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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檐     散行天下txt下载     散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劫后余生

    乌云形成一个漩涡,中心正位于孤岛上空,云层里猛然由内往外透亮,一道闪电从里面钻出来当头劈下,落到距离孤岛上空毒雾数十丈时,闪电末端骤然分裂开,转瞬变成笼罩全岛的细密电束组成的电网。

    只一下,爆炸声响起,先前表现得强悍无比的毒雾倏忽间彻底湮灭,与此同时悬在于文头顶的阵盘在火光和浓烟里化成灰烬,失去屏障的替劫府第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劫云面前。

    强悍的第一轮劫雷没有因为阵盘被毁而消失,细密的电网重新凝聚,化成大小均等的四束分别击向院内四人。

    此时此刻对于文的束缚没有了,可惜大劫也当头了,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击向他的那道劫雷在落顶前突然分裂成一大一小的两束,大的那束有水桶粗细,一个转折砸向三丈开外的某处地面,该处地下安装了替劫之器,小的电束约头发丝大小,毫无窒滞地打进顶门。

    于文感觉就象被一桶滚油当头浇下,从外到里然后再从里到外地被煎透,痛得他跳起来抱头往北奔窜,身上的贴身的昆庐蛇鳞宝甲已经被劫雷烧红,更是裹着他烧得他哇哇怪叫,一个眨眼之后这套宝甲就被劫雷的威能汽化,一篷青烟飘散开去。

    晋升劫的第一道劫雷就这么挺过去了,万幸人还活着。于文没心思庆祝,赤身裸体、狼狈万分地跳到内院小池塘假山的一块大石头上面,这个位置是预定的避劫点位。

    他在石头上摆出个姿势,面南背北,左足直立,右脚盘起脚心向天,右手拈诀指天,右手拈诀横放于胸前,保持住一动不动,迎接接下来的天劫考验。

    天空的劫云覆盖范围足有三十里,其实以于文区区谷虚期修为哪儿用得上如此大的阵仗,覆盖三里就算冒顶,盖因他将这个世界的三名元婴期高人拉进劫数里,所以天劫随之产生变异。说又说回来,三十里对这个世界的三名元婴期老怪而言又太小,因为两种体系的差异性,连天劫也出现了变异。

    变异的天劫威势更甚,孤岛上空电闪雷鸣不止,一道道劫雷不断落下。

    三名元婴期老祖中,仇祖的渡劫经验无疑最丰富,其次要数庆喜秋,冯自远则有最近的一次渡劫经验,莫名遭遇天劫并被劫云锁定的三人应变倒也挺快,果断地停止争斗,各展所能抵御天劫。

    他们最先还只是一边催动宝物挡劫,一边试图摆脱锁定逃之夭夭,随着雷电渐密,威力小的宝物很快损毁消耗掉,被锁定的状况进一步加深,他们再不敢心存侥幸,将本体入定,元婴幻化出各自的法相,催动本人最厉害的法宝和神通全力保命。

    比较起来于文最幸福,每落下一道劫雷,绝大部分被预置的替劫府第吸走,仅有极微小的雷束落到他指向天空右手。每当闪电钻进身体,他就象一只被点亮的灯笼从里往外闪亮一下,全身上下往外辐射出高温能量,当闪电熄灭后他的体表反而结出一层厚厚的寒霜,腾腾地喷出森森寒气。

    每一下都象滚油钻进他的身体,偏偏这疼痛没有取巧的办法抵消,他唯有默默催动仙力循《金庐妙真诀》旋照期的最基础运行线路运转,这样能够减轻一丝丝痛苦,也能磨练意志和焠炼身体。

    五十道劫雷过去,元婴期三个老怪物的经验,以往经历雷劫最多者是四十八道,今天已过此数,天劫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眼看着劫雷一道比一道威力大,油尽灯枯的他们在心底哀嚎:老天,你他妈到底要劈多少雷!

    只有于文知道答案,他有替劫府第和护山大阵两套替劫系统,劫雷的数量将取两套系统中最大数,也就是护山大阵的数量一百零八,开始时每道劫雷毁掉护山大阵一件灵器,后来加上一件正式替劫之器,直到两套系统彻底被摧毁。

    此时,仇祖的元婴幻相上对于文投去怨毒的目光,别人或许不知道,而他肯定猜到这场突出其来的天劫是谁捣的鬼,闻到死亡气息的他竟然乘劫雷的间歇期发出一个指令,让潜伏在于文紫府内的符文禁制爆发,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下反而帮了于文的大忙。

    原来自从站到避劫点位后,于文曾经试图运转太元混一心法激活筑基仙器帮助避劫,这一招失灵了,在强大的天劫威压之下心法指引的仙力运行线路上有极强的斥力,无法运转。

    仇祖的符文禁制紧挨在紫府元神旁边,它的异动直指元神所在,元神由筑基仙器五色本源仙火龙保护,筑基仙器受到刺激立即做出反应,五色火暴亮一下,浩荡的仙力将符文重重包裹并化作熊熊五色之火猛烈的炼化它。

    筑基仙器这一下的觉醒当中发现了天劫的气息,于是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它之前历次动作最大的一次不过是昂头,这次竟然是通体舒展开,舒展开它的朦胧不清的身躯,轻轻翻转一下后重新盘卷起来恢复到沉睡状态。

    就这一下子,之前五十几道劫雷累积下来的伤害之力一下子被它吸干净,顺带符文禁制被瞬间摧毁、湮灭,很快五色火龙将吸走的力量吐出来,这时的力量就不再是暴虐的、毁灭性的力量,而是至淳至正的仙力,它鼓荡于紫府内,快速但绝对温和地散入身体每一个细胞。

    借着这股力量,天劫的力量再不是如滚油般破坏肆虐,而是被同化、吸收、改变,沿着于文持续运转旋照期的功法线路冲拓沿途经脉,构筑起宽敞的行功通道。从外面看去,于文通体被极薄的五色云光笼罩,每一次落下的劫雷都令云气浓郁一倍,紧接着云因大部分钻入他身体而重新变薄几分。

    于文开心得恨不能马上抱住仇祖狠狠地亲上几口,他的天劫因为将三名元婴期修士卷进来而附加了数倍的伤害力,此刻天劫重回他可以承受的安全范围,并且因祸得福地将多余的天劫之力用于焠炼身体,加速稳固了新晋的境界,这个过程只降临剧痛,并不严重危及生命。

    劫云继续翻卷,天雷轰鸣阵阵,到最后四道劫雷降临之前,于文重新叫起苦来,他运转功法每个周天循环时能吸收利用的五色云光量少于生成的量,累积到现在超过临界点,最后四道劫雷中它们必定会以重新转化天劫的方式消耗掉,正常的护山大阵灵器和替劫之器肯定不能安全承受它们。

    怎么办?于文心念电转。

    电光闪亮,第一百零五道劫雷劈下来,绝大部分被引到别处,这一次剩下来由他抵抗的小束闪电因为部分缭绕在身体外的五色云光的加入而粗了一倍,这个搞不好是要命的。

    于文顾不得保持那个古怪的身体姿势,往旁边扔出一件东西,这是一件用来配合五行灵符布置奇门阵的昆庐灵器,曾在终阳遗府里使用过一次,劫雷分出一半的力道追上此器,将它当空直接汽化掉。

    剩下的劫雷危害程度降到安全范围以内。

    倒数第三道雷落下,于文又抛出件东西,是他的昆庐灵剑,这柄伴随他六、七年的昆庐灵器在空中燃烧、汽化替他挡下一劫。

    倒数第二道劫雷落下,于文将心爱的三棱刺扔出去,看着这件屡屡帮他击杀强敌的宝贝被汽化消失,他揪心般难受。

    最后一道劫雷落下,于文再没有自己炼制的昆庐灵器可以替劫,除非将乌荆刺发簪或者紫玉钵盂甚至混元宝葫拿出来顶缸,可他绝对舍不得,所以鲠着脖子恢复到先前的古怪姿势,硬生生地接下这一记。

    天雷将他的身体点亮,熄灭后他变成一个枯瘦的人形黑炭,周身仍有细小的电丝跳跃闪动着。

    过了许久,于文指着上天的右手上光影闪动,混元葫芦出现在指尖,塞已拔出,葫芦倾倒,贮存的清水瀑布般涌出当头浇下将身躯浇遍。

    就象水浇到烧红的铁块上一般,哧哧声中浓浓的汽雾升腾,过一会,葫芦收起,汽雾散开,于文身上的电丝全数消失,焦黑的外壳迅速自行脱落,露出他光溜溜的、白生生的细嫩肌肤。

    于文劫后余生,第一件事是从灵至心戒里拿出衣物穿上,穿衣的同时展开新晋到旋照期的神识仔细地扫过庭院。

    天劫之后,天空的劫云还未消散,乌云里不时有电光溢现,仿佛随时会落下来,孤岛府第面目全非,地面以上没有任何完整的物体,四间房屋以及移植来的树木、花草及山石等物全部成为粉末,地面上则遍布深坑,最大的坑阔、深均达三、四丈。

    仇祖、庆喜秋、冯自远三名元婴期老祖的境况各不相同。冯自远在一个深坑坑底,身躯已经从里到外彻底炭化并碎裂,元婴早被天劫击灭,彻底的死了。仇祖的肉身跟冯自远差不多,但躯体上面仍有少量的电弧在跳动闪烁。庆喜秋的状况最好,跟于文之前差不多,被劫雷余力所化的电弧之网包裹,鼻翼仍在歙张。

    三人的不同结果其实也好理解,这场突如其来的怪异天劫最考验各人的功力,冯自远修为最差,而且缺乏充足的应劫准备,所以被当场殛灭;仇祖的功力最深,可惜他是夺窍之躯,元婴与肉身的契合度方面天生有缺陷,在天劫中缺陷被放大到致命的程度,所以他也没能顺利熬过去;庆喜秋相对走运,他功底扎实,身为玄阳宗的大老祖身上的宝物很多,所以能够逃过死劫,不过身遭受创,现在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

    于文穿好衣服后举起右臂,手上出现一张昆庐灵符,手腕一抖,灵符化成一团黑烟,晃一晃黑烟消散,空气里钻出数百道细小的电弧,形成球状停在右手上方。他左手拿着混元葫芦,右手举着电球走近仇祖的肉身。

    接近到一丈距离时,仇祖焦炭般的躯体上,天灵盖处突然裂开,一拳头大小的半人形、半毒虬形状的发光物体蹿出来,这个就是仇祖的元婴,他感觉到危险临近后舍窍而出,躯干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劫雷电弧马上作出反应,电弧凝成小儿手臂粗的闪电击出去准确命中元婴。

    仇祖的元婴发出凄厉的惨叫,电光灭后,元婴的体型骤然缩小一半,外放的光芒也黯淡掉一半,气焰明显弱掉许多。

    于文趁这个功夫将右手电球搁在身前作势要攻击,仇祖元婴恶毒地看他一眼,再次用一半躯体作为代价摆脱掉躯干上电弧的阻拦闪电般遁向天边,一眨眼遁出数十丈远。

    想逃?休想!

    于文意念一动,将仙力灌进左手的混元葫芦,冲元婴逃走的方向一晃,尖叫声中仇祖的元婴自空中倒飞回来,一闪被吸进葫芦里。

    塞上瓶塞,拍拍葫芦身,他开心地自言自语:“不知道会化成什么东西。”

    搞定了仇祖,于文转身走向庆喜秋,到达他身前三丈的位置停下,语气中带着嘲讽道:“别急着舍窍逃生或者自爆元婴什么的,我不会杀你。玄阳宗其他三位老祖里面至少还有一个是仇祖的手下,如果你死在这里,玄阳宗铁定要以解散收场,几万人的命运将因此改变。”

    庆喜秋挤出断断续续的三个字:“为什么?”

    “我进玄阳宗只是暂时寄身几年,没有想过更没有做过任何危害玄阳宗的事情,可你……跟你讲这些没意义,不管怎样我在玄阳宗的地盘建府渡劫,就当看在这点香火情份上不希望玄阳宗散伙吧。”

    庆喜秋的模样似乎不相信。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的人生由许多个驿站组成,下一站在别处。”于文抬头看看天空正在慢慢消散的劫云,“你最好祈祷自己带来的手下不是仇祖的爪牙,我的道行有限帮不了你太多。”说着,他打开葫芦塞走上前。

    庆喜秋骤然紧张。

    于文哂道:“你在上位呆久了,自己说的和听别人说的没几句真话,我真要杀你何必跟你废话。放心吧,里面的水能消退劫雷余力,帮助你重生肌肤,省却数年的疗伤时间。”说着将水洒出将其淋透。

    水汽蒸腾,哧哧声不绝,待到汽雾散尽,于文早已经不知所踪。

第92章 再探亲

    两天后,金阳城,麓阳坊市西三区,星泉门代表驻地。

    “一大清早的谁找我?”常天豹跨出院门大声问。

    门外一名站在骡子旁边背对大门的年青修士转身笑吟吟地道:“豹哥,是我。”

    “请问道友是?”常天豹觉得有点眼熟,但认不出来。

    “口水文。”

    “呀,真的是你!”常天豹大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找他的人是于文,也难怪他一下认不出来,七年前于文离开的时候体型和相貌只象十四、五岁的少年,而今已是二十出头的英拔青年。

    “刚刚到。”于文笑呵呵地道,“我们站在这儿说话还是……”

    “跟我进来。”常天豹领着他进院,带到自己的办公间,他如今是星泉门管理麓阳坊市一个小区的负责人,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

    “豹哥这儿好气派。”于文进来后随口赞赏,同时做出往外观察的动作。

    “我有点事,没事别来打扰。”常天豹到门口冲外面招呼一声,将门关上一半,转身问他,“你什么时候修仙的,特地回来的吗?”

    “那年离开后去了临山城,在那里发现有灵根就开始修仙,”于文随意解释两句进入正题,“不瞒豹哥,小弟这趟匆忙回家探亲后马上就要远行,下次回来或许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临行前特地来找你。”

    “兄弟看得起我,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有事尽管说,只要办得到的我常天豹绝不含糊。”

    于文先拿出一个不错的储物袋给他。

    常天豹接到手里用神识探过,里面有一枚三级妖丹、三枚二级妖丹、一件上品攻击法器、两件中品防御法器,二十枚金坤丹,加起来价值不低。

    于文拿出个小盒子,打开盒盖放到桌上时的碰撞声有点沉,他说道:“储物袋连同里面的东西都送给豹哥,小弟要拜托的东西是它。”

    “是黄金,有多少?”

    “五百两黄金。我很久都不能回来,我的家人只有拜托豹哥照应一二了,不求多了,只要他们能平静的生活,假如他们遭遇变故而穷困潦倒,请你帮我用这些黄金慢慢接济他们,如果没有发生就当存在你这儿。”

    常天豹将东西都收起来:“没问题,我一定办到。”

    于家如今在青叶镇算得上中等偏上的人家,原先的旧宅基础上建起一座青砖碧瓦的宅院,于文骑着骡子很容易找到家门。

    叩响大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书生开的门。

    “于鹞。”于文认出来,这是他的五弟。

    “你是……二哥。”于鹞也认出他,高兴地抓住他半转身对门里大喊,“爹、娘,六妹、七妹,二哥回来啦!”

    七妹?于文心里嘀咕,上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只有六妹呀。

    答案很快揭晓,一个年约五岁的小女孩被父母带出来,怯生生地抓住母亲的裙摆藏在她身后露出小脸蛋张望,小家伙还挺怕生的。

    一家人沉浸在团聚的喜悦当中,介绍中得知幼妹于雪是他走后的第二年年底降生的。

    “四弟呢,怎么没在家?”于文问。

    “虎子去年娶亲,我们从你几年前托人寄回来的黄金中拿出一些,在镇中买了座宅院给他们小俩口。”父亲于永解释。

    于鹞补充:“四哥的家好大,爹娘怕你回来找不着,不肯搬去同住。”

    于文心里淌过暖流,两手各扶住父母走进屋子,回头对跟在后面的于鹞道:“辛苦五弟跑一趟,去将虎子还有你三姐请来,要快。”

    于永闻言停住:“文儿,你才回来就要走?”

    母亲大急,反手抓住他:“儿啊,你可不能再走了啊,二十年来你在娘跟前的日子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于文也是一阵感慨,自打六岁逃难时失散到今天,十九年多了,只有七年前大妹于兰出嫁时回家住过几天,父母面前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实在太少太少。

    他拍拍父母的手,继续嘱咐五弟:“快去吧,我回来的事最好不要让别的人知道。”

    于鹞点点头转身跑出门。

    于文扶着父母同两个妹妹进到屋里坐下,安慰着难过的亲人,简单地介绍了自己七年来的经历。

    听到他已经修仙的事后,家里人既非常吃惊,更非常开心。

    于永和妻子都叹道:“没想到我们老于家也出仙师了,听说别的人家为了供孩子做仙师弄得倾家荡产,我家文儿就不一样,非但没用家里一文钱,反正给家里大把黄金。”说着说着老俩口伤感起来。

    等了半个多小时,先是三弟于虎回来,一个小时后于鹞同于兰也回到家门。

    于家上下现在的宽裕生活全拜于文供给,于虎、于兰跟这位事实上的长兄有些幼时的亲近感情,对他的回来惊喜成分,但马上得知他将远行变得甚是伤感。

    于文见家里人都齐了,便道:“我现在是个仙师,前些天得罪了一个很庞大的势力,在吉武国再也呆不下去,所以不得不到别国避祸,可能至少得十几年后才有可能回来。”

    “文儿,你得罪的是什么人,能不能放个软求他们放过你,要多少钱我们全家给你凑。”娘亲心疼儿子哭泣着说道。

    “娘,孩儿不孝累您担心,”于文勉强挤出笑脸,“事情有些复杂,服软求饶解决不了问题。不过大家可以放宽心,我的事不会影响到你们,修士之间的仇怨从来不会累及凡人亲属,这是仙修者的规矩。”

    于虎道:“二哥,我们不怕连累,爹娘年纪都大了,娘常常夙夜哭叹你小时候没能好好养育你,希望老时能够跟你住在一起,如果你一定要走,我们全家跟着你搬走,我们迁到别的国家,一家人团聚。”

    于文摇着头道:“一踏进仙途就是踏进回不了头的是非圈,我不能长期在一个地方定居,也有可能不经意时惹上更厉害的修士对头,你们跟着我搬迁很不现实,我更不能自私地让爹娘和弟弟妹妹们跟着奔波吃苦。”

    于蕙道:“二哥,我们不怕。”

    “好了,我知道你们不怕,可是我怕。”于文对着爹娘道,“这些年好不容易家里的生活宽裕起来,让好日子一代代传下去不正是历代祖先期盼的事吗。”

    于永老泪纵横,知道儿子这话的份量,只好点头。

    “大家安心在青叶镇住下去,我回家之前拜托过常天豹帮忙照应,有解决不了的大事可以找他,普通的事别去打扰他。”于文从储物指环里拿出一个铁匣子,打开来尽是黄金珠宝,“这里有黄金两千两,珠宝等物也能值两千两黄金,抱歉不知道有七妹雪儿,请爹娘分给弟弟妹妹们吧。”

    父母见他拿出这么金钱,知道儿子远行的事绝无可能更改,愈发的伤心,几个子女都一齐解劝。

    劝了许久,到吃午饭的时间,于母抹掉眼泪起身做饭菜,坚决不让两个女儿帮忙,这一顿她一定要全部自己亲手做。

    团圆的一餐吃得有些沉闷,于永忽然提出个问题:“我们于家几百年终于出了名仙师,总算出息一回,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出仙师,阿文能修仙,你说弟弟妹妹们会不会也可以?”

    于文被提醒想到一件事,点点头:“等吃完饭我给大家逐一测测。”

    饭后于文开始给弟弟妹妹们测试,测试分两种,首先用昆庐仙术查看有无仙缘,之后测试灵根。他自己本来没有灵根,因为仙缘才踏上仙途,筑基后方生出灵根,所以他很想知道亲人当中会不会也有人具有仙缘。

    花了一个多小时做完测试,两个弟弟、三个妹妹没一个有仙缘,看来仙缘这东西真的象杜希言所讲的那样罕见到几千年寻遍天下才能碰见一个。灵根测试上,他使用只能判断有与无的基本测试器,结果唯独从于雪身上测出灵根。

    于文将结果告诉大家,同时宣布一个新的决定:当天将于雪带走。

    他的考虑第一是不要浪费了小妹的灵根体质,无论几重灵根对他都是一回事,他会将她改造成天灵根;第二是从小妹的成长考虑,玄阳宗肯定很快会派人来查他家人,是凡人的不理会,有灵根的必定想方设法收归门下,他不愿小妹被人控制,更不希望某天同胞妹妹被训练成仇视自己的人。所以他必须带走于雪,她应该修仙,绝不在玄阳宗,也不在吉武国。

    于永夫妇很伤心,突然之间膝下又要少一个女儿,做父母的尤其以他们现在的年龄很难接受。然而幼女能够修仙,于家一家就出了两名仙师,最少最少可以保证家族一百年的富贵荣耀,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于文对几个弟弟妹妹们切切叮嘱一番,借口要给于雪进一步测试灵根属性,将家人都请出房间,留下张字条和五百两黄金后带上小妹直接遁走了,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父母时依依惜别。

    带着小妹远离开青叶镇,于文马上遇到新麻烦,于雪从出生到现在头一次见到他这位长兄,他完全就是个陌生人,不是简单的所谓血缘关系就可以改变什么的,骤然离开疼爱她的父母和哥哥姐姐,离开熟悉的家,小于雪不干了,扯开喉咙大哭大闹,一定要回家。

    当然不可能送她回家,于文可以肯定,最迟今晚玄阳宗的大队人就会找到青叶镇,半明半暗地调查于家上下,前晚的事发生后不论庆喜秋或仇祖余孽都会这样做的,他走得越早越远,他的家人才越安全。

    这好象就是一个轮回,当年他被杜希言“骗”去做徒弟,今天他“拐”走的是自己的亲妹妹,最大的不同是他远远没有师父当年的道行。

    于文回忆起当年的经历和心路历程,从中吸取经验,立即从储物指环里拿出好吃的东西,譬如赤果、红罗果、玉芯果之类的灵果。它们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颜色和味道都充满诱惑力,果然吸引住小女孩的注意力。

    光这些远不够,于文将仙骡当作戏法变出来,再收起来,再变出来,引得小妹从好奇到开心,骗她坐上骡背,自己牵着骡子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变别的戏法逗她,循循善“诱”地哄着小丫头忘掉离家的事。

    从金城阳出发,于文选择北行,骑上仙骡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到达临山城,过城而不入,绕开它继续沿落阳山脉北行。吉武国西部边境沿落阳山脉总共有十七座城市,垆陉、金阳、临山三城恰好在中间,十七座城市之间直线距离平均相隔约五百里左右,沿官道行走的话路程还要翻一倍。

    于文因带着幼妹的缘故,每天天亮出发,傍晚时必须到达下一座城市,他只在城市里的上等客栈投宿,每到一座城市都会逗留一天逛逛当地坊市,用低阶的妖丹换些灵石,或者从终阳遗府中捡到的前人遗物中挑几件普通法器出售。

    这样半个多月后,他们走出吉武国国境进入了乾国。

    乾国是大陆西部毗邻落阳山脉的国家之一,疆域呈南北略长的形状,国土面积比吉武国略小,沿落阳山脉的城市比吉武国多一些,资源更丰富。其国内修仙门派呈内地强、边境弱的格局,边境小门派之间就近结盟、守望相助,联合聚集在落阳山脉边缘城市的众多散修,共同建立起可与内地门派抗衡的势力,所以乾国又是小有名气的散修的家园。

    于文一路上的努力终取得一些成果,于雪渐渐跟他这位长兄混熟,离开父母和老家的哀愁被冲淡些,不过她每天仍要念叨回家至少七、八次,从这点上看兄妹俩真是惊人的相似。

第93章 隐居的日子

    洛叵郡是乾国西部与中部结合地带的一个大郡,下辖七城,域内多山多水少平地,因为耕种和交通不便,该郡地广人稀,人口集中在七城所在的狭小平原。

    溪堂城位于洛叵郡西北部,是郡内各城中最穷的一个,城市周围丘陵密布,都是那种百丈左右的石头山,土壤里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这种硗瘠的土地基本上无法耕种。

    于文花两百两黄金购买到离城三十里燕子溪边一座小山,到溪堂城官府将自己和小妹落籍在此。

    这么做是为了给于雪改变灵根做准备。

    于文后来替小妹测出灵根属性,为木、水、土、火四重废灵根,肯定需要服培元丹,也就是易天改灵丹。

    给她服培元丹有个大问题,于文没有祖叔陶勋的本事,用丹实施改变灵根属性的时候,他不可能做到象对晏影那样弄晕后毫无痛苦地完成,他自己当年服丹的经历,还有给曾武服丹的经历,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于雪出生的时候家境已经变得富裕,她是家中满女,于永夫妇老来再得一女其宠爱无以复加,她被全家视若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掉,捧在手心怕吹掉,受苦两字跟她绝对不沾边,更何况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绝对没有可能承受改易灵根时的痛苦。

    用培元丹改天易灵的效果与忍受痛苦的时间长短成正比,能够将痛苦从头到尾忍受下来才能达到最圆满的效果,如果忍不住也能达到改变成天灵根的目的,不过此天灵根与彼天灵根天差地别。

    真正的天灵根就象全速奔跑中的猎豹,肌体的构成完美的与其奔跑速度匹配,修炼速度快而且境界稳固,改造效果差的天灵根则是两者严重失衡,勉强在修炼速度上达到标准而境界很不稳固,反之亦然。

    既然是替自己的妹妹改天易灵,于文当然要考虑效果的问题。解决办法就是借鉴自己的经历,在服丹之前用药水和体术锻炼改变她的肌体承受能力,以及精神和心理承受能力,尤其后者非常非常关键。

    修仙是非常漫长、危险的事,万一碰到走火入魔或者类似的意外,往往全身的疼痛足以让人精神崩溃,恰恰就是这种时刻最需要保持冷静,要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冷静地找到解厄的办法,否则结局肯定万劫不复。

    从长远考虑,于文宁肯牺牲一两年时间来替她打好修仙基础,当年替阿牛打基础的经历给他积累下许多的经验。

    选择燕子溪买地隐居考虑了多重因素,此地处在乾国中西部结合地带,无论内地的大修仙门派势力,还是落阳山脉小修仙门派与散修的联盟势力,都将该郡作为缓冲地带,隐居此地遭遇修仙者干扰的可能性最低。

    从燕子溪出发,用仙骡遁符往来最近的落阳山脉山麓修仙坊市,或者到最近的内地修仙坊市,顺利的话一天之内可以一个来回,便于他购买需要的药材以及做其他交易。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乾国在绿芜山周边七国中研究太古文字的成就最高,洛叵郡又在乾国这方面的民间成就最高,于文从终阳遗府里完整地搬回来两个层级的两个公共图书窖,当然希望能深入研究古学。

    新居所在的山其实不小,绕行一圈近二十里,最高处一百三十余丈,山腰有座现成的小山庄,以前城里某大户在此养外室,听说后来其正室发现,率人打上门活活将外室打死,此后屋子闹鬼没人肯住而渐渐荒废了。

    山庄荒废的时间不到十年,于文花钱请山脚下村子的村民来收拾干净,带小妹住进来。这里闹不闹鬼,在他看来应该是该地特殊的地理造成阴湿气较重,不注意的情况下居住久了很容易因阴阳不调引发疾病。

    有闹鬼的传言也很好,普通乡民不敢接近,免掉许多打扰,他甚至灵机一动考虑用昆庐门的奇门阵法弄点古怪出来吓唬蟊贼,思来想去觉得可行,住下后当天晚上就用昆庐灵符做出布置。

    山庄僻静,墙内墙外更用昆庐门灵符设置奇门阵,无人可来打扰,于文专门从外地雇来一对老实本份的中年夫妇照顾小妹的日常起居,每当自己外出时也可放心些。山庄院落房间划分成几块,他自己的院落当然绝对禁止入内,专辟的配药房、练功房只有自己和小妹能进去。

    每天白天,他教于雪练习武术和反复背记、辨识人体经络、穴道图谱,晚上让她泡药澡、识字兼学习灵根体系的修仙基本常识。他自己仅做最基本的修炼功课,还得抽出一切可能的时间学习太古文字、研究终阳遗府藏书。

    他对终阳藏书非常非常重视,因为这个是他所接触到的最系统、最完整的低阶入门修炼知识体系,他自己修炼灵根体系仙法的路子比较野,包括在玄阳宗的时候都从没系统学习过。

    自己如此就罢了,因为他主攻昆庐门仙术,用来教导于雪就不成,修仙是个复杂的系统,有太多太多小细节不能出错,底子没打好严重影响未来成就。

    当然了,终阳派是太古时代门派,那个时候的环境跟现在大不一样,那个时代一百个人当中就有一个身具灵根,那个时代筑基、结丹都是很平常的事,那个时代遍地都有灵脉,所以将那个年代的东西生搬硬套用在现代肯定死路一条。

    但它有体系的优势,有严密的逻辑性,而且现代的修仙体系终究是从那个时代的基础上进化演变而来,于文需要了解其体系的内在联系,将自己所掌握的现代修仙知识完善起来。

    仙缘世界有句成语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有谚语曰“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后靠灵根体系下的丹、器术积攒仙缘体系渡劫所需的材料,所以打牢知识体系的基础不仅于雪需要,他自己也很需要。

    研究太古融合当今的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绝对难,他于文不是什么修仙界的宗师,无论古今知识都只是初涉者,不过他有他的信心来源。

    那晚他用混元葫芦收掉仇祖的残破元婴,历经二十七天之后,葫芦里吐出一颗珠子,如同彩色琥珀,有些象昆庐门的藏书里记述的舍利子。它当然不会是仇祖的舍利子,而是他的魂珠。

    混元葫芦将仇祖的元婴分解成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魂魄,魂魄可以重入轮回,轮回转生时前世记忆不必带走,所以有了第二个部分,保存了生前记忆的魂珠,第三个部分是元婴中所含的精纯灵力。

    第三部分的灵力全数被混元葫芦吸收掉,第一部分在葫芦打开的时候就重归到轮回道,于文拿到手的只有魂珠。

    因为在被收进葫芦前连续遭到天劫余雷轰击,元婴损失掉九成以上,因此魂珠里保留的记忆已经很少,仇祖为了转修灵道或者为转生后快速修仙,最终保留的基本上是生前的修炼体会,包括被他夺舍之人的修炼心得,自己的身世经历仅保留最基本的几点。

    于文通过读取知道,仇祖出生在一个名叫衡门海的地方,早在将近四千年前达到妖兽十级顶端,遇到瓶颈不能晋升到十一级,故而决定登上大陆游历。

    百多年后,仇祖因虐杀几名人类修士被一名人类修士追杀,在吉南大沼泽上决战,结果大败亏输受重伤藏匿在沼泽深处,然而苦捱三千年直到寿数终结时伤势还是没有丝毫起色。为了活下去,他抛弃身躯对一名筑基期的人类修士夺舍,此后有了夺取玄阳宗基业的打算。

    魂珠的记忆缺失严重,于文不知道仇祖安插在玄阳宗的内应是谁,他也不感兴趣,他只关注他的两份修炼记忆。因为仇祖的特殊经历,魂珠里保存了妖兽和人类的两套完整的修炼功法和心得、经验、体会,这种几千年积累的经验才是真正宝贵的财富。

    于文得到的魂珠不止一枚,还有十九年前被师父杜希言随手灭掉的灵峰门元婴老祖罗蕴的魂珠。当年杜希言将罗蕴的元婴收进混元葫芦,说是得到的东西以后会送给于文。这次成功晋升旋照期,罗蕴的魂珠就出现在至灵心戒中。

    晋升旋照期后,于文的至灵心戒空间再次扩大一倍,为长宽高各八丈,杜希言留给他的东西出现在新空间。

    杜希言的信比上次更短,他知道并鼓励徒弟以炼器和炼丹供养修炼的计划,为此这一层留下的东西主要就是两个体系下的炼丹炼器的书籍和笔记。

    还有大量的实用仙法、技巧,有的是杜希言研究出来的可以用于灵根体系的昆庐仙术,譬如有种记录仙术可以同步将视、听中接收的信息直接录入玉瞳简,这种玉瞳简灵根体系下也可以读取。

    同样的玉瞳简灵根体系的仙法就做不出,因为灵根体系下录制玉瞳简只能将脑中已经存在的记忆通过元神同步感应的原理保存进去,录制时需要闭目和精神高度集中。

    有大量图册,杜希言算出徒弟的理想是走遍天下,所以将自己以前游历中获得的地图、妖兽、灵药、灵矿等方面的地图留给他。

    还有一批玉瞳简,记录知识更庞杂、更深奥,其中十七枚对应上次得到的十七枚玉瞳简,所载知识是进阶版本,尤其《御风飞腾术》、《南明离火诀》、《御剑术基础》、《五色本源仙火孕丹术》四种,上次只有基础原理,根本没到实际应用层次,这次稍进一步有更深入的理论,还有几种用于检测理论的实用法门。

    满满七个书架的八百余册书籍、图册、笔记、玉瞳简外,于文再次得到了杜希言留下的储物类法器。共九件,全部用昆庐仙法炼制的储物指环,空间达到惊人的三十丈。九物用九种不同的方法炼制成,每件里面留有记录具体制作方法的玉瞳简,这个是杜希言留给徒弟的考试题,因为它们是未来某次晋升的替劫洞府的一部分。

    替劫洞府以及替劫器物清单、制作要求有厚厚的一本,难度、数量比前次至少多出一倍,对材料的要求更加严格,于文草草算了下,他从终阳遗府所得到的一切东西的价值加起来都不够。

    相对于仇祖的魂珠,罗蕴的这枚更有价值,因为罗蕴是纯粹的人类修士,经验丰富,不足之处在于他一生经历的门派稍多了点,而且混迹的都是小门派,没有过大门派的经历,这样下来知识体系不免有点庞杂和不够严谨。

    燕子溪边的隐居生活过得有点单调。

    于文狠下心训练于雪,练武对打时常常有意识地把握住分寸地打她得“遍体鳞伤”,小丫头吃痛惨叫的声音那不是凄惨二字可以尽道也。

    泡药澡上,他的药水每隔一定周期变换几味药,导致皮肤、肌肉、内脏、骨骼、主末神经等从内到外都产生痛、痒、麻、酥、胀等等强刺激性感觉,模拟出筑期时或者真气走火入魔时的痛苦,从弱到强逐步加剧。

    训练非常有效,于雪最开始一点苦都不能吃,每天哭、闹、哀求、痛骂、威胁、晕厥等等招数全都用过,他狠下心肠不予理会,这样坚持了两年,她变得基本上能够忍受得住,不得不说小丫头的潜力确实相当惊人,吃尽了苦头的于雪对这位亲长兄每每恨得咬牙切齿、入骨三分。

    两年多的时间,于文也在研究终阳藏书方面取得成果,两方面条件都合适,在于雪满八岁的那天于文给她进行了灵根改造,她的木、水、土、火四重灵根中木系灵根契合度最好,所以强化为木属性天灵根。

    改造的效果非常好,比曾武当年还要略胜一筹,由此于雪在于文的亲自教授下正式踏上修仙之途。

第94章 出山

    两年后,山庄的后花园。

    “哈哈,二哥,你又被我困住啦。”将满十岁的于雪开心地大叫。

    后花园的花草在她的法术催动下通过高低、疏密的变化构成某种阵法,让呆在里面的人分辨不出方向,低烈度的攻击都被阵法之力巧妙地引导反撞回去,从而将人困住消耗掉力气。

    不知道是于文琢磨出来的修炼体系管用,还是于雪天赋太强,她在木系仙法上展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超强能力,一年一个台阶,现在已是炼气期二级后阶。

    她对阵法更加情有独钟,具有惊人的天赋,领悟阵理、演算阵法的速度和深度远超常人,每每学到法术时都能天才地将阵法融入其中,使法术的威力凭空增强几倍。

    于雪木系仙法的天才还表现在另一个方面,她有使植物生长速度加快的力量,就象现在这样,明明已是初冬季节,她硬是将后花园已经枯萎的花草催生返绿形成阵法攻敌困敌。

    “真困住了吗?”于文的声音从花墙草巷里传出,接着金光闪动,他轻松地从里面走出来。

    “赖皮,讲好不许用蛮力破阵的。”于雪一脸不高兴。

    “我可不是靠蛮力,的确发现阵法的破绽。”于文随手拿起枯枝在地上画图说明,指出破阵而出的思路。

    于雪听得非常仔细,不时点头,末了仍有点不服气:“算你大部分没有赖皮吧。”

    “呵呵,什么叫做大部分,没有就是没有。”

    “就算你发现弱点,不用蛮力还是冲不出来。哼,你等着吧,照你乌龟爬一样的修炼速度,过两、三年我修炼到炼气期五级就要你好看,前几年你让我吃过的苦头我要百倍地讨回来!”于雪挥舞着小拳头威胁他。

    “你到了那天再讲这种话吧。”于文浑没在意小妹记仇的言行,“你出的试题我做完了,轮到我出题。山下邝村长又来求我们多开几亩荒地,今天考这个吧,看你能不能超过昨天的成绩。”

    原来自于雪正式修仙后,于文想出来一个训练办法:帮村民开荒。山下平地太硗瘠,土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泥土少而薄无法耕种,清理石块造出适宜耕种的田地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而且费效比奇差。

    于文想出改造土地的办法,先由他用土系法术清理地面露出地下的石头,用火系法术将石头烧透,乘其仍发红的时候施展水系法术降冰水浇透使其崩裂,反复几次,再以金系法术将碎石碾磨打碎得比沙粒更细。

    改造土地的最后一步由于雪完成,她将生长周期短、能够肥沃土壤的植物种子洒进地里,用木系法术将它们快速催生直到枯萎,令它们腐烂到地里,这样反复几轮来增强土地肥力。

    经过他们法术处理的土地纵不能立即变成良田,经过农民持续几年改造就可用于耕种。两年当中,兄妹俩总共开垦新田一百多亩,全部分给了山下村民。

    “不干不干,”于雪脑袋摇得象拨浪鼓,“这些人太贪心,我们不到两年给他们开垦一百多亩荒地,差不多是全村原有田地的三分之一,地来得太容易,他们索求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要求的数量越来越大,把我们当什么啦。”

    “人心总是索需无度,贪婪是天性。你说得对,有求必应反而让他们产生错觉和误判,以后他们再来求就让谭叔一律拒绝。”

    “练习法术顺便垦荒还是不错的,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利用。”于雪象个大人般地总结道。

    “小妹,你再过一个半月满十周岁,想要什么礼物?”

    “二哥,礼物换成别的行不行?”

    “想要我带你到落阳山脉打猎妖兽?”

    “不是。”

    “不会是绕个弯让我带你到谷霄派的坊市由你自己挑吧?”

    “才不是呢!”于雪凑上前摇起于文的胳膊,“二哥,我想回家看爹娘,看三姐、四哥、五哥、六姐,还有侄儿和侄女。”

    “这个呀……”于文陷入沉思。

    离开家乡四年多,从打听到的零散消息分析,庆喜秋的大老祖位置很稳,玄阳宗内部也没有发生任何大的动乱,可见当年仇祖留下的问题要么被刻意压制住,要么就是相关人等私底下达成某种妥协重归于好,按道理现在玄阳宗应该不会继续紧盯着青叶镇不放了。

    “最多呆三天,不准留恋不走,太留恋红尘一辈子不会有出息。”

    “喔,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于雪开心地蹦跳,“探完亲回来,我要一口气修炼到可以打败你的境界。”

    “我们探亲后不回来了。”

    于雪站住,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回这里去哪里?”

    “住在这里是为了给你打好基础踏入仙途,目标早已经完成。你现在已经是炼气期二级的仙师,随我逛过五次修仙者坊市,随我七次进山猎取妖兽,你不觉得那样的生活对你的修炼帮助更大吗?”

    “二哥说得对,这里安静是安静,可也太安静,闷头修炼好多东西理解得不透彻,战斗中进步更快。”于雪点着脑袋,“庄园怎么办?”

    “送给谭叔谭婶,四年多来亏得他们照料我们兄妹的生活。”

    “嗯,我们抓紧再开些荒地送给他们。”于雪眼珠子转转,“二哥,既然你决定放弃这儿,你的屋子总可以让我进去参观了吧,我是你的亲妹妹,到现在连你的屋子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倒可以将我的屋子今天动这个,明天挪那个,拆拆改改随便处置,太不公平了。”

    “小好奇鬼,最喜欢乱动乱碰,我不让你进去是为你好。”

    “哼,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让我尝尽苦头的丹药都是你在屋子里炼成的,我要进去报复。”

    “呵呵,好吧,改天放你进去看看。”

    “干吗改天,我现在就去看!”话音未落她已经跑开。

    “喂,小心!”于文喊不住她,赶紧跟过去。

    果然,在院门口,于雪撞进门口的时候被突然冒出来的浓雾包裹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于文发诀将浓雾驱开,抓着小妹的辫子把她扯进院子。

    “哎哟,哎哟!”于雪大呼小叫,“你答应让我进来参观的,你耍赖皮!”

    于文松开手:“下回再乱闯,我不放你出来,让你吃吃苦头。”

    于雪顽皮地扮个鬼脸,一阵风地闯进最近的房间。

    这间是于文放置昆庐鼎的地方,他一边发诀将门口的禁制打开,一边在后面大声叮嘱:“小心些,别乱碰东西。”

    于雪闯进去,很快跑出来,风一般地奔向隔壁的房间,这间是于文起居修炼的地方,也是放置阵盘的地方,他已经将禁制打开了。

    待于文踱进起居室,看到于雪兴致勃勃地半跪在阵盘前,入神地解读、分析阵盘里的信息。他笑了笑,就知道小妹急着进来的目的就是阵盘。

    启动和维持阵盘的运转不可避免的涉及灵气运用,于文曾将屋内地面挖下去一丈,底层安装昆庐门聚灵阵,上层用终阳派的聚灵阵。昆庐聚灵阵在这个世界的环境下启动后基本上不会停,也不消耗灵力,源源不断地聚拢灵气,达到微型小灵脉的浓度。

    终阳聚灵阵出自上古,其原理建立在上古时代灵气环境基础上,现在的灵气远不如当时,故而阵法动力不足时常趴窝,而且它本身要消耗灵力维持运转。它优势在于对灵力的应用上,供应炼气、炼丹、炼器等用途时,可以分级调整输出流量,灵力急缓得宜、稳定持久。

    于文以昆庐聚灵阵为灵力源,以终阳聚灵阵为调运源,以终阳锁灵阵保持室内灵力不泄漏。这种组合完美地保障阵盘稳定运转,保证了他炼丹、炼器、制符的灵力供应,保证了兄妹俩炼气修炼。

    于雪观察一会,抬起头:“二哥,你的屋子里是不是有其他的布置?”

    “为什么这样讲?”

    “我觉得维持这只阵盘运转的灵力消耗不是小数,卡槽的灵石远远不够支撑。”于雪很认真地道,“最近一年我随你到外面闯荡几回,心里渐渐生出疑惑,我们的山庄明明没有建在灵脉上面,为什么院内的灵气总是充盈不竭呢?”

    居然被这个细心的小丫头察觉出来,解释不清的东西就不解释,于文故意笑道:“你才多大的修为,如何能看穿地下有无灵脉,不要瞎猜了,我当年选择在此建居肯定有所考虑。”

    “真的吗?”于雪半信半疑的模样。

    于文怕她深究,拿出一件东西:“这只阵盘给你研究,最好将阵理钻研透,以后你做设计我来炼制,这东西在市面上很贵的,如果仿制成功,你我兄妹将来修炼的灵石开销就落在上面了。”

    这是他击杀桂东阁后的缴获品,桂东阁身为枢星宗的筑基期弟子,随身携带的阵盘多达四只,这是威力最小的一只。

    “等弄明白阵理后我自己设计全新的,学别人的东西有什么出息。”小姑娘傲得很,“我劳心,你劳力,以后赚到的灵石我要拿大份。”

    “呵呵,你跟谁学的这么……嗯?”于文忽然面色一变,“有修士在接近!”

    从他们所在的小山包的背面,两道人影风驰电掣地追逐着直奔山庄。前面的人发乱袍散、一身新伤、狼狈不堪,后面追赶的人带点小伤,挥舞着威力不小的法器不断发出攻击。

    逃跑者实在被追急了,看到前面有片宅子当即毫不犹豫地跑过去,看样子是希望利用宅院的屋、墙挡挡敌人甚至甩开敌人。追杀者看来也怕他借机逃脱,乘逃跑者往高墙跃起的时候将法器一挥,三块一尺多宽的大石头呼啸着砸到。

    “呯”的一声,刚跳上墙头的逃跑者被砸中肩头坠进里面,另两块落空的石头在即将砸中外墙的时候,墙面忽然间雾气一卷,将它们反弹开去。

    “有修士!”追杀者心头一震,在离墙数丈远的地方急停。

    然而那雾气象爆炸般猛地扩张开,将此人囊括进去,浓雾里立即响起法术发动的爆鸣之声。

    屋里,于雪一边紧盯兄长操纵阵盘困敌,一边好奇地问:“为什么出手?”

    “被追杀的人名叫木岁书,同我曾经在终阳遗府里打过交道,人还不错。他跑到我的府第避难,我理当出手帮他一次。”

    “外面那个人怎么办?杀掉?”

    “耗光他的力气放掉。马上去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走,你顺便将房契和地契交给谭叔谭婶,让他们先到外面避几个月再住回来。”

    被困之人折腾不到半个时辰精疲力竭,再过了一个多时辰,于文打开阵盘警告数句后放其离开。

    木岁书同样被困在山庄墙内,等雾气散去看见于文兄妹,他马上认出来:“你……你是吉武国玄阳宗的于文道友,你怎么在这儿?”

    “逃到这里避祸呗。”于文没有废话,“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到了别的地方再聊,你的伤问题不大吧?”

    “刚才追杀我的是邪派蛊影门的人,我中了他们的独门唾影邪术,现在没力气起身了。”木岁书有些无奈地回答。

    “没关系,我带上你吧。”

    “只好有劳于道友,唾影邪术之毒不会传染,我懂得解毒之法,花上两、三天时间就可清除干净。”

    于文用一件丝绦法器将木岁书缚住,背上展开一对两丈长的翅膀一飞冲天,这是对新飞翅,于雪则展开一对三丈长的飞翅紧随而起。

    新飞翅是他用从终阳遗府得到的四级初阶炎蝠王的翅膀拿到乾国有名的楚弦坊市花重金请青玉坊的炼器大师所炼制,功效几可媲美原来的飞翅。新翅因本体属火,与于雪的木系相克所以他留下自用,将乔毅飞炼制的旧飞翅送给了她。

第95章 木岁书的消息

    傍晚时分,三人身处西南方三百里外一座凡人小城的客栈。

    离开山庄后,于文小心地带两人往北飞行一段,落地逆向遁行来到这里,修士一般不屑于与凡人打交道,藏在这种地方比较安全。

    木岁书脸呈淡金色,修士中毒比较典型的征状之一,已经服下解毒丹药,不需刻意运气驱毒,静待丹药生效就行。

    于文见他精气神好转遂开始发问:“木道友为何被蛊影门追杀?”

    “惭愧,为了糊口我替玉纹宗做事,昨天不小心被发现,所以遭到追杀。”

    玉纹宗是乾国中部有名的大门派,擅炼器,给于文炼制新飞翅的青玉阁就属于该宗的外支机构。玉纹宗等几个中部修仙门派与西部的小宗派和散修联盟关系紧张,互相间仇杀时有发生。

    “不是一般的追杀吧,看情势那人对你志在必得。”

    木岁书叹口气:“唉,这件事后我在乾国西部再混不下去,玉纹宗同样不会接纳我,没有保密的必要,索性全告诉你。”

    “静闻其详。”

    “于道友应该知道贵国的垆陉城乔毅飞吧?”

    于文心头有不太好的预感,面上不动声色:“他?当然知道,有名的散修炼器大师嘛。”

    “未必散修呀。”木岁书直起身,“世人只知道乔毅飞是炼器大师,能够熟炼地制作顶级灵器,没几个人知道其实他或许有能力炼制法宝。”

    “他炼制法宝,以筑基期的修为?”于文不相信。天下人都知道没有元婴期以上的修为不可能炼制法宝。

    “不是他直接动手,实际上他起到的作用非常关键。”

    “此话怎讲?”

    “乔毅飞在感知材料在炼器过程中的细微变化方面有惊人的天赋,也就是说他能在炼器的过程中清晰地把握量与度,这方面普通的元婴期高手也比不上他,所以他不是直接操作炼制法宝,而是负责观察、提示甚至指导。”

    于文暗暗咋舌,以筑基期修为能够指导元婴期高手炼制法宝,这份天赋能力可谓惊世骇俗。他摇头道:“不可能,他以炼器谋生,如果真的有这种本事就算不自己宣扬别人也早将消息传开。”

    “呵呵,那是因为他一直受到强大势力的控制。”

    “什么势力?”于文微微变色。

    “你听没听说过‘暗炎会’这个名字?”

    于文摇头。

    “它是大陆上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传说它的成员个个神通广大,他们吸纳各方面的顶尖人才为其所用,暗中做各种买卖。简单的说他们什么都能卖,什么事都可以做,所以获利之大不可想象。乔毅飞因为炼器方面的杰出才华被暗炎会暗中吸纳,曾经多次参加暗炎会组织的炼制法宝行动。”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乔毅飞的亲笔遗书,上面写的。”

    “遗书,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于文适度地表现出惊讶。

    “具体何时不知道,他闭关冲击金丹期数年,去年闭关所倒塌,人们在废墟里找到他的遗骨。”

    “怎么死的知道吗?”

    “从遗骨判断应该是冲击金丹期失败,全身经络寸断而死……嘿嘿,假如我没有看到他的遗书兴许也就这么认为了,暗炎会不愧偌大的名气。”

    “你认为是暗炎会做的,为什么?”

    “乔毅飞的炼器的天赋对暗炎会很有价值,就算他冲击金丹期失败,暗炎会最低限度应该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对于每一名有价值的成员的命运,暗炎会只有两种选择,保护他或者杀掉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嗯,木道友分析得很有道理,假设是他们干的,手脚真的很干净。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遗书里有没有透露点什么?”

    “没有,乔毅飞只在遗书里公开自己暗炎会成员的身份和透露几次炼制法宝的事迹,还有就是对家产做分配,其它的一概不论。”

    “这样看来遗书的价值并不大呀。”

    “遗书的价值的确不大,有价值的是他留下的家产。”木岁书眼睛发亮地润润嘴唇接着说,“他扬名近百年,接过无数的炼器委托任务,这行的规矩是发布任务者提出设计指标,炼器师确定材料计划。

    发布者根据清单准备足材料,炼制过程不能旁观,如果炼器失败可以收回未用完的材料,如果成功只拿走成品。这样算算,里面的伸缩余地极大,以他的炼器手段历年所积累的家财足以让许多人发狂。”

    于文不为所动,摇头道:“对散修或散修小团队或许是笔巨大的财富,对堂堂修仙门派不过尔尔。木道友被追杀之事想必有难言之隐不好明讲,才会讲这件事岔开我的注意吧。”

    木岁书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否认。

    “我无意打听你的秘密,你的谨慎反令我担心,毕竟我出手帮你后放那人离开了,有没有后患以及后患有多大,这一点木道友总该明示,我兄妹俩不想糊里糊涂的遭到报复。”

    “于道友言重,事情远没你想的复杂。”木岁书用很肯定的语气说,“我伤好后立即离开乾国,顶多三年就可以回来,那个时候就算我大摇大摆的走在蛊影门或者玉纹宗大门前都不会有任何麻烦。”

    “那就好。”于文点点头,“我和小妹索性也离开乾国避一避。”

    木岁书眼睛一亮,问道:“你还记得阊国的周溪桥吧?”

    “记得,在终阳遗府时他和你组队来着。”

    “周道友年初来信,他最近得到一张藏宝图,据说是某前辈散修的遗府,邀我一同去发掘,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于文还没讲什么,于雪兴奋地在背后使劲地拉扯他衣摆,一个劲地使眼色,一副无比期待的表情。

    木岁书看在眼里,笑道:“周道友行事异常谨慎,从来只肯邀请信得过的人,以我们上次合作的经历,于道友无论本领还是人品都绝对让他放心,而且这种程度的探宝活动最适合初入道不久的修士,是绝佳的锻炼机会。”

    “我们兄妹最近一两年有点事情必须先行处理,只好对木道友的盛情相邀说声遗憾。”于文没有理会小妹在身后的动作。

    木岁书没有放弃:“我们的探宝尚在计划阶段,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并不急在一时,假如你能在两年内处理完自己的事仍可赶得上。”

    于雪急了,拿手指使劲戳兄长的后腰。

    于文只得含糊地道:“唔,如果时间赶得及……我再考虑考虑吧。”

    木岁书兴奋地道:“好,两年之内令兄妹可以随时到阊国东陌城找我们。”

    三个多月后……

    每年从落阳山脉深处和北方刮来的凛冽寒风都会给山脉边缘的大地覆盖上厚厚的雪被,尤其过年前铺天盖地的连下半个月大雪,一直到除夕才停歇。

    过了子夜就是新年,雪霁的天空漫天繁星,星光在白雪的反光下也让寒夜增色不少,微光之下一团淡淡的暗青色的影子从青叶镇一所宅子里钻出来,一阵风似地飘在雪地上,飞快地往南偏西的方向掠去。

    影子行进得极快,平整的雪地上需要隔三丈以上才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几乎不可辨识的痕迹,约半个时辰后影子一头扎进落阳山脉边缘的树林中。此处距离青叶镇已有数十里,严冬下的树林掉光了树叶,大雪依托着光秃秃的树枝垒起如丘壑般的雪堆。

    黑影略微寻找一下很快找到目标,加速撞向某个约一丈高的雪堆,距离五丈时黑影中青芒闪动,上十道碧光射向雪堆,光芒经过之处,积雪下也有细线般的绿芒呼应着。

    碧光飞出两三丈距离,雪下的绿线骤然加速,抢先将目标雪堆包围并瞬间结成某种阵符,光芒闪动之间许多细小的带着硬刺的荆条从雪下钻出,封死了雪堆周边的空间。空中的十几道碧光在继续飞进一丈距离后猛地一晃,化成十几根碗口粗细的尖锐木楔钉向雪堆。

    雪堆晃动一下,在它周转一丈的距离上空气微微扭曲,形成一个透明的、倒扣的碗状屏障,木楔毫无涩滞地打进这个屏障,穿过的部位立即火星四溅,紧接着腾腾火焰飞快地包裹住木楔,它们继续前进了不到三尺距离时便尽数化作灰烬。然后透明屏障变成清风猛然四散扩张开,细荆条在风中倏然消失。

    “嘭”的一声轻响,雪堆炸开,于文从里面跳出来,带着疑惑笑着向对面从黑影中显出身形的于雪道:“丫头,谁惹恼你了,也不打招呼,一来就对我下重手。”

    于雪气鼓鼓地道:“就是二哥你!”

    “我?”于文摸不着头脑,“我怎么惹着你了?从你生日那天住回家,本来说好只住三、五天即走,结果你一住就是四、五十天,我都没有催你,这些天面都没见,我怎么就惹恼你了?”

    “你还说,明明就在家门口,偏偏不肯回家,连昨天除夕、今天新年都不肯回家,别人家一家人团团圆圆,爹娘想你都哭红了眼。”

    于文呆住,脸上浮出悲戚之色:“小妹,我何尝不相信爹娘和弟弟妹妹、侄儿侄女们。我跟你讲过很多次,虽说世上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修仙者之间的仇怨不牵连凡人亲属,可是这也有个前提,就是不能太过眷恋他们,否则总会有仇家不讲规矩的情况出现。一般一个人从踏上修仙路那天算起一辈子最多回家省亲三、四次,而我十年来就已经回家三次了。”

    于雪脸色稍霁,仍旧有点难以释怀。

    于文继续道:“你头一次省亲,又是过生日,所以我不催你,让你好好享受在爹娘膝下的日子,以后这样的机会更少了。”

    于雪终于怒气消散,叹了口气道:“唉,在燕子溪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回家,才回家住几天反倒越来越呆不住,原来一个人一旦踏上修仙途,纵然这条路上凶险万端有去无回,却再也回不了头,我是再也不习惯凡人的生活了。”

    “原来这才是你对我发火的原因,要是爹娘知道还不知道怎样伤心。”于文的语气有些揶揄的味道。

    于雪脸一红,忽然捏紧拳头道:“我这些天在家思来想去,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做出件大事。”

    “想好什么大事没有?”

    “我决心让我们于家成为一个修仙世家!”

    于文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冒出这个念头?”

    “修仙世家的势力可以保护自己的凡人亲属,这样就不用跟亲人分离了。”

    “建立一个修仙世家可不是件简单轻松的事……”

    “有什么复杂的!”于雪打断兄长的话,“我们七个兄弟姊妹里便出了两位仙师,我还是天灵根,这样的比率比修仙世家只高不低。”

    于文知道实际情况,他自己的灵根是因为身具仙缘并修炼昆庐仙法才产生,于雪的灵根实际上是四重的废灵根,这事不好说出来,只好笑了笑。

    于雪越说越兴奋:“只要运气不是太坏,我有信心在三、五百年内修炼到金丹期,二哥你也加把劲,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让你筑基成功,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回家挑些后辈教他们修仙,三、五百年后应该可以聚集起三、五十个人吧,也是一方不小的势力,建立一个新的修仙世家绝对没问题。”

    “好了好了,这事没那么容易,况且我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没兴趣陪你这样发疯。”于文不忍打击小妹的理想便将话题岔开,“既然你已经出来就别再回去了,跟我起程上路吧。”

    于雪闻言开心地蹦起来:“好呀好呀,我们这就去垆陉城。”

    于文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那儿?”

    于雪不屑地撇撇嘴:“嘁,你那么喜欢炼器,不可能不对乔毅飞他的遗产感兴趣,带我回家省亲本就是图着顺路的。”

第96章 雪地历险

    一只灰斑点雪鸡正在觅食,或许因为雪太厚,觅食占用太多精力,浑然没有察觉危险临近。突然,它身旁的雪堆里蹿出一道白影将它扑倒。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身长不过两尺,它借助身体的力量用爪子全力摁住垂死挣扎的猎物,利齿死死咬住咽喉静待猎物死亡。

    十数丈开外于文和于雪正躲在雪堆后看着这一幕。

    “二哥,看到没有,它耳后各有一个绿豆大的毛茸茸凸起,肯定是通玄灵狐的幼崽,我们捉住它吧。”

    “成年的通玄灵狐至少是四级妖兽,我们惹不起。”于文轻轻摇头,“我带你进山脉外沿猎妖兽是为锻炼你的经验,不是为冒生命危险的。”

    “你怎么这么胆小呀!成年通玄灵狐能感应到至少五十里范围内的危险,养着它可以提前发现危险。你资质差将来修仙成就有限,正好需要这种灵宠躲避危险。况且它非常、非常的值钱,有需要的时候换来大笔灵石不成问题。”

    于文不为所动:“不妥,不妥,太冒险。”

    于雪耐心地继续劝他:“书上说通玄灵狐很护幼崽,这只幼狐乳牙都没换就出来捕食,一定因为饿得不行,可见母狐有段时间没在它身边;而且以成年灵狐的天赋感应能力,我们跟踪幼崽将近半个小时,它早该出现。我判断母狐不是出了意外就是在很远的地方赶不回来。成年的我们惹不起,拿下这只最多一级中阶的幼兽还不手到擒来?”

    于文被说动,取出一张黑弓:“赌一把,下手要快,一击必须中的,得手后立即远遁。考考你,打算怎样达到这个目的?”

    于雪喜上眉梢,略一运神小声说出捕猎计划。

    于文拿出的是晋入旋照期后新炼制的改进版引符弓,弓力输出上限狂升至二十九石,开弓力道最高仅需半石,弓身重量减轻三分之一,弓臂、弓弦的强度和韧度上升数个等级,再加上新添加进几种功能,攻击威力完全达到灵器级别。

    隐居的几年里于文在炼器术上有很大的突破,谷虚期时他借助混元葫芦发现灵性材料里的符文秘密,晋级后从至灵心戒新得一本杜希言的笔记,才知道原来师父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杜希言认为符文并非形质之物,而是力量运行轨迹的显现。也就是说灵性材料的威力来源于天地法则之力的运行,符文正是力量的运行轨迹,炼器时可以将这种符文状的轨迹进行拟形化处理。

    笔记中指出,灵力只有沿轨迹以无形无质的纯粹力量体运行时灵性材料的原始威力才不会有损失;此外,使用时的不同需将导致符文发生缩小、扩大的急剧变化,或者在不同的符文之间转换,尤其是某几种不同类别符文的组合仅需调运微小的灵力却可以释放出非常强大的威能。

    大方向上于文走对了,落实到细节他之前用灵性材料打造符文实体置于器物中的方法其实落了下乘。

    有形的符文使符文的原始威力被极大削弱;打造成实体的符文线条的粗细使灵力承载大小被限制,且符文威力不能随灵力输入输出大小变化,这样炼制的武器使用时非常呆滞;符文无法变形切换,导致武器功能相对单一;此外还有成本高、体积大、重量大、有形之物很容易被人破解等弊端。

    可惜杜希言除了论述符文原理和挑出一百种符文举例讲解具体作用之外,没有论及如何将符文融入到炼器术中。

    于文通过几年的苦心研究和不断试验摸索出新办法,他发现同一种灵性材料里存在的符文数量和变换的种类相对固定,同一种材料内部的符文在关键位置上多有交叉点,他称之为节点。

    根据符文切换的需要,他用特制的灵性材料依据每个节点的不同特征炼制出形状各异的颗粒,灵力注入后将沿节点颗粒指引的方向运行,从而形成符文并方便的在不同的符文间切换。他以此为基础并结合混元葫芦的神奇妙用,摸索出将普通材料炼制成全新灵性材料的炼器法,称之为拟真法。

    试用结果表明,拟真法处理的材料,节点颗粒间纯以灵力运行相连接,符文威力衰减大大降低;颗粒截面远比原先的丝线大,灵力变化伸缩的余地随之增大;灵力运行在节点间可以顺畅地变换到不同的符文轨道;灵性材料使用量减少,炼器成本和器物重量等大大降低;而且就算被人研究,想要发现节点颗粒的秘密难度无异于登天。

    拟真法的突破,让于文炼制出几件成本超低、威力奇大的新武器和护具。譬如新引符弓,使用台阶与法器无异,成本仅仅二十几块灵石,其威力和弓体的坚固程度不可思议的完全达到高一个等级的灵器的标准。

    雪地里,雪鸡终于咽气完全停止挣扎,幼狐开始费力地拖动食物。

    忽然,它感应到危险。从感应到危险到做出反应中间总有极短的时间差,这个时间差足够让于文以十五石弓力发射出的五枝符箭飞越十数丈距离,它周围不规则的五个位置上各爆出一团很淡的绿烟。

    幼狐弃下食物一晃不见,一秒钟后它出现在侧后方三丈的位置,接着再次消失形迹。这是它一出生就有的天赋神通,成年体灵狐隐形时间更长、间隔更短,皮毛色彩、纹路能随季节而变得与周围环境色彩相近,加上感应危险的天赋,这种妖兽在森林里几乎不可能被捕获。

    于家兄妹计划周详,幼狐第二度隐身后空气出现一道很淡的绿色影子,如同拉长的烟雾般显现出形迹,可见看见它居然莫明其妙的绕个圈转回雪鸡身边。

    幼狐现身后显然非常吃惊,惊慌地隐身再逃,周围象是有无形的障碍或者说雪鸡旁边有无形的引力,绿影绕个圈再次转回原点。

    有这点时间于雪已经掠到幼狐身边,手上拿只亮晶晶的圆环掷向它。这灵兽锁环专用于捕捉低阶妖兽,她用的是于文炼制的产品,足够对付三级中阶妖兽。

    锁环上闪动白光,如同磁石吸铁般将幼狐的脑袋吸进来牢牢地套住,瞬间麻痹了它的意识令它晕倒在地。

    于雪没来得及得意,耳中听见兄长惊惧的喊声:“危险,快回来!”她顾不上收拾战果,运转真气急转飞身扑向地面,左手闪出一面盾牌护身前,右手变出一柄短短的半月弯刀看也不看地挥向身后。

    数篷白气从她身后及两侧的雪地冒出,上百条细嫩的藤条枝蔓从里面疯狂地钻出来,眨眼间形成一道矮矮的护墙。在她急转身的时候,空中卷过来泛着极淡蓝色的狂风,寒气透骨、滴水成冰,空气里的湿气被凝成锐利的冰箭扑向她。

    青藤矮墙“噗”的一声轻响被轻易吹散,此刻她的身体尚未及落地。所幸千钧一发之际,于文的连珠三箭及时赶到,箭上附着的两道十二级火球灵符和一道飞石灵符激发,火球、巨石与冰风箭雨狠狠地撞在一起。

    两边法术的威力大致相等,剧烈的冲撞变成爆炸的气浪冲击波,狠狠地将直径三丈范围的积雪掀起来,以晕厥的幼狐为中心升腾起一片不小的雪雾区。

    于雪被冲击波撵上,身上穿着的护甲应激张开,背后泛起淡淡蓝晕抵消掉绝大部分伤害,她借着这股力道身体紧贴住盾牌在雪地上一下子滑出雪雾范围。

    雪雾里显出一只头尾长近六尺的白色大狐狸,它身下紧紧地护着幼狐,双耳之后竟各生一只小一号的耳朵,碧幽幽的瞳子里仿佛喷出火焰。

    从其气息判断此妖兽至少四级中阶,不是他们可以力敌的,它显然没打算放过于雪,冲她发出两声吠叫。

    滑行中的于雪身下钻出来十几根直径三、四尺的锋利冰柱,狠狠地刺中她。好在她身下的盾牌先抵挡了部分攻击,身上护身甲再抵消一部分,尖叫声里她被撞飞到空中,到半空时背上飞翅乘势张开合抱如茧保护全身。

    总算几件护甲品级和防护力都不低,于雪顶住了四级妖兽的一记重击,除了胸闷所气短、气血翻涌外倒未曾受伤。

    于文的动作慢半拍,心里头火气冒起来,在发射出救援的一箭后,紧接着又是两箭对准幼狐射去。

    前一箭上的灵符激发后,十九石弓力投射两百斤的重力符,加上十二级破法符,攻击化成一道半月形的黑色弧影贴着地面扫过去将冰柱击碎。

    后面两箭的弓力输出达到二十石,速度和力度更惊人,妖狐来不及叼走幼崽,被迫放弃了继续追杀于雪转而仓促展开防御。

    这两箭仅附着重力符,真正在杀伤力在箭头本身。箭头分别刻画了取自四级铁背苍狼钢牙和四级飞翅铁信蛇毒牙的符文,威力仅略逊于正宗货,借助二十石弓力投射的两百斤重力符的强大冲击力,攻击力超乎想象。

    两箭一前一后穿过烟雾区射在妖狐应急弄出来的反击法术上,铁背苍狼的牙齿威力在于撕裂一切,它硬生生正面将四级妖狐的法术击出个大缺口,在最终爆裂成粉末前还将妖狐的护身灵气撕扯掉大半。

    最后一箭几乎无声无息飞到,先是这连续两次的高速重力撞击令护崽的妖狐也有点气息一窒的感觉,接着利箭象穿透豆腐般穿透它的防护刺进它的身体。

    妖狐悲叫中被利箭所附带的巨大冲撞力撞倒,总算于文没有取它性命的打算,仅射中它的肩头,箭头里也没有灌注毒药。

    于文射出箭后不看结果,收起弓,展开炎蝠飞翅飞到半空抓住妹妹的手腕就要往东逃跑。

    “哼,伤了老夫的灵宠还能逃得掉么?”空中传来恼怒的声音。

    “惨了!”于文暗道一声不好,不及反应就和妹妹一块被斜上方扑过来的强大至极的威压压得气息不继直落落地砸到雪地上,心中惊诧万分,“威压远胜于吉南江家的江阔渚,逊于玄阳宗的老祖,这人至少假婴,搞不好元婴期!”

    初次碰到高阶修士的强大威压,于雪难受得要死,脸色如雪一样白,脑袋近乎空白。于文看上去也差不多,其实他好歹有过经验没这般不堪,十分里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当年在江阔渚手上吃过的亏让他痛定思痛,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可以对抗高阶修士威压的办法,晋升旋照期后从师父留下的笔记里找到了。

    杜希言在所举的一百个符文例子里,有种取自一种叫做苦血蟾的妖兽,此物别的能耐不值一提,唯独天生擅于负重,能够对抗高出自身数级的妖兽的灵力威压,不至于碰到高阶天敌时束手待毙。

    于文将这种符文炼制到自己的新护甲里,所以此刻对方施加的威压并没有让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他躺在雪地里暗暗地竭力挤出一丝昆庐仙力。

    空中遁光晃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到妖狐身边,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阴沉的目光看向自己灵宠时更添几分恼怒,狠狠地骂了句:“没用的东西,连两个炼气期的小蚂蚁都对付不了!”凌厉的语气吓得它全身缩成一小团

    老者手指轻画,将钉在妖狐肩头的箭和幼狐颈上的锁环收到手上,转过身阴沉着脸看向于家兄妹,正待说什么,通玄灵狐突然发出低沉的吼叫。

    老者猛地再回头:“他追过来了?”

    通玄灵狐伸展开身体昂首向东北方向呲出利牙。

    “咦!”老者发觉不对劲,再回头刚好看到于文、于雪消失在一道绿色的遁光里,不由得一脸的诧异,“居然从老夫手心里逃了,什么古怪?”

    通玄灵狐的低吼声越来越急促似在催促他。

    “哼,要不是那厮阴魂不散追个不休,老夫一定要追上这俩小崽子剥皮抽筋!”老者恶狠狠地咒骂两句,展开袖袍将大小两只妖狐收进去,化成遁光飞快地消失在天边。

第97章 不赚白不赚

    又是一年春欲尽,垆陉城的飞垆坊市随着初夏的到来变得更加热闹,坊市公会发布各种各样的酬金任务,每天吸引大批散修驻足。

    于文、于雪走进公会公所,有人热情地打招呼。如今距雪地的历险已经一年多,当时兄妹俩野外绕个大圈躲藏近三个月才进垆陉城,他们戴上易容面具,化名薛荣、薛萝混迹在散修公会从事冒险活动。

    引符弓近几年在吉武国散修当中广泛流行,这种远程投射灵符攻击的武器成为散修组队非常重要的支援手段,当年放出去的旧弓如今市面上出现十几种仿制和改进版本,所以于文执有威力奇高的新版弓一事并不特别引人注意。

    射箭为君子六艺之一,师从杜希言的他打小受到过严格的训练,箭术功底相当的扎实,相较而言这个世界射箭术是凡人的技艺,修仙者当中绝少有人精擅此道。加上他用的自制灵符威力比同阶的普通货色高出三、四成,实战中作用非常突出。而于雪年纪小,有一手快速布置小阵法陷阱的手段,在诱敌、惑敌、匿形等方面作用不小。因此,兄妹俩渐渐在当地闯出点小名气

    “薛道友、小薛道友,我在这边!”一个汉子看到他们后举手招呼。

    此人是于文认识的熟人,千洊小队的老七,大名叫做齐凉波,当年曾经领他逛过飞垆坊市,这一年来又打过多次交道……于文并未透露真实身份。

    “齐道友传口信约我们前来,是有大买卖照顾吗?”于文笑嘻嘻地问。

    “真的是有。”齐凉波凑近了小声说,“每人一百块灵石起价,你接不接?”

    一百块灵石!于文心头惊讶,压低声音回道:“重赏之下必有重险,太冒险的事我们兄妹从来不做,只好抱歉了。”

    “你先别忙拒绝呀。今年是内地各大修仙门派的选青大典年,你就不想赚笔灵石带令妹去碰碰运气吗?你家薛萝小姑娘资质上乘,做一介散修太浪费了。”

    于雪在旁撇嘴道:“齐大叔别拿我说事,我哥说过,加入修仙门派有师父指导、有固定的灵石配给,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有一样不好将这一切都抹杀了。”

    齐凉波好奇地问:“哪样不好?”

    “自由!一入侯门深似海,做了他们的弟子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上都由不得自己,远不如做个小散修自在。”

    “呵呵,小薛道友真是志存高远。其实咱们散仙越是在危险的环境中磨练,道行增长得越快,你就不想尽早突破到炼气期三级吗?”

    于雪气鼓鼓地答道:“当然想,可这得问我哥。”

    于文怕小妹说漏嘴,赶紧道:“这样吧,你说详细些,我看到底危不危险再做决定好吧?”

    齐凉波咧嘴笑道:“这里说事不太方便,晚上千大哥带我们到冰火楼赴宴,到时候再详谈吧。”

    不久后,兄妹俩离开公所到坊市散摊区转悠。

    于文见小妹一直鼓着腮帮子不肯说话,问她:“你怎么还撅着嘴?”

    “你总让我压着修为不准突破到炼气期三级,别人的兄长对弟弟妹妹不知道多好,偏你打我小时候起到现在一直不停地虐待我。”

    “世道险恶、人心叵测,修仙者心性淡漠、阴狠毒辣。你一个小散修十一岁修炼到炼气期二级,比起许多修仙门派、世家的高级子弟一点不差,平时你花灵石大手大脚我从没约束过你,这些还嫌不够惹人注目吗?如果你道行提升得太快,不定多少人猜测我们身怀何种异宝,起歹念下毒手的人能把我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做人呐,要低调再低调才能活得长久。”

    “嘁,又是你那老套的韬晦理论,明明是嫉妒我怕我修为盖过你。我可是记得某人说过不招人忌是庸才之类的话”

    于文知道小妹还是听进去了:“呵呵,等垆陉城的事一完,我带你进山潜修一段时间,你想升多少级就升多少级。”

    “少来了,你拉我来这里一年多时间,说是赚灵石、攒材料,真实目的半个字不肯对我透露。在这儿尽知道接一些猎杀小妖兽的活,还是临时参团的那种,赚的灵石都不够我一个人花销,何年何月才是头呀。”

    “哥带你赚的不是灵石,是经验。”

    于雪没理他,自顾自地说道:“要是我拿主意,把你炼的法器、丹药挑些好的卖掉,还有我研究出来的简易阵盘,随便一件都能赚大钱,很快就可以攒到足够多的灵石和材料,然后马上进山潜修。我要用最短的时间修炼到筑基,先把你狠狠地教训一顿报被你虐待多年的大仇,然后我结金丹……”

    于文笑着打断小妹的幻想:“哈哈,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絮絮叨叨的象个老太婆,快用镜子照照吧,长皱纹了都。”

    “你敢取笑我,我要揍你!”于雪象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挥舞着拳头同兄长打闹起来。

    傍晚,于文和于雪到冰火楼赴约,齐凉波领他们上到二楼。意外的是,赴宴的不止千洊小队,还有另两支小队,三支小队的头脑集中坐主席,各队成员分别坐一****上的主位暂时空着。

    千洊热情地举臂打招呼:“薛道友来啦,快请入座。呵呵,我每次看到你执弓作战的英姿就会想起一位故人。”

    “哈哈,千头儿经历丰富、交游广泛,说不定我小时候还真有幸见过您。”于文打着哈哈,然后同另两位队长问好,他几个月前恰好同他们小队合作过,彼此认识

    “早知道薛小兄弟愿意接这单……有没有兴趣到我的队里捞票,我可以开更高的价哟。”这是另一支小队的队长邀请他,此人身材魁梧,炼气期十一级,无论个人还是小队的实力都高过千洊。

    “呵呵,多谢冷头儿盛情,小弟还没决定参不参加,只是先来听听风。”于文笑嘻嘻地一语带过,还是和妹妹一起坐到了千洊小队的酒桌边。

    “难怪千头儿看重你,够仗义!”同桌的人小声的赞赏。

    于文谦虚两句,不解地低声问坐在旁边的齐凉波:“酬金开那么高,事儿应该不简单,就在这儿这样子说吗?”

    “是呀,”齐凉波挺兴奋,“千头儿要我们尽管放心,这单生意没风险,等于有傻瓜白送咱们一大笔灵石花。”

    “真的?”于文半信半疑,“回头我得多谢千头儿看得起照顾小弟。”

    人到齐之后,厅后小门打开,两名炼气期高阶的保镖和一名精干老者护着一位衣着贵气的公子走进来。千洊、冷成青等人赶紧起立迎接。

    客套着落了座,老者向大家道:“诸位道友,先介绍一下,老夫桑虚客,吉东桑家的管家,这位是我家的四少爷无憀公子。”

    于文心头一动:吉东桑家,这又是吉武国内小有名气的一个修仙世家,桑无憀是年轻一代里比较突出的一位,也是下代家主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桑无憀站起身来团团一揖:“见过诸位道友,今天将大伙儿请到这儿来,一来交个朋友,桑家虽处在千里之外的吉东,却非常喜欢广交朋友。承蒙大家看得起小弟前来赴宴,小弟谨代表家里的长辈敬三杯水酒。”

    到底是世家重点培养的精英子弟,礼数周到,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二来嘛……三位前辈可能将消息已经透露给各位朋友了,说起来这事实际上也是小弟的私事,却要劳动各位大驾,心中委实不安,再自领三杯赔罪。”桑无憀真的又干了三小杯酒。

    极少有世家精英子弟肯对散修如此谦恭有礼的,在座的人对他的印象更添几分好,举杯相劝之声络绎不绝。

    独独于雪颇不屑的说道:“巧言令色鲜矣仁!”她说的汉语,这是于文教她的仅有的三句汉语之一。

    于文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是严厉的警告。

    于雪冲他吐吐舌尖,拿起筷子自顾自挟菜吃。

    桑无憀开始说正事:“小弟请朋友帮忙是为了救我的未婚妻。”

    吉东的人跨越数千里到吉西来救……未婚妻?这桥段未免有点惊人。

    有人问:“敢问公子的未婚妻是哪位?”

    桑无憀满腹愁烦的模样答道:“乔静。”

    轰的一下宴厅热闹了,不过只有于家兄妹表情很诧异。

    桑无憀声音有些悲伤:“我们是娃娃亲,乔毅飞前辈与家祖亲自所定,千洊道友可以证明,八年前他率队护送乔小姐到我家,就是双方正式见面和下礼。”

    千洊道:“那一年千某小队护送乔小姐去桑家确有其事。”

    于文心头估计应该就是自己救下千洊和乔静的那次吧。

    桑无憀似乎因悲伤哽咽说不出话。

    桑虚客清清嗓子接过来:“各位久在垆陉城修炼,都知道乔毅飞前辈一家的悲惨遭遇。乔前辈天纵之才而天年不永,一朝仙逝撒手人寰,殁没不久,他生前待如亲人的弟子、门客们竟然卑鄙可耻、毫无人性地背叛了乔家,那班畜生明火执仗地将乔家亲眷几乎杀戮殆尽,将乔家家产抢劫瓜分一空,还抓住乔小姐施以酷刑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

    于文小声地对妹妹说道:“乔毅飞在世的时候乔家何等风光,死后乔家迅速灰飞烟灭,全城修士无一施加援手……所以没有那种实力就不要铺那么大的排场,不论你以后为人处世,还是你那个建立世家的理想,都应当引为教训。”

    “切,要你说!”于雪不服气地顶回去。

    桑虚客继续道:“直到事发半个月后,乔前辈生前的一位朋友,也是垆陉城内颇有名望的慎飞建从外地回来,他召集人手将那班仍在作恶的奸贼诛戮殆尽,同时也以受乔前辈生前托孤的名义接走乔小姐。”

    这些事在坐的都知道,更知道慎飞建接走乔小姐的目的没那么简单,现在冒出来个跟乔静订了娃娃亲的桑家四少,大家伸长耳朵静听下文。

    果然,桑虚客开始了指责:“其实慎飞建名为保护和抚养乔小姐,实际上是囚禁了她,世人都传说乔前辈另有巨额遗产,他的真实目的是从乔静小姐口中获取这个秘密。”

    有人在下面小声地嘀咕:“桑家早干吗去了?”

    桑无憀腾地站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纸信笺高高扬起:“乔家惨变发生后桑家远隔千里并不知情,待后来听到消息的时候静儿已经被慎家接走。这几年,我多次找到慎家想接静儿回家完婚,都被慎飞建以种种借口拒绝。我只好说服自己静儿有世交长辈照料会生活得很幸福。直到去年收到她千方百计传给我的求救信,我才知道原来她被慎飞建幽禁身心饱受折磨……”他声音哽咽又说不下去。

    齐凉波小声对于文道:“几年来围绕乔静的控制权垆陉城已经上演了许多精彩戏码,利用本地散修找本地豪族慎家的麻烦总需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桑四少这个还算新鲜原创。听说慎家幽禁乔静的地点非常隐秘,只有慎飞建老匹夫一个人知道,不少势力在寻找,他们雇我们是虚张声势的需要,真正寻找目标的另有其人。”

    “他们开的价不低呀,现在一屋子的就是好几千块灵石。”

    “世家有钱,几千算什么。”齐凉波的表情略显古怪,“类似的事太多,与乔静有关的任务五十起价,都成行规价了。”

    “他开出双倍会不会因为找到了线索?”于文略一琢磨后觉得好笑,“难怪说有傻瓜白送大笔灵石给花销,我真得好好感谢千头儿。”

    “你答应加入?”

    “有钱不赚王八蛋,不赚白不赚。”

    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桑四少和管家结束演讲后再次高举酒杯:“为了行动成功,干杯!”

第98章 白赚不好赚

    宴会后第二天千洊带回的详细任务表明桑家绝对不是人傻钱多,他们开出双倍价钱,任务难度自然更高——桑无憀雇佣他们到垆陉城东南一千多里外的琉琺镇攻击一所小庄园,乔静有可能被囚禁在里面。

    这样的话有个问题就很关键:琉珐镇属于吉南江家的势力范围,此举无疑是对江家的挑衅。对散修冒险者而言江家是庞然大物,压根惹不起,除非……

    “我们三家一起让桑无憀将酬金提高到每人三百灵石起价,事情如果成功,另给一倍赏格。另外,为了保证行动顺利他提供消耗所需的符器、丹药和灵石若干。”千洊平静地宣布重点。

    “妈的,干了!”几个老队员站起来,“我们是注册的佣兵,谁给酬金替谁卖命,只要活着回城交差,谅江家势力再大也不敢破坏规矩找我们秋后算帐。”

    当天上午,千洊小队十五个人结队到城外指定地点,登上一架桑家提供的陆行飞舟,一种在树梢高度飞行的运输类灵器,当天天黑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目标庄园附近潜伏下近一个小时。

    小队全体藏身在树林里的一个小型简易旗阵里。旗阵占地一亩,由二十四面半尺高、三寸长、颜色和形状各异的阵旗布设成,每面旗上镶嵌至少一枚灵石。旗阵能隐藏阵内形迹;对外可以抗击一定强度的攻击;危险时阵内成员可以从生门逃离,此时阵法会将成员的遁法速度加速到每分钟八里,持续时间五分钟;成员鉴别由控阵的人指定而不使用信物,避免失落信物带来的隐患。

    旗阵脱胎自于文孤岛时的阵盘原理,是在于雪潜心研究一年多的初步成果基础之上兄妹俩共同研制而成,非常的实用、安全和快速。如果说它有什么缺点,那就是防卫的威力小了点、持续时间最长十个小时以及阵旗上灵石消耗较快。

    对处在底层的低阶散修来讲,旗阵绝对是种奢侈品,防护力不强没关系,只要能撑住一时半刻就行——谁说佣兵不能选择投降呢,只要撑过一轮猛攻,一般情况下敌人不会对佣兵赶尽杀绝;生门逃遁功能更加实用,五分钟逃出四十里,基本上敌人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追杀这些为钱卖命的小鱼小虾们了。

    难怪千洊力邀于文兄妹加盟,而且给仅仅十一二岁、炼气期二级的于雪开出与主力队员同等的佣金。

    有旗阵的掩护,千洊小队的成员显得比较放松,除了不能说话外,各自在精心地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最后准备,千洊站在朝向目标的位置仔细观察,在他脚旁放了一只小小的沙漏,大部分已经流掉。

    小队的攻击目标在将近两里开外,地势比这边低一些,太阳未落山之前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景象,看庄园里屋舍布局、人员的分布和走动线路与桑家所绘的地图基本一致。

    千洊的心头有一丝紧张,三支小队三个目标随机抽签决定,他抽中的庄园如果乔静不在里面最好,小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任务,拿到大笔佣金——修仙世家的人手一般安排在能获取修仙资源的地点,就算特别重要的农产庄园最多派驻一两名低阶散修门客吓唬吓唬周围的凡人。如果乔静在庄园里,千洊只能怨自己命舛,庄园里多半会有可怕的敌人以及可怕的后果迎接他们。

    沙漏到达某一刻度,千洊转身打出手势,成员们立即围拢过来。

    “行动计划我不再重复,现在马上潜入各自的预伏地点,注意别惊动昆虫鸟兽,一刻钟后发起攻击,大家看薛荣的弓符信号。”

    队员领命各施遁法离开旗阵,小心翼翼地潜往各自位置。

    于文、于雪跟在千洊身后潜向庄园正中的庄院正面大门。庄院的四周全是农田,初夏季节庄稼青苗郁郁,天空没有月亮,晚风拂动青苗摇曳不休。

    他们施展木系遁法不着痕迹地来到大门外二十余丈停下,借助田垄沟渠及灵符藏起身影,千洊和于雪各自拿出一件东西展开近距离侦查。

    千洊用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形状象罗盘的法器,启动口诀注入法力,盘中三根指针转动一气后很快先后停下,他根据指针转动圈数及指示的位置快速推算,眉头难以察觉的耸了一耸,然后对于文打出个手势。

    于文明白千洊发现庄园里有微弱的灵力活动迹象,表明里面可能有修士,桑无憀提供的资料也标明这座庄院里极有可能驻守了修士,所以桑家才将此地列为目标之一。

    于雪用的是只小铜镜,背面雕刻复杂的图案和纹路,镜面没有磨开不能照鉴影像。她戟指对镜面点画几下注入法力启动,镜面变得黑乎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催动法诀将镜面对着庄院,眼睛仔细地盯着背面的纹路。很快,她也向兄长做出个手势。

    庄园里有禁制存在的迹象,威力等级和方位与桑家地图上的标注一致。于文根据两则信息迅速调整第一枝箭上的灵符种类和数量。

    小漏斗细沙流尽,千洊下达攻击命令。

    于文长身跃起到半空,背上炎蝠飞翼附着火焰展开迅捷地挥动三两下,飞到二十几丈的空中,居高临下弓开满月一箭射下。

    箭上附着的灵符离弦即被引发,空中出现三道火流、一道冰棱、一块巨石,红的、蓝的、黄的光芒在夜空背景下分色显眼。看到信号,千洊小队的成员根据信号中指示的讯息按照预定方案行动起来。

    于文拍动翅膀保持移动状态,第二、三箭接连射出,目标与第一箭一致,直指地图上标注的设有禁制的房间。

    设置禁制说明屋里有需要保护的东西,要么是重要人物,要么是贵重物品,也有可能是驻守庄院的修士住在里面。有过与于文合作经验的千洊希望借助他的引符弓的强大攻击力首轮就将禁制轰开,为后续行动扫清障碍。

    第一箭主要用来发动攻击信号,真正用来轰破禁制的在后两箭。世上的禁制种类多如海底沙粒,不可能一一采取对应破解之法,比较普遍做法就是强攻,只要输出的破坏力超过其承受上限,禁制也就破解掉了。

    强攻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于文采取的最直接简单的方式——火。火中可以诞生世界万物,也可以毁灭一切,禁制也在此列,于文行动前从桑家要来不少烈火灵符做为消耗物资。

    两枝箭上总共附着二十四道四级烈火灵符,不过不是桑家提供的,而是他自己所制的。一来他制的灵符威力更大;二来普通烈火灵符叠加使用时仅仅产生破坏力叠加的效果,最核心的火焰温度几乎没有提升,而他的灵符则会令火焰温度产生质变。

    第一枝箭的灵符攻击打到目标房屋三尺距离,一道淡蓝色的波光闪出来,闷响声连连,那些看上去挺吓人的法术仅仅漾起几圈涟漪就消失不见,随后两箭这时也攻击到。

    二十四道四级烈火灵符在短得肉眼不可能分辨的时间里被依次引发,一团烈火生成,接着一团生成钻进前一团与之合二为一,火团体积略有增加,火焰颜色加深了一分,这样递次变化,待合而为一的火团砸到禁制上面的时候它的直径增大到一丈多,颜色由红变成亮得刺眼的蓝色。

    这个温度远超出十二级烈火灵符所能生成的温度,极致的温度其实就是一种绝对的破坏力,蓝色波光在这种不讲道理的野蛮攻击下连半秒钟都没能坚持下来便倏然消失。

    不过火团的能量也被消耗掉大半,颜色重新变回到深红,然后重重地砸到房子上面,就象狂风扫过一般,屋顶瓦片被轰得带着火焰远远飞溅开去,门、窗、梁、檩等凡能着火的地方全都蹿起火焰。

    禁制被轰掉了。刚刚好冲过来的千洊见状大喜,吹出口哨通知队员,跟在他后面的于雪兴奋中不忘就地施法布置简单的防守阵法。

    千洊小队有条不紊地行动着,有的把守逃离通道,有的占据庄院制高点,有的着手搜查各处房间,有的小心翼翼地快速接近着火的屋子。

    于文没有闲着,迅疾向庄院里的客房、庄客和护院卫士的宿舍等可能有人的地点各发一箭。这次的是金、木两系一级灵符各一枚,每处随之响起三两声沉闷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金属和木器的结合能产生音乐。这是他发明的音攻符,音波有效范围内的凡人心脏统统短暂停跳五秒钟,如此一来屋里的人不论醒没醒立即暂时性昏迷,不会出来碍事也就不会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到目前为止行动进展顺利,就在大家以为将轻松完成任务时变故横生。

    千洊的行动计划中安排了三名老队员突击目标房屋,这会儿屋里就算有修士多半已被震得六识失守,突袭照理讲可以轻易得手。可当他们冲到跟前,屋里毫无征兆地透射出淡淡的诡异红光,将三人笼罩在里面,他们当即摔到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身上一直开启的护甲竟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中招的不光那三人,屋里同时放出一道光柱准确地照中于文。于文猝不及防下先是感觉到体内法力凝固不动,然后无比浓烈的倦意袭上脑袋,接着就失去意识直直的坠落。

    地面上,千洊根本还没回过神,屋子里第二次放射出光柱直取他和于雪。变生肘腋之下,两人都不及反应,其实来得及反应也没用,诡异的红光似乎无视他们的法力防护,他心里发凉:完蛋了!

    还好,没完蛋!红光不可思议的犯下一个超级低级的错误——居然没有对准目标,从两人右侧擦着衣袖落空了。

    当然不是攻击者没瞄准,是于雪之前布设的简易法阵救了命。于雪在兄长的教导下信守保护自身为战斗第一要素的信条,以她的道行和能力匆忙布设的简单阵法防护力不可能多大,所以她的法阵用于扰乱敌人的神识和视线,让敌人对他们的方位出现偏差。显然,攻击他们的人上当了。

    于文同样逃过一劫。毕竟他的功力底子属于昆庐仙法,灵根系的法力凝固,昆庐仙力立即发挥作用,人一下子清醒了。意识恢复后种种不适全部消失,他重新调运灵根系法力扇动双翅飞起来。

    吃了一记闷亏,他半是自嘲地道:“差点完蛋,白赚的真的不好赚。”

    有过亲身经历,他反而对红色光柱半点恐惧都无,先催动翅上法术在身前形成一个半球状绿色火焰罩,同时身上穿的护甲开启主动防御产生出一层濛濛的白光裹住全身。

    地面上,惊喜的于雪指着另一边的建筑大嚷:“二哥,那边!”

    于文将目光移去,那是庄院里的客房。这当会儿,红色光柱三度击发照射向他。他不躲不避,光柱袭身前先是被绿色火焰的高温削弱掉一部分,接着完全被他护甲产生的白光挡住,他仅仅身体微微晃了晃。

    “哈哈哈,看上去挺吓人,其实不过尔尔,倒想看看你这种攻击还能再发动几次!”于文一边大声嘲笑,一边开弓搭箭对准目标,“可惜没功夫陪你们玩耍,现在轮到我的了!”

    这是二十二石的弓力投射,箭上附着两百斤重力符,还有仿四级狼牙箭簇,并且他启动了新弓自身的新功能。

    这张法器级新弓的攻击力达到灵器等级,不是靠新箭簇或者灵符,而是他在弓臂、弓弦上炼制进去了他师父研究成果之一的某个符文组合,它将威能输出急剧放大到一个固定值,具体说就是任意炼气期的灵力输入,产生相当于金丹初期的固定威能输出,使用间隔四个时辰。

第99章 人生总有意外

    箭矢离弦高速旋转,惊人的速度在空中留下一条笔直的黑色虚影。接着出现了更惊人的一幕,平空冒出来一团庞大的黑色雨云,以这条直线虚影为轴心高速旋转形成漩涡。它外部掀起狂风,内部电闪雷鸣,在箭矢的虚影消失前狠狠地砸下去将客房整个吞没。

    其实在于文攻击之前,屋里的人就果断地更换武器发起攻击,无奈攻击速度远不及箭矢,遂变成被动捱打。而二十二石弓力投射的两百斤重力符,其威力就算以防护力著称的四级妖兽也硬抗不下,更别说箭簇具有四级妖狼利齿的撕裂效果。一箭轻松击溃了对方的攻击法术,瓦解了屋里的禁制防护。

    然后就是雷暴雨云的肆虐,它直接将客房以及相邻建筑的屋顶全部掀到至少百丈开外,还有四面墙体及数根立柱都成为碎屑不知所踪,黑色的风暴当中闪动着雷电的光芒和数种不同颜色的光芒,显然屋里的人在竭力抵抗。

    雷暴雨云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云消雾散,几被夷为平地的客房地面上只留下三个狼狈万分的人。

    于文的瞳孔骤然缩起来:怎么是李砂和江雾寒?

    那站着的一男一女赫然正是泷川李家三少李砂和他的妻子吉南江家五小姐江雾寒,两人身披灵器护甲,手执灵器武器,脸色红白相间,张大嘴喘粗气。后面地上跌坐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身普通百姓常见的布裳,看上去象是庄户人家的子女。

    于文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收起弓,拔出剑,双翅挥动,火焰护体,身体旋转着俯冲攻向李砂,他吃准了李、江的灵器在刚才的攻击中灵力消耗太巨,灵石槽的灵力补充需要一点点时间,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让他意外的是他的目标李砂迅疾抬右臂并拢食指和中指冲他一点,指尖上火光一闪,一柄裹在火焰里的短剑飞出来,挟着庞大的威能迎头斩下。

    “飞剑!”于文头皮发麻,对方飞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他没兴趣也没时间用身上的防护去试探飞剑的锋利。炎蝠飞翼擅长在小空间里灵活转向,他借着身体的旋转在电光火石间避开锋芒,再变向提前避开飞剑转向线路,口中大呼,“头儿帮我!”

    千洊一直密切关注,几乎在同时放出一口飞剑,此剑原是于文的战利品,一年前低价卖给他,以他刚晋级炼气期十级的修为勉强可以催得动。他出手非常及时,刚好替于文挡下后续威胁。

    李砂的飞剑品质明显高出一截,而且祭炼和练习的时间不短,正常情况下千洊不是对手。千洊是战斗和指挥经验丰富的老手,明白现在该做什么,他催动飞剑只管阻拦李砂用飞剑威胁于文,短时间内做到这点一点不难。

    于文再度扑向李砂,李砂的功力在催动飞剑时不能分心,除非弃剑,否则只能硬捱他的攻击。

    “小心!”两个女声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前面的是江雾寒担忧丈夫,后面的是于雪。于雪在千洊动手之后立即机敏地攻击江雾寒,她怕距离太近误伤兄长,所以将手中半月弯刀用穿甲模式当暗器甩过去,孰知江雾寒见丈夫情势危急浑然不顾自身安危,将刚刚补充了一点点灵力的灵器全力用来攻击于文。

    距离太近,于文纵然一直用神识提防江雾寒,仍然没能完全避开,被她灵器弄出来的寒冰旋风扫到,象只皮球般砸到地上。幸亏她的灵器灵力补充不足威力削弱不少,加上他自身飞翼、护甲防护全开倒也没有受伤。他在地上一弹即起,用更快的速度掠到不愿弃飞剑自保的李砂身边,剑上泛着莹莹白光,狠狠地刺向李砂灵器护甲的灵石卡槽。

    旁边传来一声闷哼,是江雾寒被弯刀刺中肩膀,身体被带得飞跌出去。远处的于雪再度惊叫一声,声音里没有击倒敌人的喜悦。

    李砂的灵器护甲仍然有防护力,之前在雷暴雨云攻击中江雾寒用尽全力护着丈夫以至于灵石灵力补充不及,而李砂是有所保留的。

    宝剑是与新引符弓系同一批炼制的新货,威力不比后者差。这次没人干扰,于文全力催动它没费太大力气就撕裂灵器护甲的最后防护击碎灵石卡槽,错身瞬间,他另一只手上早准备好的灵兽锁环套上了李砂的脖子。

    这锁环能将三级妖兽瞬间弄晕,李砂很干脆的象堆东西似的摔到地上。

    那边江雾寒不顾肩膀受伤挣扎爬起仍要顽抗。只见于文以剑抵在李砂咽喉,对冷冷地对她道:“弃兵,不然杀了他!”

    江雾寒花容失色,怒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敢伤他一根头发,泷川李家和吉南江家要你全家陪葬!”

    于文满不在乎地道:“我管你们是谁,如果你不弃兵他现在就得死!”

    千洊在一旁接过话:“李夫人,我们是佣兵,受雇佣到这儿执行任务,目标不是你们,请行个方便。”

    这会儿千洊小队的人除守外围的外基本都围过来。

    江雾寒无奈地扔掉手头兵器蹒跚着走过来,向于文叱喝:“放开他,把他脖子上的东西拿掉。”

    “我先让他醒过来,项圈过会儿再取。”于文在锁环上轻点一下,收起剑转身走开,他不敢被她太接近免得她看出破绽,招呼小妹道:“愣着干吗,过去给江小姐处理伤口。”

    于雪小碎步跑过去,小声解释:“我以为她会格挡的,哪知道……”

    李砂恢复意识,身体仍然酸麻仅能坐起,看到妻子正被包扎伤口,他眼睛冒出寒光,目光四下打量最后落在千洊身上:“我以前见过你。”

    “三公子好眼力,鄙人以前确实有幸见过你几次。我们是佣兵,被人雇佣,目标并非你们,请三公子和夫人体谅。”

    “什么任务?雇主是谁?”李砂气势汹汹地逼问。

    “我们来这里找一个女人……只能透露这么多了……我们这行有行规的。”千洊很为难地道。

    于文在旁边插话反问:“堂堂李家三少和江家五小姐不声不响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庄院,身边连个护卫都不带,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呀?”

    李砂横了他一眼:“内人家中长辈急事召唤,我们夫妇急于赶路错过宿头到自家产业里住一晚,这难道要你同意?”

    “哈哈哈,不敢。”于文打着哈哈,漫不经心地踱步绕到他们后面,突然抢步过去一把抓住那个仍跌坐在地上的女子的胳膊将其生拽起来。

    为了看清楚这人的相貌,他粗鲁地拽着她往另一边冒着火的房子走去,疾言厉色地连声逼问:“快说,你是什么人?”

    江雾寒挣脱给她包扎伤口的于雪,喊道:“你放开她!”

    千洊疑惑地问:“这女人有什么可疑的吗?”

    于文把她拽到火光明亮的地方,手一用劲,女子手中掉下一块碎砖。他解释道:“她没有法力是个凡人,普通凡人经过刚才的事就算不吓死也会吓晕,她不光不害怕,还敢悄悄捡砖头准备袭击我们,真的好胆色呀。”

    江雾寒被于雪拉住牵扯伤口疼痛不能挣脱,便道:“她是本庄园的庄户,我们夫妇没带仆妇,临时叫她来服侍。”

    “可是真的?”于文转过身面对着女子凶狠地追问。

    那女子可能被他抓痛了,皱着眉但倔强地瞪着他不肯回答。

    江雾寒傲然道:“我江家调教出来的下人有这点胆色算不得稀奇。”

    于文没理她,只管逼问:“快说是不是真的?”

    女子拗他不过点了点头。

    于文上下打量几眼看不出别的古怪,悻悻地用力推开她并警告:“呆一边凉快去,别想惹事!”

    千洊小队很快将庄院搜查完毕,只在燃烧的房子里找到一名昏厥的低阶修士,李、江指认此人是江家派来守庄的护卫。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目标人物更加没有找到。

    听到报告后,千洊反而轻松不少,下令带上仍然昏迷的三名同伴撤退。

    于文取回灵兽锁环时,李砂盯着从脖子上拿下来的项圈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敢在我身上使用这种东西!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用这东西怎么啦,平常锁个小猫小狗的全都乖乖听话,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例外的。”于文不鸟他的威胁反讽一句,昂然回答,“记住了,我叫薛荣。”

    千洊小队顺利地撤退了,于文离开时嘲讽地地看了李砂一眼。先前的那一剑时他暗中用真气在李砂的气海穴旁边造成一道暗伤,如果认真检查是能够发现的,治疗的时候需稍微多花点功夫才能痊愈,这算比较正常的受伤情况,不过如果治疗得不彻底,小伤会慢慢积累直到某天复发,那时想治愈就比较困难了。

    才不过几年时间不见,李砂的修为提升到能够催动飞剑,而且飞剑的品质相当不错,如果任他这样发展下去势必增加阿牛报仇时的凶险程度,所以于文决定用这记阴招暗中帮自己的兄弟一把。

    撤回垆陉城顺利交差的第三天,消息传来,另外两支小队全军尽没,没一个回来交差的。再过几天,城里修仙坊市间有消息传出,李家和江家正联合追查桑家雇佣行动的细节,并打听千洊小队的情况,尤其重点点名薛荣。

    千洊明智地立即下令小队暂时解散,按照行规到公会寻求庇护,只要他们在庇护期内不离开指定的处所半步,李、江两家会揭去这次的过节,毕竟两家总有需要雇佣佣兵办事的时候,不会做得太绝。

    至于于文就没这么简单,一来他从来没有在公会注册过,二来当天的事中他发挥的作用最大,而且他将李砂、江雾寒得罪太狠,既然两家的怒火终归需要个渲泻的地方,那么散修佣兵公会也就顺水推舟了。

    于文打开始就没指望靠公会的途径避祸,回城后的第八天,他和妹妹离开垆陉城去向不明。

    在靠近吉武国内地的某处群山间,于氏兄妹共骑仙骡往北急行。

    “二哥,我们到阊国东陌城去好不好?”于雪坐在兄长身后说道。

    “我第七十六次回答你,不去。”于文很干脆地回绝并威胁道,“再提这事我把你扔下去让你自己步行啊!”

    “那我第七十七次对你讲,我要去阊国东陌城!”于雪挑衅地道,“把我扔下去呀,不扔的人是小狗!”

    于文这次闷不作声,催动骡马加快速度,一刻钟后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林谷地,一抖手将身后的小妹揪起扔地上。

    于雪机灵地空翻站定,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

    于文指着数十步外坡上一块大岩石:“那后面的隐蔽小山洞,前年冬天我们来过的,周围的禁制仍在,你藏在里面等我回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有古怪!”于雪蹦蹦跳跳地往岩石后跑去,一边说,“在江家庄园你的表现就异常,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那样粗鲁,你是要去抢那个姐姐私奔吧,我不耽误你终身大事啦。”

    “鬼丫头没大没小!藏好啊,记得我不回来不许出来!”于文笑着叮嘱她,转换仙骡的口诀人一晃消失不见。

    人生啊,总有意外!天擦黑时,于文再度出现在琉珐镇江家庄院里,立即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李砂和江雾寒居然仍在,另有给于文留下刻骨记忆的老熟人江阔渚,三人正站在二十余步外说着什么,捡砖块的女子则立在于文现身地点后侧五步的位置。

    “给你们个意外!”于文在催动仙骡遁符定位瞬移至此之前就已经张弓搭箭做好准备,二十二石弓力加两百斤重力符、仿狼牙箭簇以及风暴一击,那天的最强一击配置,反应极快的他向江阔渚发出一箭,不去看结果转身抢去抓住女子带上她逃之夭夭。

第100章 生机渺茫

    带一人的情况下仙骡遁符瞬移的最远距离是三十里,以于文现在的功力仅能连续使用两次,一进一出刚好使完。逃出三十里根本不保险,他马上换成隐行的方式在一分钟内再逃出极限的一百里,接下来只能使用仙骡状态了。

    在切换状态的时候,于文怒冲冲地责问:“我来救你,你竟然出卖我!”

    一直没有出声的女子辩解:“我没有,他们把我转卖给江家,明天要办正式的交接,所以江阔渚今天来了。”

    于文没再说话,骑上仙骡将女子拉上来坐在身后用最快的速度向北方逃逸。

    深夜,新月当空,繁星闪烁。于文带着女子来到谷地,于雪看到他的信号立即从藏身山洞跑出来。

    于文一边将女子扶下骡前,一边简洁地介绍:“小妹,她是乔静。乔静,这是我妹妹于雪。”

    “啊,姐姐就是乔静!”于雪夸张的叫出声,“二哥带着我到垆陉城混了一年多,果真是为了你!”

    “你声音轻点!”于文不满地训斥小妹,“别把附近妖兽招来了,稍微歇口气我们马上出发,先逃出万儿八千里后再说。”

    于雪压低些声音好奇地问:“乔姐姐,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于文怒了,一巴掌把她拍开:“你说什么哪!不知道就不准瞎说!”

    于雪见哥哥是真的生气,赶紧吐了吐舌头,换个方式问道:“你怎么在江家庄园,我哥怎么知道你是你?”

    乔静听她的话问得可笑不觉莞尔,解释道:“我家变故之后我被坏人抓住,后来转到慎飞建手里,又被他们转卖给江家。你和你哥脸上所戴的面具是我曾祖父亲手炼制的,那天晚上我认了出来,所以打出暗号,于兄把我拉到着火的房子旁边时传音约定时间要我呆在扔掉砖块的位置。”

    “什么,易容膜是你家做的?”于雪跑到她面前抓起她的胳膊兴冲冲地道,“什么故事你快讲给我听。”

    乔静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对于文感慨道:“我向来佩服曾祖父的眼光,这次他还是看差了一点。他在遇难之前身后事总共托付了三个人,他说你最可靠可惜功力太浅了些只作为一步闲棋。结果慎飞建背叛了诺言,另一个当了缩头乌龟,最终敢来救我,并且差一点救了我的还是你。”

    “差一点?”于文腾的一下跳起来,全身装备全开,“是谁,谁在那?”

    于雪的反应也不慢,不仅装备全开,还将乔静抓住拿弯刀逼住脖子。

    “哈哈哈,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两个小崽子!”这是一个令兄妹俩记忆深刻且毛骨悚然的熟悉声音。

    空中亮光闪过,一名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者悬在空中,脚畔停着一只耳后有耳的大狐狸——正是前年雪林里差点要了他俩小命的可怕人物。

    乔静平静地解说:“他是暗炎的执行主事卢曾敛,我家惨变就他办理的,我全家的惨死都是他主使,慎飞建听他的,把我卖给江家也是他做的决定。我的功力被他封禁,我被种下追踪禁制和索命禁制。曾祖父生前告诉我,这个人曾经是元婴期老前辈,因受重伤境界掉落回金丹期假婴……我们逃不出他的掌心。”

    于文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哈哈,小伙子是不是早知道就不会英雄救美了?”卢曾敛嘲笑他,好整以暇地说,“你的遁法挺古怪的,试一试现在能不能离开。”

    此刻仙骡遁符只能保证自己一个人瞬移一次,他不可能扔下手足小妹,而带人遁行只能以骡马的方式使用,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可能及时逃出眼前这名曾经是元婴期老怪的可怕敌人的神识范围。

    “小妹,放开乔静。”于文恢复冷静,给出回答,“就算她早说了,我仍然不会放弃救她,只是不必急于一时。”

    “哼,小崽子倒有些见识。”卢曾敛转向乔静,“你为什么不早提醒他?”

    “因为我需要拖时间。”乔静的嘴角扬起讥讽,“我知道你大老远请缨来吉武国的秘密,既然他已经被你盯上,我越提早提醒他只能越早让你动手杀人。”

    “找死!”卢曾敛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可怕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砸下来。他从元婴期掉落境界,威压的层次不改,仅仅绝对的力量方面差了许多,这远远地超出了只不过炼气期的抵抗范围。

    于雪二度品尝这种滋味,就算身上护甲里的苦血蟾神通开启,以她现在的境界仍被压趴到地上大汗如雨不能动弹;乔静状况更加不堪,除了意识清醒地遭受全身针刺火炙般的痛楚外其余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于文仍然站着,他从一开始就在做准备,暗中运转太元混一心法,体力灵力全数转为纯正的昆庐仙力,当威压及身的刹那昆庐仙力流转贯注经络窍穴,身上属于灵根系的法器、灵甲自然脱落,贴身的昆庐灵甲绽放出一层白色毫光,威压产生的重负完全在可承受范围内。

    这就是仙缘体系仙法的神奇之处,仙缘体系下除非碰到渡劫期的老怪物,否则极少出现纯粹被境界威压压垮的情况,按照两种体系金丹、元婴期大至相当的转换计算,他的旋照期比卢曾敛只差三、四个境界等级,自然不会被压垮。

    以前于文总将灵根系的法力运布全身示人,战斗中间或突然转换至昆庐仙法攻敌,好处是常常能出奇制胜越级战胜强敌,坏处就是碰到金丹期以上强敌的境界威压时身体受制转不回昆庐仙力,吃亏在所难免。

    “咦!”卢曾敛大觉意外,“你修炼的什么功法,跟先前完全不一样,老夫竟然感应不到你的灵力状态。”

    于文自信心大涨,师父杜希言曾在日记中回忆少年时以旋照期修为用筑基仙器和同伴一起对抗出窍期邪道散仙的经历。尽管使不动筑基仙器,尽管没有境界更高的同伴联手,眼前这人还不到元婴期……至少拖些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我极少从始至终用纯粹师门的功法与人交手。”于文伸出手臂,新的昆庐灵剑慢慢从前臂里钻出来握在手中,“今天既然生机渺茫只好拼尽全力一搏。”

    “是将剑体收到手臂里孕养吗?此剑不是飞剑呀。”卢曾敛不愧见多识广一眼看出门道,“老夫以前只听说过类似的孕剑术,今天亲眼见到,而且是在你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身上。可惜时机不对,否则可以抓住你慢慢研究。”

    卢曾敛本不是废话多的人,今天讲这么多话已过了极限,当下袍袖一挥,空气扭曲,尖啸声大作,一记隔空重锤砸下来。

    半月之夜,野外比较黑暗,隔空重锤无形无迹白天都不好辨识,好在此术不借助外器纯为法力产生,威力不算太可怕,卢曾敛第一击有试探底细的意思。

    于文早开启了昆庐门天眼通神通,隔空锤的形迹能模糊看到,少年时山中与傀儡、与师父对练积累的苦功使他本能地做出反应,仙力运转,剑走轻灵,昆庐剑术自然而出,身形优美而速度惊人地挥出一个剑式,再出一个剑式,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连出十三个剑式。

    他每挥出一个剑式,隔空锤的力道就被宝剑削掉一分,却并不是被抵消或者被引到别处,而是被他以旋、粘两诀附着于剑上,十三式用过后隔空锤的力道完全被他引到剑尖上,然后出剑一指,一记重锤原物奉还回去。

    “精彩!”就算是卢曾敛也忍不住夸赞一声,不光这手借力打力用得精彩,更是称赞那十三个剑式行云流水般使下来时和谐和充满美感的动作身姿。

    这会儿仍被压在地上的于雪眼睛都看直了:从不知道哥哥身上有如此秘密,完了,看来境界超过他后揍他一顿报仇的理想很难实现了。

    卢曾敛都懒得去理回击而来的隔空锤,他的护身法力何其强大,它根本近不了身。他并指一点,一柄泛金光的小剑飞出手指,顿时周围天地间的灵力发疯般地往剑体灌,仅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小剑象膨胀了一般显出六丈多长、一丈多宽的巨型金色剑体。

    飞剑!于文在心里一动:这老小子下手太狠不给人活路,说明他急于解决战斗,乔静说得不错,或许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卢曾敛手腕轻挥,巨剑轰然分裂,化成至少三百只小剑,挟着惊天动地的可怕威能四面八方地向于文以及他身后的于雪、乔静杀去。

    于文大吼一声,先左手发诀将紫玉钵盂放出来,钵盂在他催动下空中急速变大到三尺左右,钵体倾斜盂口绽放一束紫光将于雪和乔静安全罩住。

    这一耽搁的工夫,几口速度快的小飞剑刺到面前,他不慌不忙全力催开昆庐仙力灌注于剑,剑身立刻光芒大盛,白色的光芒眨眼间附着剑身并延伸出去,形成总共七尺长的外放剑光,这是昆庐仙法中的御剑之术,是他能使用仙剑之前的最强剑术,勉强可与飞剑对抗。

    到此刻于文晋入到一个奇妙的境界,五感六识极度敏锐,外面的世界一切杂音、杂光消失殆尽,世界仿佛亮堂起来、一切动运中的物体速度仿佛变慢了些,空中那三百多只小剑在他的神识里历历可见——哪一剑攻向哪里、哪一剑走何种轨迹、哪一剑是实、哪一剑是虚,全都是可以判断的,尽管可以判断不代表他来得及或者有足够的力量阻拦或避让。

    这就是他战斗前运转太元混一心法的妙处,不能使动筑基仙器五色火龙,稍稍沾沾它的光还是可以的,沾的这点光足以让他的神识在战斗中提升几个档次。

    剑法展开,剑气纵横,以剑格剑,铮铮有声。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于文运剑格挡了不下百只的小飞剑的致命攻击,避开了另外五、六十只,仅被两只小剑击中身体,都是皮肉伤,代价是贴身的新蛇鳞昆庐灵甲破损七片甲叶,还有就是他孕养灵剑三年所积攒的剑体灵性损失掉三分之一。

    没有灵性时灵剑就不能外放剑芒,没有剑芒附着则剑身在飞剑攻击下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意味着他只能再抵挡敌人两次或者是一次的飞剑攻击,除非他将紫玉钵盂撤回来保护自己。

    另一边的紫玉钵盂承受了将近一半的攻击,到底是杜希言炼制的仙器,在元婴期高手飞剑的攻击下保护于雪和乔静毫发无伤,那一百五、六十口小飞剑只要沾到钵体或者紫光,就象碰到同一磁极的小磁石般飞快地弹开了。

    勉强使用仙缘系仙器是有次数限制的,超出限制是要受到天劫惩罚的。于文暗暗下定决心:假如一定走到那一步,就拖着卢曾敛同归于尽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卢曾敛的诧异全写在脸上,他怎么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只有炼气期实力的年轻人挡住了他的飞剑攻击,尽管这一剑用力还不到一成,那也不是炼气期小散修可以承受的。会有什么秘密呢?还有那只圆鼓鼓的碗也很神秘……一时间贪婪之心冒出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接下来的两剑仍然很随意,于文得以勉强抵挡住,一时间山林谷地里只见剑光闪动、紫气蒸腾、树倒枝飞、狂风卷叶的景象。三剑过后,昆庐灵剑上的剑芒近乎消失,于文的身上留下十几道口子,弄得浑身鲜血模样吓人,更为不利的是他的手臂、脚、腰、颈等凡关节、弯曲、承重的部位都因为受力过度而疲弱,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手腕酥麻更是几乎连剑也捏不住了。

    看来越级挑战不是说句话动动笔就可以轻松实现的呀。

第101章 剽悍的俩兄妹

    于文的好光景很快到头,因为卢曾敛的盘算得到出结果。

    “算了,拖久了被那疯子撵上的话风险太大,赶紧解决掉他们是正途。”卢曾敛低声自语,脸上凶戾之色闪现,气势随之一变,见于文已呈强弩之末,下手反而更重。

    这一次,他的前臂挥动起来,指前的飞剑骤然亮起,三百多只小剑化作星点倒飞回一段距离凝聚成七柄大剑,飞剑对周边灵气的吸力跃升了数个台阶,凌厉的气势强大到仅仅被它所发出的亮光照到皮肤也会生被针刺般的疼痛。

    妈的,老小子要下死手了!于文反而轻松起来:你很急着走吗,我的绝招没使出来,没那么快让你得手。

    七剑挥下,风雷随动,剑气掀起的狂风热得发烫,灵压锐利得如同实质的金属刀锉,在树木山石表面留下杂乱划痕。

    于文催开蛇鳞灵甲的护体灵光扩张开一尺,剑气灵压在上面刮出无数细小的火花和电弧,他紧盯着七剑进入最佳距离时,法诀与心念齐动,头上发簪变成七道梭形黑芒尖啸声迎击上去。

    这枚保命仙器随着他的成长而缓慢地成长,现在达到下品中阶上,正面抗击仙剑不落下风。缺憾是灵寂期才是使用仙器的最低境界要求,眼下是越级使用,每天不能超过十次,否则不被抽干仙力而死,也会被随之而来的天劫殛灭。

    七道黑芒逆击而上,卖相或许不如飞剑那般足,威力实打实的强悍,对轰之中几乎不落下风,两相交击掀起更加猛烈的剑气灵压,周围的树木山石遭殃范围扩大,激烈碰撞的空气变得炙热,仿佛染得天空的半月和繁星也红了眼。

    于文后退两步回到于雪和乔静身边,这样的话紫玉钵盂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见过元婴期老怪的搏斗,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一次只运用一件武器。

    果然,他刚退回来,两侧未被照亮的黑暗里陡然灵气翻滚,两团翻涌的黑气从里面冒出来,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嘈杂尖啸声向他们夹击,一股瘆人的寒气攫住他们,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起冷战。

    死气?魔道?于文心念转动。

    “卢曾敛兼修魔道,听说他有阴鬼类的法宝。”乔静在身后小声说。

    在紫玉钵盂紫光保护下二女都恢复了说话和行动的能力。

    于文抓紧时间小声嘱咐:“小妹,开始准备,听我下令才准动手。”

    “好!”于雪利落地答应,又关切地道,“你挺不住就自己先走吧。”

    这时于文已经无暇也无力回答她。两边杀来的魔物将附近地面染成白与黑间杂斑驳的世界,白的是冰晶,黑的是瞬间被吸光生命力死亡的植物、昆虫尸体。

    他从后退开始就在催动秘法,仙力的消耗速度超乎想象,前后不过一两句话七八秒钟的时间,就全身失去血色,尤其脸上血肉往骨头里塌陷,整个人呈现出濒临死亡般的可怕模样。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动作自然不小,他松开握剑的手,十指交错交叉握为拳,倾尽调集起来的全部昆庐仙力砸向紫玉钵盂,如绽春雷般叱出真言:“阵!”

    “当”的一声,犹如天之外传来一声悦耳至极的钟罄声,传到此山谷中时那声音陡然一变,音色宏亮严正如山如岳如海,凛凛冷酷杀伐之意浩浩荡荡。天地之间随着这声音陡然变色,七种不同色彩的亮光严整有序的充斥四周,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预知的规则。

    七色宝光出现之时,首当其冲的冰冷的两团鬼云战栗着、惨叫着闪电般试图缩回去,无头苍蝇般在宝光里乱闯乱撞,无论闯到哪头、撞在哪里都有很小的一部分被宝光化成白烟消散掉。

    不光地面,七色宝光笼罩了一直飞在天上的卢曾敛和他的灵宠,以及正在半空中激烈交锋的飞剑与乌荆刺发簪。

    卢曾敛头一次与完全陌生法则下的仙法相斗,时间短没能摸到规律,他既没料到于文能突然弄出这么一击,更加压根儿没有自己在战斗中需要闪躲的念头,所以措手不及的落在七色宝光中。他本能的催动身上的法宝护甲试探性近身反击,仅仅回击三两下,所有的七色宝光居然潮水般消退得干干净净。

    半月、星空和残破的山林谷地出现在视线里中。两团黑色鬼云正往回退,有一点损失并不大,飞剑与心神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过,并且七道黑芒也被飞剑击退缩回去了。在卢曾敛眼中一切都很正常,刚才的景象从不曾发生过一般。

    地面上,紫玉钵盂仍然恒定地发出紫色光束罩住二女,于文仰面倒在地上看不出昏迷与否,眼皮子仅撑开一条细缝,乔静抓住他的衣领试图拖动他。

    是不是眼花了?卢曾敛冒出个古怪的念头,随即恼怒地甩开它:那小子再古怪力量也仅是炼气期级别的,纯粹自己吓自己!他有点烦躁地加大了攻击力度,下一秒就要彻底干净地将三个男女从世界上抹掉。

    真的有古怪。卢曾敛准备发动惊天动地一击时,发现地上三个人的位置有些飘忽难以锁定,而且法宝的反应动作过于灵敏,稍一动念使力就滑出老远。

    最可怕的是身边通玄灵狐也不对劲,他神的心里格登一下:灵狐的脑子混乱了。是的,就是混乱了,没有失去知觉,也没有失去天赋神通,而是脑子混乱不能对五感六识接受到的信息过滤、整理、分析、判断。

    紫钵下,于雪手握灵石闭目而坐心无旁鹜。

    乔静则在问于文:“是困住他了吗?”

    虚脱得几乎不能动弹的于文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卢曾敛彻底暴怒了,灵狐的不对劲让他因恐惧而暴怒,也不管什么试探或顾忌,将两件法宝威力催到最大用最纯粹和暴力的方式无差别地往一切可疑的方位野蛮攻击。

    其实很多时候就这样简单,小心的从乱麻里抽出线头不如一剑砍断乱麻实用。在暴怒一击下,空气泛起水波般的杂乱涟渏,然后一声奔雷般巨响,林谷立即被暴虐乱串的狂风填满。

    飞沙走石当中,卢曾敛的神识将一切重新纳入到可完全掌握的状况,两件法宝乖乖听话,对三个男女的定位不再有偏差,就连敌人的紫色法宝也因力竭在迅速衰弱。

    都死吧!卢曾敛狂躁地催动法宝击向三人。

    于文已经脱力,没有仙力支持的钵盂迅速黯淡散去神通,三个人如同暴露在万斤巨石下的小蚂蚁,打击过后连渣都不会剩下。要命的是为了施展刚才的神通他将一天内动用仙器的额度全部用完,就算此刻他通过触及筑基仙器勉强挤出仙力发动紫钵护身,接下来也只剩下拉敌人在天劫中同归于尽这条死路可走。

    幸好天不绝他。

    通玄灵狐突然间狂躁地对着侧后方暴吼,全身毛发竖立,身体和声音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卢曾敛条件反射地身体一抖,他那已经聚焦起绝大灵力威能的飞剑和鬼云就那么停住不动,然后挟着全部威能掉个头攻向灵狐狂吠的方位。

    这一秒,紫玉钵盂变回石质往地上掉,元婴期的威压也没有了,于文大喊一声:“小妹,动手!”

    于雪左手手心握着一块中品灵石,灵石的外面薄薄的一层飞快地变成粉末,这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至少消耗掉百分之五的灵力的表现。她猛地睁开眼,两只眼眶里看不到正常的眼白和瞳仁,全是刺眼的绿光,右手拈诀对准卢曾敛,喷出一口血雾,嘴里喝动咒语反复念诵不绝。

    卢曾敛身体下方接近地面的半空中闪现出一团绿得接近黑色的光芒,然后里面迸出数十根粗壮荆藤条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往上生长,眨眼间缠抱如笼裹住他,荆藤上长满又长又硬的利刺,刺的尖端黑油油发亮并且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乔静掩口惊呼:“是符宝!”

    于文更正道:“毒藤杖是古符宝,幸亏小妹是木系天灵根才能勉强使出这样子的威力。”

    符宝是将法宝的功能封入符中炼制而成,保留了原法宝的大部分威力,可以重复使用一定的次数,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为才能制作出,对使用者的要求跟灵器差不太多,是种门槛低而威力巨大的武器。古符宝又比普通符宝更强,因为古符宝制作于上古时代,那时元婴期跟现在的炼气期一样普通,要化神期以上才制作符宝,威力当然更加出色。

    乔静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于文:“她怎么办到的?”

    毒藤杖得自于终阳遗府,于雪修炼的功法结合了太古终阳派的基础功法,体质是木系天灵根,修仙之始就在于文的指点和帮助下将此宝吸入丹田蕴养,配合几种秘术以及付出一定的代价她才可以越级简单地使动它。

    这些秘密于文自然不会讲出来,只道:“扶我坐起来。”

    空中的卢曾敛陷入了困境,飞剑和黑云已经被威力更强大的东西缠住,那是从另一个方位飞遁而来阔达数十丈的彤云里伸出的两道粗壮电束,他的法宝明显落在下风,本人还被毒荆藤困住,想逃都逃不掉。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于家兄妹的剽悍,刚将有一丁点碍手的于文累垮,那个仅有炼气期二级小丫头就能乘他转身时使动威力奇大的符宝困住他。

    符宝的威力接近法宝,面对法宝攻击时元婴期高手也必须用威力相等的武器打起精神小心对付才不至于吃亏,卢曾敛现在已经掉落了境界,古符宝的威力则胜于普通符宝,所以他想打破樊笼绝非轻松可以办到。

    乔静看着天空中发生的事抑制不住一丝兴奋。

    于文问道:“这就是盼望发生的事吗,怎么回事?”

    “说起来话长,过会再详细告诉你。你妹妹能够支撑多久?”

    “不会久的,她修为太低,只能发动最简单的一种神通不超过十五秒钟。”

    “足够了,那团彤云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位元婴期前辈的神念法宝,其本尊很快就可以赶到了。”

    卢曾敛既撤不回两件法宝,也没办法脱身干掉始作俑的于家兄妹,蛮力破开毒荆藤的樊笼是唯一的自救途径。生死关头他彻底暴发狠性,一身的神通本事秘法宝物毫无保留的使动出来,毒荆藤樊笼里各色光芒狂闪,偶尔有气息从间隙里漏出来时总在夜空里掀起可怕的风沙尘暴飞火冰雹。

    毒荆藤同样非常强悍,任凭风吹火烧冰霜刀剑肆虐就是不断亦不灭,只可惜于雪所能将它发挥出来的威力太小,否则当场将卢曾敛绞杀或重伤都有可能。

    于文很快将注意力放到妹妹身上,看到她手心里捏着的中品灵石迅速一层又一层地粉末化,看到她的脸色随着每一次卢曾敛的攻击而瞬间潮红或苍白,他的担忧浮现在脸上。过了十秒钟,他便大声喝道:“差不多了,收功!”

    一直以来只要是在战斗中于雪都很听他的话,令行禁止,譬如今晚的战斗中他不下令她就绝不动手,这时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手诀不松、咒语不停,很快超过了十五秒的限制。

    “停下来!”于文急了,身子坐不稳倒地,焦急地对乔静大吼,“快打断她!”

    乔静立即伸手去推于雪肩膀,还没沾到衣服,被指尖前面忽然冒出来的细如丝缕的电丝一下子麻翻。

    这时于雪眼中的绿光扩展到了整个眼眶,七窍淌出鲜血,模样既诡又惨。

    “撞她的灵石!”

    乔静忍着全身刺痛爬起来,对准于雪握灵石的手跳起来撞去,这次全身被电丝缠绕,靠惯性还是撞到目标。

    握灵石的手一旦被撞偏灵力抽取即时中断,整个秘术施法随之结束,于雪软软地躺倒,咯着血,意识清醒,不能动弹。

第102章 一定去接你

    于文悬着的心只放下一半,狠狠地责备小妹:“叫你收功怎么不听话,你不要命啊!”

    于雪挤出鬼脸:“以前,打不过你,现在,你来咬我啊!”

    扑哧,乔静被这兄妹俩拌嘴逗乐了,尤其看见于文吃瘪的模样觉得好笑。

    于雪得意地道:“那个老恶棍太可恨,我好容易逮着机会不揍到他不解气,要不是乔静姐姐拦我,非要他的命不可。”

    “胡闹!你没揍到他,自己的小命先完蛋!”于文没好气地说,“别以为凭你的筑基符宝可以打遍天下无所不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你们别斗嘴了,好好想想更有用的东西。”乔静大有深意地眨着眼,笑着打断了他们。

    三人轻松地说个不停,说明卢曾敛造不成任何威胁,此人现在正自身难保。卢曾敛好不容易斩开毒荆藤樊笼的围困,绝望地发现那个让他无比恐惧的熟悉身影已经出现在前面的彤云里。

    这是一位穿绛红衫裙梳半高宫髻的美丽女子,柳眉倒竖,素面含恚,一双眸子散发出寒彻骨髓的目光逼视着他。

    “逄尘香,做人何必太绝,我避到极西落阳山脉,你竟然从东珑追过来,非得把我往绝上逼吗?”

    “我来就是杀你的,你这疯狗现在还咬得动人么?有什么跳墙的招数尽管使出来,否则再没有机会了。”

    “你敢杀我,暗炎会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是青毓仙阁的太上长老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可笑啊,一个从元婴期永远掉落回金丹期的废物对暗炎会还很重要吗,否则你至于丧家犬般逃这么远?我发誓要杀你,如果不实现它如何在渡劫晋升元婴中期时抗过心魔?所以哪怕你横穿落阳山脉逃到另一头我照样追去取你狗命。”

    话都说到这份上,卢曾敛明白就算求饶也无济于事,临死前的疯狂涌上来,一出手居然是将脚边的通玄灵狐劈成了碎块,恶狠狠地骂道:“白养你这没用的畜生,老子的性命今天就坏在你身上!”

    “卢曾敛,你一直依靠着它的天赋神通才能屡屡避开我,它替你立下那么大的功劳,算起来不知道救下你多少命,你翻脸就杀了,可见你这个人的心性如何的自私残刻、毫无人性。”

    “逄尘香,你要装别在我面前装,你我知根知底,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难道不觉得恶心!”

    逄尘香玉面一跌:“死到临头还嘴硬,既然这么赶,我这就送你好了。”

    天空中光芒闪动,四下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会儿巨石飞砸,一会儿巨浪排空,一会儿鬼气森森,一会儿亮如白昼,一个元婴期和一个曾经是元婴期的修仙顶尖人物在这荒山深处的天空上舍命相搏。

    于文他们三个隔得太远,听不大清空中两人的对话,其中东珑两个字倒是模糊的听到了,心中惊诧难言,东珑在这块大陆的最东端,东临衡门海,距此数亿里,也许数十亿里之遥。

    这个世界总共几块大陆没人讲得清,反正从来没人到过别的大陆,也从来没有人从别的大陆来,就连海里生活的妖族也说衡门海只能算近海,远海被无数夺命的漩涡、闪电以及不可跨越的海底火山阻断,要知道衡门海已知的范围就比大陆广阔数倍。

    从东珑一直追杀到落阳山脉,这得多大的仇恨哪!

    于文对于雪道:“抓紧恢复点力气,只要能动马上走。”

    “走,为什么?”乔静十分意外。

    “你想从那位元婴期前辈处讨些好处吧。”于文一语说穿她的心思,不管她的反应继续道,“我的预感不太好,大人物们心机深涩、喜怒莫测,我们这种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小蚂蚁,如果有只小蚂蚁向你索要这索要那的你怎么做?”

    乔静脸色一变,迟疑地道:“应该不至于吧,我们对她有功劳,我们拖住了卢曾敛她今天才有机会报仇。”

    “究竟怎么回事?”

    “我是听曾祖父讲的,卢曾敛是元婴期散修,后来被暗炎会吸收进去担任高级执事,他的活动区域主要在大陆中东部。十几年前因私怨与一名修为差不多的名门的老祖争斗,被人家打成重伤,逃到靠近东珑国边境的地方避祸兼养伤。

    本来暗炎会已经出手帮他,安排好养伤地点,提供他灵药,他偏急不可待,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张据说可在短时间里治好伤并且提升一层修为的丹方。方子里有味药比较歹毒,须用到筑基期木属性天灵根处女的元阴和精血。

    巧的是没过多久有个符合要求的女修士路过附近,他撞见后马上抓去,什么也没问就把她吸干元阴和精血弄死了。女修是东珑最古老神秘的修仙门派青毓仙阁一名元婴期太上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后来那位元婴期前辈查出真凶,对心魔发誓必诛杀凶手,十年来一直在追杀卢曾敛。”

    “青毓仙阁。”于文念了遍这个名字,“卢曾敛掉落境界就是被她打伤的?”

    “不是,可笑的是卢曾敛闯下杀身之祸炼成的丹药的确很快将伤治好,可是境界却从元婴期永远掉落到金丹期的顶峰假婴,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

    “活该,偷鸡不成蚀把米!”于雪有些解气地评价。

    “卢曾敛违反组织的命令在先,境界还掉落一等,青毓仙阁在东珑的势力非常强大,所以暗炎会不太愿意保下他。他被追杀得没法子,几年前不惜主动要求降职调来吉武国,就是想躲开仇家。所以说我们今天对那位前辈是有功的,你的担忧未免太过敏感了些吧。”

    “是呀,二哥,咱们什么都不图,更用不着躲着溜走,我们跟她又没仇。”

    “你们兄妹两个受伤不轻,我现在只是凡人,深更半夜荒郊野外能走去哪?况且我们真要不声不响走掉说不准反而犯着前辈的忌讳,可就弄巧成拙了。”

    “咳,希望真象你说的那样是我太过敏感。”于文被她说服,只得先按下心中的惴惴,暗自抓紧运功恢复体力。

    发生在天空上的战斗持续了一会儿,最终以卢曾敛身亡、元神被灭结束,逄尘香在空中大笑数声,收拾好东西降落到地面。

    乔静早恭恭敬敬拜倒在地迎接大驾,于文和于雪同样不得不以大礼相迎,面对这种大人物唯有本份地采用畏服的姿态才不至于无由取祸。

    逄尘香在天空大笑的时候的心情不错,降落到地面的时候脸上全无笑容,冷漠并且高傲,仿佛一尊俯视众生的冰冷金属雕像。她的目光从三个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在乔静的身上:“你们在这儿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你是乔静,死在卢曾敛手下的乔毅飞的唯一传人。”

    “晚辈正是,微名能入得前辈的清听实在是晚辈莫大的……”

    “好了,不用对我献谀词。是你一路上悄悄留下标记指引方向的吗?”

    “正是晚辈。”

    “你为什么这么做?”

    别看这句话问得似乎有点白,语气普通得象闲聊,乔静身上一下子就被汗浸透了。她声音有点抖地回答:“晚辈……晚辈是想保命。”

    “我刚才说过,你们在这里讲的话我都听见了。我逄尘香最讲究赏罚分明,你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

    乔静暗暗松了口气,鼓起勇气道:“晚辈,不,弟子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能做您的弟子,哪怕是婢女,只要能朝夕侍奉您就行。”

    逄尘香没有表态,拿冷冰冰的目光在她身上反复打量,直看得她冷汗再度淌出,才道:“你的心机太深,元阴已失,资质平平,我并不缺端茶倒水的仆婢。换个要求吧。”

    乔静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开始不甘心地苦苦哀求。

    逄尘香马上很不耐烦地喝斥道:“住嘴!我言出如山从不更改。要你换个要求你不听,也罢,我来替你做主好了。那老狗封禁了你的功力,在你身体里种下追踪讯符和生死符,我给你拔除掉还你的自由。你以后取掉脸上这层皮膜到别的地方换个名字和身份活下去,暗炎会本事再大也找不到你。就这么定了。”

    乔静的脸色已经白得象纸,本来好看的眸子里几乎看不到生气,呆了呆才艰难地吐出句话:“晚辈感谢前辈恩赐。”

    逄尘香将目光移到于文身上,下巴向于雪那边微微扬了扬,问道:“她是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回禀前辈,舍妹名叫于雪,晚辈名叫……”

    “我没问你的名字。”逄尘香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妹妹我看中了,我带她回东珑做亲传弟子。这件东西给你拿着,收好了,不然被人谋财害命我不会管的。”说着她抛下一件东西。

    于文没有接,任凭那东西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逄尘香脸色一变,一股威压爆发出来将于文压在地上瑟瑟发抖。

    于雪艰难地扑过去扶他,口中大声道:“我才不做你的弟子,我哥就可以教我,不要你多事!你快放开他!”

    旁边的乔静见她如此放肆吓得脸色都由白转绿了,赶紧道:“前辈,她还是小孩子,不晓得厉害,言语冲撞,求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逄尘香的脸上已经怒火密布,用神念隔空将将于雪制住手脚抬离地面,同时放开对于文的威压,冷冷地道:“你不劝劝你妹妹?”

    于文鲠着脖子道:“感谢前辈对舍妹抬爱,我们兄妹做惯了散修,无福消受您的美意。”

    “哈哈哈!”逄尘香大笑三声,“我讨厌碍事的人,你既然不识抬举,这就让你上路。”

    于雪急得哭了:“你敢伤害我哥,我就杀了你,我就死给你看。”

    逄尘香皱皱眉,再对于文道:“木系天灵根固然少见并非没有,青毓仙阁的强大超乎你这种乡野小子想象。如果她不识抬举而你不能劝服她,我不介意让你们兄妹两个轮回路上继续作伴。”

    面对她的死亡威胁,于文沉默一下后沉声道:“你让她过来。”

    逄尘香将于雪放下来。

    于雪立即大哭着扑进兄长的怀里:“二哥,我不要去东珑,我不要去什么仙阁,我不要离开你,你快救我走!”

    于文心里难受,几个弟弟妹妹里面只有这个妹妹跟自己相处最久,几年来亲手带她长大,真正是长兄如父的情分。他强自压抑感情,沉着嗓子道:“小雪别哭了,听我说。”

    于雪哭得更厉害:“我知道你要不管我了,我知道你会让我去东珑,我不要去那里,我要回家,我要爹爹娘亲,我要二哥保护我。”

    于文难过得说不出声,好不容易才硬起心肠长吸口气道:“小雪,你相不相信二哥?”

    于雪哭泣的声音小了点,泪眼婆娑的点点头。

    “听好,二哥告诉你两句话。”

    “什么话?”

    “第一句,活着。”

    于雪的眼泪马上重新汹涌而落,她强挺着不哭出声,抽泣得喘不过气:“那第二句呢?”

    “我一定去接你。”

    逄尘香忍不住冷笑:“好个痴心妄想的小子。”去接于雪意味着将来要打上青毓仙阁的山门强逼他们自动取消于雪的弟子身份,是以一个人挑战一个门派。

    于雪信了,问他:“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于文略微一想,有点无奈地道:“总要三五百年才成吧。”

    于雪追问:“到底是三百年还是五百年?”

    “最长不超过五百年。”

    “不行,五百年太久了。”

    于文垂眼想了想,抬眼很肯定地道:“三百五十年之内一定去接你。”

    “拉勾,你别骗我。”

    于文伸指同小妹拉勾:“二哥说到做到。”

    于雪拉完勾抱着他脖子哭着说:“说好三百五十年啊,你一定得活到那个时候,你要是不能来接我,我也会回来找你。”

第103章 二选一

    于雪被逄尘香带走了,临走前于文塞了一枚装着书籍、笔记、武器、护具、丹药和一大笔灵石的空间戒指给她。

    送走小妹后,于文一声不吭就地坐下,抱元守一运功炼气。

    乔静经逄尘香施术后功力恢复小半,她见于文不声不响不理会自己,犹豫一阵顿脚悄然离去。

    林谷恢复了黑暗和幽静,修仙者斗法的气息没有散尽,普通野兽不敢靠近,唯有于文黑漆漆的身影与环境融为一体。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身影飞快地飘来。

    是乔静,她推醒于文:“快起身,不想死的话马上跟我走。”

    于文体力尚未恢复,挣不开,疾声道:“你要想活下去就松手!”

    乔静愣住,停下来看着他。

    “你如果更有把握……自己去好了,何必折返。”

    “你要我怎样做?”

    “午时将近,时间很紧了……你到附近抓两只普通野兽,个头不能太小,至少要成年的野鸡那般大,要活的,越快越好。”

    乔静二话不说马上钻进林子。又过了一会,她提着一只野鸡和一头野猪幼崽回来,衣裙破损,头发散乱,手、脸溅了不少泥迹和血迹。

    于文垒起七个小土堆围成七尺直径的圆圈,东头挖两个小坑,西头画两个圆圈。乔静回来时他正好完成对最后一个土堆的施法,头也不抬地指点:“把它们捆好一边坑里放一个。”自己则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两只普通瓷碗、黄纸、符笔等物摆好,运笔如飞当场画符。

    乔静做完回来看到他画的符忍不住问:“你画的什么?好奇怪的线条符号。”

    于文没有解释,画完后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匕首:“伸出右手无名指。”

    乔静伸手被他一刀戳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抹到新画的符上。

    于文同样割破自己右手无名指抹血到符上,又提起笔:“你的生辰八字,要真实的。”

    乔静自然不会想岔,乖乖地报上,一肚子的好奇问题不敢提问。

    于文将自己的指血如法炮制到另一道符,将它们和另取出的两道符给她:“分别贴到它们身上。”

    乔静贴完回来看到他又画了两道新符。

    这次于文戳破她左手无名指,将血挤到一只瓷碗里,然后拿出混元葫芦倒水到碗里。水倒进去没有将血冲淡,反而更加殷红粘稠,碗口上方浮起一层红雾,天地间灵气飞快地涌进去。

    他不停指指画画红雾很快沉进碗里,再将两道新符分别覆盖碗口,双指当空画符一点一叱,取下符时满碗血水不翼而飞,而符上则线条饱满鲜红欲滴。

    乔静看得发呆,直到于文拿着葫芦和紫玉钵盂对她讲:“你挑一样。”

    “什么?”

    “两件东西里面挑一样,快做决定,时间不多了。”

    乔静目光落在紫玉钵盂上,摇头道:“我不懂,你替我决定吧。”

    于文稍稍犹豫一下,将混元葫芦给她:“你拿这个,符贴在正面,符冲外双手兜底端好,到西边圆圈里随便挑一个坐下,呆会儿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遭遇到什么都不能出声,更不能动,我不说可以就不能放下,明白了吗?”

    乔静应了他,照他的吩咐在靠南的圆圈里双手端正地捧着贴符的葫芦坐下,于文将符盖在紫玉钵盂碗口上在另一边坐下。

    两人都不出声,于文干脆闭上眼睛抓紧时间恢复法力。

    乔静心里其实仍然惴惴不安,紫玉钵盂的强大她已经亲眼见识过,而葫芦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此古怪而普通的东西能不能起作用实在心里没底。

    五分钟之后的正午夜,正东方位,就是逄尘香离去的方向,山顶上方星空里多出一个象普通星星的亮点。它在视线中飞快地放大,几秒钟后接近山顶,此时它大如面盆,通体红灿灿,更有呜呜的声音似闷雷般传来。

    红光越过山顶到山谷上方稍微绕个小弯立即加速向他们俯冲,接近了点看清其面目,是柄三寸长的小剑,稍微靠近剑光飞行轨迹的山林枝叶纷纷被斩断并被它掀起的狂风扫开。

    来了!乔静的心猛地提起,眼睛瞟向于文,见他平静地闭着眼睛恍若未觉,心里更加不踏实。

    风雷声中飞剑距离他们不到十丈。

    “咄!”于文猛地睁开眼汉语大声叱出。

    乔静心头一跳,她浅浅的神识里面看不出叱咒之后周围有任何变化。

    飞剑眨眼间到达他们头顶三丈,剑速一缓,剑光放长到七尺,可怕的气息压迫得人呼吸困难,更让人血管里的鲜血好似要被磁铁吸走一般往体表涌动,令人全身酥麻刺痛、四肢无力。

    乔静非常不安,毕竟到现在为止于文所做的一切布置都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飞剑没有继续落下,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三圈。乔静大喜,就她所知的正常情况,飞剑在百丈距离确认目标之后就直接锁定并且斩落了,绕三圈而不落说明飞剑近在咫尺却没有锁定目标!

    飞剑继续盘旋一圈后终于闪电般落下,将坑里的野鸡和野猪崽斩掉脑袋,贴在动物身上的四道符亦同时爆开,沾了指血的符沾在剑光上猛烈燃烧,另外两道符则变成绿烟附着在剑光上往里浸透,并散发出恶臭,很快令剑光黯淡几分。

    污了飞剑,他居然用这种损招。乔静看得真切,心里惊讶之余更有佩服。飞剑受污并非太严重,只不过这样一来它就不能执行另一个预定的任务——将斩下的头颅带回去。

    飞剑飞走了,呜呜的声音比来的时候弱不少,仿佛有几分不甘。

    乔静笑得很灿烂,看向于文,看见他脸上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更见严肃,她刚放下的心再度悬起来,谨记他的话将手里的葫芦抓得更紧。

    于文开始发动法诀往紫玉钵盂里输进自己仅剩的一丁点昆庐法力,实际上就算此刻法力充足他也不敢完全催动它,当天的使用限度已满,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钵盂本身的天然防护力能替他挡过一劫。

    几乎是红色飞剑前脚消失在山后,后脚又一道飞剑越过山顶斩落下来。这次的飞剑绽放出绿色光芒,剑体五尺,剑身纹饰古奥神秘,飞行速度更快而悄无声息,它丝毫不受迷惑异常坚决而直接地斩向正确的目标。

    在飞剑斩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乔静忍不住闭上眼睛,耳中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同时手头一重,剑光所带来令人全身酸麻的力量一沾即走。

    她兴奋地睁开眼睛,看见手里葫芦上贴的灵符已经不见,葫芦上丝毫痕迹都没有,再转头看便看到了于文凄惨的一幕。

    绿色飞剑刺破钵口血符后狠狠地撞进去,钵体仅仅被于文催动出仙器状态,里面的神通一样也没激发,仙剑以其巨大无匹的冲击力将于文撞到半空,远远地抛落……

    于文醒来时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下玉簟散去暑气,薄而凉爽的被单上用金线绣着传说中的瑞兽祥禽,紫玉钵盂和混元葫芦放在枕边,蚊帐里面幽香淡淡,还有股子名草药气味——一只盛着刚熬好的草药的玉碗在床边几上。

    窗边,一个婀娜娇俏的身影正在将纱窗推开,窗外透进来早晨的阳光,还有悦耳的鸟唱虫鸣和清新空气的味道。

    “呀,你醒啦!”推窗的女子惊喜地转过身。

    好美的女子!于文忍不住惊叹,心中出现昆庐书库里一篇汉文名赋里的佳句“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素淡幽香的气息随着她走近,她将蚊帐卷起用金钩挂起,回身拿起药盅用玉匙舀了一匙启唇吹吹,放嘴边试试温,一边喂过来一边笑着说:“一个多月来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估摸着你也该醒了。”

    于文喝下药,咂巴咂吧嘴,道:“苓冬、葮芝、千年红参、雪蟾油……都很贵,一天煎几次?”

    女子又一匙汤药送进他嘴里:“一天煎三服,早中晚各一。”

    “中午的药下锅没有?晚上的呢?”

    “已经用水泡了,晚上的还没有拆包。”

    “不用煎了,泡了的晾干,加上没吃完的看看能不能退掉。”

    “为什么?”

    “我的伤不吃药三个月可痊愈,吃药也是三个月。我现在得攒路费呀,你不是不知道去东珑几十亿里路程,靠腿走一万年也到不了。听说要用大型传送阵,一站接一站中转许多站,每次传送的开销恐怕是天文数字。”

    “没想到你这么财迷。”

    “我也没想到原来你并不象名字那般安静。”

    乔静又喂了他一口药,问他:“这是我的真实相貌,好看吗?”

    “很漂亮。那年见你不是这个模样。”

    “我三岁开始戴易容膜,是曾祖父花重金从一名神秘高阶修士处买到的,他说除非他晋升金丹期,或者我逃脱暗炎会的毒手开始新生活时才可以取下。被卢曾敛抓住后,他也给我戴了新易容膜。”

    “两张易容膜肯定很值钱。”

    “暗炎会的东西有暗记不好出手,曾祖的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了。”

    “放心吧,你的东西我不会拿。”于文吃了口药问她,“药那么贵,屋子也很富丽堂皇,易容膜不能卖,你哪儿筹到的钱?”

    “我讲出来你不要生气。”

    “怎么?”

    “原来你的弓在垆陉城很有名,我拿到拍卖馆作死价开一千二百块灵石,他们只杀价到九百就收了,它只不过是件中品法器呀。”

    作死价就是直接贱价卖给拍卖会所,窃贼、强盗们常用的一种销赃方法。

    乔静继续说:“听说正式拍卖会以两千零五十块灵石成交。我身上值钱的物品早被人搜干净,你的储物戒指我打不开,总不能将紫碗和怪壶卖掉吧,况且就算卖也不会有人要,剩下能找到的就只有你背着的弓值钱了。

    你重伤后,我带你潜回垆陉城在知府衙门后面租下单进院落,请来凡人大夫给你看病开方。对了,我给自己买了只小储物袋,药方上的药材在城里几间大药店抓的,一次购齐三个月的剂量,还有三个月的食物,可以深居简出,这么多东西唯有储物袋才装下得。我自作主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可能呢,我身受重伤到现在仍是功力全失的废人,你那天不出手我就被山里野兽啃掉了,这些天亏你细心照顾,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的命是你救的,那天我原本属意紫碗,你塞给我怪壶的时候我以为……后来明白你原是将最好的给我。我欠你的。”

    “不用你谢来我谢去了。”于文不想讨论下去,“弓卖了就卖了吧,我早有卖掉它的打算,那价格吃亏了点。麻烦你拿床几和纸笔给我。”

    “你要写什么,我代笔吧。”

    乔静扶他坐起身,去隔壁房间准备纸笔时听见那边屋里一阵叮当声响,回来看到床前地面多出一大堆金属箭簇。

    “差不多五百枚,两块灵石一枚,低于一块不卖。引符弓的威力不输正宗灵器,几种至强秘术用法我说你记录。你看能不能找到买弓的人,向他开价八百块灵石,附赠低阶灵符一百道。”

    乔静一边收拾箭簇一边吃吃笑道:“你才苏醒就急着挣钱。我亲眼见过铁弓的真正威力,只不知道怎么用法,原来与箭簇也有关系。买到铁弓的人我知道是谁,你开的价格他应该愿意接受……你看是不是离开垆陉城前再找他?”

    记录好引符弓的用法后,乔静在床边凳上坐下,认真地说:“既然你已经苏醒过来,我有个问题问你。那年曾祖父当面托付你的情景犹历历在目,今后……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呢?”

第104章 新计划和新技术

    玉人在侧,吐气如兰,于文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乔静提的问题他以前有考虑过倒不稀奇,可她说出来的遣词和语气里似乎有点别样的味道,他心里不喜。

    “做回凡人你肯定做不到,当个散修很辛苦也未必适合你,有没有兴趣隐居到内地修仙门派?我有办法安排你进玄阳宗或者樟天宗做外门弟子。”

    乔静听出他的语气有点冷淡,想想后回答:“家里惨变前我生活衣食无忧,其实高院深宅规矩繁多就象个大笼子。惨变后落在恶人手里饱受折磨没半点自由,也就你救出我后这些天可以自己做主。做宗门弟子安是安全些,对于我仍是束缚颇多的笼子,只不过空间大了些。”

    “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着你。”乔静说此话的语气和表情十分平静。

    “不妥,我的志向不是困守一地,这辈子注定东奔西走、颠沛流离,你不适合跟我,我也不可能照顾得你过来,类似逄尘香下毒手的危险一次就够了。”

    要不是需要保护她他就不会受重伤,于文的话只差明讲她是累赘。

    乔静神色一黯,眼中欲泫,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就是无根的飘萍不知道最终落在哪里,曾祖父生前托付你救我逃出坏人的魔掌,你承诺的事情已经做到,的确是我贪心了些。”

    “你言重了,我没有完全甩手不管的意思,从你平安过完此生的角度出发真心认为你隐居到修仙门派是最佳选择。”

    乔静摇头道:“如果以后证明我唯有此路可走或者我觉得累了的时候再考虑好了,我想先试试做个散修,艰苦是艰苦些,总归自由自在。”

    于文听她的语气比较坚决就没有多劝。

    “我从小娇生惯养,不怎么懂得如何做个散修,你先带我一段时间好不好,就象你带于雪闯荡教她经验那样。不然我怕我独自一个人过不多久被人所害,对不起你和于雪付出的那么大的代价。”

    提到小妹于雪,于文被她说中软肋,叹口气:“好吧,我先带你几年,到你成长起来有了散修经验或者你改主意进宗门。”

    乔静笑了,满室恍如随之一亮:“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想改个姓名过新的生活,叫做于雪好不好?”

    “不好。”于文想都没想地否决了她的提议,沉吟一下道,“改叫于蕊吧,如果你不嫌弃,对别人就说是我的堂妹,以后一起行走方便些。”

    “堂妹……好啊,于蕊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屋里忽然静下来,于文走神在思考着什么,乔静漾着浅笑默默看着他。

    没过多久于文回过神,乔静敏锐地抢先问:“你在想下步计划吗?怎么做,我听你的。”

    “暗炎会、江家、慎家、桑家,所有人都以为你已走远走高飞,你选择回垆陉城藏身真是着妙棋,我们干脆再住一个月,等我的功力恢复大半,然后启程北上阊国,十月底前到达东陌城。”

    “去东陌城要翻过绿芜山,直线距离七千里,听说路不太好走也不太平。现在六月中旬,七月中下旬出发的话时间上对我们比较宽松。你只管在家好好调养恢复身体,远行需要的物资你列清单由我准备。”

    “我好好想想。”

    “你先想着,我出去一下,把那些很贵的草药退掉。”乔静笑着起身,“让你看看这个。”她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半透明小面膜贴上脸,手一抹,面孔瞬间变得跟初次见面时极为相像,并且体型也稍矮、稍胖点,相貌气质变得完全不同。

    “巧夺天工,毫无破绽。”于文忍不住赞叹,又好奇地道,“真不知道逄尘香怎么一眼看穿,卢曾敛也看穿过吗?”

    “我也很奇怪,曾祖说它是元婴期炼器高手所制,同期的修士应当看不穿,卢曾敛掉落境界更加看不穿,我猜逄尘香可能身怀某种秘术吧。”

    “还能再变吗?”

    “不行,它一旦绑定使用,面孔就一次性固定,只能随我年龄增长的变化而变化。”乔静取下易容膜,蒙上面纱,“你先歇着,我出门了啊。”

    接下来的日子于文在运功炼气中渡过。

    那晚紫玉钵盂挡住了逄尘香的飞剑穿刺,没有挡住飞剑巨大冲击力的撞击,他的胸膛在猛烈撞击下,要不是体内有筑基仙器,正常情况撞都撞死了。侥幸没死,膻中严重受创,膻中是中丹田所在,在昆庐仙法里是最重要的穴道之一。

    受创后,他的身体经络周天线路被拦腰斩断,一身功力等于全废。这种情况本来非常棘手难治,幸亏他以仙器筑基,好处就体现出来:仙器能够代替一部分中丹田的功能并且主动修补受伤经脉。

    乔静的眼里于文的功法很特别:不需要吸取灵石,也不需要聚灵阵的辅助,完全从空气中采气炼补,他每天就是以五心向天的古怪姿势入定,开始时每天吃两餐,很快减少到一餐,十天后再没有进过餐,气色是一天好过一天,功力法术渐渐恢复中,储物戒指重新使用如常。

    乔静得到于文赠送的一枚压缩空间的储物戒指,她打小在曾祖父指导下系统地学习炼器,是名炼器好手,深知压缩空间的制作难度。她在对戒指深入研究后意识到,新储物戒指的空间能力不是靠材料的强弱,而是应用很高层次的空间原理和巧妙的组合设计使用普通材料实现的。

    她很快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于文亲口证实自己主攻炼器。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她一度尘封的爱好重新在血液里燃烧,只要他有空并且精神不错的时候就会找他讨论炼器的问题。

    于文恢复得比预想快,二十天后达到设定的目标,他决定提前上路。离开垆陉城前,五百枚箭簇和引符弓秘法果真卖出一千五百块下品灵石。这笔灵石很快大部分购买了当地的特产灵性矿石,尤其是蓝水秘银和烟影木这两种就占去开销的三分之二,然后剩下的灵石兑换成黄金和白银。

    乔静很不解,修仙者的硬通货是灵石,换那么多凡人世界流通金银做什么?

    八天之后她知道了答案。两人沿落阳山脉快马加鞭一路向北,八天时间出吉武国境进入乾国,其中在金阳城和豸影城总共呆了四天。两城分别出产铁、铜,于文总计购买十几万斤铁锭和铜锭,另有不少铅、汞、锡、铬等金属,大量灵性矿洞里挖出来被当作普通矿石处理的伴生矿石,五十枚一级妖丹及妖兽血若干。

    乔静猜测于文准备炼器,心里非常期待,尤其购买妖丹之举最让她动容,将妖丹应用于炼器属于高等技术,她自己一直掌握不好。

    于文带着她继续马不停蹄,半个月时间几乎斜穿整个乾国,到达靠近东北部边境的翠洲城。翠洲城位于绿芜山脉下,从这里有条道路往东偏北的方向穿过整条山脉最窄的部位进入阊国国境。

    绿芜山脉以出产成长周期短、产量大的数百种低等灵药闻名,于文隐居的时候带妹妹来过这里,知道城北山脚下的翠翘仙坊有对外出租的炼丹房,许多主攻丹术的散修可以就地购药炼丹出售,生意相当好。

    于文和乔静在坊市休整两天,就地采购采购一批灵药,然后直奔炼丹所租下两间炼丹房。乔静其实并不擅长炼丹,于文怕她一个人在外面碰到麻烦意外,坚持让她炼丹练手,毕竟炼丹所属于当地修仙门派的产业,安全上有保障。

    乔静心里的失望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对于文的安排半点都不违拗,只是对有可能浪费花不少他花灵石买来的灵药而觉得不安。

    这时仅八月初,距离十月底还有将近三个月,于文一次交付了两间炼丹房四十天的租金,炼丹是一方面,炼器是更大的目的。

    这次要炼的丹名叫五分丹,作用是在战斗或者施法过程中快速补充法力。战斗或施法时体内法力急剧消耗,碰到紧急关头法力不继就很要命,实际应用的层面上可供选择的法力补充途径很少。

    相对于战斗或施法中的消耗速度,从灵石吸取灵力进行补充的速度和效率低到不可能指望上,如果采取秘法加速吸取则限制太多,譬如于雪吸取中品灵石越级使用符宝,准备时间长、程序复杂不说,握石的手的位置就不能移移动,这在战斗中是极不可靠的。

    五分丹就是非常见的法力补充丹药,此丹的丹方里头灵石就是一味药村,通过炼丹术将灵石里的灵力转入灵药里,战斗中服食,药力可以立即被人体吸收并转变成法力,相当的实用。

    它的弊端是灵石灵力转换率太低,一枚下品灵石十分灵力仅有五分可以留在成丹里面,五分丹名字由此而来。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服用后五分灵力里最高只有三分半可以被人体顺利转为法力,剩下的一分半则浪费掉或者产生副作用,譬如轻则经脉酸胀法力运行窒滞,重则经脉或内脏器官受伤。

    在一本旋照期后得到的笔记里有杜希言对五分丹的分析和评价,也有他点出的改进的大方向:采用妖丹。

    市面上妖丹与灵石间有固定的兑换比率,这比率不是凭空所得,譬如一枚一级中品妖丹所含的灵力等于十枚下品灵石所含的灵力。当然了,相等并非字面上这样简单,与妖丹的两大特性紧密相关。

    妖丹的第一大特性是对人类的排异性。此物到底是在异类体内孕育生成,其灵力中包含对人类身体的毒害作用,如果直接吸取累积下来能使人精神失常、肢体和内脏变异危及生命,所以必须经过去毒化处理,处理过程中将势不可免产生成灵力损耗。

    第二大特性是对生命体的亲和力,因为它是生命体内孕育的,所以去毒化后的灵力对生命体有极强的亲和力,用于炼丹则人体吸收药性的效率成倍提升;用于炼器则武器通灵性,即与使用者元神的契合度,成倍提升;直接吸取灵力则效率比矿石类的灵石高不少,其提高的效率恰好弥补掉去毒化时的损耗,保持与灵石间的灵力兑换比率。

    用妖丹取代灵石炼制五分丹已被广泛应用,由此衍生出的改良丹方汗牛充栋,只可惜全都没能解决费效比低的痼疾,最好的改良丹的灵力转换率和吸收率仅仅比普通值各提高半分,其成本反提高三分之一,还不如普通的划得来。

    于文隐居燕子溪时,炼丹方面将改良五分丹作为重点项目之一,研究方向是借重混元葫芦贮水的神奇。几年时间数十次实验,新丹方、灵药配比、炼制工序都已敲定,正要最后试制时碰上木岁书的事不得不中断。所以现在他炼制新的五分丹照既定方案按部就班就行,基本上不用花费什么精力。

    炼器才是主要工作,他前一批炼制的武器、护具除自己必需的外全都给了远行的小妹于雪,即将准备参与的冒险需要他赶紧取得新武器和护具,而出山后的两年历练实战中前一批次武器的弱点渐渐暴露无遗。

    拟真法中节点颗粒的使用仍然没有摆脱形迹的桎梏,使得武器威力与完全灵性材料所制的武器之间有很大差距;灵力的输入输出灵活性限制仅是有所改观;有些问题一直无法解决,譬如引符弓的风雷暴击使用间隔达到四个小时,在遇到象卢曾敛那种高手的时候就完全指望不上。

    所以于文一直在琢磨改进的办法,养伤的二十天时间里他重点考虑这个,并且得出大致方案:他决定在昆庐门炼器术的基础上将妖丹、符文拟真法、材料同化预处理术、凝炼术糅合成一种新的拟真预制术。

第105章 成果与启程

    昆庐门的功法是以炼器活动促进修为提升,昆庐门的炼器之法不能直接用于灵根系的炼器,以昆庐门炼器术预处理过的材料则可以做为灵根系炼器术的材料,预处理的过程本身是可以促进修为提升的。

    提升修为,正是于文挤时间炼器的最终目的,不论是不久前的惨重教训,还是即将展开的新冒险,都要求他将修为尽快提升一些。

    妖丹用于炼器就象其用于炼丹一样,在这个世界的炼器术下效率并不高,普遍的做法仅是将去毒化后的妖丹作为灵力主供应源或者辅助供应源来使用,于文的拟真预制术的思路跳出了这个窠臼。

    新技术的思路说白了不复杂,他已经熟练掌握并有很大突破的松氤脂材料同化术能够使普通铁、铜或者普通合金材料获得指定的灵性材料的灵性,同化率从最初的一成现在提高到五成,那么拟真符文、妖丹的灵性亲和力可不可以也用同化处理的原理成为新材料的固有特性呢?于文认为可以,并且制定了方案。

    拟真预制术第一步,用肇鼎炼制灵性材料的合金,譬如以蓝水秘银为主,一种坚固程度超出普通秘银一倍、重量轻一半的高等秘银,掺入一定比例的蓝铜、庚金、圥兀金、烟影木等等灵性材料,可以合成出一种新的蓝色秘银合金,坚固度、韧度、延展度、灵力契合性、抗法术打击性等主要指标有极大升幅,重量减轻一成五左右。

    第二步,根据符文组合的需要用新蓝秘银合金在肇鼎里炼制出节点颗粒。

    第三步,根据设计的指标将新节点颗粒组成符文以一定的分布密度炼制到五百斤重的精炼钢球内部。

    第四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在肇鼎中盛入混元葫芦里三年期限的贮水,将铁球、去毒化后的妖丹、松氤脂以及其他一些辅料放置到里面,采用他倾尽所学研究出来的特殊炼制手法及工序进行合成同化。

    整个过程中全程使用昆庐炼器术以及昆庐仙火,使混元葫芦所贮灵水、妖丹灵力推动同化质变,妖丹灵力按照设计的符文以及灵性材料本身的符文的轨迹流转不停,并形成惯性记忆,这个过程中妖丹的灵性亲和力、合金颗粒彻底与铁融成一体质变成新的合金材料。

    当然了,不同材料配比、不同炼制时间、鼎火火力变化配制等等太多可调节的因素的组合可以造成不同的材料特性,他时间有限不可能做那么多试验,只简单的按照师父推崇的黄金分割比例配制主要指标,结果居然不错。

    第一次炼制出来的新材料,同化率达到可喜的四成,原来的铁球重量从五百斤减到两百斤,体积减少为百分之八十五,设计的符文完好地成为新材料的永久性组成部分,也就是说任意切割大小的材料里都会有原蓝秘银合金材料的特性和设计添加的符文,符文是纯粹灵力运行的轨迹,唯一缺憾是这轨迹稍有些模糊。

    不要紧,拟真预制术还有最后一步,就是凝炼术,继续使用葫芦贮存一年期水和昆庐门几种炼器手法基础上发明的炼器方法,新材料可以精炼凝聚,将材料一分为二后再凝炼合成为一份,同化率上升百分之十四,重量减少到百分之六十五、体积减少到百分之八十,内部符文稳固度和伸缩率提升百分之十二。

    然后凝炼后的材料间再进行凝炼,如此最高可凝炼四次,凝炼每进行一次则材料性能的提升幅度有递减,最终生产出来的材料重量为铁球状态的百分之五,体积为百分之五十三,同化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各项依附于符文的性能指标达到原始符文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拟真预制术带来的不仅是材料的质变和成本的极大降低,更重要的是新材料保持了它仅炼气期的法力就可以全火力开动的可贵品质以及成品武器性能的质的飞跃。

    于文在炼丹房里呆了四十七天才出来,超出计划七天,当时形容枯槁、萎靡不堪,吓了在丹房外焦急等待的乔静花容失色。幸好细心的她提早预订了一间有聚灵阵的炼功房,马上送他进去休养恢复。

    三天后,于文神采奕奕地出来,他不但旧伤全好,修为更精进几层,境界提升到旋照期后期,其灵根系境界提升到炼气期六级。事实上旋照后期在境界上相当于炼气期十二级,考虑仙法体系的差异性和他的一些特殊手段,实际战力甚至稍高于炼气期假筑基水平。

    除修为上的收获外,他炼丹、炼器的成果同样很大。

    于文的改进版五分丹共成丹七十枚。

    普通五分丹一枚下品灵石出丹一枚,加上所需的灵药成本,出丹十枚的总成本十三块灵石,成丹率平均仅一成五,也就是说每枚五分丹的成本价是八点七块灵石,市场价则是十块灵石一枚,如此高昂的价格仍不愁卖不出去,比较起在战斗中指望不上的十块灵石,修士们更愿意换成可以补充一块灵石百分之三十五灵力的丹药,因为后者在关键的时候可以救命。

    于文改进的五分丹是一枚一级中阶妖丹出丹十四枚,加上灵药的总成本同样是十三块灵石,成丹率达到百分之五十,每枚成丹的成本价不到一点九,药效方面灵力的利用率高达四分七,仅有零点三分的灵力会浪费掉或者变成副作用。不要说药效,就算按市价出售仅成本上的优势也足以让他收获数倍的暴利。

    在武器方面是一张弓、三件护甲、一柄短剑、一面小盾牌以及箭簇六百枚。

    拟真预制版的引符弓的功能没有增减,指标有很大提升,如弓力输出上限达到四十一石,最大开弓力量仍是半石,最强的风雷暴击威力提升一倍,连击状态时上限十次使用间隔一个小时,单击状态为每三分钟使用一次。

    三件护甲中,给乔静的内甲使用的是四次凝炼的蓝秘银合金材料,通过符文就内置了四级蛇鳞、四级苍狼皮、四级妖鹿皮的三层防护力和苦血蟾的功效,此外还有通过刻画防护阵法所获取的其他防护力。因为时间紧,于文将内甲制成大叶鳞甲式样,其薄如蝉翼、柔软如绸,总重量仅一两,贴身穿着可避寒暑。

    另外两件都是外甲,普通鳞甲式样,每张甲片主体采用质地坚韧、重量很轻的普通灵性同化合金,全重分别为一斤五两、一斤四两。它们不凭借每一种材料的强大性,而以整体的体系组合产生出不低于内甲的强大防护力和相近功能。

    小盾采取了与外甲相同的材料和原理,全重为一斤,下端收尖,上端两角斜飞,正面仅沿边线绘饰简单的花边底纹,在盾牌内部加入了一层极薄的二次凝炼蓝秘银合金片,使防护更加强大。

    短剑以另一种二次凝炼新合金材料为原料,置入的四种攻击性的符文和符文组合,可发出与引符弓威力相当的两种不同法术,另外还有五种几乎不受次数限制的瞬发性五级法术。

    箭簇上于文没有添加什么,基本材料是同化庚金、玄银、天陨铁为主的灵性材料合金,结合四级毒牙、四级狼齿、四级鹿角的符文,加以拟真预制法处理生成新的合金,这种新合金炼制而成的箭头配合二十石弓力和一百斤重力符,绝对可将四级中阶妖兽一击毙命,如果将弓力提最到极限的四十一石,应当可以让五级妖兽遭受重创。

    这次炼器成果最让于文满意和心情大好的是,所有这几件新武器和护具用掉的材料只占新采购量的三分之一,它们的总成本不到五百块下品灵石,拿去拍卖的话估计可获得二、三十倍的利润——去东珑他现在很缺路费啊!

    乔静得到内、外甲和短剑、盾牌的时候尽量不让内心的失意出现到脸上,只表现出满心欢喜地接受馈赠和惊喜地听他讲解各项特性和功能。

    两人继续翠翘仙坊里住了几天,乔静炼丹的成果拿不出手,所以她负责到坊市采购疗伤丹药,于文则着手制作各阶灵符为新弓准备弹药。

    九月底,于文和乔静踏上了穿越绿芜山脉前往阊国之旅。

    绿芜山脉往西最终连接落阳山脉,翠洲城这段是整条山脉最窄的部位,山脉最大的断层就在这里。由于断层的存在,两边山势相对比较低矮,太古时有人依山就势开凿道路连接断层形成的几个天然峡谷,筑起交通山脉两边的古道。

    因为古道两边城市采药和炼丹业兴旺,许多低阶的炼丹师、购丹者频繁经过古道,因此人们称它为丹客古道。绿芜山脉有少量妖兽出没,极少有妖兽出现在丹客古道附近,相对的安全性令它也成为凡人往来的商道。

    从垆陉城到翠洲城的几千里区域于文曾经走过,散行图里都有显示,他可以频繁使用仙骡符的带人瞬移、遁行功能,和五行遁法的方式赶路,丹客古道及其以外的地域他没去过,只能老实地使用代步工具。

    乔静骑乘的是有名的翠洲半妖矮马,它是当地修士将绿芜山脉特产的矮马与某种妖兽马匹杂交培育的品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负重大、速度快而且不象普通凡马那样容易被妖兽所惊扰。

    于文骑自己骡马。小妹东行之后他开始蓄胡须,嘴唇上长出漂亮的短胡,颌下两寸半密短须,显得很精神;头发挽道髻别乌荆刺发簪;一身浅蓝色粗布裳罩在外甲上;肩上浅蓝色短披风,是晏影在终阳宫城的时候将以前送给他的猩红色披风改成的;混元葫芦用绳拴着吊在腰间;引符弓斜挎肩背;加上从师父那儿染到的一丝儒雅气质,他看上去象个长年在外奔波的官府小吏。

    乔静一袭束腰鹅黄布衣裙,外甲穿在衣外,上面再罩素纱蝉衣,头发梳成双鬟用黑色纱网小心的裹好,外面斜插三枝简单炼制过有防风挡尘功能的发钗,用面纱围住大半张脸——她只在于文面前才不戴面纱。她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意,恬静而优雅的气质总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

    两人穿着打扮在散修当中很常见,一路上乔静恢复了她静的特点,默默地催马紧跟在于文马后,他不同她说话她就决不主动出声。

    骑马走完古道全程大约需要半个月,只在离两边出入地两天路程内可以找到客栈或民居,再往里共有九个人类宿营聚集点,无论赶路的散修或是凡人商旅都会在营地宿营。

    第七天接近傍晚,于文和乔静走完了古道一半的路程来到附近营地。营地位于距古道百米远的一个孤峭小山岗,只有一条不宽的石径连接。

    石径上有八名修仙者装扮的人在路中间小声讨论着什么,他们既不进去、也不出去,把路堵死。因他们人多,受影响的人敢怒不敢言,只好远远的在古道路边歇脚等候。

    时间还早且营地近在眼前,于文也不着急,和乔静先下马在路边休息。

    又过了一阵,后面有一支十人的骑队快速过来,看样子也是要进营地的,于文和乔静提前将骡和马拉开一点让出通道。

    乔静牵马时顺手拿起挂在马鞍上的水囊摇摇,空的,转头歉然地对他说:“昨晚见你休息得早……后来我就忘了补充水囊。”

    两人的水囊都从葫芦里补水以保证安全,于文解下自己的水囊递给她。

    乔静半转身解开面纱,没有直接就水嘴喝,举起水囊倾倒,仰颈接进口中,姿态很优雅。

    古道上十人骑队经过两人身边,一名骑士看见到这一幕大声称赞:“好漂亮的女子!不知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跳下马大步走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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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870/ 第一时间欣赏散行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风檐所写的《散行天下》为转载作品,散行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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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行天下介绍:
修仙者的战斗摧毁掉凡人小镇青叶镇,于文在父母的带领下仓惶逃难,途中不幸离散,幸好一位老人带走他并传授予仙术。然而老人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于文学到的是另一个世界体系的仙术,体系的不同令他的修仙之路与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差异颇多,为了达成飞升的目标他许下行遍天下的洪愿,与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在游历中想法渡过一次更比一次严厉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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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衍生自上一本小说《天劫炼仙录》末尾时留的尾巴,但本书完全独立成篇,不看前篇也没有影响。本书在文字上尝试不同的风格。另外,因为完全是业余时间有兴致时才码字,所以更新或许会有一点慢,但是一定保证有始有终。散行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散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散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