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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行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风檐     散行天下txt下载     散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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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遇师

    雨后新晴,天高云淡,山风温柔地吹过,带来森林里树木和泥土清新的味道,百羽飞翔,脆啼悦耳,落阳山脉的景色此时最佳。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心情欣赏美景,靠近山脉外缘的大路上,一队又一队的难民艰难地在泥泞中跋涉。

    落阳山脉位于大陆西端,它广袤无际,据说从来没有人,包括法力无边的仙师,到达过另一边。它是一个无尽的宝藏,内有无数天材地宝、灵禽仙兽,当然,还有无数难以想象的危险。

    吉武国是落阳山脉东侧的小国之一,说它小其实也不小,疆域东西一万里、南北八千里,但古老大陆上类似的小国数以千计,大国的面积动辄是小国的百倍以上。

    难民是从紧邻山脉的昆山府逃出来,他们的目的地是东边三百里外的汊江府,秋收在望时却不得不背井离乡,难民们中弥漫着近乎绝望的气氛。

    六岁的于文一手扯着父亲的衣摆,一手牵着幼弟的手,为了跟上队伍他已经耗尽力气实在走不动,终于忍不住哭着求告:“爹,我走不动了,您抱我走吧。”

    父亲也很疲惫,半回头语气沉重地回答儿子:“文儿听话自己走,爹和娘要抱你的三个弟弟、妹妹。”

    “我实在是走不动,我要歇口气。”

    他身后的母亲惊慌地走上前腾出手拉住儿子:“儿啊,不能坐下,我们离开镇子不过四十里,仙师们打架这丁点的距离眨眼就到,被撵上要遭殃没命的。”

    于文眼泪汪汪地问:“他们打他们的架,为什么要到我们的镇上打,弄得洪水涨了,屋垮了,大哥被压死了。”

    父母没法回答儿子,报以长叹,抓紧他的小手拉着紧跟上大队。

    是啊,仙师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这群高高在上的人将凡人视为蝼蚁,何曾关心过他们的死活。

    突然后面传来惊叫:“快逃,仙师杀到这边了。”

    在人群后方,十几道遁光追逐着奔这边而来,雷电冰火、狂风巨石不时从遁光间飞迸。

    本来还稍稍有序的逃难队伍立即大乱,每个人只顾自己逃命,有的往前,有的往回,有的往两旁跑,你撞倒我,我推开你,乱七八糟挤作一团。可惜仙师们的飞行速度很快,十息不到就到他们上空,而此刻乱一团的人们压根儿没散开。

    追逐的遁光是九个人追杀四个人,恰好在难民上空撵上,双方摆开阵势各展法术和法宝大打出手。可怜下面的无辜百姓遭殃,被他们弄出来的风雨雷电、巨石擂木砸到死伤枕藉。

    难民更加混乱,于文在混乱中被人从父母的身边撞开,在人流的裹挟下离开大道往西南方向的山林逃去。

    天上的仙师打得热闹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可是当人群好不容易四散逃出危险地域的时候天上的仙师们也动了,被追杀的仙师分成四个方向逃窜,追杀的仙师分兵追击。

    混乱中于文幸亏被一个好心的大叔扯着才没跌倒,否则只怕早被踩毙,好不容易稍稍安全点,一队追杀和逃命的仙师却追逐过来,边飞边斗,逼得难民们不得不继续逃命。

    就这样打打杀杀、停停跑跑,从中午到傍晚,在逃跑的过程中好心的大叔支撑不住放开了手,于文掉队。

    天色晚了,于文孤零零地在荒野徘徊,他不知道究竟跑出多远,更不知道身处何方,仙师或其他的人早没了影,可怜一个幼童从没有离开过父母怀抱,眼下完全不知所措,先是茫然地往别人逃跑的方向走着,最后坐在地上哭泣。

    “小家伙,为什么哭鼻子?”一个纯厚的声音在于文身边响起。

    于文抬头透过婆娑泪光看到一个须发皆白、和蔼可亲的老人站在面前。

    老人重复了一遍问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鼻子?”

    “我和爹爹、娘亲、弟弟妹妹们走散了,我想回家,我想他们。”

    老人点点头,又问:“你全家是从昆山府那边逃过来的?”

    “嗯。”于文点点头,“那边有仙师打架,把镇上的房子都砸垮了。”

    “咳,灵峰门联合天照门和星泉门抢夺麓阳门在附近的灵石矿,那帮混蛋从来不顾惜凡人生命。”

    于文听不懂,虽觉得老人和蔼可亲终究是陌生人,身处荒野不免害怕,重又哭泣:“呜,我要回家,我要妈妈。”

    老人看着他,忽然目光变得有些异样,一只手微抬摆出一个好看的手势。

    于文没注意到这些,先只顾着哭,后来见老人没反应,略略收起泪看向他。

    老人的表情很严肃:“老夫姓杜,名希言。”

    于文家教不错,忙站起直身有板有眼地行个礼:“杜爷爷,我名叫于文。”

    杜希言点点头:“嗯,于文是吧,很好。你快回家吧,天色晚了,这里荒郊野外很快会有吃人的野兽出没。”

    于文被吓住,他家所在的小镇紧挨落阳山脉森林,时不时能看到进入森林里的冒险者被野兽所伤后抬回小镇,心底对野兽莫名害怕。眼看杜希言转身欲走,他本能地扯住他的衣摆:“杜爷爷,杜爷爷,我怕。”

    杜希言停下脚步,很慈祥地问:“怕野兽吃你?”

    “嗯。”于文猛点头,生怕对方看不出。

    “赶紧回家找爹娘。”

    于文心里头发慌,情不自禁的道:“家被仙师打架毁了,爹娘带我们逃难,要去哪儿我不知道。”

    “那就不好办了,既不能呆在这里,又没地方可去。”杜希言很同情的模样,半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倒是可以带你回我家暂住,可是……”

    于文听见可以到他家躲避一时,不及多想忙不迭地说:“杜爷爷,让我跟你到你家住好不好?”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家从来不接待外人,怎么办才好?”

    是呀,怎么办呢?于文有些茫然,更有些害怕。

    杜希言话锋一转:“要不然你拜我为师吧,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父,就是一家人,是亲人,不光准你住,我还要护着你,你看怎样?”

    于文对于师徒有个模糊概念,家乡的小镇拜师授徒的很多,他父亲也常说明年将他送到某处做学徒,学一门养家糊口的本事。所以他有些期待地问:“是做您的学徒吗,您教给我什么本事?”

    杜希言反问:“你想学什么本领?”

    哪有问徒弟想学什么本领的?于文年纪太小不懂这个,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那些仙师很坏,无缘无故毁掉我们的家园,我要学就学仙师的本领,长大找他们报仇。您能教我吗?”

    杜希言大笑:“哈哈哈,果然有慧根,你要学仙术,很简单,别的我未必懂多少,这个我是大行家,你跟我学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于文听不大懂,但能明白对方的大致意思,想到不用一个呆在荒郊野外面对凶残的野兽,又能学到仙师的本领,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点着小脑袋道:“嗯,那我愿意就做您的徒弟。”

    杜希追问了一句:“你真的愿拜我为师,学我的本事?”

    “我愿意。”于文没有丝毫犹豫。

    “跟我学仙术很苦的,你不会后悔,不会退缩?想好了再回答。”

    很苦吗?于文呆了呆,他是穷苦人家出身,打小苦没少吃,再苦又能苦到哪里去?其实他对于吃苦并没有太多的概念,所以没怎么犹豫就挺起胸膛大声地回答:“我不怕吃苦,我愿意做您的徒弟。”

    杜希言高兴地道:“好好好,既然我再三问过你,而你又再三地答应,那么我就可以收下你,你将是我唯一的徒弟,传承我的衣钵。”

    于文很开心,眼下有依靠,不必独自面对吃人的野兽,难道不该开心吗。

    杜希言从兜里掏出两样东西递给他。

    于文闻到香味,仔细看是块肉脯和一枚朱红色的果子,又累又饿的他立即目光大亮,口水不自觉地淌下。

    “接着,快吃吧。”杜希言的话音里有种莫名的诱惑力,“我是你师父了,师父师父,亦师亦父,就象你的父亲一样。”

    于文此刻哪还有分辨力,赶紧接过来,将肉脯咬了一大口:好香哪!

    杜希言看着正狼吞虎咽的于文很欣慰地笑笑,携起他的手:“好徒儿,随师父回山,等学到本领好回家奉养双亲。”

    于文稀里糊涂地被师父拉上往西边走,兴许是吃东西心情好的缘故,走起路来特别快,明明在视线尽头的的地方,只走上两三步就到跟前,耳边听见风声响起,眼中只看见越来越多的密林,感觉中只知道无数的高山峻岭被轻松跨过然后远远地抛在脑后……

第2章 倒霉的老祖

    假如世上有后悔药的话那么于文一定吃过,自稀里糊涂地拜杜希言为师后半年过去,他的后悔也持续了半年。

    那天他随杜希言走进落阳山脉,一晚上不知走出多远,天亮后到达现在住的地方,在山脉深处,站在最高的地方朝四周望,除了山脉和森林就是山脉和森林,数不清的可怕的野兽和凶鸟出没于四周。

    说来奇妙,这里只有五间茅草房,茅屋周围开辟药圃,药圃外围一里范围内是片不算高大的刺树林,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地方居然从来没有野兽、飞禽闯进,特别让于文想不明白的是,看上去凶残无比的野兽,无论天上飞的或地上跑的,统统对这块地域视而不见,宁可绕着跑,也绝不直线过。

    当然,于文自己无数次尝试逃出去,可惜他走不出外围的刺树林——虽然这片林子用肉眼可以望得到边。

    于文之所以要逃走,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上当了,他心甘情愿地跟来此地,结果杜希言扔把斧头给他让他将药圃周围的刺树全部伐掉才肯教仙术。

    好象当初没说要这么做来着,分明就是欺骗。

    他这半年来每天白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砍树,砍这些该死的、比铁还坚硬的刺树。他一个六龄幼童,斧头都抓不牢,哪能砍得完一片树林?每天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身,最初的憧憬飞快地变成怨恨。

    杜希言白天将于文扔在外面伐树,晚上会用一个非常大的木桶烧桶热水,往里面放进无数不知名的草药,将他摁在里面泡澡。

    每天泡澡的时候是于文最开心的时刻,当然,如果师父不逼他识字念书就更完美了。其实读书识字是好事,问题是杜希言教给他的却是一种叫做汉字的陌生的语言文字。

    汉字看上去同吉武国以及周边几个大小国家通行的文字近似,都是方块字,实际完全是不同的语言文字体系,字形有别、读音各异、字意不同,据杜希言称汉字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也就是说学得再好也无法用它与别人交流。

    花功夫学的却是完全陌生、无用的语言文字,于文自然不甘心,不过听杜希言讲到将来所传仙术全用汉字记载他才表现得积极些,虽说只是个画饼充不了饥,好歹有了点念想,有了个奔头。

    只是苦熬半年任何画饼都失去吸引力,于文彻底地对杜希言死心,这哪是学仙术,分明是恶意拐骗童工,残忍地摧残儿童的身心。

    今天,杜希言扔下斧头不干苦活,等师父送饭来的时候要同他好好谈一谈,一定要让对方接受自己最坚决的意愿:我不学了,我要回家。

    正午,杜希言提着饭盒来到刺树林。

    于文板起一副小脸正儿八经地说:“师父,我要回家,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吃饭。”

    “回家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吃饭。”

    于文态度坚决地说:“我现在就要回家,不吃饭,要回家。”

    杜希言脸色冷下来:“为什么要走?”

    “我……我想爹娘,我想回家。”

    “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而不是借口。”

    “你答应教我仙术,可你骗人,半年了你一点都没教我,你是个大骗子,我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杜希言鼻子里一哼:“学仙术岂是那么容易的,让你每天白天砍树晚上泡药澡是为改变体质,否则你如何学得我的仙术。”

    “哼,我不听,我不相信你,师父是个大骗子,我要回家。”于文捂住耳朵摇晃着大声自言自语,态度十分决绝。

    对于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老实说,杜希言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沉声反问:“你说我是骗子,我怎么骗你了?”

    于文发觉师父的声音直钻进耳中,想不听见不成,索性放下手,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说教我仙术,可你半点也没教我,让我砍了半年的柴火,这不是骗我吗?”

    杜希言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你嫌砍树太累太苦,你怕苦了。”

    “我才没有,我不怕吃苦。”于文说这句话时觉得心里有点虚,底气不太足,“你骗人,其实你根本不会仙术,你一直在骗人。”

    杜希言笑了:“你说我不会仙术,怎样才算会仙术?”

    “我看到过仙师打架,他们能在天上飞,还能放石头、雷电、烈火乱飞,被碰到的地方连石头都被砸碎。可你呢,半年来我没瞧见你飞过。”

    “是不是只要我施展出仙术,你就打消回家的念头从此听我的话,肯吃苦,安心随我学艺?”

    于文有点犹豫,不过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时,脸上一红,大声道:“是!”

    “很好。”杜希言点点头,朝侧上方一指,“你看看那个人认不认识?”

    于文抬头看过去,惊得跳起来:“那,那个人是仙师,把我们镇上的房子全部砸垮的就是他,这辈子我都记得他。”

    不知何时,在东边不太远处的山巅,一个人影飞在半空正与山顶的一只巨兽搏斗。

    那人身体周围有一圈彩色的光晕笼罩,手上一道七、八丈长的剑状红光,还有一朵能飞出磨盘大石块的灰云、一条飞盘旋的火带以及一只巨大的怪鸟在他的指挥下拼命地攻击敌人。

    巨兽体态似猿,一张虎嘴,双肋各生三只粗短触手,每只触手手心长一目,各迸出一种不同颜色的光晕既能攻敌也能护身,面对敌人的疯狂攻击轻松挡下,还时不时跳起几十丈用利爪将剑光撞开,逼得敌人飞遁躲避。

    其实于文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是对其施展的几样神通印象深刻,当日几乎摧毁小镇迫使全镇乡亲逃离家园之人可不就是使用的同样的神通么。

    杜希言道:“此人是灵峰门的元婴老祖罗蕴,你家乡被毁他是主谋之一。东边山巅碧荔果树的果实刚好成熟,那是炼制烈婴丹的一味主药,守护碧荔果树的是八级妖兽虎喙猿,罗蕴未必是它的对手。”

    于文听不明白师父说的话,但对罗蕴有股刻骨的仇恨,眼珠子似在冒火。

    “你不相信为师会仙术,也罢,为师就替你斩了罗蕴,你看好了。”

    于文不相信他的话,正准备讥讽几句,惊讶地看到杜希言在自己而面前冉冉飞起来,离地五丈左右化作一道残影眨眼间出现在东边山头的战场。

    罗蕴刚刚避开虎喙猿的一次攻击,心头怒火越来越大,以他元婴初期中阶的道行的确不能在八阶初级的妖兽的爪下讨到便宜,不过他的杀手锏没使出来,碧荔果他志在必得,能不能冲到元婴中期就全指望烈婴丹了。

    山头的虎喙猿一次跳跃击不中,落地后立即再次跳起,三丈高的庞大身躯在空中灵活地做出各种攻击动作,丝毫不显蠢笨。不过这次跳到一半,头上方突然出现个人影挡住去路,它恼怒地挥爪拍去。

    挡住它的正是杜希言,面对八级妖兽的恼怒一爪,他手臂一挥,体外三尺突地出现一道半透明的光幛似飞箭般迎头撞下。

    空中发出呯的一声巨响,虎喙猿的手臂率先被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接着它的身躯狠狠地砸向山头,轰隆声中将山头撞塌一角,地表出现一个深达五丈的大坑,堂堂八阶妖兽变作坑底一堆鲜血和碎肉的混合物。

    罗蕴在空中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绿了,堪比元婴中期的八阶妖兽挡不住来人的轻轻一击,此人该强到何种地步?他赶紧收起法宝打算悄悄溜走,没及转身一名老者出现在面前。

    “罗兄留步。”杜希言彬彬有礼的模样。

    罗蕴强自镇定地行礼:“晚辈向前辈请安,您认识我?”

    “嗯,认识,落阳山脉周边大小门派的老祖我都知道。”杜希言不紧不慢地道,“你不要急着走,老夫冒昧出现是因为有点小事想请罗兄帮忙。”

    罗蕴心里七上八下,勉强地笑道:“以老前辈的神通能有什么事办不好,晚辈本领低微,但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尽力。”

    “你肯定帮得上忙。是这样的,我的徒弟不肯随我学习仙术。”

    罗蕴赶紧叹惜:“真是太可惜了,您道行这么高,别人想学都学不到,晚辈一定得跟他好好说叨说叨,劝他回心转意。”

    “我一定要让他心甘情愿随我学仙术,所以想问借你个东西。”

    罗蕴有种不好的预感,紧张地问:“您想借什么?”

    “人头!”

    罗蕴二话不话扬手将飞剑、火带、石云砸向杜希言,身体化作残影掠往下方森林,同时一只浑身缠绕着绿色火焰的怪鸟挡在身后。

    “好笑,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献丑。”杜希言伸左手并双指,指头一道粗约一丈、长则百丈的白玉般的光带飞舞而出。

    光带半个眨眼的工夫追上罗蕴,所经之处他放出的火带、石云、怪鸟全部褪去法相变回本体模样悬在半空。

    罗蕴惊得灵魂几乎出窍,对方的速度太快,他无法闪避,只得拼命地催动身上的彩色仙甲护体,但是他绝望地发现,那神龙般的巨大光带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他的仙甲和任何仙术对它丝毫不能产生作用,在他来得及拿出撒手锏保命之前光带已将他缠住,顿时全身麻痹一动也不能动。

    杜希言勾勾手指,先将半空中的几样法宝收起,瞅了瞅,一撇嘴:“垃圾货色。”随手收起来,“留着,或许将来徒弟能拿去换灵石。”

    于文呆呆地看着师父提着罗蕴飞回来落在自己面前,脑子一片空白。

    “徒儿,你打算怎么处置你的仇人?”杜希言出声将徒弟惊醒。

    “杀了他!”

    “拿着。”杜希言变出一柄三尺青锋,“此剑锋利异常,砍掉他的脑袋或是刺穿他的心脏两种方式随你选。”

    于文接过剑高举起,然后……犹豫了,他到底年纪小,话说得狠,心没那么狠,真要他杀个大活人他下不去手。

    杜希言笑着接过宝剑:“我来替你报仇吧,罗蕴这些年来作恶多端,他若不来这里我不会寻他,既然自己找来,我便送他上路。”手腕一抖,青光划过,罗蕴的脑袋掉在地上。

    于文吓得尖叫起来,惊恐的目光中看见罗蕴的断颈中钻出来一个三寸高的白色半透明小人,形体相貌与罗蕴一模一样,甫一出现立即一闪不见。

    “逃得掉么!”杜希言手上变出个两头圆鼓鼓、中间细小、一头有短颈细脖的古怪东西冲空中晃一晃。

    只见一道白光自远方飞快地飞来,正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小人,它惨叫着徒劳地挣扎着被吸进古怪容器里。

    杜希言将塞子塞上,笑着对徒弟解说:“这是葫芦,我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这个世界没有。刚收进去的是罗蕴的元婴,我的混元宝葫三天之后会自动将元婴炼成丹药,以后有机会给你服用,他的魂魄会滤出来重入这个世界的轮回。记住,非十恶不赦、非万不得已你绝不可做将人元神魂魄彻底消灭的事情,做这种无论什么情形下都是大伤天德的事对修炼仙术有很大的妨害。”

    于文机械式地点点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杜希言冲罗蕴的尸首一点,一点绿光从其腰间飞落到手上,是一柄一寸长的小巧的匕首,他点点头:“这件灵宝勉强好一点。”

    再一招手,一只绣金小布袋从罗蕴的尸首上飞到杜希言手中,他略一查看,笑道:“呵呵,还是有些货的,不愧是一个门派的老祖。”接着他冲于文道,“他的东西都送给你,有的我替你抺掉上面的灵记,有的需你以后自己做,它们你暂时用不上,我替你收着。”

    于文再次呆呆地点点头。

    杜希言朝尸首挥挥手,尸首由内往外腾起蓝色火苗,温度很高,不见烟雾亦无气味,三两息的功夫烧得连灰也没剩下。

    做完这一切,杜希言问于文:“徒儿,还要走吗?”

第3章 师父的来历

    于文进山到今天刚好满六年。

    自打五年半前目睹杜希言无比轻松地斩杀罗蕴后,于文死心塌地地留下继续打苦工,再没生出半分离开的念头。

    后面五年半的生活比较最初的半年有稍许改变:

    每天天未亮,他就得起来伐树,杜希言每隔一段时间教一种呼吸和运力的技巧,使他砍树的效率大大提高,从最初一上午砍不断一个小树枝,到现在百斧之内能断一树。

    下午,他在草庐前的空坪习武,从拳脚到各类兵器以及配套的内功心法,杜希言告诉他这些技击之术是仙术的入门体术,所以他练得越发勤勉。

    晚上,泡澡的日子逐渐减少到每三天一次,更多的时间是进入一间内部画满汉字符文和摆放许多奇怪器物的草庐,坐在地面学习功课。

    功课的内容仍旧是汉字,于文曾看到杜希言在自己面前变出上万册的图书,不过六年间他在杜希言的指导下仅认真研读过十几本,内容集中在阴阳五行、易经八卦、人体经络等等最基础的原理方面。

    在于文十岁那年,杜希言开始教他学习吉武国的文字,为了避免他分心,杜希言只给了他一本介绍大陆情况的通用读本,于文由此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修仙者有了基本了解。

    这个世界的修仙境界有上、中、下三个阶段划分,下境界由低到高依次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五层,中境界为炼虚、合体、大乘三层,上境界只有渡劫一层,渡劫之后飞升仙界长生不死。

    修仙境界的提升非常难,大部分人终生止步于炼气期,筑基期就可称得上高手成为一个门派的中坚力量,结丹期往往是门派的长老,元婴期便是每个门派的支柱称为老祖,每个门派一般也就是一、两名元婴老祖坐镇,化神期的高手据说已经有上万年没有出现过,中、上两个境界的好象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这个世界必须有灵根才能修仙,吸取灵气为己所用是修仙最基本的方法,唯有身具灵根者才能感应到灵气并使身体吸收到它。灵根是个希罕物,大概十万个人当中才有一个,好在世界够大,譬如小小的吉武国人口就将近十亿,这种概率算下来,修仙者是极为庞大的群体。

    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属性,此外还有五行灵根基础上变异的灵根,如风、雷、冰等属性。五行相生相克,五种灵根没有上下之分,具有灵根的人却有上下之别,总的来说就是具有的灵根越多意味着修炼越困难。

    大部分人都是三、四种或五种多重灵根混杂,修炼的进展奇慢无比,基本上无望跨进筑基期,因此修仙界称其为伪灵根。两种属性灵根混杂的叫做真灵根,修炼的进展就比较快,筑基有望,但结丹困难些。

    单一灵根被称为天灵根,拥有它的人是上天的宠儿,修炼的速度是普通灵根人的数倍,而且到筑基期顶峰时不需面对跨入结丹期时常遇到的瓶颈,可轻易的开始结丹。

    正是读过这本通用读本后,于文才明白自己的师父有多厉害,元婴期老祖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丝毫抵抗力,足见仙法通天,只怕是中、上境界的超级高手。

    不过杜希言的修仙体系同这个世界的不一样,其修仙体系的境界分为筑基、凝神、谷虚、旋照、灵寂、结丹、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青灵、空尘、神化、渡劫、飞升十六个时期,各个时期又可分为前(初)、中、后(末)三个阶段,每个阶段还可以细分为前(初)、中、后(末)三个层次,不同阶、层间的功力水平相差悬殊。

    而且这个体系的修仙门槛不是灵根,而是资质和仙缘,资质是体格、经络、心智等多方面的综合体,而仙缘则是种玄而又玄说不清楚的东西,也不象灵根那般有五行之分。在两个条件中,仙缘起到决定性作用。

    到底什么是仙缘?于文提前砍完今天规定数目的刺树后,一边呆呆地看着被伐倒的树木自行重新生长出新枝,一边暗自思忖这个问题。

    杜希言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满意地看着于文:“不错,是时候了。今天剩余的功课都不必做,现在随我来。”

    于文跟在师父身后,他有预感天大的好事正等着。

    果然,这次杜希言将他领进了五间草庐中最大的一间,以前这间屋子根本不允许他进来。

    屋子的布局是坐北朝南,内部摆设非常简单,除正中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鼎外再无它物,东西墙面各有两个小门,北墙面只一张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北面的小门,于文惊呼了一声,他本以为门后一定是个极狭小的房间,哪知道里面竟然十分的宽敞明亮,长宽各有几十丈,十数根雕龙画凤的彩色大柱子撑起十几丈高的金光灿灿的穹顶,屋里的陈设相当考究,每样家具一看就知道是十分名贵的材料做成,随便一件东西在市面上能卖出足够三口之家过几辈子锦衣玉食生活的价钱。

    不过,最吸引于文注意力的是屋子正中的两个玉制的大神龛。

    杜希言在神龛前站定,回身让于文跪下,非常郑重地说道:“于文,你答应做我的徒弟已经满六年,我一直没让你正式行拜师之礼,今天时机已到,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正式拜入我的门下?”

    于文哪有不原意的,连磕几个响头:“弟子愿意。”

    “好,本门的入门规矩是先拜祖师次拜祖叔,最后才拜师父。”

    祖师好理解,祖叔是什么?于文有点迷糊。

    杜希言转身在左边的神龛前敬上三柱香,回身道:“过来向祖师画像行三跪九叩之礼。”

    画像上是一位和蔼的老人,他体格魁梧,一身短打扮,左手托着只书盒模样的东西,右手拎一方锦帕。画像正上方写着“昆庐门始祖金庐真人真像”,落款题款“次徒杜希言谨绘”。

    杜希言在于文行过大礼后解说道:“本门叫做昆庐门,是从始祖原来所在的门派名字和他自己的名号中各取一字组成,始祖是一位了不起的制器大师,一生炼制过无数威力巨大的仙器,他手上的两样东西是他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一件叫做玉玲珑芥子须弥宝盒,另一件叫做绞云罗。你入我昆庐门后,将要修习的是金庐始祖自创的功法《金庐妙真诀》,此功法修炼起来进境非常快,将来修成天仙不在话下。”

    于文听得心驰神往满脸期待。

    杜希言在右边的神龛点上三柱香,转身道:“向祖叔夫妇行两跪六叩之礼。”

    这边的画像上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相貌普通,但有股儒雅出尘的气质,女的美貌异常,给人亲切高贵的印象。

    杜希言面对画像一副孺慕动情的神态:“祖叔的名讳上陶下勋,他的夫人闺名丁柔,都是活在人间的天仙,为师今天的本领尚不及他当年万分之一。”

    于文忍不住问:“他们和祖师比哪个的本事大?”

    “呵,没法比较。我们的祖师是成功飞升到天界的天仙,他飞升数百年之后遗留之物才被叔父得到,叔父从中整理出祖师的功法,代祖师收录你师伯和我,这才有了昆庐门。”

    “师伯?”

    “哦,对了,为师上面还有位师兄,姓欧,名焕,字野明。在这个世界是碰不到他了,也许在另一个世界还能重逢吧。”杜希言的目光里透出些许伤感。

    “为什么叫做祖叔?”

    “他不肯收我为徒,但无论在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对我有授业之恩,他又是收留我、养育我长大的至亲亲人,我称他为叔父,又视他为师父,所以才想出这么个称谓。”

    于文不解地问:“常听您说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究竟指的什么?”

    “先跪下给我磕完三个头拜完师,我再同你解释。”

    于文老老实实地照做。

    杜希言满意地将他扶起:“天地产生于混沌中,混沌初开的时候诞生本源法则,在此基础上混沌不断地演变进化,衍生出无数有差异的基础法则,每个完善的基础法则体系从混沌中诞生出一个宇宙,也就是我说的世界。由于基础法则不同,不同的世界彼此间完全隔离开来。我出生在另外的世界,后来因为卷进叔父与梵天老祖的争斗,被他们的仙术合力撕开空间通道送到这个世界。”

    “哦,原来师父不是这里的人。”于文生出疑问,“您要教我的是您在原来世界的仙术吗?”

    “不错。但是两个世界的基础法则不一致,为师刚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仙术在这个世界无法施展,空有充沛至极的灵气,但我的身体、我的修仙功法都无法吸收取用。”

    “您岂不变成废人了?”

    “差不多。其实严格地来讲,在这个世界出现不属于这里基础法则的物体,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任何东西,都应该引起天地法则的反击,就象沸油当中容不下一滴水,势必引起天劫殛杀。”

    “也就是说师父原本无法存活在这个世界?”

    “原本应当如此,不过我幸运地活下来,不但活下来,还找到在这个世界继续修炼仙法的办法。”杜希言指着画像上祖师手中的盒子,“玉盒是祖师留下来的宝物,仗着它我才没有在那场斗法的仙术攻击下当场丧命。”

    接着他指向另一幅画像:“叔父重新炼制过玉盒,将一颗五色石作为宝盒的主源之宝,正因为五色石我才没有死在空间通道的撕扯挤压当中。”

    “五色石是什么?”

    “五色石是诞生于混沌中的最接近于天地本源的物质,当时玉盒在空间通道的压力之下崩溃,五色石被还原成本源之火,正是它包含着的一小部分本源法则之力保住我的性命,还保住我的至灵心戒没被毁坏。”

    “真险呐。”于文拍着胸脯长吁口气,其实他是半懂不懂的。

    “当我明白身处异界后,我开始思考为何没有被异世的天地法则杀死,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五色石本源之火的神奇之处,他就象一个转换器,将两个世界的基础法则之力沟通和中和,使我能够在异界安然存活。”

    “仙术也能继续修炼了吗?”于文最关心这个。

    “光有它还不够。至灵心戒中有一本叔父的笔记,他早年曾误入另一个名叫幽冥界的世界,凭借着所修炼的功法的神奇力量活下来,他回来之后从经历中悟出转换两个不同世界法则之力的奇术记录在笔记中。我在此基础上,花去两百年的时间不断研究、试验,琢磨出一套适应这个世界的转换之法,有了它我原来的仙术便可以继续修炼下去了。”

    “太好了。”于文暗暗松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修炼《金庐妙真诀》需要三个条件。”杜希言总结,“第一是以五色石本源之火为筑基之器,第二是懂得太元混一心法,第三个就是仙缘。据叔父的笔记记载,仙缘是源自上三天天界的东西,是来自于本源世界的力量,修仙是逆天,每时每刻都要遭到天地法则的绞杀,而仙缘却能在无形之中承担绝大部分的天地法则的压力,使得修仙者面对的天劫危害降低到最少,这样修仙者才有可能活着迎来渡劫飞升的那天。”

    “这个世界也很多人有仙缘吗?”

    “我来到这个世界五千几百年,却只遇到你一个身具仙缘的人。”杜希言笑道,“老天待我不薄,使我能完成心愿。我立有两大誓愿,一是走遍大陆的每一座大城市,二是找到一名传人,现在都实现了。你将来也要立下至少一个洪誓大愿并且完成它,你才能正式踏入大道迎来飞升的机会。”

    于文生出一个疑问:“为什么修仙有的世界需要仙缘,有的世界需要灵根?”

    “仙缘源自本源法则之力,本源法则在混沌开辟之后衍生出无数基础法则,所以仙缘的方式并不都是固定的,灵根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仙缘的体现方式。”

    于文更纳闷了:“为什么我身上出现了不同于这个世界法则的仙缘?”

    杜希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天地太大总有意外,譬如为师不就意外来到这里吗?据我揣测象你这般的情况应该不唯一,只不过数量实在太少太少,而且最关键的是,你很幸运地遇见了我。”

第4章 培元筑基

    拜完祖师,接下来杜希言向于文宣讲昆庐门的门规戒律。

    其实昆庐门在原来的世界总共才两个人,能有多少规矩?况且这儿是异界,原来的东西不见得适用,杜希言讲得比较简单,只强调“不向任何人暴露修炼异界仙法的秘密”、“扶助弱小”、“尽可能不杀伤人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四条,倒是应于文所请将两个世界的修仙术做了个简单的对比。

    按照杜希言所说,仙缘体系的仙术在这个灵根体系的世界中威力要比以前更大,这可能是因为前者所依据的法则比后者的更接近于天地本源的法则。

    当然威力增大是有巨大代价的,由于法则的排异性,在这个世界施展一次大威力的仙缘体系仙术将很快迎来一次天劫,短则瞬间临身,长也不过三五天,因此杜希言强调不妄用异界仙术,行事须特别谨慎。

    两个体系的修仙境界上大有区别,这个世界要先经历炼气期方能晋入筑基期,而仙缘体系下第一步就是筑基期,如果非要将两个体系的境界做个对比,那么仙缘体系的结丹期对应于灵根体系的筑基期,之后的金丹期、元婴期大致相仿,而前者的分神期相当于后者的化神期,合体期相当于炼虚期,青灵期到空尘期相当于合体期,神化期相当于大乘期。

    杜希言强调,这个对比并不是说同一境界下在仙术的威力上两者相等,四千多年前他仍是出窍期时与一名隐居于北方山脉的化神期修士结仇,生死之战中便轻松杀死对手,可以说与人斗法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因为同级甚至高一级的对手未必能造成太大威胁,反倒自己使用大威力仙缘仙术造成的天劫极为致命。

    此外,仙缘体系的仙法在这个世界的修炼速度异常快,提升境界时遇到的瓶颈很小、很短暂。

    这不是好事。因为十六个境界阶段每升一阶的时候都要遭遇到极度致命的天劫,境界越高天劫的威力越大,境界提升快意味着更早遇大劫,而这种大劫绝对不是自身的力量所能抵抗。

    办法只有一个:李代桃僵。具体讲就是用仙缘体系仙术建造洞府并炼制大量仙器完善洞府构造,晋阶的时候将天劫九成九的威力引给洞府承受,自身承受百分之一,非如此不可安然渡劫。

    因为渡劫时辛辛苦苦建造的洞府和炼制的器物全部毁于一旦,下次渡劫只能重新准备,所以境界提升的速度实际上取决于完成渡劫准备的速度。每建造和完善一个替劫所用的洞府皆需漫长的时间,譬如杜希言生活于此界的五千多年间很大一部分时间花在搜集炼器材料和炼器上面,故而在做好万全的渡劫准备之前,就必须压制自己的修炼境界。

    杜希言还讲到丹药的差别。例如两个世界都有培元丹,但两者压根不是一回事,仙缘世界的培元丹是培元筑基之丹,相当于这个世界的筑基丹,这个世界的培元丹只是炼气期常用的辅助性丹药之一。又如,同为筑基之用两个世界的培元丹和筑基丹并不能互换通用,培元丹不能用于灵根体系下的筑基,反之亦然,但是筑基丹若拿到仙缘世界是一种非常好的结丹期辅助丹药,而培元丹对这个世界的炼气期修仙者则有一个不可思议的逆天神效。

    此外,仙缘世界修仙纯粹靠自身直接从天地间吸取元气,所谓灵石只起到勾通天地渡元引气的作用,而这个世界却可以从灵石中吸取灵气。

    灵石是这个世界常见的东西,它是储存着灵气的石头,灵气可被修仙者吸取,灵气耗尽后石头便化成粉末。灵石广泛地应用于修炼功法、布设阵法、炼丹炼器等几乎修仙的所有方面,由于它用途广泛遂成为这个世界修仙者中的通用货币。

    第二天是于文最重要的日子,这天他要正式培元筑基。

    于文一大早出门发现院子里多出间草庐,以前五间草屋,现在六间,师父站在新草屋门口招手示意他过去。

    进入新草屋,里面的布置与昨天进的那间基本相似,正屋没有任何摆设,除了进来的大门外另三面墙上各有一门。

    杜希言指点道:“这是为师给你准备的修炼之所,北面的门后是练功房,以后你就在里面炼气行功;东面是炼器室,本门以炼器作为修炼的重要途径,凡我门徒必须成为炼器大师;西面是炼丹室,祖叔是炼丹的宗师,我辈弟子也不能堕了他的名声。”

    于文肚子里嘀咕:貌似祖师也好,祖叔也罢,这个世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号吧。

    “丹、器两途是不同的两个专业,虽有一定的互通之处,但是差异性更大,凡我修仙者多只能专精其中一项,我的叔父陶勋却在丹器二途都有宗师级的成就,你是我的弟子,必须继承本门和祖叔的遗风,务必做到两术皆通皆精。”

    于文恭谨地应道:“谨遵师父教诲,徒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培元筑基在练功房进行,屋里的墙面、地面、天花板刻满汉字符文,正中一张打坐用的云床,旁边有装饰陈设,最让于文意外的是屋子的两角,左边有一个淋浴喷口以及大浴盆,右边是个大恭桶。

    杜希言注意到徒弟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那两样你很快就能用上。”

    于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待师父下一步指示。

    杜希言将于文引导到云床上坐好,向对面墙壁一点,出现一张巨幅壁画,这是五张人体经络图,每张图配有一段汉字记载的文字说明。

    于文好奇地看着壁画,由于这几年每晚不辍的学习,上的内容他轻松看懂,五图五文构成一篇运气行功法诀。

    “这是太元混一心法的上部,你服下培元丹后照心法运气,如果出恭也须尽量在照图行功一遍之后,什么时候不再需要出恭什么时候就可停下功去另一边冲洗身体泡澡,然后再服一粒培元丹,照之前重复,直到服丹之后一个时辰内不需要出恭,筑基的第一步就算成功。”

    “第一步,还有第二步?总共几步?”

    “为师琢磨出来的的筑基之法共有两步,第一步乃培元筑基,第二步乃筑基炼器,要将为师替你准备的筑基之器五色石本源之火种入你的身体与元神融合,筑基才算大功告成。”

    于文满怀期待地道:“师父,徒儿已经准备好,现在可以开始吗?”

    “呵呵,你都已经等待六年,现在何必性急。”杜希言笑了,从袖中拿出一只玉碗,“这是一百枚培元丹,看看你最终用掉多少枚。”

    待师父离开后,于文按照嘱咐先将墙上太元混一心法上篇记牢,尔后拿起玉碗。碗中的培元丹约黄豆大小,圆溜溜十分光滑,色泽呈玛瑙红,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从碗中取出一颗,丹药到手上变到葡萄大小,色泽更加鲜艳,唯有香味清淡如旧。

    看来玉碗是件宝物,于文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培元丹上,将碗放回原处,端正地坐好,激动地将丹药塞进口中。

    “好香呀!”于文一声惊叹。

    培元丹入口即化,并且释放出浓烈的香味,使人精神一振。同时融化的丹药化成略带苦味的清凉汁液流入喉咙,流入腹中。于文没来得及品味够丹药的滋味,丹药的汁液猛地在腹中变成烈火,剧痛随之袭来。

    于文知道这是药效在起作用了,赶紧闭目将太元混一心法运转起来。

    不运转还好,只是腹中绞痛,一运转功法,腹中的火流随之瞬间扩散到身体每一个角落,直达每一个毛孔,甚至每一根毫毛,这种疼痛似火烧,似针刺,似刀绞,就象被人塞在火做的磨盘下慢慢地、细细地研磨一般,痛得他几乎当即失去知觉。

    直到这时于文才明白师父为什么让自己砍了六年的柴火,没有六年砍柴的锻炼经历,恐怕此刻培元丹对他不是仙丹而是毒药。剧痛之下的于文极力运转太元混一心法,火烧般的疼痛飞快地、一波又一波地袭击到身体毫末端。

    于文将第一幅图的功法练完,腹内似乎有气体生成,随着开始修炼第二幅图功法,腹内的气体飞快地膨胀,好象将他的肚子撑大、撑爆,可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连打屁都打不出,生生地被腹内气体撑胀得欲死不能,事实上这些仅仅是他的幻觉,他的身体其实一如平常。

    伴随着腹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除了疼痛感外又多出说不出的难受感,这与生不如死没什么区别。

    于文咬牙坚持着将第二幅练完,进入第三幅功法,全身由内往外生出剧痒,痒得钻心挠肺,而且这剧痒丝毫没有削弱前面的疼痛和气胀的感觉,最最要命的是巨痒之下他对肌肉的控制力更加弱,一股便意前所未有地猛烈袭到,他几乎就要拉在裆中。

    他牢记师父要他坚持到运行运一遍太元混一心法后才出恭的交待,狠命地咬牙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感觉,一边加快行功的速度。

    第四幅图功法刚一运转起来,于文便全身肌肉麻痹了,可是前面三关造成的强烈不适的感觉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被放大百倍,甚至于他感觉到裆里似乎已经被排泄物所污。

    到底是不是大小便失禁了?于文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毫不动摇地继续做着强忍便意的努力,继续行功运气。

    丹药所化的炽流在他开始第五幅图的修炼时陡然变化,由极热变作极冷,然后再次极热,再次极冷,如此不停地变换,每一次的变换都令于文的各种感觉增强一倍,直到他练完最后一张图的心法后晕厥过去。

    于文很快被便意激醒,刚才的所有不适感除了便意外都已消失,他顾不上身体发虚、手脚发软,蹦起来一阵风地冲向屋子一角的恭桶。

    唏哩哗啦……过后,于文前所未有地露出舒适的表情,终于……泄了!

    拉完稀起身忍不住快速扫一眼,里面五颜六色的秽物发出的恶臭能让人将隔年饭都呕出来,恭桶里闪动光芒,秽物统统消失,恶臭气味也被清除干净。

    于文身上的衣服早被汗透,并且全身覆盖着一层油腻的、黑乎乎的、极度粘稠的粘液,其气味不比方才恭桶里之物差多少,他赶紧往另一角的洗浴池跑,才跑出三步远,腹中一声巨响,立即掉头扑到恭桶上坐下……

    一连拉了三十几次,拉得他脚软得象堆棉花,才终于彻底消停。

    于文几乎是爬着来到洗浴池,先将身上冲洗干净,尔后爬进浴桶里享受热汤的浸泡。泡澡的热水是某种药液兑成,于文泡在里面马上感觉到全身无一处不舒泰,舒服他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

    醒来时,他觉得之前消耗掉的体力恢复了七、八成,看看屋内计时的装置显示时间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也就是说他第一遭的筑基经历耗时半天。

    他回到云床坐下,取出第二枚培元丹塞进口中……

    就这样,同样的经历重复了十八遍,当他服下第十九枚培元丹,顺利地将太元混一心法上篇运行过一遍,再没有拉肚子的感觉。

    一个时辰后,杜希言从外面走进来,十分高兴地道:“徒儿果然没让为师失望,本来预计你至少要服二十七枚,结果只服十八枚就成功,你服第一枚时能遵照我的嘱咐忍住,后面才少吃九遍苦头。”

    于文有气无力地回应:“师父,我饿!”

    “呵呵,不饿才怪,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吃东西,熬过这一关才能吃,以后等你修炼到谷虚期仅凭服食天地元气就可以存活,再不用食凡间烟火。”

    杜希言给徒弟检查过身体,道:“很好,培元筑基这一步非常圆满成功,你现在到浴桶中泡着,休息一晚,明天开始第二步的筑基炼器。”

    次日,泡过一宿药汤的于文精神仍旧有些委靡。

    墙壁上的壁画已经换成另一幅,这一幅上只有一张图,但汉字的注解更多,许多凝气、搬运的法门表明它的运行线路和方法更加复杂。

    杜希言让徒弟先将画上的东西背熟,尔后交待:“你的筑基之器是我多年来培育的一只五色火龙,它融合了为师在原来世界时筑基时所用的紫罗天火雀和五色石所化的五色石本源之火种,它将会随着你的成长而成长,将来有一天你也须为你的传人炼制同类的筑基仙器,将我昆庐门的薪火传承下去。”

    “徒儿一定让昆庐门传承不绝。”

    “你现在就运行心法,为师将在合适的时机将五色火龙置入你的紫府中,太元混一心法是一次性的功法,只要筑基的时候练成功以后便自行运转,它将与你的筑基之器相互作用,使得你从这一界吸取到的灵气自动转化为另一界的天地元气。”

    停了停,杜希言继续叮嘱:“筑基炼器十分痛苦,比之前的培元筑基更加难受千倍,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你能将下篇的心法连续运转三十六遍,痛苦就会消失,然后将上下两篇合起来连贯地运转七十二遍,即大功告成。”

    于文点点头:“徒儿一定能成功。”

    “嗯,你现在开始运功吧,培元丹留在这儿,如果你觉得太难受的时候可以服一颗,能减轻痛苦。不过这个时候每服一枚培元丹就会削弱一分筑基的效果,将来你哪怕花更大的力气、更多的时间也未必能将这个损失补回来。”

    于文呆了一下,再次表态:“徒儿一定克竟全功。”

第5章 回家乡

    一晃又是六年过去。

    在通往青叶镇的大路上,于文背着大包袱大步走来,满脸的意气风发,满脸的期待、激动。

    于文筑基成功后在师父的指导下苦修仙术,经过六年不懈努力已经晋入凝神中期,按照杜希言的说法在其原来的世界于文修仙的速度只算下等偏上,此番评判刺激得他更加没日没夜地苦修玄功。

    三天前,杜希言将正在闭关苦修的于文叫出来,告诉他他的长妹于兰一个半月后出嫁,问他愿不愿回家探亲。

    于文在山中的十二年,未尝没有时时想念家中的亲人,只是被强烈的修仙愿望所冲淡,听师父主动提起后他的思亲之情决堤之水般倾泄出来,没有任何犹豫地表示希望回家住段时间。

    杜希言慰勉几句,送给他一枚储物戒指、一百两黄金、一枚乌荆刺树枝做成的发簪以及两张万里木遁符,打发他回家探亲。

    几件物品中于文最满意的是储物戒指,据师父讲这枚戒指名叫至灵心戒,是从原来的世界带过来的仙器,乃祖叔陶勋亲手炼制。

    至灵心戒炼化简单,以于文凝神期的浅浅法力也只花一个时辰即告成功,炼化完毕后戒指可以随意念随意出现在手指或收入身体,收进身体后道行再高的人也发现不了,它内部的储物空间能随主人道行的成长而扩大,一旦主人亡故它也将带着所储存的东西分解消亡。

    目前于文的至灵心戒的空间长、宽、高各一丈,这一立方丈的空间相当于一个小房间大小,足够装进去不少东西,只可惜杜希言不准他从草庐带走任何东西,所以现在里面只装着几册书籍以及三株草药。

    书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草药是于文在用万里木遁灵符遁出落阳山脉的三天两夜的旅程中,三次歇脚时顺手采摘到的。万里木遁符是个好东西,贴在心口催动法诀一昼夜至少遁行万里以上,不过于文的道行终究太浅,足足三天两夜才走出万里,这还是因为落阳山脉里无边无际的森林能给木遁术增幅的结果。

    于文走出森林的地点在家乡青叶镇以南二十里的岔路口旁,青叶镇是边境小城金阳城以北的一个卫星小镇,岔路口东来西往的人基本上都是走上西往金阳城的大路,大路从这里就铺上了稀稀拉拉的青石条,另一边一条不起眼的窄窄土路通向青叶镇。

    金阳城是吉武国十七个能进出落阳山脉的边境小城之一,由于山脉里数不尽的妖兽、灵药资源,小城里常年有大量的冒险者经过、停留以及居住,他们给小城带去繁华,同时也带去混乱。

    青叶镇因距离山脉入口稍远一些,去那儿的外地冒险者极少,所以相对宁静,不过也因此更加贫穷。

    于文走在小路上,远远地能看到青叶镇的影子,心头越来越激动,前方不远的地方传来的一阵喝骂声和哀求声,有个声音很熟悉,他赶紧走过去。

    到近前,看见五个短打扮的男子恼怒地围殴一名四十余岁的汉子,打人者明显有功夫在身,动作狠准稳,被打者是普通凡人,满脸血污的在雨点般的拳脚下痛苦地哀叫求饶,旁边一辆掀翻的驴车以及一头被轰掉半边脑袋的毛驴。

    于文冲上前大叫:“住手,快住手!”

    打人的五个汉子正怒气未消,突然间冒出管闲事的家伙更惹恼怒,最外围的一名精悍汉子转身看见于文,凶狠的脸上露出不屑:“你个小兔崽子,滚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别来找死。”

    于文闻言一阵气结,他的实际年龄已经十八岁,因为在深山专心修仙的缘故,相貌只十三、四岁模样,还真怨不得被人看小了。见对方的话说得难听,他于是也没好气地说:“叫你们住手,再这样打下去会死人的。”

    “妈的,一个凡人,小蝼蚁而已,能死在爷们的手上算他上辈子积德。”一个正在打人的家伙不屑一顾地叫嚣。

    其余人一阵哄笑。

    于文将包袱一扔,摆开拳脚大喝:“看拳!”就冲了上去。

    他在山中久习武术,拳脚功夫已有相当火候,这下出手快如脱兔,先用粘劲轻松将最外围阻拦者引得往一旁蹿出,然后一拳一脚分别击向两个下手最狠者的软肋,攻其必救,招式中规中矩。

    被他攻击的两人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直到拳风近体时才发觉,忙回转身招架,拳脚相碰时就觉得一股大力从少年身上传来,撞得两人手脚微微发麻,动作为之一窒。

    于文乘机摆开拳脚分击向另外两名仍未停手的汉子,也是漂亮的一击将那两人逼退,然后将被殴者护在身后,摆出一个起手式警惕地防备五人。

    五个汉子都是混了不少年头的冒险者,虽说仍属于混在底层的小人物,但向来在普通凡人面前自视甚高,今天居然五个人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三两下逼退大感颜面无光,本就没有渲泄多少的怒火撩得更大。

    “小鬼崽子,老子送你去地府玩玩。”一个看似领头的汉子脸上胀得通红,鲠着脖子咆哮,“弟兄们一齐上,把这两个家伙撕碎!”

    四人一齐呼应,展开拳脚杀气腾腾地打过来。

    于文看到他们凶神恶煞的表情稍稍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激动,学艺多年第一次同真人较量,也不知道能不能敌住。其实他是太年轻,在对自己的本事没底的情况下贸然同五个不知深浅的、怒火冲头的敌人过招,这种蠢事稍有一点人生经验的人都不会做。

    好在于文初生牛犊不怕虎,冒失则冒失,锐气正盛之际施展开得意的武术招数,将内力调运全身,有板有眼地同五个地手大打出手,二十几招下来有攻有守同对方打成平手。

    五个对手打着打着不免吃惊不小:小小年纪,武功这么好,招式这么怪,这小子什么来历?

    于文同五个对手斗过二十几招后依旧气定神闲,他所学的拳脚武功和内功心法十分高超精妙,六年来每天坚持习武,并且杜希言用几只真人大小的木偶模拟武林高手同他过招,不断地训练他,多多少少总有点经验。

    但是毕竟木偶不是真人,尤其这五人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其应变能力和攻击变化都十分可怕。

    五人很快将恼怒和轻视收起,领头者不断地向同伴使眼色,五个人的攻防变得越来越凌厉,攻击路数十分阴毒,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双方又斗了几招,一名冒险者跳出战圈退后十几步,从袖中抽出两张纸符。

    “糟了,他们要用法术,他们是修仙者。”于文用余光扫到那人的动作,心头紧张起来。

    拳脚搏斗以一敌五他不怕,但别人用法术对付自己就另当别论,法术的威力远非武功所能抵御,他自己也修炼仙术,问题是因功力尚太浅,师父还没有传授相应的法术,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刚刚走完上万里的旅程,一点浅浅的法力早被万里木遁符消耗光,就算会法术此时此刻也施展不出。

    只见外围那人稍稍准备一下,手上变幻出几个动作,突然大喝一声“去!”手指挟着纸符朝于文一指。

    纸符脱手后腾地化成小火球势如飞箭射向于文,飞行途中越变越大,快到近前时变作一个三尺大的大火球,温度高得惊人,远远地烤得人皮肤生痛。

    于文被四个对手缠住,无法脱身,身上的衣服瞬间汗得透湿,也不知道是被火团烤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总算他基本功扎实,在火球即将着身的一刻,瞅见其中一名对手稍稍露出个空隙,立即抓住机会闪身躲避。火球贴着他肩头擦过,高温将左耳头发和肩头衣服点燃,他顾不得狼狈,贴地一个翻滚再次避开火球的追击。火球符术攻击在一定的时间内可由施符者控制,所以在火球熄灭之前他都不能放松。

    缠住于文的四人诧异他能避开攻击,杀他的决心更加坚定,四人中再次分出一人站一稍远的位置掏出纸符准备法术攻击。

    于文见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一个用法术的人就要命了,再来一个自己非挂掉不可,进山十二年苦学仙术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人围殴至死,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眼看见第二个人的纸符将被要催发,他的心沉到谷底。

    “住手!”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接着就见几道淡青色的风刃从不远处的路边树林中飞出袭向正在催动法术的两个汉子,风刃的速度不快、威力不大,明显是警告和阻止的意思。

    风刃是法术才能发出的攻击,五个汉子见有修仙者插手,面色变得凝重,非常有默契地收起攻击,迅速彼此靠近,摆出一个攻防兼备的战斗队形,为首者警惕地看向风刃的来源方向,喝问:“哪里的朋友插手五虎团办事?”

    树林中走出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子一个约四十余岁,一个二十出头,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看穿着打扮也是冒险者模样。

    少女上前一步道:“小女子晏影见过五虎团赵前辈。”

    “原来是你们。”姓赵的头领看见她,脸上掠过怪异的表情,打着哈哈道,“晏仙子不去李少爷那儿享福,怎么逛到这里管闲事呢?”

    少女的俊脸顿时染上寒霜,待要发火时旁边年长者拦住她轻轻摇头示意。

    青年男子笑着走前一步:“舍妹和我牢记先父母的教诲,做人要自食其力,所以李公子的美意无福消受,赵前辈别取笑我们嘛。不知道这两个凡人做了什么事情,竟让威名赫赫的五虎团痛下杀手?”

    赵头领没好气地回答:“赵某几兄弟前天从北边绕进山,花两天的时候好不容易活逮到一只长吻火灵貂,正要赶回城卖个好价钱,结果在这儿被那个杂碎驾驶驴车撞翻囚兽笼被灵貂逃跑。这个小兔崽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强出头,惹咱爷们不爽,正要借他们的狗命出出火气。”

    “长吻火灵貂是一级中阶的妖兽,也不算特别珍贵的东西,他们冲撞冒犯固然有罪,不过赵前辈何必同两个凡人一般见识呢,传出去平白堕了身份。”青年人笑嘻嘻地道,“晏飞向您讨个人情,饶他们一命吧。”

    赵头领狐疑地反问:“两个凡人蝼蚁,值得你来讨面子?”

    “呵呵,舍妹心软,就当日行一善。”

    “那好吧,卖你个面子,可以放他们一马,但是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

    于文有些恼怒:打得别人半死反而要伤者赔偿,这算哪门子的逻辑?不过他此刻已经学乖,敌强我弱,难得有别的修仙者肯出面求情,小命要紧,不是强嘴辩论的时候。

    晏影远远地冲于文道:“小家伙,你愿不原意这样了结?”

    于文又是一阵郁闷:我也是十八周岁了,不比你小。现在不是理论这个的时候,他压住怒气,语气生硬地回答:“要赔多少钱?”

    晏影在赵头领回答之前抢先道:“城里长吻火灵貂的市价十二块下品灵石,折算成黄金是一百二十两,换成白银是一千二百两。”

    赵头领不满地道:“妈的,刚才弟兄们消耗掉的火球符就不算钱了?”

    和晏家兄妹在一起的汉子开口道:“赵老哥,你们也将他们打伤了,就算好心补偿给他们一点汤药费吧。”

    “晦气,好吧。十二颗下品灵石,是你们付还是他们付?”

    晏影想要说话,被晏飞挡住,他笑着问于文:“你能不能拿出钱来?”

    于文没好气地道:“我身上总共只有一百两黄金。”

    “哈,差不多了。”晏飞转身赵头领,“赵前辈你就吃点亏吧。”

    赵头领与同伴简短地交流一下,道:“赵某不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而是看在李公子面子上,就这样,一百两黄金。”

    形势比人强,于文只得拿出黄金交给五虎团。

    这边交割完毕,晏家兄妹等三人便和五虎团一道前往金阳城,并没有留下同于文多说半句话。

    于文冲那兄妹的背影深深一揖:“感谢二位救命之恩,山高水长,我于文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于文,你真的是小于文?”那个被打得半死的赶车人歇了一会已经能自己撑起半个身体。

    于文回转身,扑嗵跪倒,眼里面泪珠打转:“爹,儿子回家啦!”

第6章 测灵根

    失散十二年的儿子突然回家,于永家自然免不了上演一番亲情悲喜剧。

    当年失散后,于永夫妇和乡亲们一道在外逃难一年多才返回家乡,大家在废墟上重建起家园,经过那次打击后,青叶镇的居民们生活更加贫困。

    越是贫困,越是能生,于家十余年来又添了两口,于文除了三妹于兰、四弟于虎外还有五弟于鹞、六妹于蕙,全家的生活早陷入困境中,这些年全靠父亲于永赶驴车拉活拼命地支撑着。

    倒霉的是,现在毛驴和驴车都被五虎团给毁了,于永还身受重伤。

    于文懂一点点治伤的知识,又有内家功夫在身,当时及时给父亲推宫过血处置一番使得重伤减为轻伤,不过轻伤也需要服药治疗,家徒四壁哪里筹钱,一家子团聚的兴奋不多久就被生活的重压染上愁云。

    于永躺在床上痛悔不已:“我当时怎么不被打死就算了呢,浪费文儿积攒的一百两黄金,一百两,还是黄金呀,我这条贱命不值那么多,要是能留下那笔钱,我们一家子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世界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准极低,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能有十两银子就可以过上温饱的生活,那失去的一百两黄金的确足够于家这辈子过活的。

    于文劝道:“爹千万不要这么说,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有您在,娘和弟弟妹妹们才有主心骨,日子再苦也能过下去,在儿子的心中您是无价之宝,给多少钱都代替不了。钱财身外之物,用掉了还可以再挣,人没了却没法子挽回。”

    于永听儿子这么说心里温暖异常,感动了一阵,又长叹道:“唉,我这一受伤,家里的余钱都拿去买药,你妹妹一个月后就要出嫁,爹还想着能让兰儿风风光光地嫁过去的。唉,爹对不起她。”

    本地的习俗是女儿出嫁要倒贴给夫家一大笔彩礼钱和置办丰厚的嫁妆,这样女儿在夫家才能挺起腰板过日子。于家本就穷,经历这场变故后更穷,哪还有钱办这些。

    守在一旁的于兰眼圈一红,眼泪儿就掉下来。于兰比于文小两岁,于家一家子的相貌都只是中人之姿,相貌上没啥可夸的,而出嫁的彩礼、嫁妆又泡了汤,可以想象她嫁过去后日子会怎样艰难。

    于文小时候对妹妹的感情十分好,分离十二年后回来更有愧疚之心,尤其见不得妹妹受委屈,脱口说道:“爹不要担心,大妹也不要难过,兰儿出嫁的钱包在我这个做兄长的身上。”他原本上面还有个一个哥哥,但在十二年前的灾难中相继亡故,现在他就是于家的长子,四个弟弟妹妹的长兄,有道是长兄如父,他拍胸脯大包大揽合情合理。

    于永问道:“你的钱不都赔给那五个仙师了吗?你还有钱?”

    “我身上只剩下不到一两的散碎银子。”于文摇摇头,但很自信地道,“但我回家的路上捡到一株不错的药草,能卖个大价钱。”

    “什么药草,一株就能卖大价钱?”

    “那种药草城里的仙师肯定愿意出高价,我拿到城里卖掉,赚的钱拿一半给两个妹妹做嫁妆。”

    一直不作声的于母急了:“不成,不成,文儿,城里的仙师都不是好人,比强盗还不如,我们这里每年上千桩杀人夺宝的勾当九成九是他们做的。你的药草要是真的值钱,他们肯定会杀掉你直接抢走。”

    “啊,有这种事?”于文愣住了。他幼年离家,又是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长大,对于世道的艰难险恶没太多概念,不过一想想回家路上与五虎团的那次冲突,他相信母亲所言不虚。

    “你娘说得对,药草再值钱也不能由你自己拿到城里卖。”于永出主意,“还是送到镇上的庆善药堂卖掉吧,虽然会吃些亏,但没有危险。”

    庆善药堂于文知道,是李老财开的,小时候就知道李老财是个尖钻吝啬的小人,那次大难之后青叶镇上家家的房子都比以前惨,唯有李老财家反而更好,镇上的乡亲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人的半点周济,对这种人他本能地不信任。

    于文想了想,道:“不能卖给他,不然太吃亏,我宁可不卖,另外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到城里打点短工挣钱。”于文骄傲地挺起胸膛,“我这些年在外头学到很不错的手艺,能够挣钱。”

    “文儿学到手艺了?”于父于母十分开心,“你学的什么手艺?”

    “铁匠,儿子尤其擅长打造兵器,比寻常的铁匠师傅厉害多了。”

    于文的祖师金庐真人是铁匠出身,师父杜希言是兵匠世家的嫡系传人,未见过面的师伯欧野明也是另一个世界以铸剑传世的铸剑谷世家的传人,照师父所言昆庐门的人必须是个优秀的铁匠才对得起列祖列宗,所以于文筑基后每天的修炼功课必不可少的有铁匠技艺,到现在的确掌握了相当精熟的打铁技术。

    “你?铁匠?”于家人极不相信地打量着他,于母更是道,“娘看你瘦瘦纤纤、文质彬彬的更象个读书人,哪一点象铁匠。”

    于文又是一阵郁闷,没办法呀,祖叔陶勋是个读书人,师父杜希言对陶勋孺慕得不得了,处处皆学其风范,而他于文又是每天同师父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觉被染上一股子儒雅的气质。

    他只得强调:“孩儿是说真的,那一百两黄金不就是我打铁赚回来的嘛。”

    于永到底见到过那些黄金,可对儿子的话也只相信一半,道:“你能学到手艺就很不错,不要骄傲,爹认识城里董记铁匠铺的董师父,过几天介绍你到他手下做事,以后多学着些,只要学到董师傅一半的真本事就很了不起,将来慢慢攒钱自己出来开铁匠铺。爹不求你多少,只要你能将两个弟弟带出来,传他们打铁的真本事就成。”

    于文听罢心中一黯:自己这趟只是回家探亲,过后还是要进山继续修仙的,父亲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

    两天后,于文借口进城找活干离开青叶镇独自前往金阳城。

    说起来他从出生到现在真还没进过近在咫尺的金阳城,踏在青石铺的大路上看着城池越来越近,于文混在路上越来越多的行人中心里越来越兴奋。

    落阳山脉在金阳城这一片地势变得相对平缓,妖兽也比较集中地活动在这一带,而且通常是一到二级的低阶妖兽,所以金阳城成为冒险者、低阶修仙者们的天堂,进山打猎、采药的人都要打城里过,或在城里打尖,有所收获时也多在城里就近出售,金阳城虽小却十分繁华。

    经常在城里出没的修仙者最多时上万计,修仙者性格高傲压根不将凡人官府放在眼里,官府也不敢惹仙师,附近的修仙门派出面对城里的修仙者和修仙者坊市进行管理,以前这里是麓阳门的地盘,那一场大战中被天照门和星泉门抢去,现在成为两家共管的地盘。

    官府管凡人百姓,天照门和星泉门管修仙者,在城门口收进城费的通常有两拔人马。

    于文被官府的守门兵丁拦住收取五文铜钱的进城费,他自然不肯干,强调自己是本地人。

    守门的兵丁哂道:“你这小鬼面生,又没带镇公所的路条,你想进城要么找个证明人,要么交钱,少废话。”

    于文气结,的确是忘了路条这档子事,可是这会子上哪儿找证明人去?

    一人刚好从城门洞另一头走过来,瞅见于文后惊喜地叫道:“你是口水文,你小子没死啊!”

    于文小时候常饿肚子,看见好吃的就情不自禁地流口水,所以才有这样一个诨号。他仔细看来人,也惊喜地叫起来:“你是豹子哥,我确实是阿文呐。”

    来的人名叫常天豹,是童时玩伴,当年的孩子王。

    两个童年伙伴开心地互相问候几句。

    常天豹道:“哥哥我现在在星泉门下做事,被分派到这儿帮衬收进城费,职司在身不跟你多说,过两天休假到你家去找你,咱们好好聊聊。”

    于文高兴地答应下来。

    常天豹转身对守门的兵丁骂道:“他是青叶镇的人,本乡本土的你们收个屁的费,快放他进去。”

    于文进了城,一下子被城里的繁华热闹镇住。

    金阳城说是个小城,实则城池东西长二十里、南北长十二里,人口至少五十万,这等的规模也不算小,因为大量低阶修仙者、冒险者云集各类交易异常活跃的缘故,城里到处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于文打小就没到过这样繁华的地方,一个刚进城的土豹子见什么都觉新鲜,不知不觉随着人群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记起此行的目的。

    找人打听了一下,修师、冒险者多出没于城西的麓阳坊市。

    金阳城几乎整个西城都属于修仙者和外来冒险者的聚集地,因为进山的人有所收获都愿就近贩卖,麓阳坊市是城市的商业中心。

    一路寻到坊市大门,只见入口处建有大门坊,彤柱金匾,上书“麓阳坊市”四个大字,十分气派,许多普通百姓在门坊外侧摆摊,生意相当红火。

    于文闻到摊上飘来的香味腹中就有反应,记起早上出门时只喝点水,刚才只顾乱逛没顾上吃东西,于是就近到个小摊上买两个油饼充饥。

    一问,五个铜钱一个。

    真他妈的贵!于文不由得感叹,在青叶镇,一个铜板能买五个。

    再贵也买,于文想想揣在怀里的药草:反正一出手就能卖大钱,很快就是有钱人了,咱不缺这五个铜板。于是拿出一吊钱,也就是十个铜钱买了两个油饼,边啃边迈进坊市大门。

    坊市里比别处更要热闹几分,出入这里的不光是低阶修士和冒险者,还有不少的凡人,仙师也要生活,也要享受,这些都得靠凡人来供应。

    “测灵根喽,百测百准,保你一生富贵。”紧邻门坊后面一个干瘪的老头在卖力地吆喝。

    测灵根?于文一笑:我学的仙术不需要灵根。他打起精神迈步往里走去。

    “这位小哥留步。”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回头只见那干瘪的老头在向他招手,“快过来,快过来。”

    于文不知道这是揽生意常用的伎俩,以为对方真找自己有什么事,老老实实地凑上前:“您找我有事?”

    “一看小哥气度不凡,鸿运高照,一定是个有前途的人,来测个灵根吧,要是发现灵根,你这辈子就能出人头地了。”

    原来是这档子事,于文摇摇头:“多谢了,我不需要测。”

    “咦?”老头大感奇怪,面前的小孩子明显是个没经验的雏儿,照以往的经验凡是这种小家伙一听到灵根的事就会趋之若鹜的。

    眼见要走,他赶紧道:“小哥是头一次来坊市吧,我姓包,外号包打听,坊市里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只要你来测个灵根,我可以免费回答你三个问题。”

    于文停住脚步,的确应该先打听一下,于是走到摊前:“测一次多少钱?”

    “黄金十两。”

    于文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包打听赶紧扯住他:“可以便宜点的,十两银子也行。”

    于文没吭声,继续挣扎着要走。

    “一两银子总成了吧,不能再便宜了。”

    于文停下来:“我没那多钱。”

    “那你有多少?”

    “就这么多了。”于文翻开装钱的口袋给对方看,总共两吊铜钱。

    “两吊就两吊,今天还没开张,便宜你了。”包打听居然两吊钱的生意也肯做,将于文按到小凳上坐下,扯出一个暗箱,塞块石头在他手上,“你拿着它什么都不要想,手伸进箱子里,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它。”

    于文照做,包打听站在他身侧摆出一个掐诀的姿势,闭目念叨半天,然后伸指朝石头一指。

    很快,于文觉得石头有点发热,然后开始发光,在黑箱里光芒显得有点黯淡。

    先是白色的光,不怎么亮,包打听的眼睛一亮,但没有出声。

    接着变成绿色的光,也不亮,包打听依旧没动。

    再接着转为红光,亮度依旧。这一次包打听露出笑容:“不错,金、木、火三重灵根,中下之资。”

    话音未落,石头再次变色,是黄光,他有些惋惜地道:“还有土系灵根,四重灵根,下等之资。”

    但石头第五次变色,蓝色的光芒。

    包打听大摇其头:“水灵根,你五灵根都齐全,虽然也能修仙,但是这成就嘛……”

    “五灵根就五灵根吧。”于文根本不在乎这个。

    五灵根也是有灵根,也是万中无一,也能迈进修仙的门槛,这个世界但凡知道自己有灵根的人没有一个不兴奋异常的,毕竟能修仙就进入了另一个层次,远高于凡人的层次,而象于文这样毫不在意的人包打听从来没见过。

    测完灵根,包打听接过两吊钱,请于文帮他看下摊,自己一溜烟冲到十几步外的坊门外买下四个油饼,一边啃着,一边慢慢走回来。

    修仙修到这种田地真是丢人呐!于文暗暗摇头,耐心地等对方吃得差不多才问:“请问包仙师,坊市卖药草的的地方在哪?有没有信誉好又安全的店铺?”

    包打听将剩下的油饼一把全塞进嘴里,用油腻的手抓住于文的袖子低声问:“你身上有灵药?”

第7章 被人惦记上

    于文一呆。其实以他一个小孩子的模样,没有修仙又没钱,跑到坊市开口就问药草区在哪、店铺哪家公道,明眼人自然能猜着,包打听这根老油条更是一猜就中。

    于文想通此节还是回答:“呃,前阵子进山砍柴,捡到一株药草,听人说能在坊市卖点钱,所以寻到这儿。”

    包打听追问:“什么药草,能让我看看吗?”

    于文很犹豫。

    包打听劝道:“小哥太年轻,不知道这世道有多凶险,修仙的人大多天性凉薄,视人命如草芥,能不花钱的绝不花钱。看你的模样只是凡人,你拿着值钱的东西进去卖,只怕卖掉的不是药草而是小命,我是看你年纪太小替你可惜。”

    于文有些意动,问道:“你想怎样?”

    “我好歹是个修仙者,本领虽低微却也曾见过不少世面,你将你的药草让我看看,我替你估个价,然后你选择是继续自己拿进去卖,或是由我出面替你卖。”

    “你白帮我?”

    “当然不是白帮,我总要分点成,先看你的货再确定分成多少。”

    于文觉得先让人看看估价也不错,于是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药草的图形。

    包打听仔细看了图,然后从包里找出本书一阵翻看,最后面露喜色,收起东西,将于文拉到街角,压低声音道:“你这株药草名叫蹑空草,是很不错的灵药,能用来炼制对风系修士有大用的丹药,也能用于炼制风系灵器,挺值钱的。你这画图是不是跟实物一样?”

    “是一模一样的。”实际上这次他准备拿出来出售的只是整株的一部分。

    “蹑空草每一百年长一籽一叶,你的画上有两籽两叶,那就是两百年份,在市场上最多能卖二十五块下品灵石。”包打听报出价。

    “这么多?”于文有些吃惊,原株是十叶十籽,要是整株出售恐怕还要翻上十几番吧。

    “你就这样拿到坊市卖,你没有背景,肯定被人抢走。”

    于文有些担心了,真要这样的确不能随意拿出去卖。

    “你看这样可好,由我代你出面卖掉它,保底二十五枚下品灵石,换成黄金就是二百五十两,我拿五枚灵石,你拿二百两黄金,如果超出这个价的部分,按整数每多三颗分我一颗。”

    于文很有些犹豫,这个人素不相识,怎会这般热心?

    包打听看出他的疑虑,道:“我可以发毒誓绝对不会害你坑你,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装扮一下扮做我的的仆人监督整个交易过程。”

    于文背过身仔细想了一会,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毕竟自己的实力太弱,拿着值钱的东西抛头露面,不被人抢那才叫奇怪,只要包打听拿到好处,应该不至于对自己起坏心。

    前思后想一阵,他回过身:“那好吧,你发毒誓吧。”

    包打听发下毒誓,收摊领于文走进坊市。

    两人在坊市里绕了一阵,凡是散摊区包打听一概不停,他解释说散摊区太过混乱,容易被人惦记上,还是正规的店铺区安全和公道些。转了一会,于文被绕得辨不清方位,终被领进一间规模偏小的灵药铺。

    药铺的掌柜看见他们进来,不高兴地道:“包达,你怎么来啦,今天这儿没有剩饭剩菜留下。”

    包达脸一红,挺起腰板道:“吴掌柜,我来做生意。”

    “生意?就你?太阳打西边出了?”

    对于这种明显污辱人格的话,包达居然忍了,不忍没办法,长期来看,还是需要上儿这讨些剩饭剩菜填饱肚皮的。他涎着脸道:“真的是来做生意,我走运弄到棵灵药,包准您看到会动心。”

    “什么灵药,快拿来。”吴掌柜变得有些精神了。

    包达转身冲于文使脸色,于文从怀里将个小布包拿出,打开来,递上去。

    “蹑空草!”吴掌柜一眼认出,眼睛放光,接过来左看右看,脸上堆满笑容,“嗯,不错,还是两百年份的。”

    “您仔细瞅瞅是不是两百年份的,两百年份的在外面能卖不少灵石。”

    吴掌柜更加仔细地检验灵药,很快微微眉头一耸,放下灵药冲包达勾勾手指头:“借一步说话。”

    包达先向于文低声嘱了句:“别担心,是要谈价了。”然后同吴掌柜一起走到大厅的一角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角落有阻拦偷听的装置,于文无奈地看着那两个聊得起劲,他们还时不时往他这边张望几眼。

    过不多会,两人笑着走出来。

    包达兴奋地小声告诉于文:“吴掌柜慷慨,出价二十八枚灵石,咱们赚啦。”

    很快,吴掌柜将二十八颗泛着微光的白色小石头数给包达,包达让对方将其中的十颗换成黄金,双方交割完毕,包达领着于文迅速离开。

    两人为了保险特意在人多的地方多绕几圈,花了点时间包达才将于文带出坊市,在坊市外面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将出售所得交与于文。

    “总共这是小哥的十二枚灵石以及一百两黄金,跟老包合作童叟无欺。”包达卖力地自吹自擂,“下次小哥倘若又捡着蹑空草,记得一定来找我,我总在原处做生意的,记得啊。”

    下次?于文可没打算再做下次生意,剩下的蹑空草留着自己用。

    他正式修仙的六年来在山里没少看书,杜希言图书库里有不少这个世界的妖兽、灵药的书籍,这方面的书本知识他未必比普通低阶修仙者弱,要不然他回家的半路上三次歇脚时为何要采摘三株灵药。

    同包达分手,于文揣着一百两黄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顺道买些珠宝首饰、胭脂香粉送给母亲和妹妹们,后来转念一想自己什么都不懂,买东西明摆着就是吃亏,还是将钱交给父母让他们张罗靠得住。

    心情好,时间也觉得过得快,返程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一半。

    于文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出城,拐进通往青叶镇的小路,边走边盘算怎样能将钱安全地留在家里,将来自己不在家而家里又急用钱时也好拿出应急。

    他的脚程飞快,很快从岔路走出三里多,突然本能地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忙放缓脚步,运功于目竖起耳朵观察四下。

    这一观察,心头悚然:糟了,被人惦记上了。

    前方有三个壮汉慢腾腾地迎上来,身后也有三人鬼鬼祟祟地跟随,于文能够感觉到,前后包夹的六个人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而且他们肯定是练家子,尤其其中一人多半是个低阶的修士。

    怎么被人盯上了?于文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紧张,莫非自己太倒霉,这么快就遇到传说中的杀人夺宝?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前后的六个加快脚步追上将他包围。

    于文倒是没有慌张,只是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厉声问:“你们想做什么?”

    那名修仙者是这伙人的头儿,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阴恻恻地笑道:“听人说小哥身上有蹑空草。”

    于文的毫毛一下子倒立起来,再沉不住气,紧张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他打量着这个人,忽然觉得好象在哪儿见过。

    “哈哈哈,在本仙师面前装傻,你还太嫩了点。识相点把你的蹑空草和身上的灵石、黄金全部乖乖献出来吧。”

    “他们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灵石和黄金?”于文暗道,口中却说,“黄金确实有几两,别的我可没有。”

    “哼,既然你不肯自己拿出来,那就让我们替你拿。”那仙师冷冷地下令:“不弄死就行,利索点。”

    其余五个人齐掣出短刀向于文扑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又遇上了。”于文心里一声哀叹,上次也是在这条路上遇险,总共在这条路上走过不满三趟就两次碰到打打杀杀的事情。

    于文内力运转展开身法,一个哧溜从其中两个人中间的间隙中蹿去包围圈。

    “咦,身手不错!”为首者讶异地叫了声,“你逃不掉,看我藤缚术!”

    于文落脚的地面突然冒出来几根青黑色的刺藤条,以极快地速度缠上他的脚腂。这种藤条坚韧胜异常,而且长有毒刺,一般的修士被它缠上也吃不消,于文更加吃不消,所以他不敢让这毒藤真的将自己缠上。

    就见绿光一闪,刺藤条缠在空处,于文已没人影。

    “妈的,这小鬼有木遁符。”为首者气急败坏,不过毕竟是个修士,略一运神就有了决断,“看他模样也跑不远,你们散开就在那边山林搜索,以百丈范围为率,一有发现立即叫唤。”

    于文的确没有遁远,开玩笑,这里可是在落阳山脉边缘的山脚下,别看人行的小路伴着山林修建,但谁知道路边的山林里会不会藏着什么猛兽,百丈范围内是比较安全的,超过这个范围就难说。

    看着不太远的地方几个壮汉入林搜索,于文脑筋在急转:“怎么就漏了风声呢?这些到底什么人?我的相貌被他们看到,会不会找到家里来?”

    他倒不怕被这几个人搜索到,他胸口仍贴着的木遁符还能使用很多次,足够他轻松地将这些人甩掉,但他必须确定这些人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后患。

    正在思忖当中,于文再次汗毛直竖,身后十丈的林子里有个东西正悄无声息地扑来,他忙不迭地运轻功往旁躲闪,身体才离开,一道影子就贴着身体掠过,他的余光扫过忍不住惊道:“追风豹!”

    追风豹是种二级妖兽,以速度见长,而且擅长风刃攻击,按说不应当出现在离人迹如此近的地方。

    于文现在没空多想,追风豹的速度实在太快,它已经转向追杀上来,锋利的爪子刺破他的衣襟。这还只是它的普通攻击,要是它施展开风刃攻击,于文铁定要死在这儿。

    危急时刻于文不禁哀叹:师父呀师父,您怎么就不肯教我个法术呢,害我空有法力在身却是人见人欺、兽见兽骑。

    没有任何犹豫地,于文再次催动木遁符,追风豹的爪子在縁光中扑了个空。

    由于实在太紧急,于文没来得及瞄准方向,眼睛望到哪个方向就遁往哪个方向,不过他刚一现身就后悔了:我刚才干吗望向这边呀!

    原来他出现的地方正好是那个劫道的仙师的身边。他出现得太突然,竟然将这仙师也吓了一跳。

    “小子,休跑!”仙师也反应极快,扬手又是一记藤缚术。

    “我再遁!”于文有点晕头转向了,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已经深入山林。

    杜希言所赐的这道符标记了青叶镇的方位,凭借这个印记于文能判断出自己的大致方位:应当是深入山林二十里了吧。落阳山脉的山林百丈之后就是危险地带,二十里的深处更是高危地带,这里偶尔能够碰到二级下阶的妖兽。

    于文知道自己的斤两,别说不懂法术,就算懂得,凭凝神期那点微末的道行不够任何一只二级妖兽塞牙缝,他果断地再次催动遁符。

    遁不了了!于文催动符诀,赫然发觉失灵了。

    这怎么可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眼角瞄到一道金影悄无声息地袭到。

    他赶紧运轻功往一旁躲开,同时目光扫过来袭的生物,顿时全身一下汗透:居然是啮金虎!

    啮金虎是三级下阶的妖兽,天生的金系生灵,难怪木遁符失灵,金克木,木遁需要借助树木,而在它的妖力感应范围之内金气郁积,木力退避。

    三级妖兽,要人命呐!

    于文没有半点回身斗虎的愚蠢念头,能逃多远就多远,只要逃出它的感应范围就可以借木遁符逃生。

    他在心里暗祷一句:祖叔保佑,还好啮金虎的速度偏慢。

    可惜他漏掉一点,这儿是山林不是平原,虎这种猛兽天生就是山林的里的霸王,在林子里的灵活程度和速度远非他这个生手可比。

    所以尽管他轻功也算了得,身体也算灵活,才逃出不到一里就四度被老虎追上,总算他灵活没被扑倒,衣服却被撕成布条。

    堂堂山林之王居然捉不住一个凡人,啮金虎自感威严受到严重的侵犯,虎毛倒立,几十道白光一半挡在于文身前,一半从后面追上——它终于发动天生金系法术攻击:破盾刺。

    于文陡觉前路被堵,险之又险地侧身避过,只差一点就将自己钉在带倒钩的金属尖刺上,而身后的尖刺终于没法再全部避过,背上一痛,被至少五根尖刺穿过,不过好还,因为侧身的动作,尖刺只穿过部分皮肉并未伤到筋骨。

    啮金虎得意地引颈长啸。

    不太远的地方……也有一声同样的虎啸传来,似是在呼应它。

    完了,彻底完了!于方心如死灰:一头啮金虎自己就九死一生,再加一头铁定十死无生!

第8章 倒霉事凑在一块

    真要死在这儿?

    于文觉得自己还年轻,好多东西都没享受过,不能就这么死掉。

    啮金虎的第二轮法术加利爪攻击已经发动,退路全部被堵死,摆在于文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死路!

    “拼了!”生死关头于文不敢再有任何犹豫,将临行将师父教的一句保命口诀念动,同时将身上浅浅的仙力催动,神念直指头上发簪。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袋一痛,接着一股波动从发簪传入紫府,与此同时他的本命筑基之器五色石本源之火微微动了动,他的脑中多出二十一句心诀,一种东西出现在他的意念中,这是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他知道只要自己发动口诀则意念所指发簪就会奋勇所向。

    眼看啮金虎的攻击已经及体,于文奋力发动其中一句心诀,顿时他体内那浅浅的仙力瞬间几乎被发簪抽尽。发簪化作一个虚影膨胀开来,形成一个竖立的半透明乌色护罩,啮金虎的破盾刺和利爪击打在上面就似钝木条刺在犀牛皮上,半点伤害也没留下。

    于文是杜希言唯一的徒弟,做师父的自然不会让徒弟轻易挂掉,所以临行前送给他这枚乌荆刺树枝做成的发簪,别看它毫不起眼,但却是用原来的世界的炼器仙术所炼制的正宗的下品中阶仙器。

    仙缘体系下的下品仙器在灵根体系下究竟是哪种等级?杜希言没有明言,只给了个大概的范围:这个世界的符器、法器、灵器、符宝、法宝、灵宝这六个普通等级当中,下品仙器介于灵器和符宝之间。

    这是个什么概念,符宝是元婴期大修士炼制的宝物,视具体情况大约有对应的法宝一到五成的威力,就连普通的金丹期修士也都视为珍宝。

    三级下阶的妖兽相当于炼气期十级,自然无法攻破乌荆刺发簪的防护。

    逃过一劫的于文此时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更加焦急。以他才凝神中期的道行催动下品仙器就似五岁小儿挥舞五斤大锤,基本上力不从心,而这个还算不得什么,要命的是越级催使仙器的结果就相当于使用了一次大威力的仙术,所以毫无疑问的,他很快就将迎来法则之力的惩罚:天劫!

    天劫呐!怎么今天倒霉事都凑在一块了?

    于文从筑基期晋入凝神期时经历过一次天劫,尽管那次在师父的帮衬下安全渡过,他仍照规矩承受了百分之一的天劫之力,仅仅才百分之一的凝神期天劫就让他不堪回首,如果说筑基炼器时经历的痛苦让人生不如死,那么天劫造成的痛苦会让死人痛恨为何不能再死。

    于文的心头涌上一阵悸动,这是天劫将要降临的征兆,他一阵哀叹: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有准备好!

    老天不会等他,天劫的气息飞快地聚积。

    于文恼恨地看向一击未果后正在发动又一波攻击的啮金虎:都是你丫害的,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拼命地发动另一道心诀,发簪哧的一下离开他的身体,变作七根梭状黑光闪电般击向啮金虎。

    可怜的啮金虎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反击,而且也没料到打过来的东西速度这么快,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七团黑光将它的法术攻击击散,并且其中一团黑光直接从它的脑袋正中穿透而过。

    乌荆刺发簪没有在啮金虎的脑袋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它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就这一下便死得透了。

    于文也不好受,仙器的仙力反噬已经令他浑身如被成蚁咬噬,而天劫的气息飞快地聚积到危险的程度。

    他待收起仙器,依稀看见数十丈外另一头啮金虎正攻击三个人,那三个人………认识,是前几天救过自己和父亲一命的晏家兄妹三人,看情形三人就快不支。

    师父说过要报恩,最好不要留下恩怨因果。

    于文咬牙暗道:天劫就要到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要死也须先报恩。一念及此,他鼓起剩余的力气发动心诀,七道黑梭电闪击向另一头的啮金虎。

    不过眨眼的功夫,只觑见那只正在肆虐的啮金虎突地一个趔趄,哀嚎一声果断地放弃猎物掉头逃往深山。

    可惜,没能杀死它。这也怪不得乌荆刺发簪,一则这第三次驭使已是于文透支体力的结果,再说距离也太远超出了他目前能控制的范围,刚才能够击伤猛虎已经算最好的结果。

    乌荆刺发簪飞回来直接钻回于文的发髻,至少一天之内无法再用。

    于文感应到天劫气息的累积快到临界点,赶紧用最快的速度冲地上的啮金虎尸首一指将其收进至灵心戒——拼着天劫上身杀死的三级妖兽,如果不带走就要便宜别人,岂不亏死了。

    接着,他勉力发动木遁符。不能留在深山老林里,虽不知呆会渡劫能不能熬过去,但肯定难以保持神智清醒,要是没死在天劫之下,却被山林里路过的野兽当作干粮那乐子可就大了。

    于文再次出现的地方仍是被劫杀的小路上,他刚一现身,那个仙师正好在十步开外,立即兴奋地向他发动法术。

    没功夫理会那么多了,于文拈着诀猛拍脑门,一柄三尺铁剑从他鼻孔里掉下来,他用最快的速度接住宝剑顺道在左手无名指上一划,划破皮肤血珠沁出,立即用手指将血抹在宝剑上,再顺势将剑往身旁一扔,宝剑插入三尺外的地面,剑柄犹自震颤不已。

    刚做完这些,毒藤便将他缠缚起来,藤上有毒刺,一旦被刺到会疼痛无比,他身上被十数根毒刺刺破,不过他无福享受这份疼痛,剑一离手,他全身通红,人便晕厥过去。

    他掷进地上的宝剑就是他在师父的指导下专门为渡劫所炼之器,打造此剑由他全程亲手操作,杜希言在他打造后后略施法术将剑塞进他体内用精血孕养,唯有这样才能成为替身之物代替他经受天劫。

    那仙师见成功捉住目标十分高兴,一边大声将五个派出去的手下叫回来,一边好奇地观察起地上插着的宝剑。

    很快那五个人都跑回来,一片谀谄之辞涌向仙师。

    仙师得意地大笑,指挥道:“你们两个去搜他的身,你去将地上这柄剑拔出来给我。”

    三个壮汉听命行动,取剑的那人手一碰到剑柄就猛地收手,大嚷:“烫,烫死人了,这剑被烧红了吧。”

    仙师凑过来看看壮汉的手掌,的确有烫伤,不由得狐疑道:“明明看见这小子拿出来掉地上的,这么烫的东西他先前藏在哪儿的?”

    另一边的两个手下这时大叫:“孔仙师,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呀。”

    “没有?不可能!”孔仙师返身大骂着将两个壮汉踹开,“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他亲自动手搜于文的身,手触到于文的身体时觉得有点发烫,不由奇道:“刺藤的毒发作得这么猛?这小鬼发烧得厉害呀。”

    才摸了两把,孔仙师陡然觉察到周遭的灵气异常变化,立即惊觉到不妙,赶紧要收手逃命……

    晚了!

    于文的身体和三尺外插在地上的剑身里突然窜出黄绿色的火焰,温度之高孔仙师这辈子也未曾见过,火焰来势凶猛又极其快速,更兼是两个点同时爆发,是以在场的六个全反应不及被卷进来。

    绿色的火焰正是这一界的天劫之一,绿胆地火劫,笼罩范围广达十丈,这种天劫中生成的火焰就算高阶大修士也须躲着走,岂是五个凡人和一个低阶修士受得住的,他们的惨叫只开个头便戛然而止,火焰一张开的功夫就将他们烧成灰。

    绿胆地火劫的火焰第一下是猛烈地扩张,接下来就要集中到应劫的目标身上,所以扩张之后又以更迅猛的速度收缩回去,这一次绝大多数的火焰缩到宝剑上,只有极小的一缕落在于文身上。

    劫火不同于凡火,一般只烧有生命之物,于文的肉身被火点着,身上的衣服分毫无损,在火焰腾腾中,晕厥的于文露出痛苦的表情,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缠在他身上的毒藤则早被烧尽。

    另一旁的宝剑是于文的替身,在高温之下很快通体通红,接着表面扭曲,然后飞快地化成铁水流淌一地。

    大火烧得猛烈,宝剑熔化的速度加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绿色的火焰在将最后一滴铁汁烧成青烟后熄灭,于文重重地摔在地上象死了一般。

    过了许久,天色将黑,林里里传出两声凄厉的狼嚎,于文猛地弹坐起来,用手摸一把脸庞长吁口气:“没死,还活着。”

    林子里再次传出狼嚎,他赶紧爬起来准备离开,现在的他走路的力气也只剩下一半,真被狼盯上死路一条。

    在离开前他还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看到地面留下的燃烧痕迹以及六堆衣物,大致猜出自己晕厥后发生的事情,恨恨地啐了口:“活该!”然后过去用至灵心戒将六堆衣物收起。

    这个就是至灵心戒的独特处,一旦炼化,无须任何法力催动,全凭意识就可轻松操作。于文虽嫩拙,也知道眼下该毁灭争斗的痕迹,收起衣服后用路旁折断的树枝条将地面灼烧的痕迹清除掉。

    于文赶回到离青叶镇一里时,遇见父亲和几个邻居大叔打着火把迎出来,父亲见于文天黑未归,担心他遇野兽,央求邻居一齐来寻他,令他好一阵感动。

    父亲和乡亲看见他时都被吓了一跳,于文此刻着实狼狈,身上的衣服成了破布条,耳后、肩部以及后背结满紫黑的血痂,一看就知道遇到过危险。

    于文绞尽脑汁小心地编了些借口,推说遇到野兽,装死才逃出性命,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安抚住。

    回到家,半夜里待家里人都睡着,于文悄悄起来,五心向天开始运转玄功。下午死里逃生的经历耗尽了他的力气,他须得赶紧恢复一些,不然若再遇危险,只怕连木遁符都催不动。

    说起木遁符,贴在胸口的那张已经在劫火中焚成灰烬,好在当时师父给了两张,不然回山都成问题。

    于文发动功法引导法诀,飞快地,正在紫府里沉睡的五色火龙通体放亮,体表重穴如百会、涌泉、膻中等部位感觉到有大股暖流自空中汇集并钻进来穴道,甚至每一个毛孔也仿佛泡在温暖的气流中。

    这是天地间灵气被吸入体内的现象,于文一阵惊喜,以前在山中修炼时吸取灵气也没这么轻松、这么快呀。惊喜之下,他摒除杂念,集中精神将吸进身体的灵气往熟悉的行气线路上引导,果然一路异常顺利,不仅十分轻松,能够引导的灵气流比平常多出一倍。

    于文引导的着灵气流没有停歇,他想冲击一下平常冲不破的穴道,结果最开始有一些窒滞,但超出往常一倍多的灵气流很快就冲开阻碍。他更加兴奋,这意味着停滞不前的小境界提升了一步,兴奋之下剩胜追击,他指挥着灵力将以前冲不破或者运行艰涩的穴道或经脉扫荡一遍,居然绝大多数都取得成功。

    感受着灵力在体内如水银泻地般顺畅地流转,一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于文知道自己已经突破了凝神中期的瓶颈,随时可以开始凝神后期的修炼。

    不过他今天只到此为止,贪多嚼不烂,在没有准备好渡劫替身之器的时候,境界提升太快不是好事,能够突破一小层就很知足了。

    为何今天突然有突破了?于文从定中出来见天色尚早,重新躺下思考这个问题。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昨天下午几番生死大战和一次渡小天劫死里逃生的经历,应该是透支式战斗和渡劫两个因素的合力激发了身体潜能,使得自己能将停滞的境界轻松冲破。

    看来师父说得没错,生死大战真是提升修为的极佳途径。

    想到战斗经历,他重新坐起来,昨天的收获都收在至灵心戒里,该拿出来清点一下。

    缴获中最值钱的当然是三级妖兽啮金虎,猎获三级的妖兽对金阳城的众多低阶小散修来说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记得四弟出生时正好当时有个修士冒险团队猎获一只三级赤炎虎被广为传颂,所以名字中取个虎字。

    撇开别的不说,光三级妖兽的妖丹就应该值不少钱,再加上牙、爪、皮、骨以及某些内脏或能炼器或能入药,整只啮金虎能值一大笔钱。

    问题是,有钱赚也得有命花,有过昨天的经历后于文变得谨慎得多,如何处理这只三级妖兽绝不能盲动,须得从长计议。

    接着,他将六个劫道的家伙的衣物取出来一一翻拣,希望有所获,也希望能找到这些人身份来历的线索。

第9章 做准备和回山

    于文从六堆衣物中找到黄金三两、白银二十两、铜钱十七吊以及锋利的短刀五把、不知名的药散若干,看来这几个人手头也不是太宽绰。引起他注意的是每套衣物上都有同样一个标志,三个半寸高的绣金大字“济吴堂”。

    济吴堂?于文猛地一个激灵,不就是收购下自己蹑空草的那家灵药铺子么!

    于是几个线索一下串起来:难怪初见孔仙师时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此人曾在店铺里出现过;难怪包达介绍灵药的年份时语气很怪,多半是故意提醒吴掌柜;难怪包、吴两人要避开他的耳目商量,铁定是在算计自己;难怪卖完药出门后包达要领自己瞎绕圈子,那是在为吴掌柜布置人手争取时间。

    于文出离地愤怒,好个包达,自己让他无端赚到六个灵石,他居然还要出卖自己,真是良心被狗吃了,看来常言道修仙者薄情寡义、唯利是图一点都没错。

    愤怒也就愤怒了,于文也不能拿那人怎样,他的实力太弱,涉世经验太少,想要报复也难想到万全的主意。反倒是因为这档子事,他短时期内不能轻易去金阳城的坊市,免得万一被包达、吴掌柜发现。

    一想到不能去坊市于文更加沮丧,至灵心戒里的啮金虎暂时不能换成现钱了,他本想在回山前换一大笔钱留给父母养老的。

    此路不通就只好改主意,干脆将啮金虎带回山请师父处置,譬如师父那里有个能将元婴自动炼化成丹药的宝葫芦——混元宝葫,三级妖兽的妖丹应当能炼成不错的丹药吧,啮金虎的其他有用部分也可以求师父给自己炼化处理,这次一定要求师父给自己做几件使用条件低、威力强的保命灵器。

    于文收拾一下心情,将六套衣物收起,等会儿天亮做早饭时将它们塞进灶膛焚掉。现在留在他手上的是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一只荷包式样的小布袋,他认得此物,是只储物袋。

    储物袋他并不十分陌生,六年前师父杀罗蕴后得到过,比起罗蕴的那只孔仙师的这个袋子根本就是个垃圾。也幸亏这只是个垃圾货色,于文才有可能抹掉原主人留下的印记。

    于文将一丝神念浸入袋中,里面的空间仅有区区两尺见方,不比一个普通的抽屉大多少,而且里面的空间结构似乎不是太稳定,也就是说东西放在里面有可能无缘无故就出现损伤。

    清点一下,东西倒也算丰富:下品灵石七枚、藤缚术纸符十一张、火球术纸符九张、寒冰箭纸符八张、鸽蛋大小的黄色石头一颗、不知名的丹药两枚、飞镖一枚、《玄木经·上篇》一本,此外还有七两黄金和一些散碎银子。

    拿到这些,于文喜上眉梢,七枚下品灵石值七十两黄金,这些纸符据昨天白天从坊市走过时的见闻应当也能值将近两枚下品灵石,黄色石头、丹药和飞镖因为不知道具体何物不好估价,但怎么也能值点钱,还有《玄木经》是本修炼经书好象也能卖点灵石,这些能够估价换钱的物品七七八八加起来超过一百两黄金,一大笔钱呐!

    于文不由感叹:还是杀人劫财来钱快,怪不得修仙者们全都喜爱这营生。

    经过一次遇险后,于文心底里有点担心济吴堂派人寻到青叶镇,所以处事变得小心翼翼,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卖灵药拿到的百两黄金回家第二天全数交给父母,这么一大笔钱让愁眉不展的父母有了笑容,全家行动起来为于兰的出嫁做准备。

    这样平静地过了十几天,常天豹找到于文。

    常天豹现在在青叶镇大小是个名人,他七年前很凑巧的情形下被测出有灵根,尽管是四灵根这种伪灵根,好歹也具备修仙的资质,所以家里托关系将他推荐进星泉门下做事。他的资质当然不可能得到重视,被分配到外门做杂役,就算是这种身份在凡人眼中也很了不起,到底是个仙师呀。

    于家见常仙师登门十分高兴,张罗着好东西招待,常天豹也不客气,吃些茶水零食,同于父于母聊几句,这也是给于家面子嘛。

    于文陪着常天豹聊了一阵,回忆起童时的趣事,讲些各自的经历。其实两人也只是童时的玩伴,十几未见情份早生疏了,于文知道他前来肯定有别的事。

    果然,扯过闲谈后常天豹切入了正题。原来他在星泉门苦熬多年,最近的一两年总算稍稍熬出头,得到一名筑基期师叔的照顾,连续得到提拔,前不久宗门内部传来的消息,将委派他担当麓阳坊市一小块税收区的基层小头目。这么紧要的差事他当然需要一批人手帮衬,今天来就是想招募于文到他手底下做事。

    于文假作思忖许久后婉言谢绝,他的志向不在此。

    常天豹被拒绝后也没有生气,仍是拍着胸脯表示随时欢迎于文来帮自己,于家他会时时照拂的。

    于文颇有些感动,难得这豹哥顾念旧情,旋即念头一转,将他请到自己的屋子里。

    常天豹有点奇怪:“阿文,你鬼鬼祟祟地拉我到这里做什么?”

    于文将从床下摸出一个小纸包:“豹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常天豹打开一看,纸包里有两颗泛着微光的小石子,惊呼道:“是灵石,你怎么有灵石的?”

    “小弟从外乡回来的半路上从一个被野兽咬死的人身边捡到的。”

    “你小子运气真好,这种东西对你们没用,对修仙者有用。”

    “值不值钱?”

    “一般的市价是十两黄金一颗。”

    于文假作思忖后才道:“拜托豹哥一件事,小弟知道这种东西拿着不光没用而且烫手,能不能请你帮我换成黄金,只要给我十两黄金就可以了。”

    这意思就是分一半给他,常天豹也有点感动,大手一挥:“你把我阿豹看成什么人了,我怎么能拿兄弟的东西?二十两黄金,过几天我派人送到你手上。”

    于文忙拦住他:“豹哥且听我说。小时候常得到你的照顾,镇上才没人敢欺负我,你对我的恩情我于文这辈子都会铭记,在青叶镇我能信任的只有豹哥。”

    “兄弟不要客气。”常天豹听出他话中有话,“有什么话直接说。”

    “实不相瞒,小弟在外乡厮混多年,正在学一门手艺,还需要几年才能正式出师。但你也知道这世道不太平,很多事身不由己,我怕离家学艺后遇到意外,也许很久都回不来。家里的父母年纪见老,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想在离家前给他们留下一笔足够的养老钱。”

    常天豹也不笨,声音一下子压低:“你手上还有灵石?”

    于文又从床下掏出个小布包裹,从里面拿出那只储物袋:“这个是在那具尸首身上一同找到的,我打不开,但我估摸着里面的东西应该能值不少钱,豹哥你是仙师,见识比我广,你给看看。”

    常天豹看见储物袋眼睛都直了,叹道:“我在星泉门七年,混到现在也没得到过储物袋,这个袋子就能值二、三十块灵石。”

    于文道:“豹哥喜欢就拿去。”

    “哈哈,先不急着说这个。”常天豹将储物袋打开,清点里面的东西,边点边解说,“有灵石十七枚、低阶纸符二十八张、聚气丹两枚、低阶法器一件,另外还有十几两散碎银子。”

    原来袋中已被于文做过准备,他将卖药所得的灵石都放进去,将未知名的黄色石头、修炼经书和黄金拿出来,其余的都没有动。

    常天豹飞快地在心里计算一下,脸上露出大喜的表情:“我粗步估算一下,里面的东西加上储物袋本身可以卖到七十五到八十块灵石,折成黄金可抵七八百两。这里面最值钱的是这件法器,哥哥我如今也没有呢。”

    于文道:“我也不求多了,只要三百两黄金足矣,这笔钱足够我爹娘和弟妹一辈子衣食无忧。”

    常天豹这回没有推辞,只诚挚地说道:“兄弟见谅,哥哥我现在手头也挺紧的,你的这些灵石、纸符、灵器、储物袋都是我紧缺之物,说实话我已经动心。所以我就不矫情了,兄弟的好意我收下,你说的数我再加五十两黄金,过两天亲自送来。兄弟放心去学艺,你的父母家人我常天豹会当成自己的亲人照看,将来兄弟学成归来,在金阳城我罩着你。”

    于文长揖:“如此有劳豹哥了。”

    有过两次同修仙者打交道都吃亏的经验后,于文之所以仍选择将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常天豹其实是经过一番考虑的。他小时候得到此人的照顾很多至今仍然感念在心,上次在城门相见的经历让他感觉此人很念旧情,再看这趟上门时不以仙师的身份摆架子说明其谦和有礼禀性淳良,所以于文直觉上信任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自于文回家后,于家突然收入了上百两黄金,尽管于家父母花钱非常小心谨慎,总难免被人察觉,日子一久必定引来不怀好意的人算计,他自己不久后将要回山,何时才能回来不得而知,无法亲自保护亲人,如果能借到常天豹仙师的身份作后盾,既可以打消别人的猜疑之心,更可以让不怀好意的人打消念头,也省掉他牵肠挂肚的一份担心。

    三天后,常天豹如约将三百五十两黄金亲自送到于文手上,又另外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于兰出嫁的贺礼,更当众表现得与于文比较亲近,这些举动足以让青叶镇的人意识到于家人受到常仙师的保护。

    半个月后,于兰如期出嫁,于家拿出总价值五百两纹银的彩礼和嫁妆,着实让女儿风光了一把。

    于文提前见过几次于兰的夫婿,认真观察过对方,知道妹夫家世清白,本人也算是老实本份,妹妹嫁给他应当不至于吃苦,这就足够了。

    在于兰出嫁后的第三天半夜,于文留下一封书信,悄然离家,重返深山草庐继续自己的修仙大业。

    催动着胸口的第二张万里木遁符行出千里远,天光已然大亮,于文渐渐将离家的忧伤排遣开,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半道多停几次,采摘些灵药回山,请师父为自己炼制提升修为的灵丹。

    这些天他已经琢磨出来在济吴堂时为何被人看破蹑空草的秘密。他对蹑空草的认知来自于师父给他看过的书本,那上面说整株的草截取多少下来就会显示出相对应的年份,而实际看来,稍懂行的修士肯定有什么法子能够判断出蹑空草是原株还是截取的一部分。师父那个世界的古话说得好:尽信书不如无书!

    于文返乡路上共采摘三株灵药,另两株一是七心水兰,一是冰蓝妖杏草,蹑空草同它们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据书上说前者是炼制金丹期灵药、后者是炼制元婴期灵药所需的主要材料之一。

    既然上次采过灵药,反正回山也不是太急,何不沿途多采几种呢?于文一念及此,立即发动法诀停下遁术。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木遁符一点也都不受他控制,他连试几次木遁符都没有任何反应,只管带着他飞快地遁行,现在的情形不是他驾着遁术,而是他被遁术挟持住了。

    于文有点害怕,开始有些惊慌,然后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受控制的万里木遁符越行越快,对于文的法力的消耗反而越来越少,这种现象可不正常。

    莫非第二道符被人动过手脚或者出了意外?

    于文很快否定这种判断,此符是师父用另一个世界的仙术炼制的,这个世界谁能改,谁又能改得了?毫无疑问,遁符的异常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这样,必定是师父在炼制时特意而为。

    可为何师父给的两道符一道可以随自己的意控制,另一道就不行了呢?为什么他回家的那一趟时可以随时停下歇脚而现在就不可以呢?

    于文突然脑子一亮,冷汗湿衫。

    书上说但凡珍贵的灵药旁边总会有妖兽守护,胆敢染指者将遭到它们的凶猛攻击,而他上次采药时几曾见过守护妖兽?当时以为书上写错了,其实书上没写错,而是因为守护的妖兽被人赶跑了。这个赶跑妖兽的人不用多想,必是师父杜希言无疑。

    然而如果杜希言可以暗中保护送他回家探亲,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地送他回家?为什么只暗中送回而不再接他走呢?如果用让徒弟独自历练的理由作解释显然很单薄无力。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让徒弟回家从一开始就是杜希言找的借口,目的是让徒弟这一段时间离开深山仙居,而能让神通广大的杜希言这样做的理由恐怕是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本人即将面对巨大的危险。

    于文分析出这一层,心中再难平静,开始注力催动遁符赶路。然而此是此刻就算他主动输入法力遁符也不接受了,它按照着既定的速度带着他往深山行进。

    两天两夜后,略有些疲惫的于文已经进入仙居的五百里范围,在这里他的心猛地抽动起来,他感应到了熟悉的危险气息,天劫的气息,而且是强大得他无法想象的天劫气息。

第10章 师父不在了

    风尘仆仆的于文站在不再熟悉的山前,完全被眼中的景象惊呆。

    师父仙居所在的数十里宽的雄峻高山已然被掀掉一半,不是那种从中间掀开上半部,而是仙居所在的南边山体整个地被掀掉,就好象一个丰满的人被人用某种兵器砸飞了一边后变得瘦了。

    在山的南面正前方方圆百里之内,散落着山体的泥土、碎石和被炭化的树木残体,广大的地带被土石淹埋,所有的树向南方倒伏,山的残体犹在冒青烟,散发出灼人的高温。

    空气中浓郁得令人窒息的天劫气息告诉于文,一场他无法想象的巨大天劫最多一天前才刚刚结束。

    天呐,是师父渡劫!

    于文呆了一阵,回过神来,猛地冲上山坡尽力跑向草庐原来所在的位置。可是那里的山体早不存在了,

    十二年来,于文与师父朝夕相处,已经习惯了有师父这座大山依靠,而如今心中的大山和眼前的大山都不复存在,他的心也整个地空掉,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

    过了一会儿,于文开始痛哭,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师父您在哪!”一边疯了般用手刨地上犹自灼热的泥土碎石,很快十指尖磨破却浑然不绝。

    突然,他手指碰到某个东西,痛得他缩回手,一看,血肉模糊的食指尖上扎着两根黑色的木刺。他认得,这个是他熟悉的刺树上的木刺。

    有点不寻常,师父渡劫,洞府是用来做替身用的,作为洞府组成部分的刺树林是天劫轰击的主要目标之一,在这种核心区域不可能有残枝留存的。

    他立即加劲将埋在地下的一截刺树刨出来,在这段树枝的根部,他看到一段青竹筒,立即兴奋地取下来。这种青竹筒是师父做出来的,里面装着信件字条之类的小玩意,以前师父就经常用这种方式向他传授功法口诀。

    打开竹筒,他颤抖着抽出一封信,信封上用汉字写着“于文徒儿启”。

    于文激动地取出信纸打开,全信用汉字写成,开头就道:“徒儿,当你看到此信时,为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于文的眼泪刷地一下流出来模糊了视线:师父不在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他继续往下看。

    “为师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千四百年,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三千年前我就已经修炼到渡劫期顶峰,可是因为当初许下的两个誓愿没有完成不得不强行压制着修为,后来周游天下,再后十二年前遇到你,我的两个誓愿终于完结。十二年的时间就是你我师徒在这个世界的缘分。

    在暗中护送你回到家乡后,为师立即回转仙居开始渡劫。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渡劫成功后我是将飞升到原来那个世界的天界呢,还是这个异界的仙界?我期待着是前者,那样我或许可以在天界再次见到我敬爱的叔父陶勋、婶娘丁柔,我的祖先金庐真人以及我的师兄欧野明。

    飞升劫不同于晋升劫,也许我能渡过,也许不能,但能与不能都不要紧,因为不论哪种结果为师都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不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惦记着我唯一的传人,小于文。”

    于文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这一次是绝望的悲伤,久久不可抑止。

    直到过了好一阵,他才能继续读信。

    “你离山前我交给你的至灵心戒还有最后一句法诀没有传给你,附在信后,当你完全炼化至灵心戒后你会看到我在里面留给你的东西,那是我敬爱的叔父当初送给我的十几万册书籍和玉瞳简,还有我探寻这个世界时做的笔记,全部留给你了。当年叔父送给我的炼器、炼丹材料,除去我已经用掉的外,剩下一小部分也全都送给你。

    不过你入道未久,功力太浅,高深的东西现在对你反而有害,所以为师整理了一下,根据修仙的境界用禁制封存到不同的区域,当你每晋一个境界,将可以打开一区得到里面的东西和我留下的信,相信它能给你帮助。徒儿,你会知道师父没有弃你不管,你修仙道路上的每一个进步都将有师父在你身后支持。”

    于文再度激动起来,师父对自己的恩情真的深厚得无法用言辞形容,眼泪不听话地继续流淌,他不得不停下来擦拭掉泪水。

    “不要再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虽然我常常喜欢回忆起你我师徒第一次相见时你哭鼻子的模样。如今你已经长大,是个男子汉,记住为师的话,以后宁可流血,绝不流泪。”

    于文也想起往事,想起师父的殷殷期待,将眼泪彻底擦干净。

    “现在,快离开这里吧。此地深入落阳山脉万里,是八级以上妖兽活动的天堂,以前有仙居洞府护着不用担心它们,此刻仙居肯定已经毁尽,只是因为天劫的气息尚未散尽,妖兽畏惧才暂时不敢靠近,如果你不打算做妖兽的干粮就立即用万里木遁符离开这儿,遁符上留有我的法术,能够保证你安全地回青叶镇。

    走吧,徒儿。努力吧,徒儿,为师期待你我师徒有一天在天界重逢,期待这一天早早地到来。”

    信的末尾记着一句法诀,正是炼化至灵心戒之用。

    于文已经稳定住情绪,收起信站起身,四下扫视着不再熟悉的曾经的家园准备启动遁符离开。

    蓦地在不远处的泥土和碎石的间隙中看到一个黑影,有种强烈的熟悉感,他快步跑过去翻开泥石,拾起一个被烧得焦黑的东西。

    辨识此物,于文一阵激动,这个东西是师父的混元宝葫,它表皮焦黑,通体萎缩得厉害,颇有些变形,葫芦口的位置有一道半寸长的弯曲的裂纹,不是很大也不是很深。

    混元宝葫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它是幸存下来的唯一的师父常用之物,于文珍而重之地将它拂拭干净收起来。

    再一次扫视过这片狼籍的山体,他催动遁符消失不见。

    三天之后,于文回到昆山府境内。

    离留信出走不过六天,如果现在回家不太好解释,但如果不回家,又该去哪儿呢?于文在路旁思索起来。

    学师父在山中找个地方搭庐修炼?

    于文不会嫌自己命长,凭现在这点微末道行,连法术都不会,随便碰上一只一级中阶的妖兽都能要他的命,住进山中……至少金丹期前不必考虑。

    游历天下?

    这个主意倒有点令他动心,师父早年的两大誓愿,其中之一就是访遍大陆的每一座大城市。他很想步上师父的道路,但……还是更强一点的时候再行动吧,反正在结丹期的时候才需要正式许下一个洪誓大愿,现在早着呢。

    到邻近的城市闯荡?

    这个主意不错,既增长见识和阅历,又可以圆掉自己虚构的多年在外的生活经历。唯一的问题是,他的世俗生活经验实在太少,独自闯荡要吃不少苦头。

    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我于文还怕吃苦吗?

    想到就去做,于文开始为旅行做准备。

    有想法是一回事,实际行动又是一回事。出趟远门衣、食、住、行都将遇到不小的困难。

    于文眼下身无分文,因为回山修炼无须花钱,所以离家前他将全部的钱都给家里人。不过他并不太担心,在山中读过辨识野果、野菜的书,自身又有不错的武功,大不了自己弄野味果腹。

    至于住宿问题,那就野外露宿吧,反正已经打算出来吃苦了,只要睡觉的时候注意别被毒虫野兽钻了空子就行。

    还有识途的问题,师父说过“路在嘴上”,可以问路过去。

    想着想着,于文记起师父常对他说的一个名词“和光同尘”。什么是和光同尘?他看过许多汉字的书籍、笔记,那上面记载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全是师父家乡世界的修仙高人,包括神化期、渡劫期那样的超绝强者入世苦修的经历。

    他们入世苦修的时候彻底放弃身份融入世俗,即便过与乞丐一模一样的生活也甘之如饴,吃讨来的食物、任凭虱子咬噬、被野狗追咬、受世人打骂、向普通凡人低头叩拜……入世的时候就如同普通世人一般生活,绝不以仙术改变什么,绝不自恃修仙者的身份挑三拣四,唯独保持本心的清明,牢守心中的大道。

    于文每每都在想,这些才应当是道家所谓的和光同尘吧,而现在他有了亲身实践的机会。

    下定决心就不再犹豫,不过在行动之前还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做。

    于文在离驿道不太远的地方找到个安全、隐秘的地方,盘腿坐下运化玄功,先将自己的境界正式晋入凝神后期,这个是彻底炼化至灵心戒的最低要求。

    冲进凝神后期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他没费吹灰之力就办到,然后将师父所留的最后一道法诀催动,很快在他的紫府中,筑基之器泛起一层淡淡的萤光,他的脑中多了点东西,那就是神识。

    凝神后期就能正式凝炼出元神产生神识,神识是种奇妙的东西,能够感知到身外事物的每一个细节,也能够内视洞察体内最细微处,当神识与至灵心戒融合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轰地一下,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

    原来的至灵心戒只有长宽高各一丈的空间,而现在展现在他神识中的至少是长宽高各一百丈,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空间,大得可以将一座山装下,想想这个世界十丈立方空间就可称顶级佳品的储物器他开心得想在地上打滚。

    不过神识能感应到的空间并不是意味着他能全部操控,一个个半透明的光膜形成的盒子似的屏障一个套一个地将整个空间分割成十八个部分,在每个空间的夹层都有不少的物品,于文现在能控制的只是最内层、最小的那个。

    这个空间比原来的要大,长宽高各两丈,他原先留在里面的物品,如啮金虎尸体、蹑空草等灵药、不知名的黄色石头等物仍在,多出来的空间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柜。

    于文兴奋地将神识拉到书柜前,一一扫过后却充满失望,书架上四百多册图书全部是十二年来师父送给他的,全都读过,最想要的法术书籍一也没有。他有点意兴阑珊,透过半透明光膜看见外层的物件,一阵阵渴望:突破到下一个境界应该就可以拿到那些了吧,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在书柜的最下层角落,于文发现一个一尺多高的木匣,匣盖上有封信,他精神大振,忙将神识退出来,信件也出现在手上。

    打开信,真的是师父那熟悉的笔迹。

    “徒儿现在一定很失望吧。”

    第一句话就让于文脸一红,还是师父了解徒弟的心思呀。

    “现在不教你法术是为你好,太粗浅的法术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影响你对大道的领悟,稍高深的法术又容易让你触到这界的法则之力,想必你已有过催动仙器惹来天劫的经历。你眼下已没有替身之器,所以暂时不能传你法术”

    于文心中一阵温暖,继续看下去。

    “师父支持你到临山城闯荡的想法。”

    于文差点蹦起来:师父能未卜先知,他早就知道我的行动!

    “我的家乡有谚语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一直过着远离红尘的生活,人生阅历太少,修仙初期这样对你很不利,所以你应该多出外闯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要怕吃苦,将来成就大道的时候你将为今天的决定庆幸。”

    于文大受鼓舞。

    “以你现在的本领独自出远门的确有些危险,所以为师在匣中留了几样东西。第一件是《阴阳五行符咒要义》以及一些画符的材料,使用灵符门槛不高、威力不大,但可以使你有一点自保能力,你凝神后期的道基可以开始自己画灵符,勤加练习能使你增加对阴阳五行的理解和运用技巧。

    第二件是为师的笔记《灵药材料初步处理探研》,方便你路上遇到灵药材料时能做出正确的处理。

    第三件是金阳城到临山城之间的地形详图,为师标记一条路径,你可自行参考定夺,路上遇事随机应变,不可拘泥食古。

    最后一件是为师为你准备的晋升谷虚期的渡劫之法,你现在已经没有替身之器,须得抓紧打造一件以防万一,收入身体孕养的法诀也留在其中。”

    于文看完信,赶紧将木匣拿出来。打开看,两本厚厚的书、一张大地图、一本小册子都在里,另外还有厚厚的空白黄色符纸以及一些丹砂、几枝毛笔。

    他快速地将两本厚书翻看一遍,喜色越来越浓,终于有了一点自保之力。

    不过当他看到那本记载着渡劫之法的小册子时脸顿时黑下来,渡过晋升谷虚期的天劫需要炼制二十四件不同的器物,是炼制而不是纯打造,尽管只是最最简单的天地元气灌养炼器法,这也意味着对材料品质的要求跃升一个层次,是必须具备最低的通灵能力的炼器材料。

    于文对天哀叹:天呐,那些材料好贵呀!

第11章 野外露宿的时候

    哗啦!于文狼狈地从低矮的灌木丛中跳出来,在他身后一只半人高的土狼紧追出来,利爪伸出马上要抓到他后颈。

    于文反应极快,反手挥出,短刃划出寒光斩在狼爪上,“当”的一声响,似撞在岩石上一般并没能斩断狼爪。不过经此一撞,土狼身形略缓,于文则借力往另一个方向纵出将近一丈距离。

    临山城也是吉武国十七座进入落阳山脉的边境小城之一,距金阳城的直线距离五百里,连接两城之间的道路基本沿着山麓延伸,所以实际路程上千里。于文正式踏上旅程后风餐露宿,食物主要靠在距道路不远的山林里打些小猎物,而今天他非常倒霉,居然在离道路不到两里的地方遇到这匹土狼。

    当时他正在悄悄接近一只肥肥的野兔,突然就遭到土狼的袭击,土狼是一级中阶的土系妖兽,搏斗中会使用石肤术护体,普通攻击对它无效,他从济吴堂打手那里缴获的精钢短刀刺不破狼皮,所以只得狼狈逃窜。

    土狼是一种群居动物,而攻击于文的却只一头,明显这是一头被狼群驱逐的年青独狼,这种独狼对猎物是出了名的执着,所以它追着他在林里子绕行将近十里,直到追出山林仍不放弃。

    于文一路慨叹:为什么我那么倒霉出现在土狼原本的猎物附近呢?为什么我的体型要比那只野兔显得更大呢?为什么这头独狼象是饿了许多天呢?

    此刻土狼见猎物有逃跑的可能,立即发动天生的法术攻击。于文落脚的地方地面突然凹陷下去五寸,这使他身子一趔趄往一旁跌倒。

    他的武功底子非常扎实,遇变不惊,重心失去的一瞬间身体借势翻滚往一侧冲出,刚好躲过袭向后脑勺的数枚核桃大的石头。

    不过此时土狼已经一个纵跃扑到他跟前,利爪钢牙当头罩下。

    于文在身体侧翻的时候就将短刀抛掉,两只手上各多出一张黄色的纸符,翻转的过程中两手手指疾晃,两道纸符化作淡淡的黑烟消散在空气中,随即在他的手指间聚集起两股灵气,并在符篆的作用下转化为符咒之力。

    感应到土狼已经近身,于文左手双指一点,一股大风突然间吹出正面吹到土狼身上。

    土狼不及防备,被吹得身形在半空中停滞下来,但它毕竟是妖兽,只停顿一下后立即冲破疾风的阻拦,继续往乘机逃出一丈远的猎物扑去。

    自画的灵符还是威力太弱了呀!于文暗叹,同时右手一挥将准备好的另一道符咒术释放出去。

    土狼前面地面的野草以及几株短小的零星灌木突然疯狂生长,它只冲出一半就被挡住,一时陷在浓密的草丛和灌木中。

    如果有乘手的兵器或者威力大一点的法术,此时倒是击毙土狼的绝佳时刻,可惜于文没有,一级中阶土狼的石肤术不是现在的的他能攻破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乘机逃跑,尽可能拉开与土狼之间的距离。

    刚运轻功跑出半步,却听见土狼轻轻地哀叫一声,于文心中一动,没有转身察看,神识扫过,不由大喜。

    原来不知是他时来运转还是土狼霉上加霉,一根矮荆树的枝条巧不巧地插到土狼的后门上,这是它全身唯一不受石肤术保护的位置。

    机不可失,于文乘指间的符咒之力尚未完全用完,右手双指疾挥全部灌向枝条,枝条当即伸长自土狼后门插进其身体深处,并在他的催动下长粗和生出横枝。

    土狼体内受重创,痛得惨嚎起来,身上的石肤术因此退尽。

    于文手一甩,另一柄短刀飞射过去,准确地钉进土狼的心脏,这头畜牲挣扎两下不甘心地倒地死去。

    于文全身一松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顺手从腰间扯出葫芦猛喝一口水。

    这些天他在研究这只天劫中幸亏下来的混元宝葫时发现,原来葫芦并没有完全被损毁,至少保留下三个功能。

    第一个是能贮存大量水,他曾经将一口三丈宽的小山潭的水全部装进葫芦里而没有丁点溢出。

    第二个功能是能使装进去的水发生变化,哪怕装进去的是泥浆也能自动滤出清水并将杂质清除出葫芦,经过它处理的水喝起来甘美可口,还能提神醒脑、加速恢复疲劳的肌体。

    第三个功能是它能在灵力的催动下在一定范围内变大变小。

    于文试图炼化它,可惜纵然它被天劫破坏得厉害,炼化它仍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办到的。他不清楚葫芦口部的那道裂缝对葫芦有怎样影响,不过却在猜测如果有朝一日能将裂缝补好,会不会恢复它大部分功能。

    喝过水,身体缓过些劲,于文起身走到土狼尸首前,仔细地翻拣一阵,突然笑了:“哈哈,也算发笔小财了。”

    一级中阶的妖兽妖丹至少可以卖十块灵石,齿、爪、皮、血等材料也可以卖至少两块灵石,虽然距凑够筹集炼制渡劫替身宝器的材料之费尚远,对他来说仍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于文很快将土狼剥皮开膛,今天是他踏上旅程的第二十一天,这些天来他猎到过不少小动物,如今做这些活的手法已经灵活不少,花一些时间将狼皮完整地剥下来,其余可用的材料都小心地取下,就连狼血他也用自制的皮囊小心地收集好,要知道妖兽的血可是修士炼制灵符必备的材料。

    “你想吃我,结果反被我吃掉,下辈子投胎一定要记得眼睛生亮些。”于文将土狼架在篝火上烤炙的时候不无快意地想着。

    天色已晚,从金阳城至临山城之间很少有市镇村落,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得不露宿野外。刚开始时没经验,以为有火堆就能将野兽吓退,吃过几次亏后才明白野外的普通野兽中有一些并不惧火,绝大多数的妖兽也不怕火,想要晚上独自在野地里安全地睡一觉,必须做足准备工作。

    眼下已经入秋,夜晚野外气温降得厉害,空气干燥而干净,篝火在很远之外都能看得见。

    夜渐深,于文在火堆旁沉沉睡去,忽然一个激灵醒过来,身体未动,耳朵使劲地支起倾听,同时神识警惕地张开。

    在篝火约五十步左右,有人正在张望,是一个少年背着一个中年人。少年警惕地观察了一阵,又犹豫一阵,最终在身后百步外几双发着碧幽幽光芒的眼睛逼迫下选择向火堆靠近。

    奇怪的是,火堆明明就在正前方,顶多半盏热茶功夫就能走到,他花十倍不止的时间后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走过头,火堆出现在他身后五十步方位,他转过身看着火堆露出惊疑的神情。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身后响起:“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少年猛地转过身,看清来人,第一反应是将视线掉过去看火堆,火堆旁睡着的人已经不见,再回头看着面前的人结结巴巴地反问:“你……你怎么……”

    “什么怎么那么,老实点回答问题,不然对你不客气。”于文恶声恶气地打断少年的话。

    于文在山中砍了六年的刺树林实则是依另一个世界的奇门阵法术建成,他早对奇门遁甲术的基本原理有所了解,只要利用地形和借助自画的灵符简单地做出布置就可以生成幻像和造成一定范围内灵气和磁场的混乱,使闯进来的人迷失方向感。这些天他在野外露宿能够安然无恙靠的就是布设的九宫奇门阵,只不过威力太小,对付普通人和野兽还行,碰上修仙者和妖兽作用不大,所以他每次选择远离妖兽出没的地带露宿。

    少年缓过点神,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于文的相貌,吃惊地答道:“小弟弟,我……”

    于文再次打断他:“我虚岁十九,你几岁?”

    少年不大相信,但老实地改了口:“小哥哥,我满十七,我不是坏人,我和爹遇到坏人逃到这儿,看见有火光所以走过来。”

    于文早已用神识将少年背上的中年人观察过,这两个人的相貌的确很相似,应当是有血缘关系,他也注意到中年人真的受了重伤,便道:“你在前面走,听我的指挥。”

    少年背着父亲在于文的指挥下左走几步,右几步,转几转,绕几绕,感觉只走出二十几步的距离,面前一亮,竟然已经来到火堆旁,他诧异地叫出声来:“真神奇呐,小哥哥你好厉害。”

    于文越发得意,心情好,语气也不再凌厉,吩咐少年将父亲放在自己的兽皮铺盖上面,然后令少年退到火堆的另一边蹲下,自己则俯下身观察伤者。

    伤者伤在背部,靠左的位置有一个恐怖的大口子,血肉模糊,不过看得出实际的失血并不是非常严重。

    于文皱起眉头问少年:“你们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少年很老实地回答:“我叫曾壮牛,我爹名叫曾铁叉,是北面三十里埗山村的猎户。”

    于文忍不住笑了:“曾壮牛,你还真是头壮牛。”

    原来这猎户少年体型高大魁梧,身上肌肉发达,的确象头壮牛。他听见于文的话腼腆地傻笑,并没有应声。

    于文熟记过师父留下的地图,知道前行三、四十里左右是有一个埗山村,心里对曾壮牛的话基本就相信了,问道:“你们父子俩得罪仙师啦?”

    原来他发现曾铁叉背上的伤口很深,但伤口处温度很低,应当是冰刀一类的法术攻击所造成,也幸亏如此,低温以及伤者本身的体质好才没有造成大失血。

    “你怎么知道的?”曾壮牛很吃惊,同时人也变得警惕起来。

    于文道:“我当然知道,别愣着,得赶紧给你爹治伤,不然就没命了。”

    曾壮牛也知道这一点,刚刚生出来的敌意莫名地消失,赶紧凑过来:“我知道几种草药能治伤,麻烦你帮我照顾下,我去采药。”

    “你回来!”于文伸手扯住他,结果第一把没扯住,第二下才将他扯回来。

    “小哥哥,你好大的力气啊!”曾壮牛这次是惊奇中带着钦佩。

    “现在外面尽是野兽,你身上抹的驱兽药粉已经失效,出去是送死。”于文知道猎户人家能自己配制一种药粉,一般的野兽闻到药粉气味后不敢靠近。

    “可我爹……”

    “我有药,你给我打下手。”于文假作转身翻拣自己的包袱,暗中将这些天在山林中采到的几种治伤草药拿出来,“我叫你阿牛吧,这几种药已经经过初步的焙制,你将想办法将它们弄碎、混匀。”

    阿牛认得这些药,高兴地接过去直接塞嘴里大嚼,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去找捣药工具,只有用嘴嚼最实用。

    于文不去管他,将曾铁叉的身体摆平,运内力出指将伤口周围的穴道封住并顺手点中软麻穴,再取葫芦用泉水冲洗伤口。

    阿牛嚼完药草不能开口,扯了扯他。

    于文拿出把锋利的短刀递过去:“把刀刃放到火上烤一烤,马上就要用到。”

    清洗完伤口,伤口周围的肌肉发紫发黑,于文观察清楚后让阿牛递过刀子,运内力迅速准确地将伤坏死的肌肉组织割掉,阿牛机灵地将嚼碎的药草敷在上面,还从腰带里扯出干净的布条熟练地包扎好伤口。

    做完这些,曾铁叉的呼吸明显地发生变化,变得均匀得多,发青的脸色转为苍白中带一丝血色。

    “小哥哥,真谢谢你,你是我和爹的救命恩人。”阿牛非常感动,不过因为嚼的药草中某些成分造成肌肉酸麻,他说话有些含糊。

    “叫我文哥,快去漱漱口。”于文将葫芦递给阿牛。

    阿牛在将葫芦递还时十分好奇地道:“这个东西这么小,怎么装下那么多水,我看你刚才给我爹洗伤口、你自己洗手还有我漱口都是用它里面的水。”

    于文没有回答,反问:“你们怎么被仙师追杀的,你详细些告诉我。”

    原来这天下午曾家父子在前面山谷打猎时忽然遇见一个陌生的外地人,向他们打听山谷的地势情况,后来又提出花钱雇父子俩做向导实地踏勘地形,曾铁叉贪图对方的银子就答应了。

    开始时还好好的,那个外地人也还和气,等到傍晚时分地形查勘完,他突然变脸从身后袭击曾家父子,结果曾父受重伤,曾壮牛拼死背起父亲逃出来。

    “那人是个仙师,你们怎么可能从他手下逃命的?”于文很疑惑。

    “那里的地形我非常熟悉,而且那里到处是村里人布设的陷阱、铁夹、吊网之类的东西,他偷袭我爹得手时我反击了一下,他凑巧被铁夹夹住脚,所以我乘机背起爹逃出来。”

    于文将地图取出,对照着地图将事发地点的情况大致了解一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有人想在山谷设伏对付什么人,生怕泄秘,所以杀人灭口。

第12章 又遇见熟人

    夜色愈浓,火堆里发出噼叭的轻响,年青人瞌睡大,阿牛趴在父亲身边沉沉睡着。

    于文突然再次被惊醒,九宫奇门阵的外围预警最远达百丈开外,借助这些装置他的神识才能观察到那么远的地方。

    此刻,有人闯进来触动了他的神识,毕竟隔得太远,神识的力道太弱分辨力大大降低,但他心头却是一惊:一名修仙者!

    来人的速度非常快,于文才刚刚做出判断,来人早闯进第二层的预警圈,并且全身散发着无法掩饰的恨意。

    于文不敢继续装睡,一下子跳起来,一手拿葫芦泼水将火堆彻底浇熄,一手推醒阿牛:“起来,有敌人来袭!”

    阿牛也十分警觉,听见声音翻知起来,一边抱住父亲,一边往西北方位看过去,咬牙切齿地道:“就是他,他追到这里来了。”

    来人在闯进火堆三十步区域时被陷在奇门阵里,来自异世的玄门奇术非他一时可以看破,也如之前的阿牛般在原地打着转。

    于文紧张的心放松下来,他不知道来人的修仙层次几何,但看到此人轻易地被小阵法弄得晕头转向不觉心头活络,有心将其生擒,伸手压住正要拔出猎刀上前袭击的阿牛:“别急,再等等。”

    阿牛还算原意听他的话,目中喷着火,但却忍耐下来。

    于文悄悄催动法力,将心神与九宫奇门阵连接起来,酝酿着乘来人越来越浮躁之际,催动奇门阵将阵法的迷惑心智的力量集中一次性突然爆发,使其短暂性失神,然后合两人之力应当可以迅速击垮敌人。

    此时,来人手上突然变出三只寒光闪闪的三寸长弯钩,晃一晃,蓝光四射,这人将弯钩抛出,双手结出法诀大喝了一声,弯钩上发出明亮的浅蓝色光芒,以人为中心飞旋着向三个方向横扫过去。

    于文在那人弯钩出手的一瞬间就知道情况不妙,这人使用的竟然是法器,虽然他无法判断出等级,但法器的威力远远超出他的九宫奇门阵的承受能力,而且对方的动作非常快,快得他无法将心神从阵中抽出来。

    轰的几声,那个人四周围二十步范围内的地面爆起五个小火团,这是法器的冲击力将控阵的纸符强行击破。

    于文的心神未及收回,纸符被摧毁,他亦心神剧震,强烈的晕眩感使他一时间无法动弹。

    来人攻破怪阵,借着灵器的光芒早看到于文和阿牛,凶狠地指挥着最靠近的两柄弯钩一前一后扫将过来。

    阿牛身手灵活,及时让过一钩,但于文暂时失神无法动弹,眼看要被击中,阿牛奋不顾身扑上前将他推开,蓝芒划过,将阿牛的胳膊划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于文被推开的刹那,心神归位,晕眩感消失,也看到凶险的一刻,身体没有落前已做出动作,右手食指和中指微不可察地一晃。

    那人错失双杀机会,立即指挥三钩重新定位攻击,这时身周的野草、灌木突然间猛长到一丈多高,完全将他淹没掉。

    于文吃过一亏再不敢心存侥幸,对方能使法器铁定不是低阶小角色,远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他滚过来一手抓住受伤的阿牛,另一手抓住阿牛的爹塞到阿牛背上,同时发动木遁符。

    但就在遁符生效前的一刹那,背后十步外陡然亮起来,一股两尺粗的火柱闪电般击到。

    呯的一声极短暂的轻响,火柱从一团绿光中穿过将不远处的野草点燃。

    “咦,逃了?”一个锦衣青年从黑暗中走出来。

    驱使弯钩法器的人脱困出来,看到青年立即翻身拜倒:“属下办事不力,请少爷处罚。”

    青年鼻中一哼:“没用的废物,两个凡人都杀不掉,自己还被凡人的小玩意儿弄得灰头土脸,我家白养活你了。”

    “属下愿将功折罪,这就将他们追回来。”

    “算了,那小孩的遁术好生奇特,我头一次看见,也许他有点背景来历,先弄清楚再说,而且大事要紧休再节外生枝。”

    “但如果风声走漏……”

    “时间来不及了,况且他们未必知道多少,希望刚才的教训能让他们长点记心,不该管的事最好不要拢边。”青年厌恶地别过头,“我先走一步,你将这里收拾一下看能否发现线索,完事后马上来汇合。”

    一刻钟后,身上冒着火苗的于文和曾家父子在六十里外的地方冒出来,他一现身赶紧用葫芦里的水迅速将他们身上的火浇灭。

    于文能够逃出生天全凭贴在胸口的第二张万里木遁符。从深山回来后,施加在第二张符上的障眼术自行解除,于文发现原来它是一道用兽皮炼制的灵符,师父的纸符能重复使用三十次,皮符能用三百次。

    他还发现皮符有两种用法,一种是百里之内的短距离遁行,这个他可以随意控制到达地点;另一种是远距离遁行,只要发动则无论身在何处遁符都会自行将他带回家乡青叶镇附近。

    这次他本想一口气遁出百里,因带着两个凡人只到六十里就力尽。

    于文顺势喝口水喘气,突然听见曾壮牛的痛哭声。

    “爹,爹,你怎么啦?”

    于文心一沉,放下葫芦凑近看,心一下子跌到冰点:曾铁叉的心脏位置被烧出透明窟窿。原来他们被火柱边缘扫到的时候,大部分的攻击力都落在曾铁叉身上,一击致命。

    “爹,爹,你不要死啊!”少年已经意识到自己父亲过世伏尸大哭,恸哭声在黑夜的旷野中被西风传送得老远老远。

    于文没法劝住悲恸中的少年,只得打起精神小心防备,毕竟现在的落脚点在野外,危险动物时刻都在暗中窥伺着。

    直到将近一个时辰后,少年哭累了、力尽了终于晕倒了。

    于文已经重新生起一堆火,并在营地附近做了些简单防卫布置,由于已经力尽无法使用奇门仙术,他只得辛苦一点拿起阿牛的猎刀小心地戒备四周,一直到天色渐亮。

    曾壮牛渐渐醒来,发现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身上盖着件动物的皮子,另一旁父亲的遗体上半身也覆盖着一块皮子。他看见于文持刀守在附近,掀开身上皮子爬起来冲到他面前磕头大哭:“文哥,我知道你是仙师,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报仇,我要报仇。”

    于文将阿牛扶住:“不要哭,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要报仇我一定帮你。”

    曾壮牛昨晚危急时刻救了于文的命,尽管在此之前于文先施援手帮助他们父子,但是十二年来杜希言不断地教导徒弟“施恩不可图报”、“受人大恩必须报答才能避免渡劫飞升时被因果所拖累”,所以阿牛提出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看看天光已亮,于文和阿牛商量着将曾父下葬,埗山村是回不去的,因为仇人有可能在那里守株待兔,也不可能等到报仇之后再送回家乡下葬,他们现在连仇人是谁、什么身份、来历统统都不知道,报仇谈何容易,待报仇成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曾壮牛没有坚持,他的父亲就是孤儿,早年流浪到埗山村落户,阿牛十岁那年母亲去世,现在的他也成为孤儿。

    既是如此,殒身之处即为安吧。于文依据读杂书时得到的浅显堪舆学知识,就近找块地,两个少年花整个上午的时间斩木为棺,深挖近一丈将曾父下葬。

    拜别新坟后,于文觉得有必要交待清楚:“阿牛,你要报仇就得听我的。”

    “你是仙师,当然听你的。”

    “我要你听我的正是这个。”于文摇着头,“我不是你说的仙师。”

    “你会法术,我都看到了,你能让人找不到方向,能让地上的野草突然长到一人多高,你还能带着我们一下子跑出几十里地,还有刚才挖坟的时候你用几张纸片就让泥土自动松开,只有仙师才能办到这些。”

    “我是能做到这些,可我不是你说的仙师。”于文特别强调“你说的”三个字,实际上他学的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仙术,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仙师。

    阿牛哪能听得懂他的意思,挠着脑袋:“可你明明会法术,连仙师也被你弄得团团转。”

    “你不也让那个仙师吃大亏了吗?难道你也是仙师?”

    “我是将他推进陷阱,不是用法术。”

    于文发觉自己的确没法子解释清楚,可自己会另一个世界仙术的秘密又不能传扬,只得用上命令的语气:“总之你想要我帮你报仇就得相信我不是仙师,绝对不能在别人面前说我是,更不能让人知道我会类似法术的本领。”

    阿牛小声嘟囔:“明明就是法术,不然是什么。”

    于文也发现自己的解释有点牵强,想想后道:“阿牛,我现在真的不是你说的仙师,但是我测试过身上有灵根,可以学仙术,我以前看过几本仙术书,因为有灵根所以能用一点点仙术,但我没正式学过,所以不是仙师。”

    阿牛大感兴趣:“文哥,你能不能测测我有没有灵根?”

    “我又不是仙师,我哪能测。不过我带你去临山城,那儿有修仙者坊市,也许有测试灵根的地方。”

    “太好了,我一定要有灵根,我要学仙术,我要报仇。”

    于文没接话,有没有灵根不由人决定。

    “文哥,我们进林子里干嘛?”

    “打猎!”于文没好气地回答,“你食量那么大,不打猎拿什么塞饱你?”

    傍晚时分,大路旁边一块开阔地带上,两个少年正生火烤着野味。

    一大队人马缓缓行过来,这是一只中等规模的商队,三十辆大篷马车载着满满的货物,另有十余辆载人的马车以及五十名骑士、百余名步行护卫,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刀箭各别腰,一双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少年。

    两个少年见大队人马靠近,早站起身将猎刀、猎弓拿在手上,摆出一副高度戒备的姿态。

    很快有两匹马小跑过来,一名虬须武士冲两人喊话:“喂,你们两个换个地方,我们商队今晚要在这里扎营,你们今天晚上可以在我们营地内的指定位置休息。”语气中充满不容拒绝的味道。

    于文装作气愤地答道:“凡事要讲先来后到,我们先来,如果你们想用一句话就赶走我们,那么先同我们的刀和弓箭说话。”

    武士笑了:“嘿,有点胆色,你们哪儿来的,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我们是前面埗山村的猎户,错过宿头在这儿露宿。”

    武士抛出一个袋子:“接着,两吊钱买你们挪个地,前面答应的条件不变。”

    于文伸手接住,顺手塞给阿牛,大声道:“我们马上腾地方,但我们搬到哪里你须先指明。”

    商队很快过来,大队人马下马或下车,将马车围成一圈,外面摆上些鹿角、绊索、警铃之类的东西,一个小型的营地很快成型。

    于文和阿牛在转到商队护卫指定的地方时,一个骑马的中年人叫住他们。

    “你们两个站住。”

    于文停下,转身护在阿牛前,傲然问:“怎么?”

    中年人旁边有几名护卫,大声喝叱:“小子找死,敢这么对刘仙师说话。”

    “算了,两个小孩子。”刘仙师倒没有生气,只盯着阿牛问道,“怎么你这做哥哥的不作声,却让小弟出面?”

    阿牛解释道:“文哥十九岁,我十八岁,他是大哥。”

    “哦,倒看不出来。”刘仙师恍然大悟,又问于文,“猎物是你们打到的?”

    “当然,不是我们打的难道捡的?”

    “放肆!”旁边的护卫看得出都是冒险者出身,脾气可不怎么好,为了拍仙师的马屁一个个表现得异常凶狠。

    “来呀,怕你呀!”丁文向叫得最凶的那个冒险者护卫挑衅。

    “妈的,讨打!”那人果然受激,没有拔兵器,奔上前飞腿踹来。

    于文手上的东西都没有扔,轻松地闪身避过锋头,他的身法很快,对方来不及收腿,重心有点过,于文乘机一肘击在其腰眼上,那人闷哼一声轰然倒地。

    一个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小孩居然一出手就击倒一名战斗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旁边看热闹的人全都围过来。

    被打倒的人丢了面子恨不得将于文撕碎,迅速爬起来重新进攻,可惜于文拳脚功夫很高,只用一只手、两条腿反将这人戏弄得团团转,直到对方恼羞成怒地拔出钢刀。

    “住手!”一个声音在外面传进来。

    说话的人似乎有些威信,那名冒险者不甘心地停下,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安静下来。

    于文发觉声音有些耳熟,顺着声音望去,心道:“又遇见熟人了。”

第13章 劫杀盘肠峡

    来者是晏飞,他只觉得少年有点眼熟,并没认出来,呵斥道:“天马上就要全黑,你们不赶紧扎营瞎闹什么?快散开干活去。”

    刘仙师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旁边有人解释:“晏仙师,这俩小子对刘仙师不敬,兄弟们正要教训他们。”

    晏飞换上笑脸道:“刘道兄,何必同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你看是不是叫他们散了,公事要紧,扎营还需花时间呢。”

    “哼,两个小孩先别走,其他人该干吗干吗去。”

    众冒险者一哄而散,晏飞扫过两个少年一眼转身离开。

    于文和阿牛在刘仙师的注视下不敢妄动,对方发出的无形威压将他们罩住,于文不敢运力抵抗,阿牛更加抵挡不住,两人渐渐腿肚子打颤,脸上、背上冷汗涔涔而出,好在不多会后刘仙师停止了施压。

    “小伙子以后脾气小点,命才能活得长点。”刘仙师先教训一句,然后冷冷地问,“那只野鸡真是你们打到的?”

    “那当然,这只野鸡光扇翅膀能刮起风来,还能发出风刃,我们准备许久花老大力气才用陷阱杀死它,阿牛的胳膊还受了伤。”于文半真半假地回答。

    捕风雉是一级低阶的风系妖禽,于文特意带阿牛抓妖兽自然是有想法的,他根据种种迹象判断,阿牛的仇人在埗山村附近设伏,目标应当极有可能就是从金阳城方向过来的商队。

    刘仙师扔来一团东西:“拿去,留下野鸡,走吧。”

    于文接在手里,是锭二两重的金块,一级下阶的妖兽绝大多数没有妖丹,所以价值很低,二两黄金的价钱还算公道,他对刘仙师的印象转好几分。

    商队安排的位置处在周边护卫的环伺之下,显然有监视、防备的意思。于文和阿牛不在乎,自顾自地继续烤制猎物,顺带用其它猎物从护卫手中换到几套干净衣裳换上。

    天黑下来,商队护卫轮班守值,没轮值的坐在火堆旁聊天,他们讲的尽是亲身经历的冒险故事或者奇闻异事,两个少年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走过来对于文道:“于小哥是吧,林老板有请。”

    林老板是商队的东家,也是商队冒险者的的雇主。

    于文被带进一顶宽敞的帐篷,老板不在,留下他一个人等候,可等了许久却不见人影,也没有人进来招呼。

    正在无聊的时候,于文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猛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少女冷冷地盯着自己。

    “你认识我吧?”少女问。

    于文点点头:“认识,你是仙师,一个多月前我回青叶镇探亲的时候,你救过我的命。”

    少女正是晏影,她微感意外,先将人诓来晾上一段时间,然后突然现身追问敏感问题,普通人一般会心慌并不由自主地露出口风,殊料面前的少年爽快地承认,丝毫不见慌乱的迹象。

    于文第一次近距离认真打量晏影,发现她有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有的人美得艳丽外放,让人第一眼即被迷住,但时间一长容易审美疲劳;有的人美得十分内敛,第一眼看去似乎一般,但越看越受吸引,看上数年、数十年都不会对她的美貌厌倦。晏影无疑属于后一类。

    此刻她被于文盯得心头不快,冷声问道:“听人说你自称埗山村人氏。”

    “阿牛是埗山村的猎户,我不是,我要去临山城,路上遇见他,阿牛的爹刚刚过世,他没地方可去,所以和我结伴打算去那儿闯闯。”于文坦然回答,同时忍不住再看了少女一眼。

    晏影被他盯得发恼,转身走往帐篷外,道:“今晚老实点,明天一早你们就离开商队吧。”

    于文故意大声道:“不用你说我们也会离开。”

    晏影停下:“为什么?”

    “同你们一块走太危险。”

    晏影回过身:“为什么危险?”

    “埗山村一带的峡谷地势非常险恶,经常有强盗在那里打劫,强盗对我和阿牛两个穷小子不屑于打劫,可你们就不一样了,要是带着特别贵重的东西,说不准连厉害的仙师都会埋伏在那里,我们要是跟你们在一起岂不危险了。”

    晏影神情更严肃:“你们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于文毫不犹豫地否认,“我只是听阿牛说起过那里的混乱。”

    晏影蹙起眉头再次转身:“你走吧,明天离开商队,不要到处乱讲。”

    于文突然道:“等等!”

    晏影停下半转身:“你还有事?”

    “呃,那什么,我已经满十八岁了。”

    “呵呵,恭喜你长大成人。”晏影被他逗乐,“就是面相显小。路上注意安全,别再冒失地与仙师叫板。”

    于文被她的笑容迷得短暂失神,连她什么时候离开帐篷都不知道。回到自己的营地,他满脑子仍是晏影的笑脸,这一夜辗转反侧没睡得着。

    翌日一早,两人离开商队,于文让阿牛带自己找到一间山林中的猎人小屋。

    山村猎户在林中打猎经常遇到不能及时返回的情形,于是就有人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建起小屋过夜,这种小屋并不专属哪一家、哪一户,凡是路过的都可以使用,这也是本地猎户千万年形成的互帮互助的传统。

    “你就在这儿等我。”于文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阿牛说,“如果明天中午我没有回来,你直接回家,那些坏人应该已经离开本地了。”

    “你要一个人去找坏人报仇吧?”阿牛急了,“我也要去。”

    “你去没用,搭不上手,反而是个拖累。”于文劝说道,“听我的没错,我可以断定那帮坏蛋打算伏击商队,我们的实力太弱,去也只是送死,我只想乘乱抓个把敌人回来审问,希望弄清楚仇人的来历和身份。”

    阿牛倔强地道:“我不管,我要报仇,我一定要去。你不带我,我自己一个人去。”

    于文劝了半天见阿牛不肯听话,干脆乘其不备将他点穴放倒,取出一张自画的纸符贴在他身上,又在小屋周围布置下简单的九宫奇门阵。

    埗山村附近的峡谷名叫“盘肠峡”,是说整条峡谷弯弯曲曲如盘肠,而且峡谷中间的道路忽宽忽窄,两边山壁忽高忽低、忽缓忽陡,尤其峡谷中岔道、小道极多、极隐蔽,人走在其中须时刻提防从身前、身后不显眼的岔道中突然蹿出来个什么东西。

    于文想要抓舌头并不容易,他并不熟悉峡谷的地理,也不知道对方的布置,考虑到那些都是手段厉害的修仙者,只怕没等他靠近就已被发现并遭截杀。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午后,林家商队开到盘肠峡入口,略事休息后全队均分为三队,每队间隔百丈,依次进入峡谷。

    盘肠峡全长三十里,按照正常速度车队最慢一个时辰就能通过,不过谷中道路崎岖不平,部分路段极其狭窄,商队的大篷车很难顺利通过,磕磕碰碰行进一个时辰后,最前面的一队也只走完四分之三路段。

    中队的一趟大篷车在经过一条低矮的狭窄土梁时,轮毂陷在松软的土层中,这么大的家伙挡在当中,全队不得不停下来。

    正当商队人员合力推车的时候,两旁山头突然发出巨响,紧接着山顶部位塌方,大量泥石轰然滚落,最大的石头足有两人多高。这一片区域属于相对陡峭、狭窄的地带,滚下来的巨石大有将车队大部淹没之势。

    中间分队遇险,前队和后队的第一反应不是救援,而是加快速度分头往前和往后疾进,完全抛弃掉中队。

    蓦地前队的前方喊杀声响起,山坡、前方、侧后方岔道等部位有大批武装人员钻出来,挥舞着雪亮的兵刃杀向前队。

    遭遇打劫!商队请来的保镖护卫都是久经杀场的老战士,面对这样的情形并不怎么慌张,在各个小头目的呼喝指挥下,护卫们各掣兵器以车仗为掩体,远以弓弩射击,近以刀剑截击,迅速地将阵型稳定下来。

    在滚落的巨石威胁下,中队护卫们不得不舍弃掉部分车辆,人员迅速分开往两头逃避,看情形是要分别同前队或后队汇合。

    晏家兄妹在中队,险情发生后他们迅速保护着一名穿锦锻的中年胖子往回退,三十几名精壮护卫拱卫在周围。

    这三十多人险险地避开纷乱砸到的落石,跑出三十余步时,他们的前方的山顶再度发出巨响,这一次的规模甚至比前次更大一点,发生的时机点卡得非常巧妙,如果他们不停下必定被落石砸到。

    他们只得停下脚步避让,很快他们的前后都被塌方的巨石挡住,三十多人被困在一个长不到三十步、宽不到二十步的狭小地带中。

    不出所料地,落石腾起的烟尘之中黑影闪现,十几石磨盘大的巨石呼啸着飞出狠狠地砸向他们。

    “是法术!”

    晏飞面色凝重,飞快地从袖中扯出一把折扇,来不及打开,先运功灌注进法力,折扇扇柄处泛起层厚厚的黄色光芒,他抢在飞石砸进人群之前用扇柄一点。

    空中十几石巨石传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一眨眼体积变得只有核桃大,这一点点大的石头无法构成威胁,就近的护卫挥舞兵器将它们击落。

    这轮交锋虽然取胜,晏飞却脸色有点发白,气息变得急促,看来催动宝扇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他的功力显然无法支撑多次。

    敌人的攻击并没因为一次失败就停止,他们周围的空中先骤然闪出十二个火球,然后火球爆开化作冲天大火,狂风不知从哪个方位吹出来,带着火焰打着旋地联成一片,形成一个高约七、八丈的巨大火牢,将一干人牢牢圈住。

    晏氏兄妹的脸色大变,凭这手火墙术看,攻击者要么是法力远远高过他们之辈,要么就是人数上超出他们许多,无论哪种结果对他们都极为不利。

    攻击者的目的显然不只是困住他们,火墙后、天空中传来怪异的呼啸声,听声判断下一轮的攻击肯定十分猛烈。

    只见火墙上火焰猛地横向冲出来,半空中化成一条火蟒,吐着火信,恶狠狠地扑向晏影。与此同时,三道弯月般的蓝光也穿过火墙迅猛无比地扫向被仙术惊呆的商队护卫。不光如此,无数黑点带着慑人心魄的尖啸声从天而降,稍运目力可以辩认出,那些是一枚枚闪着绿幽幽光芒的毒箭。

    晏影抛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浅蓝色菱形水晶,运起法诀朝水晶一点,立即在他们周围一丈范围内形成一个冰晶体,袭来的火蟒撞在上面将冰晶护盾击得剧烈震颤,阵阵水汽腾腾升起。

    晏飞早将折扇打开,咬将灵力灌注进去,扇面发出青濛濛的光芒,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但催发折扇的真正威力显然需要一点时间,在此期间三道弯月蓝刃和天降毒箭已经攻进被困的护卫群中。

    他们都只是普通凡人,武功再高,在仙术面前也不值一提,更何况攻击者驱使的是威力巨大的灵器,因此只听惨叫连连,短短的五息时间中蓝刃、箭雨无情地收割掉十多人的性命,只有少数武功极高或经验丰富的人侥幸避开。

    此刻晏飞的灵器已经准备好,他挥手扇出,扇上的青光飞出来化作淡淡的青色旋风,摧枯拉朽般地将火蟒、蓝刃、箭雨以及火墙统统吹散,然而旋风在火墙面前受到强力的阻拦,很快转弱并消失。

    火墙也被耗尽,现出六个蒙面人呈六角形围住他们,其中一人冷冷地道:“晏公子的宝坤扇名不虚传,可惜再没力气使动它了吧。交出金鬃雷声犼的内丹,饶你们不死!”

    金鬃雷声犼是五级妖兽,相当于人类的筑基末期修士,市面上一级妖丹值十块下品灵石,通常情况下每高一级的妖丹价值是前一级的十倍,由此算来金鬃雷声犼的妖丹至少值十万块下品灵石,而实际上因为它有种变异的雷属性异能,其价值要比普通五级妖丹高出一半,也就是十五万块下品灵石。

    这么大一笔财富,难怪有这么多修仙者联手劫杀。

    “快走!”晏影突然大叫一声,她的水晶冰盾猛地爆裂开,形成一股冰雪风暴四下狂卷而出,风暴的中心部位被冰雪遮挡起来不辩虚实,但可以看见里面出现短暂的耀眼的光芒。

    “想走?留下吧!”蒙面人一声叱喝,六人一齐出手。

    他们的脚下各冲起一道金色光柱,光柱出现后,正北方位震颤了一下,三个人影从半空跌落出来,正是晏家兄妹和林东主。

第14章 混水摸鱼

    在峡谷的另一端,商队的前队与劫匪间的战斗正发生激烈的变化。

    原本商队倚据篷车为营有条不紊地抗击劫匪,而且刘仙师也在其中压阵,他的风刃符、旋风术十分犀利,不断地将匪徒的头领或战力强悍之辈一一放倒,前队的战斗形势一片大好。

    但就攻击中队的六个蒙面修仙者现身的同时,匪徒的队伍里也杀出两名修仙者敌住刘仙师,其中一人使动一条忽长忽短且能释放漫天冰锥的长鞭完全将刘仙师压制住。

    乘此机会,劫匪仗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以及精良的兵器迅速攻进车队内部,攻防双方陷入近身肉搏混战当中。很明显劫匪们是长年做这种买卖的,一个个悍不畏死不说,手下的功夫也相当了得,数人间的小配合非常娴熟,很快就占据到绝对优势。

    混战中谁也没注意到战场上多了个人。

    这个人个头中等,膀阔腰圆,脸上涂满五颜六色的泥灰,还用两块粗布条蒙住额上和鼻下部位,看其身上的穿着与商队护卫相类,可脑袋上的遮掩打扮又与劫匪类似,所以当他进入战场时双方都将他当成对方的人。

    就近的两名劫匪刚刚劈翻一名顽抗的护卫,恰好看见陌生人闯来,两人极有默契地呼喝一声,挽起重重刀影夹击过去。

    来人是乔装改扮的于文,他将茅草等物塞在衣内撑起体型,这些东西丝毫不妨碍他施展身手,面对袭来的两刀,脚下突然加速,单手闪电般击出,后发先至点在持刀人的手腕穴道上,同时身体侧让避开另一人的刀光,抬脚准确地踢在其前撑腿的膝弯内侧穴道。

    “啊!”两个劫匪不约而同的发出吃痛的叫声,一个手腕一麻,掌中钢刀落到于文手里,另一个前腿酸麻支撑不住,身体失去平衡狠狠地摔个嘴啃泥。

    于文一招夺刀,毫不停留,脚下轻功发力往另一个方位闪去,顺手用刀背击向前方一名正背对自己围攻商队护卫的匪徒。

    那名匪徒久经杀场对危险有天生的直觉,风声未到时就感应到遇袭,闪电般转身、后退、挥刀格挡,三个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十分漂亮。

    于文单刀去势不变,身体摆出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恰到好处地躲过侧后方袭来的钢刀,同时一脚抢先一步将另一侧的一名回援的匪徒踢倒,接着手上钢刀势如破竹般攻进原定目标的刀影里,“当、当”两声脆响将对方的刀磕开,借着去势猱身而上,正面一脚将那名被他刀上的内力震得暂时全身发麻的匪徒踹得飞起一丈多高远远地摔出去。

    这一块区域的战斗正在最激烈时,不断地有人被杀,伤亡者中以商队护卫居多,危急时刻有个厉害的生力军杀进来,护卫们精神大振。

    于文就如猛虎冲进羊群,所过之处当面几无一合之敌,一柄单刀指东打西,拳脚也不闲着,点穴、飞腿出敌不意,尤其他的武功招数精妙至极,配合怪异的内力,劫匪中能与他正面较量的极少。

    外围出现的变化很快被攻击方的修仙者注意到,那名使长鞭的修士乘刘仙师被自己的同伴拖住的空隙,腾出手来一鞭击向于文。

    于文正杀得痛快时瞅见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击到。

    仙家的武器就是不一样,凡人的长鞭击打时不可避免带风声,而这条鞭没有丝毫声响,不光如此,于文以钢刀格击长鞭,两相接触,任凭他在刀上注入大半的内力却仍挡不住一击。

    先是鞭中一道极寒之气顺着刀身传进手臂直取心脉,接着这柄百炼钢刀象瓷做的一般“呯”的一声化成无数碎片,再接下来鞭梢如有灵性般突然伸长卷向他的脖子。

    这一切都只在极短的瞬间发生,于文被寒气攻入经络后,一身的内力几无抵抗之力,因极寒造成的麻痹一下子瘫痪掉他的半边身子,面对伸长卷来的鞭梢他完全没有躲避的力气。

    以于文的武功面对仙家的攻击都如此不堪,也难怪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将凡人看作蝼蚁一般的存在,正是实力上的绝对差异造就了仙凡之间的绝对不平等。

    不过,于文不是普通凡人。

    寒气袭入心脉之前,蛰伏在紫府里的五色石本源之火已经应激做出反应,一道暖流自心脉中生成逆袭而出,瞬间将极寒冰气从他的经络中驱逐干净。

    于文麻痹之感尽去,鞭梢也迫在眉睫,他奋力调转内力,身体闪电般往后倾倒折成一个拱形,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

    使鞭的人志在必得的一击却失空,显得十分讶异,待要再行催动长鞭杀敌,此刻他的同伴却敌不住刘仙师而险象环生,他只得不甘地回身救援同伴,在转身之前没忘了挥鞭放出一篷冰锥追杀于文。

    于文早借助轻功身法往后滑出两丈距离,虽说关键时刻筑基仙器救下一命,身上却仍披上一层薄薄的冰霜,足见对方仙法的厉害,可能也是因为寒气未除尽的缘故,他的身法、动作明显变得僵硬,旁边十数名劫匪乘机围上前,铺天的刀影将他笼罩起来。

    在另一边,晏家兄妹施展的遁术被六名蒙面人联手截住,术破人伤,两人连同林老板滚落在地,作为施术者的晏影受伤最重,鼻中鲜血流出,脸色红白相间,一时爬不起来。

    晏飞的情形稍好一点,可是他驱使宝扇时明显耗尽体力,连拿着折扇的手都在轻轻地颤抖。

    身为凡人的林老板更加不堪,头破血流不说,跌倒爬起“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

    六名蒙面人中的一人抛出一条绳索,直接将林老板捆住扯过去,晏家兄妹挣扎想要阻止,另一名蒙面人施放出藤缚术将他们困住。

    “林老板,要命还是要妖丹?”

    “仙师饶命哪,我愿意用一千块灵石赎命。”

    “拿到妖丹还会少你这一千灵石?”蒙面人讥笑道,“看来你不肯合作,我就自己来。”

    这名蒙面人手心一闪变出一根七寸长的银色长针,针身上几条刻槽弯曲盘绕,在他法力的催动下,银针通体散逸出淡淡的黑气,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冰冷。

    “这叫做炼魂针,想试试味道吗?”

    林老板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冷着的,全身战栗,哆嗦着嚎叫:“仙师饶命哪,小人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

    “东西在哪辆车上什么位置?”

    “东西不在车队,白石商会的大老板让我在明里雇请保镖护卫押运,实际上由他商会的供奉仙师携带宝物从另一条隐秘的小道送走。”

    “不在这儿?”蒙面人呆了,随即恶狠狠地道,“没人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有让你尝尝炼魂针的味道才能证明了。”

    “不要啊!”一股腥臊味飘出来,林老板被吓得尿裆。

    眼看炼魂针就要插进林老板的眉心,从商队后队的方位飞来一道人影,此人隔着十数丈距离时平地掀起一股大风,强劲的风力挟着黄沙遮天盖地地压到。

    这人是同晏家兄妹在一起的中年人,他本分配在后队,此刻焦急地赶过来攻敌救人。

    蒙面人不得不停下炼魂针,六个人同时出手合力将火墙重新建起来。

    风沙击打在火墙上发出密密麻麻地爆响,就如过年时千家万户放鞭炮一般,声音隆隆在谷中回响。

    毕竟中年人本就法力不高,又兼以一敌六,交锋很快结束,五息过后风沙在火墙中消耗殆尽,而他披着一件等级不见得怎么高的护身斗篷直撞进火中,火墙居然被他硬生生地撞开一条缝隙。

    六个蒙面人一点也不惊慌,火墙之内是他们的领地,六人各施自己拿手的法术向中年人攻去。

    “齐叔小心!”晏飞大声叫道,“快走,别管我们!”

    齐叔没有理会,进来后挥手撒出一把黄沙,狂风、飞沙重又生成,将火墙内部完全笼罩起来。

    六个蒙面人没有料到他还有这种宝物,一边继续完成各自的攻击,一边在头领的指挥下重新用合击的法术驱除黄沙,并且为了防止敌人逃跑将六根金色光柱重又召唤出来。

    火墙里的混乱只持续不到十息时间,风沙与火墙在攻防中互相消耗最终几乎同时消失,露出六人的包围圈景象,晏家兄妹已经从藤缚术中挣脱,但两人和齐叔一块被一个怪异的金色光罩包裹起来,看情形无法脱困。

    让人意外的是,林老板居然也从蒙面人的手下逃脱,拼了命地往前队的方向逃跑,正要翻过塌方泥石堆起的石堆。

    “站住。”一名离得最近的蒙面人情急之下挥动三道如弯钩的蓝光前往阻截。

    不巧的是临时形成的土石堆比较疏松,倒霉的林老板踩在一块空悬的石块上一个趔趄,正好撞在蓝色弯钩上,登时血光迸现被斩作五段。

    看到此情景,晏家兄妹一下子蔫了。

    林老板死了,线索断了,误杀他的蒙面人十分懊恼,打算收回自己的法器回头对付晏家兄妹。

    陡然间七道梭状黑光出现在他视线中,这些突然间冒出来的东西气势迫人却又毫无声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向他以及他的五名同伴。

    蒙面人大骇,来袭的黑光没有丝毫法力的波动,但却透露出死亡的气息,使他不由自主地生出无法抵挡的意识,在死亡面前他还是奋力地将三柄弯钩状的蓝色光刃全数集中起来挡在身前。

    “叮”的一声,三团蓝光被两道乌光打得光芒湮灭,接着那名蒙面人的心脏以及眉心各出现一个透明窟窿,他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便已毙命。

    剩余的五道乌光分别袭向其余的五名蒙面人。

    那五人反应不慢,但是他们的反应快并不代表能够抗击乌光的正面攻击,五人中一人被当场击杀,一人重伤、三人轻伤。

    乌光一击得手后快速往回退去,一个人影跳上石堆招手将乌光收去,这人正是于文。

    于文借助师父所给的地图潜进谷中,原本的计划是在前队的战斗中找机会擒杀那名实力相对弱小的劫匪修仙者,可惜那两名仙修者的警惕性很高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之前他留意到这边闪现的三道蓝色的弯钩形光芒很眼熟,于是溜过来找机会,正好看到晏家兄妹被困的情景,并且确认其中使蓝色弯钩灵的蒙面人是仇家之一,所以拼死驭动乌荆刺簪攻敌救人。

    在乌光落回他手心的同时,侧前方一溜火球也砸进了残余的蒙面人当中,同时一个声音传来:“影儿别怕,我来救你!”

    于文看见火球又听见声音,毫不犹豫地掉头跃下石堆,乘石堆遮住别人视线的机会发动遁符溜之大吉。

    他借着遁符一口气遁出三十里,来到行动之前在山中找到的一个相对安全的山洞,进去后立即用几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上。

    之前他已经从火球和声音上认出来人正是杀害阿牛父亲的凶手,当时可以选择用乌荆刺簪攻击仇家,但是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最重要的是他超阶使用仙器必定要惹来天劫,实际上刚才只使用了那么一次,他就已经知道将要迎来天劫。

    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可没有孕养多年的替劫之器在身,所以他必须尽可能多地保留力气用于渡劫,面对仇家再怎么不甘也不得不放弃。

    于文摸着黑跑进山洞深处,此刻他感应到身周的天劫气息渐浓,赶紧就地盘腿坐下,掐动法诀变出两根一尺长的白色物体,咬破中指将鲜血涂抹在上面,念动咒语将灵力灌入其中。

    这两根白色物体就是他准备的替劫之物,取自上次被他击杀的啮金虎的一对长牙,妖兽之牙是有灵性的材料,用之炼器最好不过,唯一的缺陷是于文的功力太浅而且祭炼的时间太短,到底有没有效,或者能起多大的作用尚不得而知。

    于文念完咒语将虎牙抛射钉入三丈开外的石块缝隙中,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运转师父所传的避劫心法,尝试调动筑基仙器五色石本源之火。上一次他力气耗尽无法运诀只得听天由命,这一次保存了大半体力自然要自力更生。

    在洞外,这一片的天空突然间有些阴沉起来,一片浓雾很快聚拢笼罩住山洞口及周围。一柱香过后,浓雾中传出隆隆的雷声,声音沉闷但不是很大,地面极轻微地颤动不休。

    直到入夜后,浓雾渐渐散去。

    第二天天亮,全身焦黑的于文推开洞口的石头走出来,猛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催动遁符消失不见。

第1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于文回到猎人小屋意外地发现阿牛竟然正在试图爬出屋子。

    他离开前运足内力点中阿牛的昏睡穴,按说至少要十二个时辰才能自行解开,此刻时辰不足居然就失效了,也许阿牛真的体质特殊。

    好在贴在阿牛身上的纸符仍然有效,那道千斤坠灵符大约能产生两百斤压力,看来这点重量压不住阿牛。

    看见于文走进小屋,阿牛先被吓一跳:“你是文哥?你怎么被烧焦啦?”

    于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一边施法取下千斤坠灵符,一边解释:“遇到点小问题,早已经没事了。阿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我将骗你带路的家伙杀了。”

    阿牛身上重负一去,激动地蹦起来:“真的吗?怎么回事?”

    于文到底是少年心性,眉飞色舞地将昨天的战斗经过讲过一遍,当然,乌荆刺发簪和事后渡劫则略过。

    阿牛听完后哭起来,往父亲的坟头方向磕头:“爹,文哥已经帮您杀掉一个仇人了,儿子一定会找到主凶亲手杀掉他为您报仇的。”

    接着他又跪着转过身向于文磕头:“文哥这么快就帮我报了一半的仇,以后我壮牛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叫我干吗我就干吗,但是条件是找到主凶的时候一定要让我亲手宰了他。”

    于文拉起他:“阿牛,咱们也算患难的兄弟,交命不交命的话别再提起,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主凶,也一定为你谋一个光明的前途。”

    阿牛激动了一会,忽然提出一个问题:“文哥,咱们几天前都不认识,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于文一愣,想了好久才回答道:“因为我把你当成弟弟。”

    其实他六岁进山学道,此后的十二年间朝夕与师父为伴,从没有玩伴,他怜悯阿牛失孤,不知不觉间将其当成好朋友兼小兄弟。

    阿牛好一阵感动,再次端端正正地向于文磕头:“文哥以后就是我曾壮牛的亲兄长,请受我三拜。”

    于文没有拒绝,交上一个好朋友是件很开心的事。

    阿牛磕完头,改称呼问道:“大哥,你说已经发现主凶身份的线索,咱们下一步该怎么查下去?”

    于文很严肃地道:“阿牛,我知道你急于报仇,但是仇家的身份很不一般,不仅本领高强,而且拥有很大的势力,我们能杀掉他手下一个小喽罗,却不可能轻松杀掉他,报仇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实现。”

    阿牛瞪着清澈的眸子回答:“我知道。我爹说过,山里的野狼最记仇,它们报仇的时候不会傻傻地蛮打蛮干,总是很有耐心地等待机会,能等上几年甚至上十年,乘你不备的时候才下手。我要报仇,不会连野兽也不如。”

    于文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那就很好。走,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准备,一块儿到临山城闯荡去。”

    临山城的规模比金阳城稍微小一点点,不过它的重要性反而高过前者,因为这一段落阳山脉边缘活动的二、三级妖兽比前者多得多,另外矿产和灵药种类、数量、品级都要高,这种条件最适合炼气期中段,也就是炼气期五级到八级,的修士历练。

    于文带着阿牛交了进城费走进城市。

    阿牛是头一次进城,眼睛不够使,瞅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不住地大惊小怪地叫唤,惹得路人时不时侧目。

    “大哥,咱们打的猎物到底藏在哪儿了?”兴奋中的阿牛仍没忘记提问。

    两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野外山林里打猎,阿牛的打猎术和于文的小道术联手捕杀到不少野兽,其中不乏数只一级下阶的妖兽,以及一只一级中阶的妖兽。让阿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捕到的妖兽只要自己一转背就不见踪影,而于文则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这也就罢了,刚才进城前两人明明提着个装满猎物的大口袋,于文突然指着阿牛身侧的地面说有银子,等他发觉上当时,大口袋果然又不见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不会弄丢的。”于文笑呵呵的模样,“我们不是临山城的居民,如果带货物进城要被他们多征收不少税银,所以我想法子藏起来。”

    “哦,我明白,你用法术藏起来的。”

    “啪!”于文拍了他脑袋一记,“说过不准提法术的事。”

    “哎哟!”阿牛吃痛,捂着脑袋连声道,“我知错,以后打死也不说。”

    于文领着阿牛在城里逛了一阵,先打听哪里有房子可租,于文打算在城里长住下去,租房比住店肯定要便宜得多。

    然而他们寻了几乎一个白天也没能找到,只得在城南找间客店暂时住下。

    城南本就是贫民集中的地方,开在这儿的客店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别看客房的条件非常简陋,收费可不便宜,一间下等房也要十吊钱一天。

    于文一次性交三天的房钱,他掏钱出去的时候阿牛在一旁的表情显得十分心疼,嘟哝着这些钱足够山村人家吃上几个月的饱饭。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出门直奔城东某处,昨晚在店里吃饭的时候于文从店小二那里打听到城里有牙行专门做租售房屋的生意,并且店小二还推荐了一家。

    两人去得早,牙行刚开门,有专门负责租房的伙计接待他们。

    这里的房屋租售信息很多,于文挑了个靠近东门的小屋子,据介绍东门是城里相对冷清的地段,虽说购物方面不太方便,可住在那里比较清净。

    一问价,九平丈的房子月租八两银子。

    阿牛一下子跳起来:“这么贵,你们简直是抢劫呀,不行,不行,有没有便宜点的。”

    于文也觉得贵了点:“有没有小点的,月租二两银子以下,单门独院最好。”

    那伙计翻了一阵子,抬头道:“你提的条件太高,我儿这没有。不过,有一户租下东门十平丈小院的人委托寻找合租人,那间小院位置差一些,有四间房,正好可以一边一半,你们有没有兴趣?。”

    合租也不错,大不了自己砌墙隔开,于文问道:“价钱多少?”

    “租房人提出四六开,也就是你出六成租金,每月六两银子。”

    阿牛仍嚷道:“不要,不要,太贵了,还不如住客店便宜。”

    于文却道:“能不能同他们商量一下各出一半?我们兄弟刚进城,也没多少积蓄,手头比较紧。”

    阿牛见他发话也就不再吱声。

    伙计道:“我可以去问问,你先交一两银子的订金,明天过来听回信。”

    从牙行里出来,阿牛不解地问:“住店只一百文一天,但如果长期住可以打六折,一个月只要一两八钱银子,便宜许多,为什么一定要租房呢?”

    “客店里人员进出太杂。”于文简单地解释一句,“走,咱们先去南市将普通的野味卖掉,再去城西逛逛坊市。”

    临山城的坊市名字叫做光照,规模不小,市面繁华热闹。

    于文和阿牛各背着一只布袋走进坊市门楼。

    阿牛好奇地东看西看,这里的环境比之前进过的凡人的市集要干净和有秩序得多,进出的人当中不乏粗俗的冒险者汉子,可他们在这儿要表现得很老实,说话都要小声,哪象在外面时扯开喉咙嘶叫,脏话痞话连天。

    进了坊市后,于文一路打听,在一条不起眼的街道的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个测灵根的摊子,摊主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主要卖矿石,也兼做测灵根业务。

    “你俩谁要测灵根?”摊主摸着自己浓密的大胡子问。

    于文将阿牛推到前面:“我弟弟测。”

    “十块灵石一次。”

    这一次于文被吓得蹦起来,嚷道:“别的地方了不起十两黄金,你好意思开十倍的价钱。”

    “哼,这是行市价,只有破落户才十两黄金也给测灵根。”摊主非常牛气,“灵根是什么?是迈入修仙的门槛,只要测出灵根就能修仙,以后财源滚滚,一辈子不愁吃喝,所以这一行的规矩是测灵根十两黄金,如果测出灵根那么被测者就要拿出九十两黄金做为酬金报答为自己打开修仙大门的恩人。”

    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可为什么上回自己测时包达没有提过这茬?于文很有些怀疑,一想到以包达的狡诈不可能有好处不捞,由此判断此人多半是诈言。

    “酬谢可以,但也须得被测人自己乐意。”于文态度相当坚决,“我顶多给你十五两黄金,这生意你爱做不做,我就不相信这座坊市里没有别家。”

    “算了,看你们两位小朋友也不象有钱人,我就打开方便之门吧,算是结个善缘,异日你们要是发达了可别忘照顾我。”

    谈妥价格,于文爽快地从自己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一物:“这是一级下阶的妖兽闪电兔,市价应当值二十两黄金。”

    闪电兔是炼制中、高阶雷属性法器常用的材料,所以价钱相对比较高。

    摊主检查了一下,道:“是闪电兔不错,市价也的确值二十两黄金,但是这类低阶的妖兽市面上太滥太多,行情并不稳定,你如果拿它作抵我只能算你十六两黄金。”

    于文心里一惊,当时只顾着打些妖兽来换钱,真的没有考虑到行情变化的因素,看来手中妖兽兑成现钱的数额可能要打点折扣了。

    杀价一番最后以十七两黄金成交。

    摊主拿出测灵根的工具,让阿牛握住测试石开始测试。

    很快测试石开始濛濛发光,这是有灵根的表现。

    摊主立即恭贺:“恭喜,恭喜,这位小兄弟有灵根,一只脚已经跨进修仙的行列。”

    阿牛兴奋异常,十分期待接下去的表现。

    结果却很不令人满意,阿牛被测出来身具土、木、火三重基本灵根和火系雷属性的变异灵根。

    “雷灵根少见,可惜另外多出三个灵根变成废灵根,可惜,可惜。”

    阿牛不懂这个,听见摊主的叹惜后由兴奋一下子变得失落。

    于文却道:“四灵根怎么啦,我还是五灵根呢,比他都不如,再往广里看十万个人里也不见得有一个具有灵根的,四灵根再差也是十万里挑一。”

    摊主意识到失言,忙笑道:“呵呵,不错,有灵根就能修仙,先天不足未必不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补回来,恭喜这位小兄弟了。”

    拿上找回的二两黄金离开摊铺,于文劝闷闷不乐的阿牛:“你别担心,这种测灵根的摊子有时候也不大准,你有灵根是肯定的,具体几重他有可能弄错。只要有灵根就能修仙,我一定全力资助你修仙,你要好好修行,早日练出真本事替你爹报仇。”

    阿牛经他一番劝勉后情绪很快恢复,毕竟身具灵根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两人在坊市里逛了一个下午,将手头上的另外三只一级下阶妖兽卖出,除去交市税外共换得五十两黄金,这些钱足够他们在城里生活一阵子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牙行,伙计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那户寻求合租者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租金对半承担。

    两人立即签下文书,交纳五两银子中介费,伙计带领他们前往出租屋。

    出租屋在离东门不太远的偏僻胡同的的尽头,房屋上了年岁显得很破旧。

    院门是敞开的,走进去里面是一个极小的天井,中间一口水井、一棵合抱大树,大门的正对面两间房,左右厢各一间,整体显得相当拥挤狭小。

    两名合租人听见声响后从房间里走出来,于文和他们互相看见对方后都不由得叫出声:“是你们!”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两人是晏飞和晏影兄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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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行天下介绍:
修仙者的战斗摧毁掉凡人小镇青叶镇,于文在父母的带领下仓惶逃难,途中不幸离散,幸好一位老人带走他并传授予仙术。然而老人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于文学到的是另一个世界体系的仙术,体系的不同令他的修仙之路与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差异颇多,为了达成飞升的目标他许下行遍天下的洪愿,与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在游历中想法渡过一次更比一次严厉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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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衍生自上一本小说《天劫炼仙录》末尾时留的尾巴,但本书完全独立成篇,不看前篇也没有影响。本书在文字上尝试不同的风格。另外,因为完全是业余时间有兴致时才码字,所以更新或许会有一点慢,但是一定保证有始有终。散行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散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散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