叨。

    “瑞澄整日待在宫中,都有些郁郁寡欢了,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高炽皱了皱眉说道:“可瑞澄终归是未出阁的姑娘,老在外面抛头露面难免有损皇家威严。”

    “好了父亲,这话你自己去和瑞澄说去,我是管不着她了!”

    “你啊......”

    朱高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拿朱瞻基没什么办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朱高炽转而问道:“你二叔去镇国卫做什么你知道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苏泽和我说过这事了,二叔是去找他的。”

    说到这里,朱瞻基把苏泽和他说的情况一一和朱高炽又复述了一遍。

    包括倭国有白银的事情苏泽也和朱瞻基说了,苏泽也想借朱瞻基的口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

    朱高炽听完之后扶着案沿沉吟了半响,方才说道:“这苏泽好大的戾气!”

    “我大明何其富有,他为何偏偏对海外如此念念不忘?”

    朱瞻基思索片刻,仔细回忆起苏泽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苏泽认为,海外地广物博,我大明不能局限于一隅之地,应当放眼看世界!”

    “趁着此时大明强盛,要为子孙后代把土地打下来。”

    “谬论,天下何其大也,难不成我大明要把所有的土地都据为己有?”朱高炽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道。

    “大明乃是天朝上国,仁义之师,强取豪夺不是大国风范,难免会遭天下人诟病!”

    “更何况大明此时国库空虚,连年征战使得朝廷不堪重负,早就应当与民休息了!”

    “贸然征伐海外实为不妥,于国于民皆无益!”

    朱高炽是不赞同攻取海外之地的,下西洋原本就在朝中饱受争议,更遑论攻占海外了。

    事实上,郑和下西洋在仁宗期间是暂停过一次的,仁宗即位之后,郑和就被停了下西洋,率领下西洋的船队镇守南京,直到宣德五年,才重启下西洋事宜。

    由此可见,朱高炽对于下西洋一事是持反对意见的,这也是为何苏泽觉得和朱高炽谈不到一起去的原因。

    这也是当时大部分人的想法,海外再富有与我何干,大明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下方的朱瞻基没有吭声,他也知道他父亲不会赞同,倒也没觉得意外,他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下西洋一事在朝中原本就饱受争议,劳民伤财的声音不绝于耳。

    郑和下西洋以朝贡贸易为主,“政治挂帅”而忽视经济实利,有“厚往薄来”之说,从而也使得远航难以为继。

    郑和下西洋以及朱棣对这些外邦朝贡者的大量赏赐,引发了大明的恐慌,仅仅白银一项,每年就花费几百万两。

    而下西洋给朝廷带来的收益却是寥寥,说上一句劳民伤财也不为过。

    朱瞻基可是知道苏泽的想法,苏泽想的可不是去海外宣威,而是为了把海外的地盘都变成大明的地盘。

    当然,这话朱瞻基也只敢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免得给苏泽惹些麻烦。

    朱高炽倒是不知道朱瞻基所想,继续说道:“你也别盲目信任苏泽,上位者应当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听信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朱瞻基点了点头,仔细回想起苏泽以前和他说过的话。

    “孩儿知道,只是孩儿觉得苏泽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哦?说来听听!”听闻此言朱高炽倒是来了点兴趣。

    虽然他没见过苏泽,可对于这位自己儿子整天挂在口中的奇人还是很关注的。

    “苏泽说,今时今日我大明与海外蛮夷讲仁义道德,他们会听,可等到我大明势弱,那些蛮夷还会听吗?”

    “我大明如今虽然强盛,可难保百年之后还如此强盛,若是那时外族对我大明觊觎又该如何?”

    “苏泽曾经给孩儿一个课题,为何一场大雪便让大明多出了如此多的流民。”

    “孩儿百思不得其解,近日听了苏泽一席话才茅塞顿开。”

    “大明开国至今不过几十年,可人口却多了不少,长此以往,大明人口逐渐增多,可土地却未增长,所导致的便是土地紧张,百姓无地可耕。”

    “今时今日朝廷尚且能伸出援手安抚百姓,可当朝廷无力安抚的时候又当如何?”

    “到时天灾加上人害,外族再趁势而起,觊觎我中原大地,我大明腹背受敌,两面为难,又该如何自处?”

    朱高炽先是皱眉说道:“危言耸听!”

    可随即沉吟半响后又说道:“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可......”

    后面的话他没说,虽然他觉得苏泽这番言语有些道理,可不代表他完全认同苏泽的处理方式。

    若是按照苏泽的处理方式便是,没土地了那就去打,把外族的土地打下来。

    这样不仅能解决了土地问题,为大明开疆拓土,还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外族入侵的问题。

    朱高炽也是读过史书的人,当然也知道外族的威胁有多大,可朱高炽毕竟是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响,觉得苏泽的想法未免太过偏激。

    这位骨子里还是仁义的,所以注定很多想法和苏泽相左。

    朱高炽看了看下方的朱瞻基,想了想说道:“苏泽此人还是有些见识的,虽说有些危言耸听的嫌疑,不过倒也不算是信口开河。”

    “你现在也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张,可以听之信之,但不可全听全信!”

    “有时间本宫倒也要去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朱高炽了解过苏泽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是对这个读书人有些不喜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

    你见过正经读书人私造火器,培养私军,欺君罔上的吗?

    这些事情,虽说朱棣遮掩了一番,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太子还是知道的。

    也就是朱棣铁了心要保下苏泽,要不然就凭苏泽之前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早就被砍了脑袋了。

    可最近朱高炽观苏泽进京以来的所作所为,又觉得这苏泽还是不错的。

    虽说有些离经叛道,可难得是对朱瞻基忠心耿耿。

    西山流民的那些事情朱高炽也知道,虽说是苏泽从头忙到尾出钱出力安抚流民,可苏泽不居功,全把功劳推到了朱瞻基头上。

    再加上苏泽之前一些种种行为,朱高炽倒是对苏泽没有什么偏见了,即使还有人在他面前说苏泽的不是,朱高炽也当没听见。

    朱高炽也想明白了,不管这苏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是一心一意的对朱瞻基,那他就是好人。

    这一点,朱高炽倒是和朱棣是一样的看法。

    想到此处,朱高炽又说道:“听说你皇爷爷让苏泽给你练亲军一分钱都没拨?”

    朱瞻基有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这.....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拿自己的银子帮朝廷养兵,苏泽大概是整个大明头一份了。

    朱高炽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样吧,你去你母妃哪里拿些银子,补贴到镇国卫去。”

    “好歹也是你以后的亲军,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朱高炽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他也摸不清他老子是个什么想法。

    可朱高炽觉得难得有这么一个人任劳任怨的一心帮衬着朱瞻基,总不能寒了苏泽的心。

    皇帝也不能差了饿兵不是?

    “那倒不用,皇爷爷说了把西山赐给苏泽了,苏泽好像还挺高兴来着。”

    朱瞻基虽然也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之前也想过拿银子给苏泽,可苏泽说不用,他只要西山。

    朱瞻基也不知道苏泽在想什么,可既然苏泽说不用了,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免得父亲此举又引得其他人猜忌。

    朱高炽也知道这一茬,他毕竟还不是皇帝,即使朱瞻基是他的儿子,镇国卫是他儿子的亲军。

    可说到底镇国卫也还是朝廷的军队,即使他是太子也不能随意插手军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朱高炽迫不及待要坐上那张椅子了呢。

    朱高炽皱眉还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到了殿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

    “何事?”

    小太监战战兢兢壮着胆子走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地,尖着嗓子说道:“太子爷,陛下往东宫来了。”

    小太监原本是不敢打扰太子和太孙二人谈话的,可陛下正在往东宫来的路上,由不得他不进来禀报。

    朱瞻基朱高炽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朱棣可很少会来东宫,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派人来东宫传召两人进宫的。

    虽然有些诧异,朱瞻基和朱高炽二人也不多想,连忙准备着迎驾。

第七十八章:朱瞻基误我!

    朱高炽腿脚不便,由两个太监搀扶着往外走去,朱瞻基紧随其后。

    两人在东宫门口等了一会儿,朱棣的御驾才出现在视野中。

    “儿臣参见父皇!”

    “孙臣参见皇爷爷!”

    朱棣从乘舆上下来看到朱高炽的时候皱了皱眉说道:“太子起来吧,身体不便就不用行礼了。”

    朱高炽颤颤巍巍的直起了身子笑道:“谢父皇。”

    朱瞻基倒是没那么多拘束,嬉皮笑脸的说道:“皇爷爷,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东宫了,是不是想孙臣了?”

    朱棣冷哼一声,没好气的指了指朱瞻基说道:“还不是你这个小皮猴子闹的!”

    朱瞻基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的问道:“我?”

    “这不是听说你能上天吗,朕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份本事!”

    朱高炽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神色有些异样。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有上天的这份本事,合着老头子是为了这个来的?

    朱瞻基愈加疑惑了,皇爷爷怎么知道的?

    “皇爷爷您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孙臣也只是有些想法!”

    朱棣呵呵一笑,“呵呵,还要听谁说吗,瞻墉说的,现在都传遍京城了!”

    朱瞻基懵了,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脑瓜子嗡嗡的。

    他也没想到他只是和瞻墉随便说说,结果居然传遍了整个京城,还惊扰了皇爷爷。

    “皇爷爷......这都是瞻墉胡说的,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朱瞻基都无语了,他原本只是想着敷衍一下自己愚蠢的弟弟,上天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让他如何收场?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先进去吧,和朕好好说说你如何上天。”

    朱瞻基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朱棣进了府里,进去的路上朱瞻基招来了余佳,耳语几句。

    余佳点头领命离去,出了东宫直奔城外而去。

    朱瞻基想了想,上天这事他估摸着还不行,还得靠苏泽才行,于是就差了余佳去找苏泽去了。

    当余佳来到苏家庄子的时候,苏泽正躺在躺椅上享受着苏幺幺的按摩。

    “苏爷,不好了不好了,陛下要看太孙上天!”

    还没进门余佳就开始在院门口大呼小叫。

    苏泽一听这话一个激灵就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吓了后面的苏幺幺一大跳。

    苏泽也顾不得许多了,脑瓜子嗡嗡的。

    朱瞻基会个锤子的上天啊,老子热气球都还没做,那混蛋玩意儿该不会在陛下面前表演火箭上天吧?

    狗日的朱瞻基,自己找死就算了,别带着老子啊,老子还没成亲呢!

    苏泽匆匆系好袍子,火急火燎的往外面走去。

    院门口余佳被家丁拦住了,根本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大声嚷嚷。

    苏泽让家丁散开,抓着余佳的衣领子问道:“你说啥玩意儿,陛下要看太孙上天?”

    余佳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说道:“是啊苏爷,你快跟咱走吧!”

    苏泽试探性地问道:“太孙打算如何上天?”

    余佳连忙回道:“应该是用火箭吧,不是苏爷你说的火箭能上天吗?”

    苏泽咽了口唾沫,手脚有些发软,心中骂了朱瞻基无数遍。

    操你祖宗的朱瞻基!

    之前朱瞻基拿着院子里的那些火箭走的时候他都没在意,只当朱瞻基要把火箭送回去。

    合着这狗东西还惦记着火箭上天是吧?

    还有陛下也是的,上天就上天,你老人家那么在意做什么?

    你老人家都快六十的人了,难不成还有一个飞天梦?

    苏泽也是无语了,朱元璋一个破碗开局,蟋蟀皇帝,叫门天子,炼丹皇帝,木匠皇帝,也不知道老朱家的奇葩为何如此之多。

    合着朱瞻基现在不玩蟋蟀,改玩火药了是吧?

    该不会特么让老子给培养出来一个爆破鬼才吧?

    苏泽万万没想到,之前只是一次口嗨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苏泽没好气的给了自己的嘴两巴掌,叫你特么喜欢胡咧咧!

    现在好了,大的要来了!

    苏泽也顾不得多想,连忙让人牵马来,带着余佳火急火燎的往城里跑去。

    希望一切都赶得及!

    当苏泽赶到东宫的时候,这一来一去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

    苏泽也只能寄希望于朱瞻基别犯傻,别亲自上阵。

    因为有余佳在,苏泽进了东宫倒也一路畅通无阻。

    寻人一打听才知道陛下先是在东宫喝了会儿茶,现在跟着太孙去了府里的后花园。

    当余佳领着苏泽来到后花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朱棣等人远远的站在一边。

    而另一边则是朱瞻基鼓捣出来的火箭发射器,旁边还有一个战战兢兢准备点火的小太监。

    苏泽见状松了一口气,朱瞻基也不傻,知道等他来。

    苏泽也顾不得和朱瞻基眉来眼去了,径直走到了朱棣身前,毕恭毕敬的行礼。

    “参加陛下!”

    朱棣抬了抬眼皮子,倒也没在意,没有他的允许苏泽根本来不到他眼前。

    “哦,你来了啊,听说这东西是你和瞻基鼓捣出来的,这东西真能把人送上天?”

    苏泽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不,这都是太孙弄出来的,不是臣弄的,和臣没关系!”

    苏泽直接甩出了一个否认三连,打死不承认这是他出的馊主意。

    朱棣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泽一眼,“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朕现在是在问你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上天!”

    苏泽欲哭无泪,哭丧着脸说道:“应该能吧,但是........”

    能上天是没错,就和放烟火一样,咻的一下飞上天去,可特么怎么下来啊?

    他也看到了,朱瞻基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还准备了很大的一块布,估摸着是想着充当降落伞的作用,以为椅子上的人抓着这块破布就能降落了。

    可特么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苏泽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免得待会儿翻车了场面不受控制。

    结果不等苏泽说完,朱棣就摆摆手打断道:“能上天就行,你就在这儿陪朕看看吧。”

    “瞻基非说你到了才能开始,现在能开始了吧?”

    “朕以前倒是没想过火箭还有这用途,你倒是机灵的很。”

    朱棣显得兴致勃勃,十分期待,他对于上天也很是向往,若是可以他也想上天看看天上有什么。

    先前朱瞻基一直推辞,说苏泽不在上不了天,要等苏泽来了才行。

    朱棣也没多想,只当朱瞻基心里没谱,需要苏泽帮忙才行。

    可现在苏泽来了,那就该展示一下了吧?

    苏泽并不觉得皇帝的夸赞有什么可骄傲的,他有些无语的看了看一旁已经准备点火的火箭,这尼玛大的真来了!

    朱瞻基误我!

第七十九章:苏泽是个好官

    “陛下,臣还有更好的法子能送人上天,不一定非要用火箭才行!”

    眼见着朱棣已经准备让人点火了,苏泽终于绷不住了。

    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务之急是要先阻止火箭发射。

    没看到余佳已经被朱瞻基送上了椅子,准备安排上天了吗?

    余佳那玩意儿也是倒霉催的,好死不死非要进宫当太监,当太监也就算了,还遇到了苏泽和朱瞻基两个大恶人。

    平时有好处的时候想不到他,一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倒是想起他来了。

    此时朱瞻基正在安抚余佳,让余佳先上天去看看。

    余佳被绑在椅子上手脚发抖,声音颤抖的问道:“殿下......这东西真能上天吗?”

    朱瞻基眼神有些飘忽,咳嗽一声说道:“应该吧.......”

    “放心好了余伴伴,你要相信苏泽,既然他说火箭能上天那就一定能上天!”

    不得不说,朱瞻基的确是十分信任苏泽的,以至于有些盲目信任了。

    朱瞻基信任苏泽,余佳可就不是那么信任苏泽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远处站在皇帝身边的苏泽,心中暗暗叫苦。

    他也知道苏泽本事大,可他隐隐觉得苏泽有时候其实也不是那么靠谱。

    再说了,这上天的事情是太孙和苏泽的几个学生一手操办的,苏泽根本没插手,余佳是觉得不太靠谱的,他有些不信任太孙。

    可这话他不敢说,只敢藏在心里。

    眼见逃不掉了,余佳索性双眼一闭,双手紧紧抓着朱瞻基准备的破布,露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说道:“殿下,点火吧!”

    朱瞻基给余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他的贴身伴伴!

    “余伴伴你放心,我不会坑你的,等你上天了之后,我也上天去玩玩!”

    余佳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两滴清泪从他的面颊滑过,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余佳心想,下辈子再也不做伺候人的奴婢了。

    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愿意切掉命根子进宫伺候人呢。

    若是他也和清风县的百姓一样,每天吃的饱,穿的暖,还有书读,没有贪官士绅的欺压,只要勤勤恳恳的干活,就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人,那他还会进宫吗?

    想必是不会的!

    余佳此时仿佛顿悟了一般,坐在绑满了火箭的椅子上回忆起了以前的过往。

    他知道这次上天可能凶多吉少了,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时光了。

    没办法,这就是他们这些伺候人做奴婢的命,主子说什么就得是什么。

    就算主子让你去死,你也不能皱一下眉头。

    幼时家中贫寒,只能切了进宫求一条活路,索性遇到了朱瞻基这么个主子,倒也不算差了。

    比起宫中其他那些太监宫女,他也算是过了一段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顺带着也让乡下的家里过上了好日子。

    能吃饱饭,有地方住,因为朱瞻基的关系,宫里的其他太监宫女还会敬畏他三分。

    太孙也不是随意苛责奴婢的人,时常会赏赐下来一些东西。

    除了没了命根子,余佳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可让余佳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最近这三年,是跟着朱瞻基一起在清风县的这三年。

    三年前,他和朱瞻基莫名其妙的被苏泽绑到了清风县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初到清风县的时候,余佳心中还在窃喜来着,还好当年狠下心切了进宫,不然他这辈子也会和这些人一样了吧?

    这么一对比,好像给人当牛做马伺候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起码他身上穿的衣裳是没有补丁的,每顿都有一口热饭,宫里还有一些额外的油水,他还能将一些银钱寄给家里的父母。

    可后来,余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泥腿子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清风县的城墙慢慢的修建了起来,各种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清风县的那些泥腿子一个个的都有了工作。

    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进了县里的福利院,孩子们到了合适的年纪也能进到学堂里读书,这些都是县里出钱,不需要百姓出一分钱。

    余佳很羡慕,读书啊,这是这个时代的多少百姓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能读书识字的在百姓们的眼里就是人上人,高人一等的存在。

    读了书就能参加科举,中举了之后便能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可在清风县,读书识字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基本上每个人都能识字。

    清风县第一个学堂建成,开始教授学业的时候,余佳在学堂外面的墙边待了很久很久。

    听到学堂里那一声声稚嫩的“人之初,性本善”,余佳由衷的有些羡慕。

    若是他小时候有能读书识字的机会,他的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清风县没有贪官污吏,没有乡绅士族,人人都是同等的存在。

    虽然那些清风县的泥腿子口口声声叫着苏泽少爷,可余佳知道苏泽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是下人看待。

    作为一名伺候人太监,余佳很是会察言观色,因此他知道,那个他第一眼有些厌恶的苏县令,是真真切切把清风县的那些泥腿子当成平等的人来看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余佳心中开始对苏泽敬仰,佩服了起来,一开始叫的有些不情不愿的苏爷也叫的越来越顺口了。

    他余佳是谁,是当今皇太孙身边的贴身伴伴,和朱瞻基一起长大的。

    说不得日后朱瞻基登基之后还要担任司礼监大太监,手握权柄。

    何至于对一个小县令毕恭毕敬?

    可不知怎么的,余佳觉得苏泽值得他尊敬,尊重。

    他虽然是一个宦官,可他也知道大明要是苏泽这样的官再多一些,大明会变得更好,百姓们的日子会变得更好。

    可惜大明只有一个苏泽。

    余佳喟叹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向远处正在陛下面前点头哈腰说着什么的苏泽。

    心中却是道:“希望下辈子能遇到苏大人这样的好官。”

    这样他也不用断子绝孙进宫伺候人了。

    苏泽是好官吗?

    余佳不知道如何评价一个官员是好是坏。

    可是这三年他亲身经历了清风县的变革,他知道清风县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对于和他一样的小人物来说,他们想要的不多,能衣食无忧,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便够了。

    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就能让一家老小生活的很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样一想,苏泽算得上一个好县令,算得上一个好官了。

    余佳想了很多很多,但只是短短一瞬间。

    很快陛下身边跑过来一个小太监,对朱瞻基说了些什么。

    朱瞻基笑着对余佳说道:“哈哈哈,余伴伴,看把你吓的,裤子都湿了!”

    “不用害怕了,今儿不上天了!”

    “你也是的,胆子忒小了!”

    “好歹也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指定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

    绑在余佳身上的绳子一松,余佳愣愣的看着朱瞻基,和往常一样挤出了一个笑容。

    原来太孙殿下没打算让我去送死啊,活着真好。

    还没等余佳高兴,朱瞻基下一句话让余佳的一颗心又重新坠入谷底,甚至想要破口大骂朱瞻基和苏泽不当人!

    “苏泽说了,他还有别的法子上天,下次还让你上!”朱瞻基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他也没想着让余佳去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余佳好歹跟了他好些年了,就算是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养出感情了。

    朱瞻基走了之后,那个负责点火的小太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一脸笑容的凑到了余佳身前。

    “恭喜公公,贺喜公公,不用上天了!”

    余佳没有搭理小太监,只是仰头望天,觉得人间有些无趣。

    求求你们了,换个人祸害吧,咱家这小身板真的顶不住了啊!

第八十章:是非成败转头空

    苏泽倒是不知道余佳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摇头苦笑,羞愧不已。

    余佳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罢了,可能他觉得清风县百姓们的日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对于苏泽来说并不是如此,清风县此时也只是刚刚起步罢了,想要赶上他穿越前的生活水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只能说清风县比之大明其他地方要好上那么一些,不可以今人之视角去看待古时。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苏泽这么个拥有后世眼界和知识的人存在,再加上没有士绅,贪官污吏的掣肘,苏泽可以一步一步把清风县建设成他记忆中的样子。

    当然,这需要时间。

    至于余佳所想的大明只有一个苏泽,这话在苏泽看来也是个笑话。

    苏泽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整个大明比他聪明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这些人受到了时代的局限,思维和眼界的限制,看不清前路如何。

    再加上一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为之,这才是苏泽与众不同的原因。

    苏泽是踩在先辈们的肩膀上看待整个世界的,他拥有先辈们丰富的经验和成功案例。

    他知道这条路是对的,起码在他看来是对的,这条路能让百姓们过的更好的生活,那它就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这是革命先烈们用生命的代价走出来的一条通天大路,苏泽也只是拾人牙慧,鹦鹉学舌,照着先辈们的路子学罢了。

    你可以说老朱家的皇帝奇葩,但你不能说老朱家的皇帝蠢。

    起码永乐,洪熙,宣德三位皇帝是不蠢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手缔造出永乐盛世和仁宣之治。

    苏泽在清风县的成功是具备一定的偶然性的,可以说是运气使然。

    首先是清风县太穷了,穷的没有贪官污吏,没有士绅豪族,再加之处在穷乡僻壤之地,山高皇帝远。

    没有任何人掣肘苏泽,在清风县他就是土皇帝,因此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若是他穿越而来便在大县城为官,或者干脆就是个泥腿子,他还能复制出一个清风县吗?

    恐怕是不能的,其中的意外因素太多了,就算他有金手指也不敢说一定能再复制一次。

    其二,古代交通不便,通信不便,一条政令从京城出发,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地方上才收到。

    更遑论一些交通不便的穷山恶水之地,政令能不能到达都是一回事,政令到了下面的人会不会照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算是皇帝想改革又如何,政令都出不了皇宫,如何改革?

    大明想要改革,要走的路还很长,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不是说再多几个苏泽这样的人便能一蹴而就的。

    可能苏泽终其一生都见不得大明改革成功的那一天,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即使见不到盛世降临又如何,起码我在这个时代努力过了,在这个时代留下了启蒙的思想和希望的种子。

    既然如此,那就问心无愧,死而无憾了。

    当然,能好好活着还是好好活着的比较好。

    惜命嘛,说出去不丢人!

    此时苏泽就在试图挽救自己的狗命,他一本正经的在朱棣面前滔滔不绝。

    “陛下,火箭上天虽可取,但有危险!”

    “臣有一法不但送人上天,还能让大明军队再添一利器!”

    “到时候我大明军队从天而降,犹如天兵下凡,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岂不快哉?”

    朱棣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看着苏泽,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啊,还是不老实!”

    “你不是说这事和你没关系吗?”

    “怎么,现在你就还有其他能上天的方法了?”

    苏泽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不是臣不说,而是臣还没准备妥当,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让陛下空欢喜一场。”

    朱棣笑了笑,伸手道:“来,过来,靠近些!”

    苏泽不明所以,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朱棣面前。

    “头低些,难不成还要朕仰着头看你?”

    苏泽愈发有些紧张了,有些拘谨的弯腰低了低头。

    朱棣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做出了一个让旁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轻轻摸了摸苏泽发冠,有些生气似的拍了拍苏泽的脑瓜子。

    苏泽浑身僵硬,抬头看向朱棣,脸上有些茫然。

    陛下干嘛呢,老子又不是你孙子,你这副爷爷教训孙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啊,就是喜欢耍滑头,既然还未准备妥当,你和朕说这些作甚?”

    “现在朕来了兴趣,你又说现在不行,所以你是在逗朕玩?”

    朱棣一副看孙子的慈祥笑容,笑的苏泽有些头皮发麻,苏泽连忙沉声回道:“臣不敢!”

    朱棣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道:“好了好了,不吓你了,说说吧,何时才能鼓捣出来?”

    “朕也不问你如何做到的了,反正朕现在对上天一事很感兴趣,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泽低头估摸了一下,热气球技术含量也不高,做个简陋能上天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看向朱棣,试探性的说道:“陛下,给臣三天,三天后臣就能完成!”

    “哦,那就这样吧,三天后朕要看到你是如何上天的!”朱棣抬了抬眼皮子,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不错。

    苏泽这小子老是和他耍滑头,喜欢藏着掖着,朱棣倒也不恼怒,反而觉得有趣。

    毕竟其他臣子可不敢在他面前这样,苏泽也算是头一份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苏泽听话懂事嘛,任劳任怨的辅佐他宝贝大孙子,还舍得给他送银子,捡了块西山的破荒地便满足了。

    其他臣子又不会把家里的地全都卖了给他送银子,更不会大把大把的银子送到他的兜里。

    听话,懂事,忠心耿耿,又容易满足的臣子又有哪个皇帝不喜欢呢?

    再者加上朱瞻基的原因,朱棣爱屋及乌之下,自然对苏泽宽容了许多。

    苏泽倒不知道朱棣在想什么,只要老朱不找他麻烦他便谢天谢地了。

    “臣遵旨,保证三日之后便能完成!”

    “行了,朕也乏了,今日就先这样吧!”

    朱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管一旁侍候的太子和太子妃,只是对着朱瞻基笑了笑,随即带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侍卫往外走去。

    仿佛他来东宫只是为了见见苏泽和朱瞻基一般。

    朱棣早就想明白了,朱瞻基突然说他能上天,不是苏泽在后面出谋划策还能是谁。

    朱棣可不觉得自己老实巴交的孙子能冒出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肯定是苏泽那个竖子带坏了他。

    所以一开始朱棣就是奔着朱瞻基和苏泽来的,刚好宫中无事,顺带散散心罢了。

    至于太子和太子妃,朱棣并没多做任何表示。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只能为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做点什么,再多的便有心无力了。

    由他的几个好大儿折腾去好了,只要他还活着,这大明就变不了天。

    苏泽伫立原地,远远地看着朱棣龙行虎步的背影,心绪难宁。

    夕阳下朱棣的背影有些寂寥,即使他旁边还有很多太监宫女和侍卫簇拥着,可苏泽就是没来由的如此觉得。

    朱棣的影子在夕阳下拉的很长很长,颇有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直到此时苏泽才想起,这位老爷子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

    此时是永乐十六年冬,历史上的朱棣于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七在榆木川病逝。

    他真的只是想飞上天看看而已吗?

    还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想上天看看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若是有神仙的话,能得长生否?

    朱棣虽然没说,可苏泽觉得也许有这么一层意思在。

    任你人间帝王又如何,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

    苏泽看着朱棣离去的背影,伫立原地,甚至都顾不上一旁的太子与太子妃。

    他明明也只是见了朱棣几面而已,却突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伤感。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泱泱华夏,千古多少英雄豪杰,史书留其名,功过后人评,皆是大风流!

第八十一章:生在帝王家

    等到朱棣的身影消失不见,苏泽才回过神来,连忙向着太子请罪。

    “殿下恕罪,臣失礼了!”

    先前他只顾着朱棣了,全然忘记了太子还在,这倒是有些失礼了。

    还好朱高炽并没有在意,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既然你与瞻基是好友,私下里倒也不用如此多礼。”

    换成一些心眼小的储君恐怕会因此记恨苏泽的失礼之举,可朱高炽本就是一个老好人,再加上琢磨不透朱棣对苏泽的态度,自然语气温和了不少。

    先前朱棣对苏泽的亲昵之举,朱高炽在一旁可是看的胆颤心惊。

    这姿态可不像是皇帝对臣子的姿态,反而更像是把苏泽当成是小辈了。

    虽说朱高炽也知道这其中是因为朱瞻基的关系,可他也愿意和朱棣一样对苏泽多几分宽容。

    苏泽哪敢把这话当真,连忙说道:“臣不敢!”

    他在朱棣和朱瞻基面前还敢吊儿郎当,在太子面前可不敢如此随意。

    朱棣虽然是皇帝,虽说他一直在朱棣面前保持着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可心底其实不那么害怕。

    实在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作祟,即使现在知道了朱棣是当今陛下。

    苏泽还是无法将那个在清风县和他讨价还价的老爷爷,和历史上的永乐大帝联系在一起。

    一开始有些怕怕的,可后来他和朱棣联手坑了一次文武百官之后倒是没那么怕了。

    简单来说就是人设崩了。

    至于朱瞻基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年的时间相处下来两人早就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相处起来自然很是融洽。

    但他和朱高炽可不熟,就算这位储君不得朱棣宠爱,可人家毕竟是储君,他现在还挂职在东宫呢。

    苏泽说话的时候也在打量眼前的朱高炽,打量这位历史上以仁义著称的仁宗皇帝。

    和记载中一样,朱高炽身体很胖,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忽略掉他的身份,乍一看就像是一个笑眯眯的胖叔叔。

    苏泽可不敢轻视了眼前这位胖叔叔,要知道历史上朱高炽在位时间不长,可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还是燕王世子的时候便率领万人军队抵御李景隆五十万人的围攻,保下了北平城。

    先不管李景隆是不是在打假赛,起码这场战役听起来就够唬人的。

    汉王赵王蹦跶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把这位从太子之位给弄下来,说明这位并不是像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可能后世人对朱高炽最深的印象便是立储争端,可也不能因此忽视了朱高炽的才能。

    朱高炽储君之位不稳不代表他无能,而是很多方面原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身体有疾。

    事实上朱高炽虽然在位时间不长,仅有九个多月,可他在位的时候事情可没少干。

    在位期间为政开明,发展生产,与民休息。

    赦免了建文帝的许多旧臣,平反了许多冤狱,废除了许多苛政。

    在军事上,修整武备,停止了永乐时期的大规模用兵。天下百姓得到了休息,为“仁宣之治”打下基础。

    苏泽虽然不认同朱高炽的一些理念,可不得不承认朱高炽对得起仁宗这个谥号。

    他虽然没有朱棣的武功,可文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成祖朱棣数次北征,朱高炽都以太子身份监国,朝无废事。

    可以说,朱棣能数次北征还得多亏了朱高炽在国内运筹帷幄,不然大明早就被战争给拖垮了。

    什么永乐大帝,不过是朱高炽的征北大将军罢了,虽是一句戏言,可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站在大明百姓和文官的角度来看,朱高炽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苏泽却隐隐觉得日后两人之间必定会产生分歧,说到底还是理念不同,朱高炽和那群儒家读书人走的太近了。

    而苏泽又注定和那些人不死不休,两人势必会因此产生分歧,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苏泽在打量朱高炽,朱高炽也在审视苏泽。

    这三年来,朱瞻基每每提起苏泽皆是夸赞之词,简直对苏泽推崇的无以复加,他耳朵听的都起茧子了。

    朱高炽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此人皮囊倒是不错,当得上一句玉树临风,至于才华如何,尚未可知。

    两人相对站立,就像是在进行一场面试。

    朱高炽笑道:“站在后花园谈事也不妥,去偏殿坐坐,本来本宫早就应该见一见你的,只是国事繁忙,没抽出时间。”

    苏泽自无不可,和朱瞻基一起结伴跟在后面前往偏殿。

    太子妃打量了苏泽一会儿,皱着眉离开了,并没有跟着一起。

    她还当她家那傻妮子真是为了口吃的才整天想着出宫呢,今日见了这苏泽一面倒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苏泽当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也就是太子妃不知道苏泽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不然得说上一句人倒是长得好看,可惜长了嘴。

    太子妃如何评价自己苏泽并不知晓,此时他与朱瞻基并肩而立跟在朱高炽的后面。

    朱瞻基一路上对着苏泽挤眉弄眼,苏泽全都视而不见,他现在还有些生气,差点被朱瞻基给坑了一把大的。

    朱瞻基浑然不觉,用胳膊碰了碰苏泽的肩膀,苏泽怒目而视,险些就要当场发飙。

    他恨不得打死朱瞻基这个狗东西,亏他还想着西山的无烟煤挖出来了接济一下这个穷鬼。

    结果这穷鬼穷的都没银子结婚了,还有心情鼓捣火药!

    要不是你是太孙,你特么连老婆都娶不上!

    结个婚还要从国库拿银子,真是丢人的很啊。

    苏泽很是嫌弃朱瞻基这种穷鬼,都多大人了,结婚还要靠全国百姓出力,真是......让人羡慕啊!

    苏泽想想有些难受,这三年来他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忽悠冤大头做买卖。

    好不容易才攒下来几十万两银子的老婆本,结果进京才几天,不仅没了十万两银子,连老家的地都给卖了。

    别人进京都是升官发财的,结果他进京还没来得及贪呢,就被老朱给宰了一顿,这特么和谁说理去。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了西山,苏泽一下子又乐了,顺带看朱瞻基也顺眼了不少。

    老朱家都是好人啊,西山那么大个聚宝盆,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自己了。

    唉......这真是,苏泽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老朱家都穷成这个比样了,打个仗都没钱,还对他这么好,这让苏泽都有些舍不得骂老朱家了。

    苏泽笑呵呵的,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左右瞄了瞄,看朱高炽没在意后边儿,伸手一揽,揽住了朱瞻基的肩膀。

    朱瞻基也不知道苏泽在乐呵什么,反正他也习惯了苏泽这样的举动,倒也没觉得任何不妥。

    还是那句话,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两人放慢了脚步,勾肩搭背的凑在了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时而还会轻笑几声。

    这哪里像是当朝太孙和朝廷命官,活脱脱就是两个街溜子。

    也就是朱棣没看见这一幕,不然他得思考一下他把苏泽放在朱瞻基是不是错了,总觉得苏泽会把朱瞻基给带坏了。

    实际上朱瞻基这几年跟着苏泽已经被带偏了不少,除了不沾赌毒,其他的可就不好说了。

    这一幕让跟着的那些太监宫女心惊胆颤,纷纷低头不敢多看。

    那可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皇太孙殿下,居然有人敢在东宫如此大胆无礼,太子殿下还在前头呢!

    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惶恐的,最惶恐的还是接下来的一幕。

    苏泽好像被朱瞻基气到了,直接一巴掌呼在了朱瞻基的头上。

    就这么一个举动,跟在朱瞻基身边的几位太监宫女直接被吓的跪在了地上。

    有人想要厉声呵斥苏泽这个目无尊卑的无礼之徒,朱瞻基横了一眼,那人被朱瞻基的眼神吓了一挑,立马住口不言,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

    就在他们以为朱瞻基会恼怒责罚苏泽的时候,朱瞻基和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和苏泽并肩往前走去,全然没当一回事。

    这下子可让这些太监宫女懵圈了,太孙虽然好脾气,可也不会被人打了不吭声吧?

    这位到底是谁,和太孙关系居然如此亲密?

    这样的疑问浮现在了这些东宫的太监宫女心头,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后边的动静引起了前面朱高炽的注意,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两人并肩而立,朱瞻基脸上布满了笑容,仿佛遇到了极为高兴的事情。

    这让原本打算呵斥出声的朱高炽动作一滞,低声和搀扶自己的两个太监说道:“走!”

    两个太监也没多想,搀扶着朱高炽继续往前走去,步伐不紧不缓,就像是在为身后那两个肆意张扬的年轻人开路一般。

    刚刚那一瞬间,朱高炽想了很多。

    他原本打算呵斥的,毕竟朱瞻基是太孙,是君,就算和苏泽关系再好,苏泽也只是臣子罢了。

    关系再好也要注意分寸,如此亲密的举动于理不合。

    可他很久没看到朱瞻基笑的如此张扬,如此开怀了。

    生在帝王家多有无奈,帝王家无私情,处处都是勾心斗角。

    瞻基年幼时性子也很是活泼好动,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的笑容就少了很多了。

    好像他都好些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有过这样的笑容了,肆意张扬,充满了活力。

    既然儿子这么开心,他这个做老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有何不可呢。

    他先是一个父亲,然后才是大明的太子。

    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便可。

    可.......他们生在帝王家啊!

    不争的话,老二老三会放过他们一家人吗?

    这些年朱高炽早就看透了,当他们兄弟三人跟着老头子骑马踏进南京城的那一天,一家人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想当年,他和老二是多好的兄弟,兄弟两人在南京城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奉天靖难时,老二跟着老头子在外出征,他在家看守门户。

    兄弟二人那时虽偶有争执,可终归还是骨肉同胞,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可如今呢,两人不和朝野皆知。

    瞻基年幼的时候,老二还会抱抱瞻基,带瞻基出去玩儿。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二对瞻基越来越冷漠了,甚至有些敌视。

    可能在老二看来,就是因为瞻基的原因,父皇才会立自己做太子吧?

    也是,父皇自幼就喜欢老二,母后在时还为这个和父皇争执过不少次。

    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那把椅子惹的祸。

    可谁又能对那张椅子不心动呢?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不管他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朱瞻基也好,那张椅子他都要去争一争。

    朱高炽抬头望天,晒笑一声,有些自嘲。

    生在帝王家啊!

    他又想到了身后的两位年轻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希望两人有始有终,君臣相宜吧。

    今日两人亲密无间,翌日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还会如此吗?

    坐上了那张椅子,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世人只知那张椅子象征着权力和地位,又怎知那张椅子又意味着孤家寡人呢?

第八十二章:鼓吹科学

    一路无话,待到了偏殿之后,朱高炽屏退众人,坐到了主位。

    苏泽进了大殿便恢复了正常,重新拾起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正襟危坐的坐在下首,一旁坐着的是朱瞻基。

    朱高煦倒没一上来就考教苏泽,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既然你先前敢在父皇面前保证三日后能上天,那么以前是否成功上天过?”

    苏泽稍加思索便回道:“以前成功上天过。”

    他也没说假话,虽然他没去过外太空,但坐过飞机啊,这应当也算上过天了吧。

    飞机再怎么着也比热气球飞得高吧,何况他弄出来的热气球能不能飞都还没准。

    朱高煦倒是没多想,随口问道:“既然你曾上上天去看过,那天上有什么?”

    “殿下,天上没有神仙,除了空气便没什么了,神鬼之说乃是谬论。”

    “臣虽未飞的太高,可臣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有人曾登顶过天下最高的山,登顶一看,天上并无他物。”

    “古籍上还记载这天下有人能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可无一例外,他们遍寻天下也未曾发现神鬼之踪迹,由此可见神鬼之说乃是谬论。”

    苏泽一本正经的吹牛逼,反正怎么说还不是靠他一张嘴。

    他见过的东西多了,随便拿出来一件对朱高炽都是降维打击。

    朱高炽思索片刻后问道:“这么说你所知的皆是来自一本古籍?”

    “是的,殿下,那本古籍上记载的一些东西简直是闻所未闻,让臣心惊不已。”

    “那能让本宫也看看这本天下奇书吗?”

    朱高炽一听此言,双眼放光,天下竟还有如此奇书?

    苏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这......恐怕不行!”

    朱高炽连忙问道:“为何?”

    “因为那本古籍臣看过之后便烧了。”苏泽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你......为何要烧了?”

    朱高炽急了,悬在空中的手指都在颤抖。

    若是苏泽所说为真,那这本古籍被称为奇书也不为过。

    “殿下,这也怪不得臣,臣当时觉得那本书是唬人的,压根没当回事,看过就给烧了。”

    “直到臣按照古籍上记载的法子不断验证,才知道古籍上所说的句句为真,那时已经悔之晚矣。”

    “不过殿下不用担心,虽说臣把古籍给烧了,不过大多都还是记得的。”

    苏泽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示意朱高炽别急,他都记在脑子里了。

    急什么呢,书我还没写出来呢,你现在要看,我去偷给你看啊?

    朱高炽气的够呛,觉得那本古籍遇到了苏泽简直是暴敛天物,他竟然看过了就给烧了。

    虽然暂时不知道古籍上所书是真是假,一本书而已,留在家中又能占多少地方。

    结果苏泽倒好,看过了就给烧了,根本不去分辨真假,等到后来发现古籍上记载的都是真的,又开始后悔了。

    可古籍烧都给烧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苏泽说他记得就真记得?

    朱高炽喝了口茶水才觉得顺气了些,刚刚他差点想不顾身份揍苏泽一顿。

    苏泽侧首的朱瞻基哼哧哼哧的憋笑,他之前也和他爹一样,觉得苏泽简直就是个混账。

    你先别管上面写的是真是假,好歹也是古籍,留下来又怎么着,你非得烧了不成?

    不过朱瞻基倒是没有觉得意外,这的确是苏泽能做出来的事情,吃饱了饭就砸锅的事情苏泽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就比如苏泽常挂在口中给他带来不少好东西的海外商人,苏泽还不是把人家榨干了之后就给埋了。

    苏泽有些无奈的苦笑,这吹牛吹多了也不好,迟早有一天会露馅的,还得想个法子圆回去才行。

    回去了他就写一本书出来,上面把手机,电脑,汽车还有一些高科技全都写上去,给这群土包子开开眼。

    不管看不看得懂,就问你牛不牛吧,大明有这些东西吗?

    朱高炽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之后又才问道:“听瞻基说你在清风县的时候开了学堂,里面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教授一些杂学。”

    “所教授的杂学就是你从古籍上学到的东西?”

    苏泽微微有些别扭,科学可不是杂学,而是通往真理的道路。

    科学是一个建立在可检验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是已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

    科学总是寻求发现和了解客观世界的新现象,研究和掌握新规律,总是在不懈地追求真理。

    科学是认真的、严谨的、实事求是的,同时,科学又是创造的。

    科学的最基本态度之一就是疑问,科学的最基本精神之一就是批判。

    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除了儒学一家独大,其他学问都是不入流的杂学。

    对于此苏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解释道:“在清风县的学堂,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教授科学。”

    “科学?”朱高炽有些疑惑的问道。

    苏泽正襟危坐,开始鼓吹科学。

    “这门学问指发现、积累并公认的普遍真理或普遍定理的运用,已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

    “是对已知世界通过大众可理解的数据计算、文字解释、语言说明、形象展示的一种总结、归纳和认证。”

    “科学不是认识世界的唯一渠道,可其具有公允性与一致性,其为探索客观世界最可靠的实践方法。”

    见朱高炽一脸懵逼,苏泽只能无奈的换了种方式解释道:“通俗地说,科学不是信仰,而是拿证据说话。”

    “它是一种态度、观点、方法!”

    “就比如说,太阳为何会东升西落?”

    “月亮为何会有阴晴圆缺?”

    “如何能使火药爆炸的威力更大?”

    “如何能使粮食更高产?”

    “如何能送人上天?”

    “如何让更少的生产力创造更大的价值?”

    “这些都是臣现在通过科学的方式正在研究的。”

    “科学不单单指一门学问,而是涵盖了很多方面的知识,归结总纳而来的统称。”

    “现在清风县的学堂只是起步阶段,只教授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医学,农学,经济学其中一些最为基础的知识,并未涉及太深。”

    说完之后,苏泽一脸期待的看着上方的朱高炽。

    我都这样说了,殿下你应该能听懂了吧?

    科学好啊,科学能让粮食的产量增加,能让火器更加强大,还能促进社会发展,让大明拥有更美好的明天。

    朱高炽沉吟半响才干巴巴的说道:“本宫没听懂。”

    苏泽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得,对牛弹琴了!

    不过想想也是,想让这些古人一下子就接受科学的理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人的固有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而且他说的也有点虚,听不懂也正常,若是朱高炽一听就懂了,那才奇怪了。

    还是得想个法子这群土包子开开眼才行,只有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这些人才会知道科学的好!

    想着想着,苏泽眼前一亮,三天后不就有一个机会吗?

    学会科学便能上天!

    这个噱头好啊!

    儒学不教你咋上天,科学来教!

第八十三章:晚宴与赏赐

    接下来,朱高炽又考教了一番苏泽的学问,多是一些儒家经典。

    苏泽虽然对儒学不太感冒,但也对答如流,答的不算出彩,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朱高炽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苏泽不要放弃对圣人经典的学习。

    苏泽敷衍的点头应诺,心中则是没太当回事。

    说实话,要不是还要借着儒学弟子,圣人门下这个名头,苏泽翻都不会翻一下和儒学有关的书籍。

    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儒学,主要是太生涩难懂了,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钻研。

    而他一直以来的时间都很紧张,在清风县忙着赚银子,进京之后就更忙了,不仅要赚银子,还得练兵,还得忙着筹备新学。

    对他来说,有看书的时间,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坑那些地主老财的银子。

    一想到那些狗东西宁可把银子埋在地里都舍不得挖出来用,苏泽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银子你得拿出来用啊,埋在地里能生崽子啊?

    看到那些地主老财赚老百姓的银子,比他自己亏银子都难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泽看不明白儒学经典,圣人学问,他现在吃的是以前的老本。

    之前他写八股还能中个二甲进士,现在你让他写一篇八股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泽的不以为意,朱高炽皱眉,有心想说些什么,可他想了想又没开口。

    这才第一次见面,双方也是第一次接触,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朱高炽算是受儒家学问影响的比较深的了,在他看来儒学才是正统,苏泽所说的科学无论再怎么深奥,终归也只是杂学罢了。

    杂学可以学,但不可涉及过深,读书人终归是要回到儒学上的。

    朱高炽历来十分亲近朝堂上的儒学读书人,说上一句信任有加也不为过。

    朱高炽在早年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儒术研究上,并接受他父亲挑选的学者的指导。

    他们之中有杨士奇、杨荣、杨溥和黄淮等人,他们都培植了与他的友谊,并在他登基后担任了重要的行政职务。

    而朱瞻基则不然,朱瞻基和朱棣有些相似,虽也重用儒学读书人,登基之后还不断提升内阁的地位,可他也在想方设法制衡这些读书人。

    可他又没有他爷爷那么大的威望能镇住这些读书人,那怎么办呢。

    朱瞻基想了一个法子,教导太监读书,将宦官集团推出来制衡文官。

    他儿子朱祁镇重用王振,这个锅朱瞻基得背一半。

    王振是明初蔚州的一个落第秀才,略通经书,在私塾教书,后来又做了教官。

    或许是认为中举人、考进士这条荣身之路过于艰难,他便在明成祖永乐末年自阉入宫,当了宦官。

    史称王振“狡黠”、善于伺察人意,入宫后颇得明宣宗喜爱,被任命为东宫局郎,服侍皇太子朱祁镇,也就是后来的明英宗。

    朱祁镇幼年时期王振便常伴身边了,而王振便是朱瞻基送到朱祁镇身边的,这也为之后的王振专权埋下了伏笔。

    朱祁镇也只是有样学样跟着他老子朱瞻基学罢了,只是他玩脱了,一不小心把自己送到了瓦剌留学去了,成为了有名的瓦剌留学生,大明战神。

    明朝有名的太监不少,除了王振之外比较出名的还有刘瑾,魏忠贤等。

    朱瞻基利用宦官集团制衡文官集团的计划虽然最终失败了,甚至为后来老朱家的皇帝开了不好的头,可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朱瞻基与朱高炽对儒学态度的不同。

    苏泽在心中默默将朱高炽和朱瞻基比较了一番,心中有了计较。

    他想拉朱高炽一起对抗儒家是没有希望的了,只求朱高炽日后不会给他使绊子就行。

    真正能拉到和他同一阵营的还是朱瞻基,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他忽悠了朱瞻基三年,导致朱瞻基如今与儒学渐行渐远,逐渐背道而驰了。

    上方的朱高炽还在劝学,说儒学的好,下方的苏泽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朱瞻基,一下子心情就好了不少。

    不愧是你朱瞻基,你特娘比老子还不耐烦!

    只见朱瞻基低头喝茶,压根没听他老子说什么,任你说破天,他都当没听到。

    当察觉到苏泽的视线,朱瞻基还低头朝着苏泽使眼色。

    “你看,我爹就是这样,天天把儒学,圣人经典挂在嘴上,烦都烦死了!”

    苏泽不屑的撇了撇嘴,你有本事当着你老子的面说我才佩服你,背地里使眼色算什么。

    上方的朱高炽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有些心累,合着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这两人压根没听进去啊。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开宴吧!”

    苏泽有心想跑路,东宫的饭菜也就那样吧,他是看不上眼的。

    若是东宫的饭菜好吃,朱瞻基这狗东西也不会每天惦记着去他家蹭吃蹭喝了。

    不过毕竟是太子的一番好意,苏泽也不好拒绝。

    等到宫女们将饭菜端了上来,菜倒是不错,这时节居然还有新鲜的蔬菜。

    可苏泽只是瞄了一眼就有些无语了,这菜怎么看都像是从清风县运到京城来的大棚蔬菜。

    他之前是差人往皇宫和东宫送过一批新鲜蔬菜瓜果的,基本上每隔几天都会送一批过来,宫里也是给了银子的。

    虽然有种想吐槽的冲动,但苏泽面上不显,老老实实的吃饭。

    席间很安静,食不言寝不语,哪怕是朱瞻基都安安静静的吃饭,并无人出声。

    简单吃了几口晚宴之后,苏泽就没有动筷子了,只是耐心等着。

    待朱高炽吃饱了放下筷子,苏泽就向朱高炽请辞了。

    他要抓紧时间回去漱漱口,东宫那些狗日的厨子做的饭菜也忒难吃了!

    怪不得朱瑞澄和朱瞻基整天想着往苏家去蹭吃蹭喝,这些厨子都该拉出去杀头。

    瞧着饭菜做的倒是很精致,可吃起来却是味同嚼蜡,简直是糟蹋了食材。

    朱高炽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一块牌子让人送给苏泽。

    “这是东宫的牌子,你拿着日后也方便些。”

    苏泽眼前一亮,连忙道谢。

    这可是是个好东西,他还正发愁宵禁要如何出城呢,没想到太子已经想好了。

    有了这块东宫的牌子,日后他也算是特权阶级了,想什么时间出城就出城。

    朱高炽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再赏赐给苏泽什么东西,只是让朱瞻基送送苏泽。

    苏泽与朱瞻基两人结伴出了偏殿,刚出了偏殿门口苏泽就有些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家的厨子得换换了,做的菜也忒难吃了。”

    朱瞻基无奈苦笑道:“没办法,宫里规矩多,想要吃点好的就只能开小灶了。”

    “要不你把你家厨子送几个过来?”

    苏泽没好气得斜了朱瞻基一眼,这小子最近有些膨胀啊,都敢伸手问他要人了。

    想了想,苏泽说道:“也不是厨子的问题,他们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主要是少了点调料,总觉得差了点东西”

    “这样吧,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些调料过来。”

    “是啊,我就说我家厨子手艺也不错,为何没你家厨子做的那么好吃,合着是少了调料啊!”朱瞻基恍然大悟道。

    苏泽呵呵一笑,也不反驳,东宫的厨子手艺是有的,只是喜欢玩些花活儿,讲究多,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就少了那么点味道了。

    说到了吃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泽皱眉说道:“那什么,你还是和太子说说,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多以清淡的蔬菜为主,少吃荤腥。”

    “还有,到时候我送来的那些调味料最好不要加在太子的饮食里。”

    “那些调料虽然味道极好,可吃多了还是会对身体有些损伤的,我们这些壮小伙不用怕,太子身体本就不好,还是要注意些。”

    苏泽也是想到了刚刚席间,朱高炽好像对肉食多有偏爱,蔬菜却很少吃,于是多嘱咐了一句。

    虽然太子的一些理念苏泽不认同,可苏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的身体这么恶化下去。

    怎么说他现在都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了,自然要站在东宫的角度考虑。

    朱瞻基颔首说道:“行,之后我让厨房多注意一些。”

    苏泽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路闲聊结伴往东宫外走去。

    半路上,有一个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凑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盒子。

    宫女先是和朱瞻基行礼,然后弯腰躬身对苏泽说道:“大人,这盒子首饰是太子妃赏给你家幺幺姑娘的。”

    苏泽有心想要拒绝,可朱瞻基一个劲的劝他收下,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苏泽朝着天空拱了拱手说道:“谢过太子妃。”

    说完这句话,苏泽方才从宫女的手中接过了盒子。

    虽然他和朱瞻基关系好,可那是私交,在这种场合下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这时代一般来说宫中的妃嫔赏赐大臣一般不会直接赏赐,而是赏赐大臣的家眷。

    所以这东西明面上是赏赐给苏幺幺的,实际上还是赏给苏泽的。

    苏泽如今还未成亲,家中没有家眷,苏幺幺是他的贴身侍女,在这个时代也被视为通房丫鬟,因此太子妃赏赐给苏幺幺是合乎礼仪规矩的。

    再加上苏幺幺和嘉兴郡主有私交,太子妃会有今日之举也不算突兀。

第八十四章:苏泽顿悟

    待宫女走后,苏泽捧着盒子掂量了一下,也没太当回事。

    宫里的赏赐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吧,象征意义大过了实际意义,撑死了几千两银子。

    与其赏赐他一些首饰什么的,还不如给他折算成银子。

    这话苏泽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决计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出去了那就是蔑视皇家了,少不得要吃苦头。

    人家皇家赏赐你东西那是荣誉,你非要较真价值,那就是不给皇家面子了。

    东宫门口,苏泽与朱瞻基告别,约好了三日后一起上天。

    苏五等人一直在东宫附近等着苏泽,东宫的侍卫得了上面的吩咐也没驱赶。

    苏泽接过了苏五递过来的缰绳,将手中的盒子扔给了苏五,翻身上马,一行人骑马往城外走去。

    来时下午,去时已经天黑了,街道上并无太多行人,与清风县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街道两旁偶有一些乞丐还在行乞,若不是苏泽将绝大部分流民都迁往了西山,京城的街道上还要多出不少行乞的乞丐。

    一场大雪,不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朝廷也顾不过来所有人。

    原本京城还是有施粥的地方的,可自从苏泽接过了这差事之后也就撤了,这也是为何如今京城还有一些乞丐存在的原因。

    苏泽吩咐苏五,让他沿路送些银钱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银钱不多,只够点吃食果腹罢了,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反正有东宫的牌子在,也不用担心出不了城,苏泽也不急着回家,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既然他有多余的银钱,那他也愿意救助一下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再多的也许无能为力,让这些可怜人吃一顿饱饭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那些乞丐接过银钱朝着苏泽跪拜的时候,苏泽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这还是天子脚下都还有这么一副光景,那大明的其他地方呢?

    他们做错了什么呢,要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苦楚?

    只是想有个栖身的地方,吃上一口饱饭为何都如此之难?

    这是时代的悲哀,是朱家皇室的悲哀,是整个大明的悲哀。

    苏泽愈发坚定了他之前的想法,大明这样下去不行,需要一场变革!

    “老丈,起来吧,不是说让京城里没饭吃的人都去西山吗,老丈你为何没去?”

    苏泽下马,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一位老人身前,轻声问道。

    老人穿的很单薄,瘦弱的身躯在这寒冷的冬天冻的瑟瑟发抖。

    先前苏泽虽然有所感触,但感触不深,见的多了,也就有些麻木了,他一个人也救不过来。

    可当看见这一位老人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苏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仿佛又回来刚来的那一天,睁开眼第一眼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以及递过来的一张粗粮饼子。

    苏泽看不下去,想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苏五连忙阻止道:“少爷,你身子弱,禁不住寒,我来吧。”

    苏五说完,不由分说的脱下了自己的棉袄披在老人身上。

    老人先是推辞,见推辞不过便千恩万谢的道谢,嘴唇哆嗦着说道:“公侯万代,公侯万代。”

    可能对老人来说,公侯万代便是他能想到最能表达感谢的词语了。

    苏泽抿了抿嘴唇,眼神复杂,又重新问了一遍老人为何没去西山。

    老人哆嗦着嘴唇回道:“可不敢去,可不敢去!”

    苏泽皱眉问道:“朝廷都发了诏令了,为何不敢去?”

    老人有些害怕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周围没什么人方才咽了口唾沫回道:“俺家是北通州的,家里受了灾,县里不管,没有了活路才到京城来的。”

    “听人说,京城里好心人多,来京城还能吃上口饭,去了西山谁管咱们啊!”

    苏泽听完老人的话先是愣了愣神,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京城好心人多,留在京城好歹有条活路,西山是什么地方,只是一块荒地罢了。

    还是宣传不到位,不少流民都觉得西山不如京城,留在京城还有口吃的,去了西山的不毛之地有什么?

    原来倒是他好心办坏事了,苏泽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老丈,你听我说,西山那边太孙正在安置流民,你去了便是!”

    “都是我大明百姓,太孙和陛下会管大家的!”

    老人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低头不敢看苏泽,显然是不相信苏泽的话。

    苏泽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有些憋的慌,大明的皇太孙都不能让这些人有安全感吗?

    苏泽有心想说什么,可良久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重新翻身上马。

    也许不是不信任太孙,而是不信任朝廷的官了。

    没听见刚刚的那位老人说吗,他家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北通州,受了灾当地的官员不管才被逼无奈来京城的。

    朝廷的信誉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被那些狗东西给败坏的。

    搭建个棚户区,每日施粥,给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一个住的地方和一碗吃的花得了几个银子?

    一个个的当了官就只惦记着捞银子了,全然不顾治下百姓,这种人也配当官?

    苏泽都想不明白了,这些狗东西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就说区区一场雪灾为何京城多了这么多流民,合着是下面的那些狗东西舍不得掏银子安抚,全往京城赶。

    银子这个东西没人不爱,谁还会嫌钱多呢。

    苏泽也不例外,他也爱银子,可他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从来不会昧着良心赚老百姓的钱,也瞧不上老百姓兜里的三瓜两枣。

    可能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缺银子不代表别人不缺银子。

    可他觉得既然做了官,那总得对得起身上那件衣裳吧?

    总不能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只是为了升官发财捞银子吧?

    全然不顾治下百姓的生死,这样的人也配称为读书人,也配以圣人门下自居?

    苏泽骑在马上沉默不语,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积蓄在胸口,压抑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跟着他的那些家丁也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一个个闷声跟在他后头。

    待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道路旁边冒出来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拦在路中间。

    那人站在路中间朗声道:“苏指挥请留步,我家指挥使大人请苏指挥移步一叙!”

    苏泽勒马,阻止了苏五想要上前的举动,眼睛死死的盯着挡在前面的锦衣卫。

    “本官和你家指挥使没什么好说的,滚开!”

    那人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还没等他张口,苏泽有些不耐烦的一鞭子抽了过去。

    “滚开!”

    “啪”的一声,鞭子正中面门,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开始嚎叫。

    苏泽视若无睹继续驱马前行,他现在火气正大着呢,看到锦衣卫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他和锦衣卫又不对付,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派人截杀他的事情还没完呢,他不去找锦衣卫麻烦就罢了,锦衣卫还敢来找他,可不是找死呢嘛。

    他也不怕打错了人,纪纲带出来的锦衣卫出来的手底下没有几个是干净的,打了就打了,有本事让纪纲去和陛下告状去。

    苏泽现在恨不得把天底下的狗官都给杀干净,这锦衣卫好死不死飞凑到他面前,给他一鞭子都是轻的。

    苏泽领着家丁侍卫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未到宵禁的时辰,可看守城门的将士已经拦住了苏泽一行人,不让他们出城。

    守城的百户看也不看苏泽等人,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城门已经关上了,想要出城明儿请早。”

    苏泽阴沉着脸说道:“还未到宵禁的时辰!”

    百户摸了摸下巴说道:“可城门已经关上了,你们想要出城只能等明天了,这是规矩!”

    说到这里,百户话音一转又说道:“想要出城也不是不行,就看你懂不懂规矩了。”

    说话间,百户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确,想出城可以,得交银子。

    守城门的百户见苏泽一行人气度不凡,便动了小心思,想要敲上一笔。

    这也是为何还未宵禁,他们便守着城门不让人出去的原因。

    提前一点时间封锁城门也不是什么大事,遇到了肥羊能捞一笔是一笔。

    一般情况下其他人都会吃了这个哑巴亏,乖乖给他们送上一份银子,可偏偏他们遇到了苏泽。

    苏泽根本懒得和这些人多费口舌,直接将那块东宫的牌子扔给了守城门的百户。

    他也没心情教训一下这狗眼看人低的百户,因为他知道教训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就算他今日教训了这个百户又如何,根本解决不了大明官场上逐渐开始风靡的贪污腐败的问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时今日这百户敢敲诈勒索来往城门口的行人,明日指不定还敢干出什么事情来。

    也就是当今陛下朱棣还算贤明,压得住下面的人,下面的人还不敢肆无忌惮的伸手罢了。

    等到了以后,整个大明各种贪污腐败的现象那就更加严重了。

    什么冰敬,炭敬,还有雅贿在大明官场上屡见不鲜。

    洪武皇帝朱元璋杀贪官杀的那么狠,都没能彻底杜绝着这种不良风气,苏泽虽然看不过眼这种风气,但暂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解决。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图书馆管理员,身上还挂着一个太孙亲军指挥使的头衔,手上根本没有实权。

    人生就是如此,事事多有无奈。

    百户接过牌子先是不以为意,等看清了牌子上字之后顿时脸色一变。

    他知道这次是踢到了铁板,连忙点头哈腰的招呼着人让开了路,恭恭敬敬的目送苏泽出了城门。

    行至城外,苏泽扭头望去,大开城门的京城就像是一头卧倒在大地上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驾!”

    苏泽嗤笑一声,也不知在笑这世道还是笑之前那个看守城门的百户,一拍马背扬长而去。

    等回到家中之后,苏泽将太子妃赏赐下来的首饰递给了苏幺幺,接着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苏幺幺一开始还挺开心的,毕竟这是太子妃赐下来的,她虽不爱首饰但也知道这其中的价值。

    可等到她发现苏泽将自己锁在书房的时候,她便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少爷,你怎么了,你开开门啊!”

    苏幺幺焦急的在书房外拍门呼喊,结果房中没有半点声音传来,只有一盏油灯的微弱光亮透过门缝照了出来。

    苏泽将书房的门反锁,任由苏幺幺如何呼喊都不做回应。

    苏幺幺急得六神无主,连忙喊来了跟着苏泽出去的苏五。

    “少爷怎么了,为什么出去了一趟就这样了?”

    苏五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口,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刚刚少爷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也不知道苏泽为何突然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面。

    苏幺幺急的跳脚,可她又不敢不经过苏泽允许贸然闯进苏泽的书房,于是她有些委屈地蹲在地上小声呜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她就是见不得苏泽不开心。

    苏泽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和谁都不说说话。

    小小年纪,从未经历过太多的她想不明白,可她见到苏泽不开心就是没来由的有些伤心。

    苏五抿了抿嘴唇,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站立在书房的门口当门神,守护着书房里的苏泽。

    书房里的油灯亮了一整晚,苏泽彻夜未眠,书房外面的苏幺幺和苏泽也跟着守了苏泽一整晚。

    当拂晓降临,天空泛起鱼白,苏泽才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吱呀!”

    听到门开了的声音,苏幺幺和苏五连忙抬头望去。

    当看到苏泽的第一眼的时候。,苏幺幺险些惊叫出声,苏五愣在当场。

    只见苏泽披肩散发,衣衫不整,神色憔悴,双眸中布满了血丝。

    苏五下意识地往书房中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堆满了书房。

    所有的纸上都只写了一个“杀”字,让苏五莫名的有些心惊胆颤。

    苏泽看向苏五,伸手揉了揉苏幺幺的头,涩声说道:“小五,明日开始我和你们一起训练。”

    苏五还未从刚刚惊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苏泽轻笑一声,眯眼望向天空,轻声呢喃道:“天亮了!”

    他昨晚冥思苦想了一整晚,要怎么才能彻底杜绝贪污腐败呢,要怎么才能实现他心目中的所思所想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杀罢了,杀尽一切反对者,杀尽一切挡在路上的敌人,杀到天下无人敢贪,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海晏河清!

    以前他想着做个读书人挺好的,辅佐朱瞻基一样能实现他心目中的抱负。

    可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他想明白了,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还不如寄希望于自己。

    读书人最多也就坐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可做到了内阁首辅又如何,还不是要受制于皇室?

    若是某天老朱家翻脸了,朱瞻基不和他并肩作战了,难道他还能放弃不成?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当读书人,当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好了。

    枪杆子里出政权!

    前方无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就算是逼也要逼老朱家和他一起走下去。

    苏泽遥遥望向京城,望向皇宫方向,微微凝神,有些疑惑。

    陛下,你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让我去练兵吗?

    你也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你也知道我和太孙想做的事情需要杀出一条血路,才会提前为太孙铺路吗?

    苏泽觉得他愈发看不透那个老人了,不,应该说他从未看透过。

    似乎老人早就想到了日后会有人头滚滚的那么一天,才会未雨绸缪的为朱瞻基组建亲军。

    镇国卫......

    朱瞻基亲军的名字,让镇国卫自主研发火器,朱棣并未要求苏泽交出新式火器的制造图纸。

    朱棣难道不知道新式火器比大明现在的火铳好吗?

    可为何朱棣从未提过让苏泽交出新式火器,装备大明其他军队,而是只装备了镇国卫。

    镇国卫就是朱棣给朱瞻基留下的一把刀,他只是执刀人罢了。

    以前苏泽并未深思,如今想来却是有些细思极恐。

    苏泽之前不明白朱棣为何点名要镇国卫参加开春之后的北征,一支刚建立的卫所,用得着这么急着上战场吗?

    现在苏泽倒是多了一些想法,若他所料不差,北征之后,镇国卫将会扩军。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那位老人为了他孙子未雨绸缪铺路罢了,可谓是用心良苦。

    苏泽沉吟半响,晒笑一声,他不信朱棣能算到一切。

    若是朱棣算不尽一切,那其中他能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朱棣想让他成为朱瞻基手中的一把尖刀,那就得用好了。

    刀不仅能伤人,用不好还会伤己的。

    以前苏泽不会做此想,那样他会觉得对不起朱瞻基的信任,可现在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

    大明想要变革,朱家皇室是一座绕不过去的大山。

    而他不能总想着依靠皇室来推动变革,他自己必须也要掌握足够的话语权才行。

    只有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皇室也是他需要抗衡和甚至推翻的。

    一切封建的,腐朽的,落后的制度都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在君与民之间,苏泽选择站在了民的那一边。

    大明可以继续有皇权,可皇权不能挡住大明前进的路。

    苏泽枯坐书房一整晚,一朝顿悟。

第八十五章:狠起来连自己都弹劾

    奉天殿,此时正是早朝的时候,大殿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早朝才刚刚开始,左都御史刘观就拿出一本账册,弹劾文武官员三十余人与锦衣卫勾结,欺君罔上。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御下不严当场被拿下,关进诏狱,听候发落。

    其余三十余文武官员悉数下狱,严查到底。

    纪纲沉默不语,并没有为自己叫冤,任由禁卫将他带了下去。

    自从知道王康那个狗东西给了苏泽一本账册,纪纲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他才会火急火燎的想要从苏泽哪里拿回账册,甚至不惜在清风县到京城的路上截杀苏泽,只是并未成功罢了。

    苏泽进京之后一直没有动静,纪纲都以为苏泽不会拿这本账册做文章了,于是纪纲派人去找苏泽,想和苏泽谈一谈。

    毕竟苏泽如今也算是陛下跟前的红人,纪纲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和苏泽缓和一番关系。

    结果苏泽一点面子不给,还打了他派去的心腹。

    纪纲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并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不过他也不是太担心,王康已经死了,那本账册上记载的账目也牵连不到他。

    正如他所料,陛下还用得着他,并没有因此追究他,只是治了他一个御下不严的罪。

    因此纪纲也没有叫屈喊冤,坦然的接受了处罚。

    诏狱那是自家地盘,就当是进去休假了。

    纪纲被带下去之后,刘观紧接着又弹劾京城周边四县官员,坐视治下百姓受而灾置之不理,枉为一地父母官,严重渎职。

    陛下下诏,责令锦衣卫捉拿四县主官来京受审,彻查四县主官渎职之责。

    刘观嘴巴都快笑裂开了,他还正愁今年的政绩呢,结果大清早皇太孙就给他送来了一本账册和那几个县令渎职的证据。

    这一下子别说今年的政绩有了,就连明年的政绩都有了,还能借此讨好皇太孙,何乐而不为?

    朱瞻基给刘观的证据就是苏泽大清早送过去的,再由朱瞻基转交给刘观。

    刘观作为左都御史本职工作就是干这个的,交给他来弹劾最合适不过了。

    虽然刘观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但这也不妨碍苏泽先利用他一番。

    刘观的贪腐在永乐朝就已“享誉”朝野上下了,刘观还制定出了明朝贪腐的标准套路,作为御史头子知法犯法。

    这孙子比较贼,他本人从不直接出面收受贿赂,反而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但是他的儿子刘福则打着老爹的旗号到处收贿、索贿,不从的就交由刘观“处理”。

    苏泽现在也就没有证据,不然今天高低也得把刘观给送进去。

    群臣以为今日就到此为止了,这还没等群臣松口气,更大的来了。

    原清风县县令,现镇国卫指挥使苏泽今日早朝于午门外负荆请罪。

    弹劾顺天府上下官员二十余人,弹劾锦衣卫上下二十余人,弹劾吏部上下大小官员十余人收受贿赂,欺君罔上,并有证据呈上。

    而行贿的人,正是原清风县县令苏泽!

    这下子轮到顺天府府尹傻眼了,连忙出班大喊冤枉。

    朱棣视若无睹,根本不想听顺天府府尹废话,令人将顺天府府尹一干人等带下去,彻查到底,一应家产全部抄没充公。

    最懵的还是那些御史和言官,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苏泽到底要做什么。

    刘观也就罢了,毕竟他是左都察御史,弹劾人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你苏泽现在是武将那一堆的,好好练兵不行,非要和咱们这些御史言官抢饭碗是吧?

    苏泽一次弹劾的官员,比他们专门干这事的人一年弹劾的都多。

    最特么关键的是,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弹劾。

    此举不知道让多少官员大跌眼镜,目瞪口呆。

    而更加耐人寻味的是陛下对苏泽的处罚。

    被苏泽弹劾的那些官员纷纷下狱,家产全部抄没充公,而对苏泽的惩罚则是罚俸三十年,杖责三十。

    群臣都傻眼了,陛下你这屁股也太歪了吧。

    凭什么收贿赂的人要下狱,而行贿的人只是轻轻的罚俸?

    虽说行贿不是什么大罪,可这么轻的处罚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若是寻常人行贿官员也就罢了,苏泽那可是朝廷命官,贿赂上官理应重罚才对,而不是如此轻的处罚。

    是的,群臣都觉得陛下对苏泽的处罚太过轻了。

    杖责三十根本没人在意,谁还不知道宫里的板子是怎么打的啊!

    宫里打板子的人都是手艺人,有手艺在的,要怎么打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若是陛下想要你死,杖责三十能要了你的命。

    可要是陛下不想让你死,有心偏袒。

    杖责三十就和挠痒痒一样,除了点皮外伤,屁事没有,打完了还是活蹦乱跳的。

    罚俸三十年在百官眼中更是个笑话,谁不知道老朱家的俸禄不好拿,一年到头俸禄也就那么点。

    而苏泽三年来行贿的数目足有二十多万两白银,三十年俸禄对苏泽来说可有可无。

    再者,百官这些天也都知道了,最近风靡京城的那些新鲜蔬菜瓜果,背后的东家正是苏泽。

    还有那什么火锅店,也是苏泽家的产业。

    有好事者曾经算过,苏泽就这么两家产业,每日进账绝对不少于白银两千两。

    他苏泽是缺银子的人吗?

    他苏泽看得上你老朱家那三瓜两枣?

    百官心里一下子就不平衡了,咱们做生意都得偷偷摸摸的,可那苏泽如此明目张胆,陛下不处罚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偏心,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对此苏泽只能呵呵一笑,一群傻叉,他苏泽的买卖和生意那是给朱棣上了贡的。

    蔬菜瓜果生意有宫里的股子,火锅店有朱瞻基的股子,都是国营产业!

    他苏泽就是个打工人,给老朱家打工的,陛下为什么要处罚他?

    再说了,那些产业都是挂在苏幺幺名下的,他也按照朝廷律法交了商税,无论从什么方面说,他苏泽都是没有违背大明律的。

    还是那句话,苏某人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违法乱纪的事情那是一件都不会干的。

    苏泽如何想的,其他人不知道,只是大家或多或少心中有些兔死狐悲。

    有官员心理不平衡,觉得朱棣对苏泽的处罚太轻了,纷纷上奏,要求严惩苏泽,以正国法!

    结果朱棣轻飘飘的表示,苏泽虽有过错,但检举有功,功过相抵之下,罚俸三十年已经不轻了,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这话一下子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口舌,就算有人心中不平也只敢心中腹徘,不敢多说了。

    陛下明摆着要偏袒苏泽,还要和陛下对着干不成?

    今日一日下狱大小官员上百人,还嫌牢里不够拥挤,要上赶着进去包吃包住?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陛下身前的那条疯狗都栽了,没人再敢去触朱棣的霉头。

    这件事也给很多官员提了个醒,日后谁的银子都能收,绝对不能收苏泽那个狗东西的银子。

    那狗东西简直就不是个人,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尤其是收了苏泽银子的那几十个官员,如今正在心中痛骂苏泽。

    想当初他们也不想收苏泽的银子的,事情太大了,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可苏泽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们原想着苏泽不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结果苏泽那个疯子他还真干了,苏泽狠起来连自己都举报弹劾!

    咱们这些收贿都进去包吃包住了了,你这个行贿的人能落的个好?

    结果苏泽这个奸臣,佞臣,屁事没有,他们反倒遭重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收贿在永乐朝不是什么大罪,至多也只是抄家下狱,要不了命。

    若是洪武朝,他们这些人都该被剥皮揎草。

    可永乐朝对于贪污一事的容忍度相比洪武朝还是算高的了,被查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去牢里关个几年。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这些收过苏泽银子的人手底下就没有干净的,到时候数罪并罚,那可不是抄家关几年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直接就给砍了。

    一时间苏泽的风评在文武百官的心中直接一下子跌到谷底,在官场上的名声臭不可言。

    先前还是有不少人为苏泽说上两句公道话的,捐款那事怪不得苏泽。

    可如今没人敢说了,朝堂公认苏泽就是个祸害,谁沾上了谁倒霉。

    苏泽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明摆着要偏袒,他们心里那叫一个别扭。

    苏泽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问心无愧。

    那些狗东西收他贿赂是事实,不仅收他的银子,背地里还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他有证据在手里。

    再者说了他虽然行贿了,可他的银子都是干净银子,都是辛辛苦苦凭本事赚来的,绝对没有占老百姓一份便宜。

    他苏泽是个有良心的人,要坑就坑那些有钱人的银子,绝对不会坑老百姓一分钱。

    无烟煤出来了,他都打算只卖几文铜钱,让利于百姓,让普通百姓也能烧得起无烟煤。

    就这,谁敢说他苏泽赚的都是昧心钱?

    行贿也只是无奈之举,他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美男子。

    他一开始只想在清风县做个土皇帝,所以才会行贿让那些人不要将清风县的消息泄露出去。

    可现在老朱都知道他先前干的那些破事了,并且说了既往不咎。

    那银子不就白花了吗,苏泽越想越气,干脆直接自爆,把那些收过他银子的狗东西全部拉下水。

    先前他也只是弹劾了一个,没想着自爆。

    可昨晚见过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贪官污吏,绝不容姑息!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真是一心为国为民,两袖清风的好官,绝对不会收他的银子的。

    这也算是钓鱼执法了,水收我银子,那他就不是好人。

    因此苏泽觉得举报了也没啥,就那些收他银子的狗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抓起来关到牢里。

    他也不知道朱棣会怎么处罚他,可他想来朱棣不至于会杀了他,被责罚也是他活该,他认了!

    说的再好听,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都行贿了。

    无论在什么时代,行贿都有罪!

    因此他刚刚被打板子的时候没吭声,被罚俸也不意外,都是他罪有应得。

    甚至他觉得朱棣的处罚都有些轻了,来之前他都想好了,这次不死也会脱层皮。

    可他还是来了,就算被关进大牢也要来,因为他良心难安。

    苏泽在宫外被打了三十大板之后,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前来宣旨的小太监脸色不太好看,这位爷也太肆无忌惮了。

    打了三十大板呢,你跟个没事人一样,好歹也要装装样子啊!

    你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打板子掺了水份嘛。

    苏泽起身之后,见小太监还没走,微微有些诧异。

    迟疑半响,他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有些肉疼似的递过去一块碎银子。

    听说宫里的太监宣旨都是要塞点好处的,苏泽也是想着入乡随俗,拿点碎银子打发了得了。

    小太监瞬间脸色大变,连连后退。

    “苏大人,你这是干啥,咱家不是那样的人,收回去,快收回去!”

    小太监都快吓尿了,他可不敢收苏泽的银子,苏泽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没看见那些拿过苏泽银子的人现在都进去吃牢饭了,还有不怕死的敢收苏泽的银子?

    苏泽微微有些讶异,你不收就不收,反应那么大干嘛?

    咋,老子的银子烫手?

    苏泽撇了撇嘴,将碎银子重新塞回袖子里,不收正好,不收老子拿去做好人好事去。

    小太监见苏泽收回银子才松了一口气,慌不择路的扭头便走。

    他可不敢收苏泽这煞星的银子,万一哪天这位爷记起来了这茬找他麻烦怎么办。

    为了那么点碎银子,犯不着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小太监走后,苏泽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踱步到宫门口,双手负后,一人独自站在宫门口,静待群臣散朝。

    此次之后,他就真的问心无愧了,清风县的一切都可以翻篇了。

    他要在这里给朝堂上的诸公提个醒,以后贪污受贿可要小心点,他苏某人盯着诸位呢。

    看守宫门的那些禁卫看到苏泽又站在宫门口,一个个脸都绿了,这位又要在宫门口舌战群儒?

    上次的事情这些禁卫可还没忘记,说起来也就十多天前的事。

    这位不会又想着再来一次吧?

    领头的禁卫统领想了想,走到了苏泽面前,沉声说道:“苏大人,这里是皇宫重地,不宜喧哗。”

    苏泽斜眼一看,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

    禁卫统领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苏泽直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就扔了过去。

    禁卫统领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担心大人会被宫里问责。”

    苏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有什么事情本官担着,和你们没关系。”

    “这银子你拿着,下值了请兄弟们喝点酒,这大冷天的兄弟们当值也都不容易,喝点酒暖和暖和身子,陛下不会怪罪的。”

    苏泽是认真的,给太监送银子他不乐意,请这些大冷天还在辛苦执勤的军士喝酒还是愿意的。

    禁卫统领欲言又止,转念一想这位苏指挥是太孙身边的红人,既然他都说了没问题,那应该没什么事。

    他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兄弟们,一个个的眼巴巴的都在看着,最终还是收下了那锭银子。

    “那就多谢大人了!”禁卫统领收起了银子,一脸笑意的说道。

    苏泽摆了摆手,示意禁卫统领回去当值,禁卫统领也没当回事,拿着银子笑呵呵的回去了。

    人家是太孙面前的红人,镇国卫指挥使,看不上他们这些普通禁卫很正常。

    虽说这位才被打了三十大板,可他也看到了,那三十大板轻飘飘的,打板子的和没吃饭一样,一看就知道是陛下授意的。

    因此禁卫统领也没太当回事,他只是个小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大冷天还苦兮兮的在宫门口看门。

    也就是他还不知道,就在刚刚,几十个朝廷大员就因为收了苏泽的银子已经进去了。

    有资格上朝的当场就被拿下了,没资格上朝的已经有人去抓了,只是因为还没散朝,消息还未传出来。

    禁卫统领也只知道苏泽刚被打了三十大板,他可不知道苏泽是因为给人塞银子被打的。

    若是他知道了,那他就笑不出来了,打死都不敢收苏泽的银子。

    这银子他拿着烫手,害怕哪天也被苏泽给送进去了。

第八十六章:此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早朝结束后,不少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今日的早朝让不少的官场上的老油子都有些看不透了,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二字。

    先是刘观,突然发难,跳出来弹劾了不少人。

    然后又是苏泽自己弹劾自己,拉了不少人下水,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索性之后倒是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没有牵连更多的人。

    可这也足够骇人听闻了,一日之间,因为贪污受贿,下狱官员超过一百人,说是永乐朝最大的贪腐案也不为过。

    其中吏部是重灾区,上至侍郎,下至小吏,皆有人贪污渎职,欺君罔上。

    顺天府更是从上到下,一个不落,统统下狱了。

    吏部尚书蹇义脸色十分难看,吏部在他手底下出了这么多贪官污吏,他难辞其咎。

    虽说陛下没有怪罪他,可他也觉得脸上无光,散朝之后便脸色阴沉的疾步走向宫外。

    与之相比,刘观可谓是春光满面,一脸得意。

    他今日可算是长足了脸面,一口气查出来那么多贪官污吏,算是不小的功劳了。

    只是得意过后,刘观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无他,他屁股底下也不干净,收受贿赂的事情他也干,不止是他,朝堂上很多人都在做。

    他这次虽然在陛下面前立了大功,可也得罪了很多人。

    这次得罪了这么多人,万一被谁记恨上了,日后在背后抽冷子给他来上一下子,他也得进去吃牢饭了。

    刘观见蹇义脚步匆匆,神色阴沉,心中咯噔一下,这别不是把蹇尚书给得罪死了吧?

    刘观想了想,顾不得都察院那些御史的恭维奉承,推开众人,连忙快步跟上蹇义的步伐。

    他还得为自己缓颊一番,免得因此得罪了这位吏部天官。

    蹇义可不是一般人,此人深得朱棣信任,在朝野上的名声也是极好的,又身居高位,由不得刘观不重视。

    纪纲都因为御下不严进了诏狱,可吏部同样也出了那么多贪官污吏,渎职之辈,陛下却没有责罚,由此可见陛下对蹇义有多倚重。

    “蹇大人,留步!”

    刘观追上蹇义,气喘吁吁的叫停了蹇义。

    蹇义驻足转身,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知刘大人有何赐教?”

    蹇义的语气算不上好,他本就不喜欢刘观的为人,两人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再加上今日这么大的事情,刘观居然没和他通气,他对刘观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按理说,都是官场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该留点余地。

    倒不是说刘观弹劾错了,这本就是都察院的本职工作,蹇义也不会因此迁怒刘观。

    可刘观千不该万不该,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一般来说,若是弹劾某部堂的人数过多,都察院都应该与该部堂主官知会一声,部里面先自查一番,好歹让部堂主官在陛下面前有个交代,不至于蒙在鼓里。

    他刘观也曾在礼部当过主官,这点潜规则心里应当门清才是,结果这次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自然有些得罪人了。

    刘观也自知理亏,连忙解释道:“蹇大人,不是在下不想先知会你一声,实在是时间来不及。”

    “那些账本和证据,在下也是在临上朝前才收到的。”

    “若是一般人送来的,在下不会如此着急,关键是送账本来的人身份不简单,容不得在下拖延。”

    蹇义脸色稍缓,若是这样,那倒是怪不得刘观了。

    “送账本来的是谁,让你如此慎重对待?”

    刘观左右张望了一番,眼角余光瞥向了后方不远处的跟在太子身边的朱瞻基。

    他也不敢明着说,毕竟那是皇太孙,可为了不得罪蹇义,他还是为自己开脱了一番。

    这事不能怪他,他也是被逼无奈,皇太孙让他做的,他能怎么办?

    蹇义顺着刘观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

    难怪,他就说刘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一年到头都查不出来什么,今日怎么突然一口气揭发弹劾了几十号贪官污吏。

    原来是太子和皇太孙的关系,若是如此他倒是不意外了。

    太子和皇太孙差人送去的,刘观如此慎重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其中还有些疑问,太子和皇太孙从哪里来的如此详细的账本和证据?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是想拿就能拿到的。

    谁会那么傻贪污受贿还留下来证据?

    蹇义有些疑惑,但他倒也没和刘观多说,只是叹了口气。

    “罢了,也是本官失职,回去就彻查吏部上下,争取将功补过吧。”

    刘观见蹇义的脸色好转,心中松了口气。

    当官靠的不是打打杀杀,靠的是人情世故,若是这点都不懂,活该一辈子在官场底层厮混到死。

    蹇义不说话,刘观也不再多言,只是也不曾走开,与蹇义结伴同行。

    蹇义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他不喜欢刘观,可刘观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也没什么办法。

    两人行至宫门口,快要出宫门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宫门口有一个人影驻足而立。

    蹇义还没说什么,刘观笑了笑说道:“是苏谨言,他站在宫门口做什么。”

    蹇义没说话,只是脚步加快了几分,他也有些好奇。

    待两人走近,只见苏泽身边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义愤填膺。

    这些人多是被苏泽拉下水的那些官员的同窗好友,正在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

    苏泽这个行贿的屁事没有,说是打了三十大板,罚俸三十年,可比起受贿而抄家下狱的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他们自然心中不平衡,想要为自己的好友讨个公道。

    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苏泽充耳不闻,只是幽幽的笑道:“诸公日后收银子可得小心些,免得遇到和我一样不要命的人,冒着下狱的风险也要咬你们一口。”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熄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就连那些已经走远了的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驻足。

    别说,苏泽这话还真特么有几分道理。

    万一日后收银子的时候遇到了和苏泽一样不要命的,偏要干出那等损人不利己勾当的人,还真有些难缠。

    你收了他的银子,他反手举报你贪污受贿,你进去包吃包住,他运气好的话屁事没有,就问你怕不怕。

    苏泽身为朝廷命官,贿赂上官,检举有功,只是被责罚了三十大板,和罚俸三十年。

    三十大板嘛,就和挠痒痒差不多,没看见苏泽被打完了还活蹦乱跳着嘛。

    罚俸三十年,也就那样吧,能几个钱啊。

    虽说苏泽是因为陛下偏袒才被责罚的如此轻,可谁知道陛下对其他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帝心难测,怕就怕陛下日后对那些行贿,反手又检举的人也是如此对待。

    苏泽这招恶心就恶心在,不管这些人怕不怕,日后贪污受贿的时候肯定得更加小心些了。

    万一遇到了苏泽这样专干损人不利己事情的人,哭都没地方哭。

    毕竟行贿的人,陛下也许还会网开一面,可他们这些受贿的就得进去包吃包住,这谁顶得住啊,成本也太高了。

    一下子,那些围着苏泽的人也顾不得为自己进去了的好友鸣不平了。

    反正进都进去了,他们也只是心里不平衡,觉得陛下太过偏袒苏泽而已,才会朝苏泽嚷嚷两句宣泄一些心中的不平。

    又不是真的关系好到那种程度,要为了那些已经进去了的人和苏泽死磕到底。

    苏泽一看他们一脸吃了翔别扭的表情,心里就直乐呵。

    恶心不死你们这些狗东西,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瞎伸手捞银子。

    苏泽也没想着靠这招就能成功遏制大明官场逐渐盛行的贪腐之风,一开始为的就是恶心这些狗东西,让他们不敢再肆无忌惮的伸手。

    刘观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背地里也没少收银子,甚至还让自己儿子替他出面收银子,不给银子的还会威胁对方。

    听到苏泽这么说,刘观心中也有些担忧了,该不会真的有人和苏泽这疯子一样,专干损人不利已的勾当,拼了自己被问责的下场也要拖他下水吧?

    刘观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苏谨言,弹劾人是都察院的职责,你这次可是有些越俎代庖了,下不为例。”

    “读书人得走正途,不要总想着走捷径。”

    “自古以来,靠着邀宠君王走上高位的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刘观一副说教的口吻,言外之意是,你小子过界了,差不多得了。

    你是仗着陛下偏袒,其他人可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话不仅是在说给苏泽听,也是在给那些想动歪脑筋的人听的。

    他苏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陛下才没有追究他。

    你们要想效仿,那可得考虑清楚后果,千万别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苏泽挑了挑眉,拱了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苏泽虽然见过刘观的画像,可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刘观一脸矜持的说道:“添为左都御史。”

    苏泽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即说道:“原来是刘观刘大人啊!”

    “那你和我说不着,你也不是啥好东西,要不是这次没找到你贪污受贿的证据,这次就把你给送进去。”

    刘观脸都绿了,气的嘴唇都在颤抖,手指着苏泽喝骂道:“竖子狂妄!”

    “你以为你是谁,仗着陛下宠信就能肆意妄为了吗?”

    “本官一向清正廉明,从未贪污受贿,你岂敢信口开河污蔑本官?”

    苏泽掏了掏耳朵,一脸讶异道:“你该不会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吧?”

    “你以为那些账本和证据是谁给你的?”

    苏泽都想不明白这刘观为何要跳出来,本来他没找到证据,想着让姓刘的先背个黑锅算了。

    刘观作为御史头子,知法犯法,带头收受贿赂,永乐朝的贪腐之风盛行,这孙子得背一半锅。

    这次姓刘的弹劾了那么多官员,迟早会受到反噬的。

    现在没什么,等到时候姓刘的式微,那可就是墙倒众人推了。

    这孙子该不会以为他立大功了吧?

    此话一出,刘观脸色一变,神色阴晴不定。

    之前他倒是没多想,只当是皇太孙送给他的,合着那些证据和账本都是苏泽找出来的?

    苏泽从什么地方弄来如此详细的账本和证据的?

    刘观一旁的蹇义微微有些讶异,他之前就有些疑惑,没想到这些手笔都是出自苏泽之手。

    蹇义皱着眉头,结合苏泽的一番话,开始复盘早朝时发生的事情。

    苏泽先是借皇太孙的手,将那些贪污受贿的证据送给刘观,刘观拿到手之后,因为是皇太孙的关系自然不敢怠慢。

    于是就有了早朝时,刘观拿出证据弹劾的那一幕。

    此举让刘观背了一个大黑锅,表面上是立了功,可实际上皇太孙知情也就是陛下知情,功劳还是苏泽的。

    刘观除了得罪了不少人,其他什么都没得到,连陛下的口头褒奖都没有,怪不得先前在朝堂上陛下并没有赏赐刘观。

    按理说一口气检查出来这么多贪官污吏,理应重赏才是,就算连升官也不算意外,结果陛下并没有任何表示,这是不合理的。

    然后,苏泽又自发检举那些曾经收过他银子的官员,陛下也只是象征性的责罚。

    苏泽实质上并没有损失什么,只是被打了不痛不痒的三十大板,和收取贿赂的待遇天壤地别。

    此举算是给其他有心想要检举的人打了个样,立了个典范,检举有功,功过可相抵。

    而那些想要收受贿赂的人可就得人人自危了,收受贿赂的成本一下子加大了不少,因为你得小心给你送银子的人随时会背刺你。

    有了苏泽今日这么一闹腾,日后收受贿赂之前都得在心中衡量一番,为了点银子把自己搭进去值不值得。

    再对比一下今日下狱的一百余官员的下场,蹇义几乎可以预见,日后官场上的贪腐之风必定会减少不少。

    而这一切皆是出自苏泽的手笔,招数虽然有些损,可蹇义觉得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蹇义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泽,此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苏泽倒是没注意蹇义的目光,而是笑呵呵的拱了拱手朝着驻足在宫门口的那些官员说道:

    “诸位,证据虽然是苏某给刘观的,可苏某没让刘观弹劾,都是刘观自己立功心切,才会不顾同僚情谊,将那些同僚给弹劾了。”

    “这刘观就是小人一个,大家同朝为官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结果这小人为了立功,转头就把大家伙给卖了,简直不是个东西!”

    “证据我是早上派人送给刘观的,刘观都没去查一下具体情况,转头为了在陛下面前表现,趁着早朝就把那些同僚给弹劾了,诸位说说,这样的人值得诸位信任吗?”

    “说真的,一想到那些同僚因为刘观这个小人遭受牢狱之灾,苏某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这样,你们手里谁有刘观贪腐的证据,私下里送给苏某,苏某去陛下面前弹劾,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刘观气的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怒目而视,恶狠狠的盯着苏泽,怒骂道:“苏泽,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弹劾同僚就是小人,那你呢!”

    “你不也弹劾了那些同僚吗,结果那些同僚因为收了你的银子糟了牢狱之灾,你因为陛下的宠信什么事都没有,你又比我清高到哪里去?”

    苏泽呵呵一笑,双手一摊,笑呵呵的说道:“你这话可真有意思,证据我早就有了,可我顾及同僚之情,一直没弹劾啊!”

    “反倒是你,证据是早上拿到的,同僚早朝还没结束就被你给送进去了,你不是小人是什么!”

    “至于你说我也弹劾了同僚,那不一样,我是有苦衷的,那些同僚敲诈勒索我,我当时惹不起他们,只能委曲求全给他们塞银子。”

    “咋了,他们欺负我,我还不能报复回去了?”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拼了命也要把欺负过我拉下水,你咬我啊?”

    还别说,苏泽这话虽然有点强词夺理,可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弹劾那些人是因为之前他在外地为官的时候,面对上官索贿不得已而为之,今日幡然醒悟冒着下狱的风险也要报复回去,那是私仇。

    毕竟苏泽也不可能知道陛下要如何处罚他,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若不是陛下偏袒,恐怕苏泽也要遭受牢狱之灾了。

    苏泽他是有证据,甚至很早之前就有了证据,可他一直没弹劾,反而是你刘观,刚拿到证据,转头就迫不及待的向陛下邀功去了。

    要说邀宠君王,恐怕是你刘观更甚吧?

    围观的人群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刘观,有几个曾经被刘观索贿的官员心中已经在寻思要不要私底下将证据送给苏泽了。

    苏泽这样的人不可怕,只要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你麻烦。

    怕的就是刘观这样的阴险小人,转头就把你给卖了邀功去了。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刘观面红耳赤,有心想为自己开解一番。

    他想说他也有苦衷,那些东西不是你苏泽送来的,而是皇太孙送来的,他以为是陛下的授意,所以根本不敢拖延。

    若是那些证据是苏泽送来的,他绝对不会那么着急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跳出来的。

    眼见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刘观刚想要开口,结果苏泽幽幽的说道:“刘大人,你该不会也有什么苦衷吧,难不成你要说你弹劾同僚不是为了立功,而是陛下授意的?”

    蹇义是知道内情的,毕竟刘观之前自作聪明和他说过了此事,证据是太子和太孙送去的。

    此时蹇义已经明白了,一切都是苏泽的计,刘观已经入瓮了。

    怪不得苏泽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不会就是专门在这儿等刘观吧?

    蹇义又深深的看了苏泽一言,内心居然对苏泽这么个年轻人升起了一股惶恐之感。

    此子当真是可怕,心机深沉,一环扣一环,把刘观吃的死死的。

    蹇义侧目望向刘观,此时他竟然莫名的有些心疼刘观。

    苏谨言就是奔着你这个带头贪腐的御史头子去的,就算没有证据都要让你身败名裂。

    刘观敢说那些证据是太子和太孙送去的吗?

    说了不一定有用,反而会恶了太子和太孙。

    可不说,刘观你这次可就真完了。

    刘观脸色阴晴不定,他敢说吗?

    不敢!

    说了那就是恶了太子和太孙,他没什么好下场。

    可不说.......

    刘观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他这些年可得罪了不少人,难免不会有人落井下石。

    可被人落井下石也比得罪了太子和太孙要好上不少。

    刘观也是聪明人,很快便权衡好了利弊,两害取其轻,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可不说,他心中憋的慌,本以为今日是他立大功,升官发财的机会,没想到一切都是苏泽的算计。

    最可恨的是那苏泽还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噗.......”

    刘观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双眼一黑,一头栽倒了在了地上。

    站在他身旁的蹇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压根没想着伸手拉一把刘观,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刘观栽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懵了,这刘观是被苏泽给气晕过去了?

    不过也是哈,苏泽那一脸欠揍的表情是挺气人的。

    长得挺帅的一小伙子,可惜长了一张嘴,不少人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反倒是苏泽十分热心,眼见着刘观晕倒,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生怕刘观不死,拎起拳头就开始锤刘观的胸口。

    苏泽无视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口中振振有词道:“看什么看,这是我老家急救的法子,你们懂什么叫急救吗?”

    “你们这些人真没同情心,刘大人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晕过去了可能就醒不过来,居然一个个光看着,不知道伸把手!”

    “呸,怪不得刘大人要弹劾你们这狗东西,你们也配当刘大人的同僚?”

    众人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就连蹇义都不例外。

    你特娘的有你这么救人的吗,你他丫拳头抡的飞起,吃奶的劲都快使出来了,你这是生怕刘观不死啊!

    我们不配做刘大人的同僚,就你苏泽配是吧?

    刘大人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苏泽不管那么多,又锤了几拳,顺气了之后,大声嚷嚷道:“快来人啊,刘大人晕过去了,快点找个坑把他给埋了!”

    刘观被苏泽给锤醒了,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了苏泽这句话,他身子浑身颤抖,手指着苏泽,口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苏泽侧耳倾听,皱眉说道:“刘大人你说什么,你说有我是你的福气?”

    刘观听到这句话,双眼瞬间睁大,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随即脑袋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众人再次齐刷刷退后了一步以示尊敬,霎时间,苏泽和刘观身边就空了一大圈!

    这人还没死呢,你就招呼人把刘大人给埋了,刘大人遇到了苏泽这个狠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杀人还要诛心啊!

第八十七章:蹇义问策

    苏泽又折腾了晕过去的刘观一会儿,随即才招呼一旁看热闹的禁卫让人把刘观抬去救治。

    倒不是他不想赶尽杀绝,弄死刘观绝对算是为民除害了。

    主要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好再当众对朝廷命官下毒手,刘观再怎么该杀,终归还是朝廷命官。

    旁边还有那么多官员看着呢,再加上还是在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想弄死刘观也不行。

    折腾一番出口恶气就行了,没必要为此担上个草菅人命的罪名。

    为了刘观这么狗东西把自己搭进去也太不值当了,犯不着。

    京城不比清风县,在清风县他想埋谁就埋谁,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朝廷自有法度,就算是朱瞻基贵为当朝皇太孙也不能无缘无故杀害朝廷要员。

    一切都要讲究个理法,不是说他苏泽看谁不爽就能痛下杀手的。

    打几个人没事,朱棣会罩着他,若是他真的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顾朝廷法度私自弄死了朝廷要员,就连朱棣都不好保下他了。

    凡事都要注意一个度,若是人人都不顾朝廷理法,朝廷早就乱套了。

    事实上,若不是刘观非得跳出来蹦跶,拽的个二五八万似的,苏泽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办法。

    蹇义觉得这都是他的算计,其实不然,苏泽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恶心一下刘观。

    他手里其实没有刘观贪腐的证据,可他又看这老小子不爽,就单纯的想着让这老小子先背个黑锅。

    等到日后有了证据,再一口气把刘观这个永乐朝最大的贪腐头子给弄死。

    要的就是刘观得罪人,引得一些人在他日后式微的时候落井下石。

    至于把刘观给气吐血,那纯粹是意外之喜了。

    苏泽也没想到这老小子身子这么虚,他还没发功就倒下了。

    苏泽看着被抬走的刘观,知道这次是彻底把刘观给得罪死了。

    不过他也不是太在意,得罪死了就得罪死了好了,刘观虽然官职不低,可在苏泽看来也就那样吧,从始至终他都没把刘观当回事。

    毕竟他苏某人是连汉王都敢打的人,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御史头子?

    御史说白了就是一群汪汪队,除了弹劾还会啥?

    他们只有弹劾权,也就是举报的权力,没有执法权,该怎么处理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至于弹劾,对苏泽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小事,苏泽怕都不在怕的。

    他进京以来被弹劾了不知多少次了,弹劾他的奏折都快堆满朱棣的御案了,结果他还不是屁事没有。

    苏泽看的明白,只要朱棣不想动他,那他就能活的很滋润。

    也许苏泽被百官弹劾,正是那位老人想看到的呢。

    要是苏泽真的和文武百官关系很好,相处的其乐融融,恐怕那位老人才会不放心吧?

    结党营私在任何朝代都是为帝王所不喜的。

    朱棣更愿意苏泽当一个孤臣,安安心心的辅佐朱瞻基,除了朱瞻基以外,再无依仗。

    这一切都是苏泽自己的推测,可推己渡人,若是他当了皇帝,手底下有这么一个结党营私,又得民心的人,他睡得着觉吗?

    朱棣既然想让他做一个孤臣,那就做一个孤臣好了。

    就凭他苏泽和朱瞻基的关系,若是愿意接纳其他人,会有投机取巧之辈向他靠拢吗?

    想必还是有的。

    可苏泽自从进京以来,一直都是站在文武百官的对立面,将自己硬生生塑造成一个孤臣的形象,自然不会有人朝他靠拢。

    何况,他本来和那些文武百官就不是一路人。

    念及此处,苏泽望向那些还在看戏的同僚,笑的有些人畜无害,一看就是个阳光大男孩。

    苏泽看了一圈这些人身上穿的官袍,心中有了计较,现在还在这里看戏的多是一些小喽啰,官职都不高,但盛在身份清贵,多是翰林御史。

    真正的朝堂大佬是不屑于与现在的苏泽计较的,即使苏泽最近风头正盛,他们也不会屈尊下场。

    说白了,苏泽现在也是仗着皇室才能耀武扬威,实则他本人还是位卑言轻,身上也就挂了个太孙亲军指挥使的名头。

    官职并不高,还未跻身中枢,两者之间身份天壤地别。

    再加上苏泽最近所做的一切并未威胁到他们,他们自然也不愿自降身份和苏泽计较。

    捐款一事,苏泽更多的是借了朱棣的名头,大家给的是陛下的面子,才会捏着鼻子捐款。

    没有苏泽,还会有其他人,能在朝堂上位居高位的都是人精,自然看的明白。

    今日因为贪腐下狱的官员多达上百人,听起来倒是唬人,可其中官职最高的也就是吏部的一个郎中,并未涉及更高层次的官员。

    只能说是涉案人数过多,其实算不得什么大案。

    比起洪武年间的几次贪腐大案,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罢了,并未在官场高层引起轰动。

    朝堂中枢要员有贪腐的吗?

    肯定是有的,可那些人谁不是人精,不会留下轻易把柄落人口舌的,就算苏泽想要打大老虎,没有证据也是白搭。

    诸如纪纲这种,贪腐肯定是少不了的,可人家很聪明,不会那么简单就露出马脚,更不会傻乎乎的留下证据。

    刘观其实算是明目张胆收受贿赂的朝廷要员了,很多人都知道刘观不是个好东西。

    可问题是,你找不出来他贪腐的证据,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饶是苏泽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搜集到他贪腐的证据,将之绳之以法,只能干点恶心人的事恶心一下刘观罢了。

    念及此处,苏泽笑呵呵的又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诸位,苏某说的是真的,若是诸位手里有刘观贪腐的证据,又忌惮刘观,可以把证据私下交给苏某,苏某愿意站出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将刘观这等贪赃枉法之辈绳之以法,以正国法。”

    任由苏泽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人搭理苏泽。

    刘观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苏泽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泽这人怎么说呢,有点不按规矩出牌,俗话说的好,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遍观苏泽进京以来的所作所为,他就是属于不要命的那种。

    拼了自己命都不要了,也要把你拉下水,咬上一口的狠人。

    关键是苏泽背后还站着皇太孙,陛下也多有偏袒,大家虽然恨苏泽恨的牙痒痒,可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因此不少人也只敢背地里骂上苏泽几句,倒是不敢和苏泽硬碰硬。

    因为你不知道这王八蛋又会拿出什么恶心人的法子出来。

    说起来倒是有趣,苏泽开的火锅店,其中的大客户多是他们这些对苏泽不满的人。

    大家没事了就喊上三五好友,相约去火锅店,一边涮着火锅,喝着小酒,骂上两句苏泽,也算是难得的消遣了。

    一开始,大家也是奔着恶心苏泽去的,谁让苏泽不当人,为了讨好陛下,直接把自己老家的七百亩地全捐了,将大家架在火上烤。

    有人一寻思,不能光是你苏泽恶心咱们,咱们也得恶心回去才行啊。

    你不是开了个火锅店吗,我去里面花银子吃饭,骂几句饭菜难吃总行了吧。

    结果就是,恶心没恶心到苏泽他们不知道,反正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苏泽给坑了。

    一壶酒要特么十两银子,酒水的滋味倒是与众不同,可还是有些贵了。

    这不是最恶心人的,最恶心人的还是苏泽那黑了心的家伙钻到钱眼里去了,酒壶看起来倒是很大,可里面的酒水却是缺斤少两,一壶酒约莫只装了五分之一的量。

    众人又是痛骂不已,苏泽的心剖开了都是黑的,都特么黑透了!

    做官算是屈才了,不怪他苏泽这么有钱,这么黑心,活该他赚钱!

    可苏泽压根不在乎你骂,只要你给银子就行。

    大家伙一寻思,这不行啊,大家是奔着恶心苏泽去的,不是给苏泽送银子去的。

    但是吧,苏泽虽然做生意心黑了点,但店里面的东西真不错,整个京城独一份,那火锅又麻又辣,让人吃了一口便回味无穷。

    酒水也是外界没有的,和宫里流传出来的那什么十全大补天仙酒味道一般无二,想喝酒就只能到店里去。

    这一来二去,大家虽然还是和苏泽不对付,可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给苏泽送银子去。

    馋那么口吃的,吃到嘴里了免不得又要骂苏泽黑了心肠,由此形成恶性循环,现在你去火锅店吃火锅,你不骂上两句苏泽,那你就不合群。

    别看大家伙骂苏泽骂的凶,说他是读书人之耻,说他谄媚君王,是奸臣,佞臣,可要说给苏泽送银子最多的,还是他们这群小黑子。

    这不,已经有人开始拉着同僚,相邀去火锅店,边吃火锅边骂苏泽了。

    至于苏泽所说的把刘观贪腐的证据私下交给他,没太多人当回事。

    刘观虽然先前被苏泽给气晕过去了,好歹也还是左都御史,苏泽不怕,他们这些人还是要怕的。

    起码在刘观没有式微之前,他们不会冒这个风险。

    于是这场闹剧随着刘观晕倒被抬走了也就到此结束了。

    让苏泽和刘观两个人狗咬狗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围观众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任你苏泽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人的固有观念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主要是苏泽进京以来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如此,刘观虽然再不是个东西,好歹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苏泽可就不一样了,吃饱了饭就砸锅,专干那些恶心人的勾当。

    做事全凭自己喜好,才不会计较什么利益得失,虽然口上说着大家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实际上,苏泽巴不得他们早点死,恨不得坑死他们,这让他们如何敢和苏泽沾边?

    苏泽可不知道这些狗东西在背后骂他,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天都没去过火锅店了,火锅店完全交给手下人看着的,目前走的还是高端路线。

    倒不是苏泽不想做老百姓的买卖,让老百姓们也尝个新鲜。

    只是现在是冬季,火锅食材的成本居高不下,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苏泽是个有良心的人,从来都只赚有钱人的银子,从来不赚昧心钱。

    苏泽此时有些意犹未尽,他才刚刚热身呢,结果这群狗东西学聪明了,压根不和他打嘴仗。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苏泽也不打算在宫门口久留,迈动脚步也随着人群往宫外走去。

    还没走两步,背后传来了蹇义的声音。

    “谨言,留步!”

    苏泽驻足停步,有些不解的看向蹇义。

    蹇义他还是认识的,主要是先前蹇义到这边看戏的时候,旁边就有人说了一句“蹇大人来了”,苏泽一寻思,就知道这位便是吏部天官蹇义了。

    只是先前蹇义一直没说话,苏泽也没当回事。

    可现在蹇义突然喊他,苏泽微微有些疑惑,他和蹇义可没有什么交集。

    字号一般都是比较亲近的人才会叫的,蹇义这声谨言倒是有些嚼头。

    不过毕竟是吏部天官,风评还行,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苏泽索性停下来看看蹇义要说什么。

    “不知蹇大人有何赐教?”

    蹇义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若是无事的话,谨言可愿与老夫同行一程?”

    蹇义很是客气,并没有仗着自己是吏部天官便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苏泽想了想,拱手说道:“蹇大人相邀,是下官的荣幸。”

    花花轿子人人抬,苏泽也不是蛮横无理的人,既然蹇义这么客气,苏泽也愿意以礼相待。

    就这样,两人结伴向宫外走去,蹇义抚须而笑,心情十分不错,和之前与刘观同行的态度天壤地别。

    “谨言你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缜密,倒是难得。”

    “那刘观在朝野的风评一向不好,你今日此举可算是把他得罪死了,日后还需多加小心。”

    蹇义先是夸赞了一番苏泽,然后提醒苏泽要小心刘观,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

    苏泽双手拢袖,不紧不慢的跟着蹇义,闻言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他还不知道蹇义要做什么,心中还是有些警惕的。

    蹇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有没有兴趣来吏部?”

    苏泽先是有些讶异,接着连忙推辞道:“下官懒散惯了,就不去吏部给蹇大人添麻烦了。”

    蹇义也不意外,苏泽如今算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显然有心思要重用苏泽,他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不过苏泽真拒绝了,蹇义还是有些遗憾,苏泽在他看来算是难得的人才,虽然剑走偏锋了些,可蹇义还是很欣赏苏泽的。

    蹇义见苏泽不愿去吏部,也不再拐弯抹角,转而说起了正事。

    他先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今日吏部上上下下被拿下了几十号人,是老夫失责,老夫也不为自己辩解,可吏部是朝廷中枢要地,贪腐还是要整治的。”

    “吏部掌全国文官铨选、考课、爵勋之政,职责重大,老夫虽然添为吏部尚书,可吏部也不是老夫一人说了算的。”

    “老夫纵然有心想要整治吏部,也是有心无力。”

    “既然谨言你心思缜密,又对贪腐深通恶绝,可有良策?”

    蹇义也是结合苏泽之前的所作所为,猜想苏泽是看不下去官场逐渐盛行的贪腐之风,再加上因为这次的事情,他也想整治一番吏部上下,于是想要听听苏泽的看法。

    苏泽可不知道蹇义是个脑补怪,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归功于是他的算计。

    苏泽压根就没想那么多,真的只是想给大明的官场提个醒,顺带恶心一下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压根就不是蹇义想的那样。

    反贪可不是说说而已,牵一发而动全身,苏泽没打算现在就开始整治大明官场的贪腐问题。

    他现在也没那个能耐,自家人自知自家事,如今手底下没兵没人的,贸然搞些大动作那就是儿戏。

    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是不行的,总不能一口气就吃成了一个大胖子。

    路得一步一步走,走得慢点无妨,怕就怕走错了路。

    他今日之所以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昨晚那名百户公然索贿的事情,让苏泽内心有些感触,想着闹腾一下,让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收敛一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泽虽然现在没能力整治贪腐,但他总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遏制一下这股不正之风。

    起码也要让那些贪污受贿之辈日后收银子都收的不安心,如鲠在噎,伸手捞银子之前也得考虑考虑值不值当冒这个风险。

    今日之后,有了苏泽这么一出自爆,万一以后有哪个王八蛋照着苏泽学怎么办?

    日后收银子之前还得思虑一下这其中是否有猫腻。

    表面笑呵呵的给你送银子,反手就翻脸不认人把你给弹劾举报了,就问你头疼不头疼?

    还别说,苏泽这招虽然损了点,但还真的把他们给恶心到了。

    以后就算收银子也得做的更加隐秘些,还得挑信得过的人才会收。

    至于苏泽的银子他们干脆就不敢收了,因为那其中必有猫腻。

    都不用去想的,苏泽肯定是奔着坑你去的才会无缘无故给你送银子。

    要不然,苏泽不坑你兜里的银子就不错了,还给你送银子,简直是在做青天白日梦。

    苏谨言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第八十八章:当仁不让

    苏泽听闻蹇义的话微微有些讶异,脚步一顿,心中不断权衡着什么,半响没说话。

    蹇义也不着急,一脸期待的看着苏泽,希望苏泽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苏泽想了想,说道:“既然蹇大人问了,那下官就浅谈一下自己的想法,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蹇大人多多包含。”

    苏泽想了想,蹇义作为吏部天官,若是有心想整治贪腐,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蹇义抚须点头,示意苏泽尽管说便是。

    苏泽也不墨迹,开始侃侃而谈。

    “在下官看来,贪腐是必须要严惩的,绝不容故息。”

    “若是不严惩贪腐,久而久之,贪腐之风必将盛行官场,上行下效之下,贪官污吏横行朝野,苦的还是百姓。”

    “上官问下面的人要银子,银子从何而来,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蹇大人既然有心想要整治吏部,那就得严查,不管是不是要严查,姿态要摆出来,让吏部上下看到大人你想要整治吏部的决心。”

    “先抓出一批典范出来,让吏部上下看看,收受贿赂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是其一!”

    “其二,鼓励吏部上下检举揭发,检举有功,可从轻发落,让吏部上下人人自危,不敢再乱收银子,就算收银子也得小心翼翼,时刻担心会被人背叛。”

    “其三,对于送银子的人也要严惩,一经发现,必须重罚,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蹇大人,你要知道,贪腐往往都是从底下开始的,往往都是下面的人有事要求上官帮忙,才会想尽办法讨好上官。”

    “所以要想整治贪腐,对于那些行贿的人,也是要严惩的,要让他们明白,行贿也是有罪的,不是说只有收贿的才有罪。”

    见蹇义皱眉,有些疑惑,苏泽还是多解释了几句,免得老古董听不懂。

    在苏泽看来,永乐朝对行贿的人处罚还是太轻了,或者说根本没有处罚,这就导致很多人都没有这个观念,甚至觉得行贿无罪。

    这一点,苏泽觉得还是要重视的,就如后世一样,明文规定,行贿有罪,行贿数目大者,还要重罚。

    苏泽这次跳出来自爆,其中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给文武百官打个样,我苏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行贿尚且有罪,要被重罚,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结果朱棣会错了意,并未责罚太重,只是象征性的处罚了一下,并未达到苏泽想要的效果。

    关键是苏泽还不好说什么,他总不能上赶着求苏泽重罚他吧,真把他给关进去了,或者直接给砍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就在蹇义觉得苏泽已经说完了的时候,苏泽继续说道:“其四,你不能光处罚,不给下面的人一些甜头,该给的福利还是给上去的。”

    “不能光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当官连一家老小的温饱都满足不了,还做个什么官?”

    “当然,这一点还是要陛下定夺的,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萝卜大棒一起上,打一杆子给颗枣,不说彻底断绝贪腐,起码也能遏制一下这股不良之风。”

    说到这里,苏泽心中还是吐槽了几句老朱家,老朱家的俸禄较真起来真的不高,也就那样吧,反正饿不死你。

    可要说有多高,那是不可能的,老朱家自己都穷成那样了,还指望老朱家加薪?

    见蹇义若有所思,苏泽也不好意思泼他冷水。

    蹇义能有这份心,就算得上是一个好官了。

    很多东西他没说,贪腐一事不是单单只是一个吏部的事情,而是整个大明官场的事情。

    蹇义就算是按照他说的整治吏部,苏泽敢保证效果绝对也就那样。

    最多也就老实一阵子,接下来还是一切照旧。

    就算蹇义是吏部尚书也不行,他也只能管管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管不到外面。

    要整治贪腐,还得从整个官场着手,彻底改变整个大明官场的如今的风气,而不单单只是整治吏部。

    归根结底还是监察制度的局限性,古代监察制度历时二千多年,在古代国家的政治运行中,对于国家权力,政府权力,官僚权力的监察和约束确实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然而,我们也应该认识到,古代监察制度的作用是有限的,有其明显的历史局限。

    可以说,古代监察制度的主要特点始终与其历史局限形成二元对立,单线垂直的历史局限是监察制度的性质。

    位高权重的历史局限是古代国家政治制度结构,监察活动法律化的历史局限是传统的人治。

    就说大明的监察机构都察院,连都察院的领头人,左都御史刘观都明目张胆的收取贿赂,还能指望都察院监察百官?

    还有最关键一点,也是最让苏泽无奈的一点,那就是皇权的存在。

    古代的监察制度是皇帝的耳目,皇权的工具,同时也是制约官僚的一种制度,那么这样的监察制度就必然导致一个直接的历史局限:谁来监察皇帝?

    虽然古代的监察体系是单线垂直的,是独立的,但是其权力的源头却在皇帝,其独立也是相对于官僚系统,绝不可能独立于皇帝之外。

    例如,古代监察制度中风行的弹劾之制,唯有最高统治者皇帝例外,此与当代法治国家相比,成明显反差。

    这种历史局限所导致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高居于监察制度之上的皇帝,只能依赖于个人理性与能力来约束自己。

    然而人的理性与能力是有限的,皇帝也是如此。

    这样,非但不能保证皇帝本人不犯错误,也不能保证皇帝始终如一地维护监察制度的正常运行。

    此外,从比较监察制度的角度来看,这样一个历史局限造成一个事实,古代的监察制度是为了强化皇权,而不是代表公民意志,不是保护和伸张公民权利,更不是制约和监督君权的制度机制。

    再者说了,只要是人,总会有私心,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希,财帛动人心,总有一些人禁不住诱惑。

    就连后世,都没能彻底解决贪腐的问题,更别说封建落后的大明了。

    朝廷要做的,就是严查,严打,能抓一个是一个,想要彻底根除贪腐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所以苏泽其实不太看好蹇义,或者说不看好有皇权存在下的监察制度。

    任何制度都是由人去施行落实的,任何人都不应该凌驾于规则之上。

    这是比较理想化的想法,实际上这样乌托邦式的国度根本不可能存在。

    这才是苏泽一改先前态度的原因,他一开始想的倒是挺美好的,借助皇室的手创造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大明朝。

    可后来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两者本就是自相矛盾的,是两个完全对立的阶级。

    想要保障百姓的利益,势必会牺牲统治阶级的利益。

    现在还没什么,等到日后苏泽的真实目的浮出水面的时候,皇室也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苏泽想的很多,可他不敢轻易与人言说,说出去了那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更别说和蹇义说了,他和蹇义又不熟,傻不拉几的和蹇义说这些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万一让老朱知道了,那他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哪有人想造反天天把造反二字挂在口上的,那不是纯纯傻子嘛。

    就和正经人谁写日记一样,谁会把心里话写出来?

    更别说他现在连造反的本钱都没有,就整天嚷嚷着要限制皇室,推翻皇室,人人平等,那纯粹就是打着灯笼进茅厕。

    人是早上喊造反的,午饭是在诏狱吃的,晚上就到了菜市口。

    就算真有反骨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还是那句话,我苏某人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

    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当然,他虽然不看好蹇义,但既然蹇义问了,那他也就随便说说。

    若是蹇义真的能整治一番吏部,那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他乐见其成。

    蹇义抚须点头,会心一笑,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泽。

    苏泽在官场上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很多人都说苏泽是奸臣,佞臣,毫无读书人的风骨,整日只想着邀宠君王。

    可今日听闻苏泽一席话,再结合上苏泽之前算计刘观的所作所为,蹇义觉得并非如此。

    他虽然与苏泽也才相识了一会儿,可他观苏泽并非那种谄媚君王的奸臣,反而颇有些才华和见识。

    苏泽此人在蹇义看来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些坏毛病。

    可瑕不掩瑜,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并且心思缜密,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了,恩威并施用的炉火纯青,颇为老道。

    四策齐下,吏部的贪腐问题算是解决了大半了。

    其实苏泽说的这四点,蹇义自己也能想到,算不得什么金玉良言,可关键是蹇义被先前在宫门口的那一幕给唬住了,先入为主之下,蹇义越看越觉得苏泽深不可测。

    蹇义念头一转,起了惜才之心,又重提了让苏泽去吏部的事情。

    “谨言,你终归还是个读书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军伍之中,真不打算来吏部?”

    苏泽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蹇义,心中有些不解。

    这老头干嘛呢,笑的那么猥琐做什么。

    我苏某人一言九鼎,说不去吏部就不去吏部。

    去吏部干啥,撑死了做到和蹇义一样的位置,吏部天官。

    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位极人臣,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可还不是打工仔一个。

    我在镇国卫待的好好的,虽说镇国卫现在还不起眼,可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跟着你混能有什么前途,老子傻了才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跟着你一个打工仔混。

    苏泽敬谢不敏,再次婉拒了蹇义。

    蹇义有心想再劝劝苏泽,叹息一口气说道:“你既然不愿,老夫也不再劝你,只是还是想多嘴一句。”

    “咱们毕竟都是做臣子的,虽说忠君爱国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可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还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一心只想着邀宠君王是行不通的,终究会有失宠的那一天。”

    苏泽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语气平淡的说道:“蹇大人是觉得下官没有风骨?”

    蹇义不置可否,显然是有这个意思在的,他觉得苏泽既然有如此才能,完全不需要靠着谄媚君王上位,读书人还是要有几分风骨的。

    蹇义觉得苏泽如今是在走偏路,走捷径,不是为官的正途。

    “唉,虽说老夫说这话有些不妥当,可老夫看你顺眼,索性多说些罢,就当是前辈的经验之谈,你姑且听听。”

    “请赐教!”

    “你此次看似讨好了陛下,可却得罪了不少人,今日你得宠还没什么,若是日后你失宠了,那就是墙倒众人推,只有死路一条”

    “贪腐一事历朝历代都有,屡禁不止,可那是陛下该操心的事情,是内阁诸位和我等该操心的,不该你来提。”

    “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他们惹不起陛下,难道还惹不起你吗?”

    “你一个小小的修撰,除了陛下的宠信之外还有什么,何苦要冒着这个头?”

    苏泽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心中有些不忿。

    他也知道蹇义这话是为了他好,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陛下该操心,内阁和你们这些中枢要员该操心,可特么你们倒是操心一下啊。

    你们他妈又不管,总得要有人站出来管一下吧?

    一个个都想着不得罪人,明哲保身,官倒是当的越来越大,可良心却越来越少了。

    刘观作为监察机构的头脑人物,知法犯法,明目张胆的索贿,也没见你们站出来管一下。

    你们说我谄媚君王,是奸臣,佞臣,没有读书人的风骨,可我为的是自己吗?

    都以为老子不要脸皮巴结讨好皇室是为了升官发财是吧?

    嘿嘿,还真特么不是。

    是因为老子现在除了依仗皇室压根没办法和你们斗啊。

    就像蹇义说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修撰,手上根本没啥实权,只能依仗皇室。

    等到苏泽自己有了实力解决这些问题,自然不需要依仗皇室了。

    没实力的时候,当然要把忠君爱国这个人设给立的死死的。

    等到他有实力掀桌子的时候,那就得让皇室把耳朵捡起来了。

    再说了,风骨能值几个钱?

    是能让百姓们生活的更好?

    还是能让大明更加强盛?

    还是能让那些外族不对我的同胞举起屠刀?

    之前苏泽还有兴趣和蹇义聊上两句,现在一点兴趣都没了。

    有些意兴阑珊,撇下蹇义独自一人前行,脚步越来越快。

    蹇义之所以此次想整治一番吏部的贪腐问题,也是因为今日早朝时发生的事情让他没脸了,所以才想着整治一番吏部。

    虽然两人都想着整治贪腐,但蹇义和苏泽的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泽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考虑,蹇义更多的还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考虑的。

    若不是这次吏部被查出来这么多贪官污吏,蹇义恐怕也不会想着整顿贪腐。

    平心而论,苏泽根本不用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百官贪腐又没贪到他头上。

    他大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干脆一点,还能加入其中,同流合污。

    可他为何又偏偏要站出来呢?

    因为那个清风县给他一块粗粮饼子吊命的老人,因为那个不懂得如何表达感谢,只是口中不断复述公侯万代四字的老人,因为那个公然索贿的百户官........

    这些人让他明白大明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重蹈覆辙的。

    就算大明在此时打下了全球又如何,内部的问题不解决,还是吃枣药丸。

    苏泽觉得他做的还不够多,他还能做的更多些。

    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大概终究需要某些人在某些时刻毅然决然站出来,站在某个位置。

    苏某虽不才,但也愿挺身而出为这个时代,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我已经回不去了,那就让我在这个时代,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做些什么吧。

    我不知道前路如何,不知道我能不能带着大明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

    可我此生,都会一直为之奋斗,都会为了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而奋斗终生。

    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去博一个未来!

    让历史上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惨案不再重演!

    也许......这只是一个可笑的梦想。

    可人总要有点梦想和追求不是吗?

    一阵微风拂过,撩起了苏泽身上的飞鱼服衣角。

    苏泽双手拢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大宏伟的皇宫,随即毫不留恋的转头离去。

第八十九章:飞天

    自那日与蹇义交谈一番之后,苏泽就从京城消失不见了,连镇国卫都没去,就待在朱瞻基送他的庄子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实际上,自从苏泽进京以来,原本风平浪静的京城就变得风起云涌,暗潮涌动了起来。

    尤其是官场上,更是动荡不止,先是百官捐款,随后又是一日之间拿下贪腐官员上百余人,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因御下不严下了诏狱,左都御史刘观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而这一切,全都是苏泽在搅动风云,更让人琢磨不透的是陛下的态度,似乎陛下有意纵容苏泽,这让一些有心想针对一下苏泽的人也不敢贸然下手了。

    朝堂上动荡不安,六部都在内部清查贪腐,都在自查,抓出来了不少替罪羊。

    而民间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轰动全城的飞天一事。

    再加上苏泽也在暗中推波助澜,使得民间对于能否上天一事愈加好奇了。

    自古以来人类对天空都有有着一种莫名的向往,想要征服天空。

    古人对于上天颇有执念,嫦娥奔月、敦煌飞天、这些都是古人对于飞天的执念,与憧憬。

    就连诗仙李白也曾作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诗句。

    苏泽为了宣传科学,更是煞费苦心,声称,入我科学门者,皆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科学就这样第一次走进了大明朝野的视野中。

    虽然大明的人不明白科学是什么,可听这意思是学会了科学就能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那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吗?

    学会了科学就能当神仙?

    此事在民间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在士林之中反倒是反响平平。

    绝大数读书人没太当回事,只当苏泽是在哗众取宠。

    科学是什么,听都没听过!

    儒学才是大道所在,科学不过是杂学,小道尔。

    于是苏泽除了是奸臣,佞臣之外,又背上了一个离经叛道的骂名。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骂苏泽离经叛道的多是那些秀才,举人,这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朝堂上的诸公罕见的熄声了,并未对苏泽口诛笔伐。

    倒不是他们不想骂苏泽,一是如今科学还未见峥嵘,在他们眼里还只是一门无足轻重的杂学而已,对儒学并无威胁。

    二是,大家都忙着擦屁股,没空去骂苏泽。

    苏泽开了一个不好的头,继他检举贪腐之后,后面又冒出来几个检举的官员,一下子又拉了不少人下水。

    一时间官场上人人自危,风声鹤唳,都忙着擦屁股,根本顾不上去骂苏泽。

    其三,最关键的还是琢磨不透陛下的心思,飞天一事的消息是从东宫传出来的,谁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这些日子弹劾苏泽的奏折海了去了,可陛下对苏泽一句责罚都没有,苏泽自己本人又是个滚刀肉,二皮脸,你骂他有个屁用,人家根本不在乎,徒呼奈何?

    你上奏折骂他,还不如去火锅店骂他两句,兴许还能给苏泽添点堵。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苏泽与朱棣约定好要上天的日子。

    一大早,朱棣的御驾就出了皇宫,随行的还有文武百官和禁卫。

    朱棣原本是不想去西山的,飞天在皇宫也能飞,为何要去西山?

    可耐不住朱瞻基劝说,再加上朱棣不知道苏泽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索性也就遂了朱瞻基和苏泽的意。

    这可就苦了随行的文武百官了,陛下坐轿子,他们只能步行跟在后头。

    自从苏泽进京以来,他们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先是捐了好几千亩地,又是被陛下整治贪腐一事闹的人心惶惶。

    还没等大家伙松口气,苏泽那狗东西又闹幺蛾子了。

    你飞天就飞天,你折腾咱们做什么?

    大家伙一大早顶着严寒去了皇宫准备早朝,结果陛下一声令下,又得苦哈哈的步行去西山那鸟不拉屎的地。

    西山此时热闹非常,除了先行负责警戒的禁卫,山脚下还有不少好事的百姓,都是来西山看热闹的。

    负责警戒的禁卫因为得了皇太孙的吩咐,倒也并未驱赶这些百姓,只是拦在这里,不让他们上山,免得冲撞了御驾。

    很快,御驾到了西山,苏泽早已恭候多时。

    朱棣从马车上踱步下来,苏泽连忙上前行礼。

    “臣参见陛下!”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起来吧,你弄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苏泽笑呵呵的说道:“陛下,皇宫那地方太小了,不太方便,西山这儿宽敞,视野更好。”

    朱棣背负双手,皱眉问道:“那山下的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他不喜欢如此兴师动众。

    “陛下,这可和臣没关系,都是那些百姓们听到了风声,想要一睹陛下龙颜,才会自行来往西山。”

    “百姓们都是因为爱戴陛下才会自发来此的啊!”

    朱棣胡子颤动了一下,看了一眼苏泽没说话,他觉得苏泽是在睁眼说瞎话。

    这些百姓来西山,要是说和苏泽没关系,朱棣是不信的。

    不过这也只是小事罢了,他只是不喜欢兴师动众,倒也不会因此苛责苏泽,只是搞不清楚苏泽弄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好了,带朕去看看吧,朕倒是想看看你要如何上天!”

    苏泽也不说话,领着朱棣来到了热气球旁边。

    说是热气球,其实也就是个大号的孔明灯。

    时间太紧了,只有三天,苏泽又不是神仙,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能环球航行的热气球出来。

    这些天他一直在和自己的几个学生和工匠鼓捣,总算紧赶慢赶的做了个简陋版的热气球出来。

    工匠是现成的,都是清风县的老人,虽然没做过热气球,可有苏泽提供图纸和技术支持,做个大号的孔明灯不算是什么难事。

    热气球虽然是西方人弄出来的,可原型还是咱们古代的天灯和孔明灯。

    孔明灯是一种古老的中国手工艺品,被公认为热气球的始祖。

    其起初在古代多做传递讯息之用,现代则用于祈福许愿,一般在元宵节,中秋节等重大节日施放。其起源有“辛七娘放天灯说”和“诸葛亮发明说”两种说法。

    这简陋版的热气球自然不如后世工艺完整的热气球,但好歹还是能飞起来的。

    苏泽已经让丁航试过了,只是飞不了太高,还需要用绳子在底下牵着,免得上去了就下不来。

    这里早就在有人在现场忙活开了,用的是多层丝绸,底下是一个大大的篮子,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个特大号孔明灯。

    朱棣看着眼前这个加大号的孔明灯,总觉得苏泽在和他开玩笑。

    孔明灯他是知道的,能飞上天他也知道,可这玩意儿能带人上天?

    朱棣终于是忍不住了,手指着大号孔明灯问道:“这不就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吗,真能带人上天。”

    朱棣有些后悔了,他觉得他信了苏泽的鬼话大张旗鼓来西山就是个笑话。

    原本他是想在皇宫试试的,就算飞不上天也没什么,就当是小孩子玩闹。

    可朱瞻基和苏泽非要他把文武百官带着,山脚下还有那么多百姓在看着,这要是上不了天,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苏泽连连点头,能上天啊,咋不能上天,虽然长得和孔明灯差不多,可关键是这个孔明灯大啊!

    大就是好,大就是正义!

    热气球能飞天的原理是,空气是有质量的物质。

    相同体积的空气,温度不同,它们的密度、质量也不同。这就像水和冰,水结成冰后密度变小。

    把冰块按入水底,它总漂上来,就是因为冰比水密度小的缘故。

    气球升空的原理简单地说就是:球囊内空气被加热后密度变小,质量轻于球囊外相同体积的冷空气,于是球囊产生浮力而升空,就和冰块在水中上浮是一个道理。

    只要浮力足够大,带个把人上天算什么。

    朱棣将信将疑,总觉得苏泽有些不靠谱。

    不止是朱棣有些怀疑,就连跟着朱棣来的文武百官也是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看起来怎么像是孔明灯?”

    “好像就是孔明灯吧,不过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孔明灯?”

    “哈哈哈,苏泽该不会以为这加大版的孔明灯能上天吧?”

    “哗众取宠,异想天开!”

    多是戏谑,质疑,和嘲笑。

    没人相信这玩意儿能带人上天。

    除了朱瞻基,朱瞻基此时已经凑到了热气球旁边,跟着那些工匠一起在忙活,主要是添乱。

    他是很信任苏泽的,苏泽说火箭能送人上天他都信了,孔明灯能送人上天有什么稀奇的吗?

    就在众人嘲笑和质疑声中,腾腾的热气使的丝绸漂浮了起来,浮力越来越大,顺带着下方的篮子也随之升空,渐渐的越飞越高,下面的人连忙拽着绳子,不让热气球飞跑了。

    朱瞻基的惊呼声传来,“真的飞起来了!”

    朱瞻基愣愣的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热气球,瞪大了双眼。

    虽然他一直跟着那些人在鼓捣,可他也没看明白这么大个大家伙怎么就飞起来了。

    朱棣也有些意外,这还真飞起来了?

    他看那孔明灯做的那么大,下方还悬着一个大大的吊篮,还以为飞不起来,没曾想还真能飞起来。

    朱棣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泽一眼,心想这小子没忽悠他,真的能飞。

    “这.......这孔明灯得有上百斤吧,真能飞起来?”

    “这是何道理?”

    苏泽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我早就试过了好吧。

    至于和朱棣解释为何能飞起来,那就没有必要了,解释了他也听不懂。

    苏泽不做过多解释,眼见朱瞻基那个狗东西想要往篮子里面爬,苏泽连忙上去拉了他一把。

    “太孙,你干嘛?”

    朱瞻基跃跃欲试道:“真能上天啊,我上天去看看去。”

    苏泽板着脸说道:“太孙,你忘了吗,咱们说好了让小余先上去的!”

    朱瞻基恍然大悟,连忙招呼藏在太监宫女队列中看戏的余佳。

    “余伴伴,你快来,真的能上天啊!”

    余佳面无表情,十分平澹的从太监宫女那一边走了出来。

    意外吗?

    不算太意外,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只是当余佳走到热气球旁边,看到丁航的时候,余佳有些绷不住了。

    “苏爷,丁航也要上天吗?”

    余佳求助似的看向苏泽,他对丁航有些心理阴影。

    还没等苏泽回话,丁航没好气的拍了拍余佳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我不跟着上天,你知道怎么操作啊?”

    余佳苦着脸,他不怕上天,大不了就是个死,可他害怕和丁航一起上天。

    那吊篮又不大,空间如此狭小,万一丁航到时候对他动手动脚,那他可就真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苏泽和朱瞻基不管那么多,恶狠狠的看着余佳。

    余佳咽了咽口水,不情不愿的爬进了吊篮里面,丁航邪魅一笑,紧随其后跟着爬进了吊篮。

    丁航虽然彪了点,可不代表他傻,昨天他就学会了如何控制这热气球上升和下落,就控制一下那个点火的阀门就好了。

    这东西咋上天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火大就是往上飞,火小就是往下飞。

    虽然昨天操作的时候有些许失误,可下面有缆绳拉着,一般也没什么大问题,没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苏泽为什么要加个缆绳的原因,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万一飞上去了下不来咋办?

    丁航钻进了吊篮里,十分熟络的控制着阀门,随着火焰加大,热气球开始缓慢上升了起来,苏泽在底下招呼人松开了缆绳,热气球缓缓升空。

    余佳小心翼翼地缩在吊篮里面,牙关紧咬,浑身哆嗦个不停,眼睛都不敢睁开。

    丁航眼见着热气球飞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余佳的肩膀上。

    “小余,把眼睛睁开,没什么好怕的,你放心好了,这是我家少爷做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余佳战战兢兢的睁开了双眼,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趴在吊篮边沿,脑袋一探出去,发现自己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地面的人,开始越来越小。

    依稀还可以听到朱瞻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余伴伴,听得到吗,你飞上天了!”

    “殿下,已经成功上天了,奴婢能下去了吗?”

    “哈哈哈,你先别下来,再飞高些,看看到底能飞多高!”

    “殿下,奴婢怕啊.......”

    朱瞻基置之不理,他的声音十分激动,因为他亲眼看到余佳越飞越高,心中震撼不已,原来人真的可以飞上天!

    朱棣也十分震撼的看着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双眼。

    他亲眼看到这大号版的孔明灯带着两个人飞到天上去了,越飞越高,若不是下面有绳子拉着,飞上云端也不是不可能。

    奇巧淫记的东西他这辈子见多了,孔明灯他也见过,可能带人上天的孔明灯别说见了,就连听都没听过。

    虽然之前他相信苏泽能送人上天,可当他真目睹这一切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的。

    震撼过后便是强烈的好奇,以及憧憬。

    他也想上天去看看!

第九十章:飞球的战略意义

    不止是朱棣震撼,他身后跟着的三杨,以及位高权重的六部尚书,同样也仰着脑袋怔怔出神。

    “竟真能上天?”杨士奇有些愣愣的说道。

    杨溥同样有些发愣,听闻此言说道:“若是没有绳子在下面拉着,恐怕还能飞的更高吧?”

    杨溥仰着脑袋,怔怔地看着天空中逐渐渺小地热气球。

    杨荣轻声说道:“还真能上九天揽月不成?”

    杨荣比较欣赏苏泽,一直以来都有留意和苏泽有关的消息,因此才会知道上九天揽月是苏泽说出来的。

    此言一出,朱棣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向杨荣,杨士奇和杨溥同样望向他。

    眼见陛下不解,杨荣连忙解释道:“启禀陛下,这是苏泽说的,入科学门者,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朱棣若有所思,科学他知道,听说是苏泽一力主张的学说,朱瞻基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听起来倒是有些匪夷所思,可万一真的可以呢?

    若是如此,这科学倒是神奇。

    眼见陛下若有所思,沉吟不语,杨士奇,杨溥对视一言,沉默不语。

    科学........会动摇儒学根基吗?

    他们隐隐觉得若是任由科学发展,恐怕日后会威胁到儒学独一无二的地位。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听起来就像是神仙中人,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此时兵部尚书金忠进言道:“陛下,臣观此物十分神奇,若是用于军中必有奇效,能料敌于先,能侦察敌军军情。”

    “就是不知道此物造价几何,是否不用绳子也能降落?”

    金忠作为军伍中人,很快就发现了热气球的战略意义,若是军中有这么个宝贝在,用于侦察军情,绝对有奇效。

    只是那绳子有些不便,若是不用绳子也能起飞和降落,在军中绝对是大杀器。

    敌人可曾想到头顶会有人一直在看着他们?

    打仗,情报是很重要的,若是能料敌预先,绝对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正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是敌人偷袭的时候,就被我方发现了端倪,静待敌人到来,以逸待劳,何愁不胜?

    金忠觉得,若是日后都有热气球,扎营之时便放飞上天,用于侦察敌情,敌军还如何偷袭?

    朱棣抬头望了望悬在空中的热气球,若有所思。

    金忠所言不差,此物用于军中倒是不错,先前他倒是还未曾想到这一点,只顾着震撼此物能带人上天了。

    恰好苏泽此时忙完了过来,朱棣随即问道:“苏泽,此物可能用于军中?”

    苏泽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这就是臣先前和陛下所说的空军!”

    “我大明有陆地上的军队,有海洋上的军队,今日之后,我大明再添一空军!”

    “到时候,三军齐进,谁与争锋?”

    朱棣皱了皱眉,寻思了半响才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大号孔明灯,除了能侦察敌情以外还有何用?”

    朱棣觉得苏泽言过其实了,这大号孔明灯虽然能载人上天,可绝对没有苏泽吹的那么厉害。

    苏泽之前吹的可是神兵天降,这玩意儿能做到?

    苏泽听到朱棣把他呕心沥血做出来的热气球叫做大号孔明灯有点不忿。

    虽说这的确像是大号孔明灯吧,但陛下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苏泽之前还想把这玩意儿叫做飞机的,可现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挠了挠头看向空中的热气球,这玩意儿撑死了就是个大号孔明灯,严格来说连热气球都不算,叫飞机好像是有点不要脸了。

    可不要脸归不要脸,苏泽还是厚着脸皮纠正道:“陛下,这不是大号孔明灯,此物名为热气球,又称之为飞球,如今只是简陋版本,日后完善了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飞球了。”

    飞机是不能叫了,委实是实在没那个脸皮,不过飞球还是能叫的。

    朱棣胡子颤动了一下,有些不耐的说道:“好吧,就叫飞球好了,朕现在是在问你,此物除了能侦察敌情之外,还有何用?”

    朱棣觉得苏泽有些无理取闹了,这玩意儿明摆着就是大号孔明灯,非要死鸭子嘴硬说是什么飞球。

    只是一个名字罢了,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随便叫什么都可以,他更关心的是此物的具体用处。

    苏泽砸吧砸吧嘴,有心想要给朱棣科普一下,可看见朱棣一脸不耐,也不继续拿乔了,轻声解释道:

    “陛下,现在这个飞球功能还不够完善,需要用绳子绑着才不会让他乱飞,等到完善了之后,飞球上的人就可以自由控制飞球起飞还是降落,不需要用绳子束缚着。”

    “到时候我大明军人乘坐飞球,扶摇直上,行至敌军身后,从天而降,可不就是神兵天降了嘛!”

    “再者,飞球能载人,自然也能载物,飞球飞天之时,军士们携带炸药一起飞天,等飞到了敌人头上,再将炸药点燃,从空中扔到敌人头上,势必能给敌军致命一击。”

    “最关键的是,军士们可以从飞球上攻击到敌人,地上的敌人却拿空中的飞球毫无办法,可以大大避免伤亡,岂不快哉!”

    苏泽说的口干舌燥,那是疯狂画大饼,可不能让朱棣小看了热气球。

    热气球虽然在后世多用于航行观光,可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不仅能侦察敌情,还能从空中打击敌人!

    弓箭又射不到空中的热气球,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对空武器的存在,热气球用好了那是能有奇效的。

    这个时代多是以步兵,骑兵为主,空军对于地面上的军队简直是降维打击。

    我打得着你,你又拿我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在你头顶上拉屎,扬长而去。

    朱棣抬头看了看还漂浮在空中的热气球,心中不断思索权衡着什么。

    苏泽所说的不能尽信,可还是有几分道理在的。

    只是这什么飞球的实用效果如何还尚未可知,起码他现在不觉得飞球有苏泽说的那样神奇。

    因为他现在看到的是固定在原地的热气球,飞行的高度也不高,根本做不到苏泽所说的那样,撑死了只能用于侦察敌情。

    人总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反正朱棣觉得苏泽在吹牛。

    眼见朱棣有些无动于衷,苏泽只好一本正经继续鼓吹。

    “陛下,以往大明面对北方草原部落的劫掠往往只能被动防守!”

    “这是因为草原部落的特性使然,他们是游牧民族,有的是战马,关外的大漠之地,又是一马平川,他们若要袭击我大明的边镇,可以朝发夕至,当日便可发起进攻,来去如风。”

    “而我大明虽有烽火狼烟预警,可往往需要看到了敌人的踪迹之后才能点燃烽火,预警,还没等后方做好防御的准备,敌人已经到了近前了,每一次传递消息都要用人命来传递。”

    “可有了飞球就截然不同了,陛下想一想,若是在大明边镇,多散布一些飞球,自然能时时刻刻监察敌军的动向,就算敌军想要发动突袭,我们也早就有所准备了!”

    “以逸待劳之下,安能不胜?”

    “草原部落不会耕种,每次缺少粮食了就侵略我大明边疆,劫掠粮草,若是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劫掠不到粮食,几次之后,不用大明动手,他们自己就会伤筋动骨了。”

    “再者,草原部落信奉的是长生天,苍天为永恒最高神,在他们眼中,至高无上的权力由天神长生天授予一位地上的首领。”

    “若是我大明军队隔三岔五的就驾驭飞球飞到他们头上,从飞球上扔下去火药,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再暗中散布谣言,说长生天带给他们的不是赐福,而是灾难,时间长了,他们的信仰自然就崩溃了。”

    “若长生天真的存在,陛下您才是长生天选择的帝王,而不是那什么马哈木,他能和陛下你比吗?”

    “我大明的军队都能上天了,有本事让马哈木也上天试试。”

    苏泽说到此处的时候,原本聚精会神侧耳聆听的朱棣突然幽幽的望了一眼苏泽,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要看穿苏泽一样。

    长生天这一套其实和君权神授是同一个道理,都是统治者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拿出来忽悠底下那些无知的百姓的。

    苏泽这话在朱棣看来是有些大不敬的,马哈木不能上天,他也不能上天,能让人上天的是你苏泽,难不成你苏泽代表天意不成?

    不止是朱棣,就连朱棣身后的群臣也纷纷看向苏泽。

    苏泽抬头望天,眼神飘忽,对众人锐利的目光视而不见,甚至还想吹一下口哨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吹嗨了,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说出了心里话。

    君权神授是古代以宗教来主导政治时期君主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而提倡的一种做法。

    即指自己是天命派遣,于凡间管治世人,它是天神在人间的代表,作为人民只可遵从君主的指示去做,不能反抗。

    这个说法在世界各地都曾出现过,在启蒙时代后,人们思想开始由宗教指导中释放出来,进入科学时代,使这个说法的相信者变得越来越少,在现代社会这个说法早已为不可信及无稽。

    苏泽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之前也只是想到了草原部落都信仰长生天,就想着通过打击他们的信仰来体现飞球的厉害,吹着吹着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全然忘了大明朝玩的也是这一套,儒家和皇权也用的是君权神授这一套。

    他这番话在儒家读书人和皇帝的眼中,那就是大逆不道。

    皇帝乃是天子,天之子也,天命所归,代天牧民。

    可现在他弄出个飞球出来,虽然没有明说,可无一不再暗指这天上根本没有神仙,君权神授就是在放屁。

    要不是他最后吹捧了一番朱棣,恐怕群臣撕碎他的心都有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深深的再次看了苏泽一眼。

    朕早就该知道了不是吗,这竖子不就是无法无天的狂徒吗?

    清风县人人不知皇帝,对皇室半点敬畏都无,这都是他亲眼看到的。

    既然如此,苏泽说出这番言论有何稀奇?

    若不是这小子最后察觉到说错话,暗中吹捧了一番朕,信不信都不用朕下令,苏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能容许大明出现一个清风县,出现十个,出现百个,可如果大明处处都是清风县,大明百姓的生活是更好了,可朱家又该如何自处?

    朱棣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苏泽身边还在仰头望天的朱瞻基,心中叹了口气。

    瞻基,你可知道苏泽口中的盛世是要以牺牲朱家皇室的利益为前提?

    日后你会后悔当日拦着朕不让朕杀了苏泽吗?

    还是说你以后会为了朱家皇室亲手杀了苏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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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介绍:
苏泽穿越明朝,成为北平城不远处的一处小县令。

因缘巧合之下,朱瞻基途径清风县。

当他看到清风县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之后,顿时惊为天人。

一番交谈,朱瞻基被苏泽所折服,化名黄泰顺,与苏泽成为至交好友。

后又被朱瞻基引荐给了永乐大帝。

从此苏泽开启了属于他的传说。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明王朝的守护者,全球首富,朱棣的得力干将,朱高炽最坚实的支持者,朱瞻基的亲密战友。

宗藩制度的掘墓人,士绅口中的乱臣贼子,新学的开创者。

驱瓦剌,收交趾,灭倭寇,征西洋,无一不有他的身影。

凡日月所照之地,皆是我大明疆土,汉人河山。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