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救,还是不救?
锦衣卫的秘密据点中,简单的审讯了下那个俘虏后,发现那家伙真的只会满洲语。
交流都交流不了,审讯工作自然没办法进行下去。
老谢主动向百户检讨了自己的责任:“唉,也怪我,最后那个没把握好,不然就可以抓个会说汉话的活口了,应该就可以审出这些人的身份。”
百户笑着拍拍老谢的肩膀,宽慰道:“这些狗崽子很凶悍,哪敢留手,一不溜神咱自己的小命就得交代在他们手上。”
老谢没再想这件事情,有些狐疑的道:“张大人,这几个建虏怎的就跑到咱保安州的地界了呢?难道是迷了方向?”
“可这也不对啊,他们中有会说汉话的,而且很地道,只要稍微一打听就不会弄错的。”
张百户点点头,突然心头一动,说道:“这鞑子,有没可能是什么大人物?”
老谢一怔,随即说道:“这怕是不大可能吧,大人物身边不应该就这几人啊。”
“再说,这鞑子黑不溜秋的,一副穷酸样,没有哪点像大人物啊。”
张百户不甚在意的道:“上头不是让所有据点的锦衣卫多留意吗?还下发了那些鞑子大人物的体态样貌,以防真逮到了大鱼没认出来。”
说罢,张百户立即让人把那份记录的资料拿过来。
阿济格特征:身形魁梧、一脸麻子,眼神凶厉,额头一左一右有两处受伤。
阿巴泰特征:身形见胖,皮肤黝黑,高若五尺五(一尺若31.1厘米),重若一百七十斤。
拜音图特征:大门牙,左脸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疤,胸口和右边屁股上各有一颗大黑痣。
……
张百户和老谢几人立即拿着这些资料开始对照,然后一个个排除。
“这家伙身形和魁梧沾不上边,脸上也没有麻子,额头上更没有受伤。”
“而且,他们偷猪的时候,猪头都没要,应该不是阿济格了。”
老谢首先将阿济格排除了,张百户也很是赞同。
随即道:“这崽子倒是有些偏胖,也很黑,高也相差不多,但和阿巴泰比还是差远了,恐怕连一百四十斤都不到吧。”
“哎,也不是阿巴泰。”
“去看看那家伙的门牙,还有胸口和右边屁股……”
“这情报是谁搞来的,咋连屁股上有个痣都弄得这明白了呢?是真有其事,还是随便写的?”
不过,还是有人立即前去查看,但没多久就回来了,无奈的摇摇头:
“这家伙身上最白的怕也是这屁股,但是没有大黑痣,胸口倒是有两个芝麻粒大的,也对不上。”
几人又一一对照资料上的其他人,发现都不是。
看来不是什么大鱼,众人失望了一会儿,随即也想开了。
勇卫营那么多人到处追都没捞到几条大鱼,这里哪那么容易碰到,捡到几条小鱼已经不错了。
而偷猪事件发生仅仅几天之后,就迅速的在保安州地界传开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有好几个鞑子居然跑到咱们保安州来了,专门来偷猪。”
“啥?专门来偷猪?为啥?咱保安州的猪有啥不一样吗?”
“再说,鞑子不都直接抢吗?还偷啥?”
“啥啥啥?你就知道啥啥啥,不动动脑子。如今可不比以往了,鞑子都被勇卫营打成那狗样,还敢抢?屎都给他打出来。”
“至于猪是不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咱不知道,但咱保安猪的脑子铁定要好使一些。”
“那鞑子最大,最大的官不是喜欢生吃猪脑吗?肯定知道咱保安州的猪,脑子要灵光一些,这才派人来咱们这偷猪,不然这说不通啊。”
不少人听了之后,微一思索,便认可的点点头。
有人忍不住的插话道:“啥好几个,俺听说是一群,至少好几十个呢。”
“你想想,那鞑子叫那阿啥的可是王爷,手底下十万人嘞,虽然比咱们的勇卫营打惨了,但也不会只派几个人,几个人偷的猪脑够他吃吗?”
“嗯,有道理,有道理……”
一群游手好闲的人深以为然。
就这样,关于鞑子偷猪的事情迅速在保安州传播开来,各种版本。
有的说是几个人,有的说几十几百,有的说只偷了一头猪,有的说好多头,有的还说只挖猪脑,其他的都不要。
恰逢此时,晋商八家的联合商队抵达了保安州,这个消息自然迅速的传进了范永昌的耳中。
范永昌心头一动,对情报极为敏感的他顿时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简单的和另外三家的田生亮、梁嘉朋以及黄云财商量了一下,四人迅速决定让整支商队在保安州多作休整一番。
然后派出几个心腹去收集相关消息,想理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基本上是围绕着沈浪和勇卫营服务的,沈浪在哪里,他一般就会在哪里。
这段时间,他便身处京师汇总锦衣卫探子从各方收集来的情报,然后再将这些情报让人抄录一份送到宫中,直接交到沈浪或者王承恩手中。
当然,有什么紧急情况,沈浪和王承恩也会第一时间向崇祯汇报。
晋商八家组成的商队回张家口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瞒过锦衣卫,从一出京师就被李若琏派出锦衣卫的精锐力量盯着,他们整个行进过程也被锦衣卫牢牢掌握着。
在抵达保安州不久,暗中的探子便发现商队这次途径保安州与之前的途径地有所不同。
之前一般是稍作休整或是采买一些物资,但这次却有几人在鬼鬼祟祟的向人打听着什么。
为了掌握相关情况,他们第一时间通过暗语和保安州的锦衣卫联系上。
在保安州锦衣卫的帮助和配合下,他们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了,居然是在仔细打听前几天发生在保安州的偷猪事件。
他们打听这个干什么?是谁在打听?这个反常的举动立即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和重视,于是继续密切监视他们接下来的举动。
是夜,范永昌和田生亮四人在保安州州府的一个客栈住下,并一起在范永昌的客房中会面了。
而下午听到的消息,他们也大概打听清楚了,不用想,这里面肯定有不少是夸大其词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满洲人出现在了保安州,因为他们中有的只会说满洲话。
另外,除了被杀的,还有被活捉的。
“范兄,你以为,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保安州?”田生亮首先问道。
范永昌神色有些凝重的道:“应该不是迷路导致,他们中有人会说汉话,而且说得很好。我猜测,很大的可能是他们想前往张家口,然后……”
田生亮几人也不傻,都是搞情报的,脑子精明着呢。
黄云财接话道:“然后联系上咱们,通过咱们的路子将他们送出去。这样谁都不会想到,神不知鬼不觉,很安全。”
范永昌几人都连连点头。
田生亮插话道:“可也不是谁都能跟咱们接上头的,知道咱们跟大清暗中有来往的人,在大清知道的人也不多。”
“如果放到这次入寇大明的人中,那范围就更小了。”
话说到这里,如果分析得没错的话,这几个人中,有人在大清的地位可不低,可能就是阿济格、阿巴泰等几人中的一个了。
范永昌适时的出声问道:“诸位,我等该如何?”
他这个问题的潜在意思是,是想办法搞清楚之后去营救?还是装着不知道?
几人都沉默下来,显然是在分析利弊。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开方便之门
客栈楼下的一间客房中,也有着五人聚集在一起,其中一个是张百户。
不过他在这里并不起眼,因为这次主事的是一个千户,还有一个副千户,其余三个包括他在内都是百户。
但是张百户占着东道主的便利,对保安州更加了解,他首先汇报道:“千户大人,咱们有两人是这里的伙计,要不我让他们去打探打探?”
宋千户连忙抬手制止,说道:“先不急,免得打草惊蛇,现在基本确认应该是范永昌他们几个在打探这件事情。”
“看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咱们再见招拆招。”
几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宋千户随即召集几人一起分析范永昌他们为何要打探这个和他们根本不相关的消息。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能够尽快猜出他们的目的,就可以提前一步布置而占据主动。
此刻,正在商讨这件事情的还有沈浪、李若琏、高文彩三人。
因为宋千户也是第一时间将他们发现的不同寻常向京师方面汇报了,现在沈浪和李若琏几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无利不起早,莫不是范永昌几人感觉这几个鞑子有什么问题不成?”
因为知道晋商八家与建虏有很深的勾结,所以沈浪只能往这个方向去猜想。
李若琏也认可的点点头:“很有可能。”
“但是我仔细查过他们上报上来的情报,那五个鞑子的身形样貌,和阿济格、阿巴泰等几个重要人物都对不上。”
“范永昌应该不会对几个无关紧要的鞑子感兴趣吧。”
沈浪站起来笑道:“现在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瞎猜,范永昌几人也只是打听打听消息,若他们没有下一步举动,咱们还是不要急着打草惊蛇。”
“看明天吧,如果他们明天迅速离开了保安州,说明他们可能只是打探消息,想确认一下被抓之人是否是什么重要人物。”
“若明天还是呆在保安州不走,那可能就有问题了,他们应该会有下一步举动,到时咱们再见招拆招。”
李若琏和高文彩皆是认真的点头。
翌日,商队并未急着离开,宋千户他们发现范永昌的人开始有了新一步动作,居然开始想方设法的打听那被抓的建虏被关在了哪里。
“有意思,有意思。”
这个信号已经很明显了,这晋商是不是暗中与建虏有勾结啊。
因为沈浪并没有让这个消息被多少人知道,所以宋千户等人并不清楚晋商和建虏有勾连的事。
毕竟这是一个大秘密,而晋商八家在京师的布局又很深厚,知道的人多了,泄漏的风险就大了,一旦引起他们警觉就麻烦了。
可现在,那个鞑子俘虏被关在锦衣卫的秘密据点,如果锦衣卫的人不透露,这些人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打探出来。
事关重大,宋千户不敢私自作主,连忙第一时间将消息向京师汇报。
“他们打听关押之地,应该是想确认那人的身份,既然如此,那就顺他们的意好了。”
“很可能范永昌那几人中的一个还会亲自去确认一下,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顺便也让他们帮咱们认认人。”
沈浪也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开始往保安州这个不显眼的地方投入更多的精力,看这件事情究竟如何发展。
不过,他还是让保安州那边稍微压了一点时间,然后第一时间从京师中派出几人乘快马前往保安州。
保安州距离京师两百多里,顶多两天就可抵达。
在这几人抵达之后,就可以让范永昌他们达成目的了。
首先张百户直接将人交给了保安州知州,让他派人好生看管。
知州不敢怠慢,若是放在一年前,一个锦衣卫百户还不放在他眼里。
毕竟那时的锦衣卫基本只在京师有一点影响力,到了地方,被人偷摸干掉都没地方说理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通过这次建虏入寇这一战,锦衣卫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增加影响力的同时,开始秘密的往各州府渗透。
这段时间,锦衣卫在京师的实力没有显著的提升,但是在地方,特别是在北直隶各州府,已经慢慢的有了之前锦衣卫的威名了。
听说延庆州的知州,正是因为没有分清形势,甚至还想将自己管辖境内的锦衣卫清除出去。
结果半月不到就被下狱,脑袋随即搬家了,在这万物复苏之际,坟头草已经长出了新芽。
有了前车之鉴,知州哪还敢怠慢,连忙将人收押,并派人好生看管。
张百户暗中一番运作,让看管这个犯人的活儿落到了自己安插在州衙监牢中的一个差拨手上。
差拨虽然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吏,但也是狱卒中的一个头目,手上有点权利。
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了之后,锦衣卫就不再去干涉了,任由其自主发展。
有钱好办事,大把的银钱开路,范永昌迅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然后几人又坐下来商讨。
“人被关在了州衙的大牢里,买通狱卒进入探视不难,但是需我等其中一人亲自去辨认才行。”
田生亮几人微点了下头,因为只有他们几人认识那些大人物,其他人胜任不了。
还不等几人商量派谁前去,范永昌直接道:“田兄,要不你辛苦跑一趟吧。”
田生亮微微一怔,要是让他选,他肯定不愿意去的,但是也没有太好的理由推脱,毕竟也不是多难多危险的事。
于是,他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是夜戌时,田生亮特意打扮了一下,将自己的面部蒙了起来,然后才跟着一个心腹家丁一起出门了,周围还有一些心腹在暗中保护。
家丁打着灯笼,一直将他带到一处街角。
没有一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虽然猜出来人是谁,但家丁还是戒备起来。
待那人靠近之后,他用灯笼照清楚了对方的面容,正是州衙大牢里他联系上的那名差拨。
只要好处给到位,可以安排进去探视那些不允许被探监的要犯和死囚。
这种事情很常见,所以田生亮他们都没有将探监当成多难的一件事。
差拨也确认了下那家丁的身份,没有多打探那蒙面人的来历,他懂得规矩。
心安理得的收了家丁递过来的一个银锭之后,便直接带着他们向州衙的大牢走去。
在大牢外面,还有人策应,是差拨的几个手下,看来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很是得心应手。
他亲自将两个客官带进牢房之后,便让几个手下在外面看着。
大牢里的灯火很昏暗,刚一进入就有一股难闻的气息直冲鼻腔。
田生亮有些不适应,毕竟他这种身份,基本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连忙催促道:“还请尽快带路。”
差拨连忙客气的道:“两位爷别急,跟我来。”
田生亮不再多言,带着家丁一声不吭的跟上。
死牢在最深处,要穿过一片昏暗的长廊,两边的监牢中还不时的传出囚犯各种怪异的声音。
田生亮忍着强烈的不适,一直跟着差拨来到了关押那建虏俘虏的死牢处。
差拨一指牢里面缩在一堆杂草中的那个身影,说道:“就是他。”
田生亮从家丁手中接过灯笼,然后立即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家丁意会,连忙对差拨道:“周兄,让我家老爷单独看看吧,咱们先不打扰了。”
差拨微微一愣,疑惑的道:“你们不是说只看一眼认认人吗?辨认一下是不是你们家被建虏掳走的那个什么亲戚,就瞅一眼的事,为何……”
差拨的话还未说完,家丁便直接掏出一个小银锭塞进他的手里。
差拨的话音立即收住,非常熟练的将银锭收入囊中,不再多言,半推半就的被家丁连拉带拽的带离开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各方算计
田生亮静静的等着两人走远,在确认周围没有不相干的人之后。
他连忙蹲下身子,用满洲语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一位?”
其实在牢里的那人,在刚才几人到来的时候便知道了,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此时听到有人对自己说满洲语,顿时一轱辘爬起,然后飞快的冲了过来。
田生亮被吓了一跳,本能的退开一些,好在有栏杆挡着,那人也冲不出来。
“你是谁?”牢内那人没有急着表露自己的身份,反而问道。
田生亮没有回答,而是将灯笼举过去了一点,想直接辨认。
因为他在没有确认对方身份之前,也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身份。
牢内那人显然也有这种担忧,也退后了一些,但是田生亮还是看到了他的面容,心头巨震,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深吸几口气又连忙呼出来,压下心中的悸动,小声的问道:“可是饶余郡王?”
牢内那人也是心头一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急切的问道:“你是谁?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因为外面的人蒙着面,他根本无法辨认。
田生亮知道,自己若是不表露身份,饶余郡王是不敢承认的。
于是,连忙扯下蒙面的黑布,轻声道:“我是张家口晋商田家家主田生兰的弟弟田生亮啊。”
说罢,还特意走上前,并用灯笼照亮自己的脸,好让对方看清楚。
看清楚田生亮的面容之后,牢内的那人顿时激动不已,但他也是沉得住气,尽量平和的道:“我是饶余郡王阿巴泰,田兄,没想到是在这种境况下相见。”
田生亮心头狂震,原来真是阿巴泰,双方算是互相确认了身份。
田生亮不敢耽搁,连忙问起阿巴泰为何要来保安州,又是为何会被抓住。
阿巴泰没有隐瞒,将他们来保安州的目的和被抓的过程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并反问田生亮是如何知道自己被抓的。
田生亮也没有隐瞒,将他们如何确认的过程也简单的讲述了一下。
阿巴泰忍不住赞叹的道:“田兄,范兄几位果然聪慧,乃大才也,若在大清,必得以重用。”
田生亮连称不敢。
阿巴泰这才表露心迹的道:“田兄,只要你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大清绝不会亏待你们田家的。”
“若是见死不救,我的身份迟早会暴露,我若身死明国,大清颜面尽失,必会降罪。”
“我是被锦衣卫抓住的,你们在保安州停留的事情不算隐密,到时候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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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传到大清,可能就会把我身死的罪责怪到你们头上了。”
可以说,阿巴泰这些话,一方面是请求加激励,另一方面又是在威胁了。
田生亮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此刻也不敢表露出来。
他们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进一步打探消息,本身就是有所考虑的。
已经做好了若是重要人物,就展开救援的准备。
因为一旦成功,那就是大功一件,肯定会得到不少好处,他们这些连国家都能出卖的商人,没有利益哪会轻易涉险。
可若是有了足够的利益,再大的风险也敢去尝试。
不然的话,他们完全可以装着不知道,直接离开便是。
可若是确认了目标,又不施救,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阿巴泰恼羞成怒之下直接投向大明,然后把他们八家卖了怎么办?
田生亮连忙安抚道:“饶余郡王别急,我回去之后就和范兄几人尽快想办法,然后尽一切所能把你救出来。”
阿巴泰闻言大喜,难掩激动的道:“好好好,救命之恩,我必永记于心。还请田兄,范兄几位多多费心了。”
田生亮连忙道:“应当的,应当的。此地我不宜久留,饶余郡王还请耐心等待,我等定会想好办法营救。”
“好好好。”阿巴泰又多次强调他们务必要全力以赴。
田生亮连连应允,这才告辞离去。
范永昌等人都没有休息,也无法安睡,都在耐心的等待着田生亮的消息,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田生亮也急切的想要把自己获知的一切告诉几人,因为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他一人可担当不起。
于是,田生亮回来与范永昌三人会面之后,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一股脑的将所有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然后才端起一杯茶水,一口灌下去。
果然如先前所料,真的是一个有分量的大人物,大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亲儿子,正蓝旗小旗主,此次征明大军的副将,饶余郡王阿巴泰。
而且,这阿巴泰真是打着他们晋商八家的主意,想乔装进入张家口后联系上他们,然后通过他们的掩护回到大清。
原本一路上还算顺利,即便遇到一些小麻烦他们也都轻松解决了。
可是到保安州就放松了点警惕,为了改善一下膳食,居然想着去偷猪,也就这一下直接栽了。
黄云财忍不住嗤笑一声:“堂堂郡王,竟然落得这步田地去偷猪,若是不闹这一出,到了张家口咱们还不让他吃个够。”
“如今倒好,落到别人手里,得给咱们带来多少麻烦。”
范永昌轻咳一声,还是为阿巴泰说了两句公道话:“黄兄,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若是咱们被逼到这步田地,恐怕更加不如。”
田生亮也赞同的道:“正是如此,饶余郡王应是吃了不少苦,怕是瘦了好几十斤,都有些瘦脱相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也是饶余郡王时运不好,居然遇到了锦衣卫,不然,哪怕是几十个官差也抓不到他。”
“可这锦衣卫怎的跑保安州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忧的道:“咱们在保安州停留几天了,会不会引起锦衣卫的注意?”
“要是再仔细的查一查咱们的行踪,查到我去牢里见了人,那就麻烦了。”
范永昌连忙宽慰道:“田兄多虑了,锦衣卫也才最近半年有所改善。”
“虽然精心训练了一些人出来,但是数量并不多,如今大部分都在配合勇卫营继续清剿散落的溃军,能派到保安州的能有多少?”
“可能连十个都不到,说不定就饶余郡王见到的四个。”
听到范永昌如此一说,田生亮微一思索也点了点头,稍稍安心了些。
其实,这是阿巴泰耍了个心眼,他知道的锦衣卫绝对不止四个,他只是被四个锦衣卫和一帮刁民打败了而已。
后面有人过来接应,虽然他阿巴泰的脑袋被蒙住了,但是他不傻,瞬间猜测这些人肯定也是锦衣卫,人数粗略的估算应该有十人左右。
而且,仅仅为了带回去一个俘虏和三具尸体,锦衣卫不太可能全部出动。
所以在保安州的锦衣卫数量,保守估计,只多不少,几十人应该是有的。
不过,他没有将这些发现的信息告诉田生亮。
他之所以隐瞒了这点,是担心自己将锦衣卫的力量说得太强了,这些人害怕而不敢施救,那样就麻烦了。
显然他对这些叛国贼也没有那般信任,暗中也是防着一手。
但是他又担心这些人会轻敌,所以暗中提醒了好几次。
让田生亮尽可能的派出更多的精锐力量,不能再小瞧明国朝廷和明军,大清这次出征失败就是最大的教训。
所以,你们想要救我阿巴泰,可不能小家子气,要全力以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有了这般提醒,相信范永昌他们也不敢不出全力。
不然,即便将人救出来,也会给被救之人一种不被足够重视的感觉。
其实对沈浪来说,阿巴泰暴不暴露锦衣卫的信息都一样。
因为他在决定让范永昌等人去辨认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保安州锦衣卫实力被揭露的准备。
不过,无所谓。
只要那些人认出了被抓的是重要人物,他们就已经没有退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如今,他们还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就想办法营救,再想直接走是行不通的。
否则,见死不救,被抓那人一气之下将他们与满清勾结的秘密全部吐露出来,那可是诛连九族的死罪。
所以,他们不可能那么傻的做出一走了之的选择。
至于可选的两条路,杀人灭口的选项首先被排除了,风险太大。
一旦计划不成或是泄漏,可是将大明和大清两边全部得罪了,那是取死之道。
所以只有救人一项符合在坐所有人的利益,田生亮直接问道:“我等如何把饶余郡王救出来?”
“先不说会不会成功,就算成功了,这样一个人被劫走或是失踪,很容易引起锦衣卫的注意,再怀疑到咱们头上就很麻烦了。”
范永昌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所以咱们要想个万全之策,既可以把人救出来,又能撇清与咱们的关系。”
“而且,这件事情不能拖太久,趁锦衣卫还没有识破饶余郡王的身份,尽快动手,否则夜长梦多。”
几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个偷猪贼的悔恨
翌日清晨,差拨又带着几人出现在了阿巴泰的牢房外面。
阿巴泰心头一喜,还以为仅仅一个晚上,范永昌他们就想到了办法把自己救出去。
却是没想到,那几人只是在外面看了一阵,并叽哩呱啦的议论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就直接离开了,莫名其妙。
阿巴泰只能又缩回草堆中,继续等待的同时,自己也在思索如何保命,可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手里。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原本还在保安州停留的晋商商队,却是突然开拔,直接启程了。
这一举动也让锦衣卫大失所望,宋千户叹息一声:“看来抓到的那个,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了。”
正因如此,所以那些人才不在乎,直接走人了。
宋千户的任务是盯住商队,所以商队离开,他也只能率领麾下暗中跟上,同时将商队离开的消息通过无线电向京师汇报。
保安州州府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真的就这样直接走了?”沈浪有些疑惑。
按理说,范永昌几人既然决定去确认一下,说明心中肯定是有一定猜想的。
不然的话,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去犯险。
李若琏老谋深算,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可能是故布疑阵,他们就算要救,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施救,肯定会先想办法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所以他们现在离开,也不能完全说明他们就是放弃了。”
沈浪认真的点点头,非常认可这种说法。
如果换作自己,行动之前也会想办法撇清与自己的关系,毕竟自己在犯罪现场呆过,而且行踪也很可疑。
如果犯人被劫,很可能会惹祸上身。
所以不但要想办法撇清与自己的关系,还要尽可能的找到替罪羊,祸水东引,这样才能完美的脱罪。
心中有了这般认定,沈浪直接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保安州那边,先让人把那俘虏再秘密转移到锦衣卫手里去,牢里换个人去假扮一下就行。”
“同时预备好一支力量,一旦真有什么变故,也能够及时应对。”
李若琏又补充了几条意见,便迅速的将命令下达下去。
当然,究竟是他沈浪想多了,还是真有什么大秘密,只待电讯司的几人从保安州回来便一切知晓。
须不知,在范永昌他们前一步,就有人装扮成那差拨的手下进入过那死牢。
神不知鬼不觉的先将那俘虏迷晕了一次,给他拍了照,还在现场留下了点东西。
今天早上,他们又悄无声息的将现场留下的小玩意儿给带了出来。
现在他们就在往回赶的途中,只要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东西还没回来,那些人就已经动手了,也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出现。
电讯司的几个小太监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从阜成门回到京师,然后第一时间回到宫中向王承恩禀报。
而王承恩又第一时间找来沈浪,将一部手机和一个小盒子交到他手中。
这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型录音器,沈浪让王承恩按之前那样伪装一下,然后让电译司的人将里面的录音内容抄录下来。
不用想,他们肯定用的满洲语,但沈浪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电讯司里早就培养了懂满洲语的人才。
沈浪解开手机,找到相册,里面有着前两天拍摄的几张照片,正是保安州锦衣卫抓到的那个俘虏。
沈浪立即进到乾清宫,这里有一块他能及时办公的地方。
他打开电脑和打印机,将几张照片上传到电脑上后,再用A4纸通过打印机打印出来,对外宣称是画像即可。
沈浪找来李若琏,然后将这几张画像交给他,告诉他这个人正是保安州抓到的那个,让他亲自去问问务达海,这人是谁?
李若琏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去找务达海。
此时的务达海被安排在大时雍坊的一个闲适四合院中居住,除了不能出院外,一切享用应有尽有,还有人照顾,算是被软禁。
虽然失去了自由,但相比于身死的英俄尔岱、图赖等人,以及还在逃窜的阿济格、阿巴泰等人,算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了。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他似乎也认命了,不哭不闹,也不寻死觅活,过一天是一天。
正在他慵懒的喝着美酒时,一行人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毕竟他又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有身份的人来拜访,管家会直接放行,无须通报。
为首的正是李若琏,锦衣卫指挥使,务达海自然认得,不过他并未起身迎接,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喝他的酒,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傲气”。
李若琏挥退一些无关紧要之人,直接走到桌前,将几张纸递过去,问道:“可认得此人?”
旁边一个懂满洲语的立即将李若琏的话翻译过去。
通过打印机直接打印出来的照片,和真人无疑,认不认得务达海扫一眼便知。
所以,他根本不用接过来,也没想过隐瞒,直接回答道:“阿巴泰。”
听到这个名字,李若琏心头一震,真的是条大鱼,还是阿巴泰。
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再次确认道:“你可不要认错了,或故意诓骗我们,不然你这悠闲的日子恐怕就过不成了。”
务达海放下酒杯,轻笑道:“李大人,认识阿巴泰的人多的是,你们抓了那么多俘虏,随便找几个人确认一下即可,我何须拿这个诓骗。”
李若琏笑道:“看来你是明白人,明白人,才活得久。”
务达海没有接这句话,只是随意的问道:“李大人突然让我认这张画像,难道是阿巴泰已经落到你们手上了?”
李若琏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在这里多呆,又迅速带人离去。
院中,又只剩下务达海独自一人,他默默的放下酒杯,遥望东北方向,久久无语。
李若琏虽然相信务达海应该不会说谎,但为了更加确定,他还是去问了几个俘虏,认识的都确认是阿巴泰,那就没有问题了。
随即,他迅速到宫里将情况告诉给了沈浪。
其实,这个时候沈浪已经知道是阿巴泰了,因为录音内容已经出来了。
李若琏带来的消息,不过是进一步确认了而已。
沈浪不由感慨的道:“真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咱们还得谢谢范永昌那些人,如果不是他们搞这一出,咱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李若琏深以为然,难得的露出笑意,还真得谢谢那几个自以为是的人。
毕竟这段时间抓的建虏俘虏太多了,哪顾得上保安州的那几人。
要不是范永昌那些人鬼鬼祟祟的,己方这些人根本注意不到保安州。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一些计划也可以开始启动了。
沈浪不再耽搁,先把人弄到京师来再说,为了保证途中安全,直接调勇卫营去押送。
毕竟,阿巴泰这个人太重要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比阿济格更重要。
因为这家伙在去年上半年的入寇中,纵横千里,给大明带来了沉重的伤害,是建虏历次入寇之最。
所以,大明对此人的痛恨,不知比阿济格深重几何。
至于阿济格,他是来送人头的,为什么要恨他,他那么可爱。
崇祯在得知活捉阿巴泰之后,差点激动得一蹦而起。
去年上半年阿巴泰的入寇,简直是对他崇祯,对整个大明的反复羞辱,心中的那口气啊,到今天还未消解。
在勇卫营连续大胜,甚至最后一战击溃建虏大军后,他不是没有想过击毙或者活捉此人,但也知道这很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却没想到,今天会峰回路转。
这阿巴泰居然真的没能逃出大明,还被锦衣卫给活捉了。
崇祯看过一个很搞笑的小品,此刻他脑海中迅速的蹦出其中的一句台词: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天使大姐替我出的这口气啊!
但是,身为皇帝还是要保持沉稳,所以千言万语汇集成几个单调的词:“快哉!快哉!快哉!”
在得知沈浪已经开始在安排人将阿巴泰秘密押回,甚至是抽出一个司的勇卫营去押送,崇祯简直不要太满意。
用沈卿那个时代的词来形容,怎么说来着?
靠谱,对,靠谱,太靠谱了,根本不需要人去操心。
相比于崇祯的兴高采烈,阿巴泰的心哪,那是拔凉拔凉的。
因为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挪窝了,不在之前那个牢房里了。
他不知道范永昌等人知不知道这个情况,要是不知道,还行动了,那不是不打自招吗?傻子也知道他这个原本不被注意的俘虏有问题了。
我的额娘嘞,我的亲额娘嘞,你这是成心整老子啊,不就偷头猪吗?就把老子往死里整啊。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子再也不偷猪了啊,也不吃猪肉了,老子把猪当成祖宗供起来行了吧。
一个偷猪贼的悔恨,在此刻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劫狱
已经知道抓获的是阿巴泰,沈浪确定范永昌他们必然施救,商队离开保安州不过是人为制造的假象。
暗中肯定有精锐力量留下,周密计划,然后等待合适的时机进行武力营救。
因为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毕竟这可是鞑子,而且是锦衣卫的战利品。
什么挖地道、花钱用其他死囚代替等手段都行不通,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运作,唯有劫狱,速度最快。
沈浪和李若琏分析得没错,范永昌他们就是这般选择的。
不但暗中留下了三十多个可以信任的手下,而且还派人去联络在京师的建虏探子,寻求支援。
这样一来,在事成之后就可以将责任推到那些建虏探子的头上,那些人也不会介意。
而他们也可以让自己完美脱身,两全其美。
趁着京师的援军还未抵达,范永昌他们留下的人开始收集各种信息。
并根据这些信息制定计划和撤离的路线,只待援军一到就可以迅速行动。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密,须不知锦衣卫在李若琏的命令下,早已经加强了注意,并加派力量死死的盯着他们。
但是锦衣卫没有多加干涉,任由他们施为,毕竟对方看起来是在暗,那是对于州府来说的。
对锦衣卫来说,自己才是在暗,对方反而是在明。
而且局已经暗中设下,死牢里的人已经被迷晕并转移走了,躺在里面的那个是自己人。
光是做到这一步,己方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完全占据了主动。
这天傍晚,差拨带着几个手下在一家酒楼大吃大喝起来。
前几天他们可是赚了一笔不菲的外快,得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酒菜点上之后,差拨从腰间扯下酒囊递给伙计说道:“把老子这酒囊灌满,账等会儿算一起。”
“好嘞。”伙计高兴的接过酒囊到后堂去装酒。
不过,他独自一人来到后堂之后,迅速将酒囊的盖子拧开,从里面一扯,拿出一张折好的纸。
小心将这张纸收好,然后才开始灌酒。
“差爷,您的酒。”伙计将灌满的酒囊恭敬的还给差拨。
差拨接过之后,挥了挥手,伙计连忙走开,到后堂换了一身装束之后迅速从后门出去了。
没有多久,他便出现在了张百户的面前,并将那张纸交到了他的手中。
张百户接过来一看,顿时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那些人已经在暗中向差拨打听他当差的时间,而且打听得很隐讳,以差拨不当差的那晚请他吃酒的名义。
毕竟差拨和他们中的一人并不算陌生,就是那晚和那蒙面人一起来的那个家丁。
一回生二回熟,一个可以捞外快,一个想要套些有用的信息,各取所需。
如果是换个人,这个简单的问题根本听不出什么不对,但那差拨是锦衣卫的人啊,明知有人准备劫狱,再一联想,哪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因为锦衣卫已经算到,这些人在劫狱的当晚,肯定也会想办法将差拨和他的几个手下一起处理掉。
毕竟差拨几人还是多少知道他们的一点信息,以防有什么纰漏,最好的方式便是杀人灭口。
如果在他们当差的当晚动手,既可以劫狱,又可以顺手将这些人一起干掉,一举两得。
而他们在打听这个问题的时候,说明他们已经万事俱备,只待动手了。
所以,有时候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就可以暴露出很多内容。
“今晚。”张百户已经确定他们的行动时间,因为差拨告诉他们自己是明天不当差,那么他们肯定会在今晚就动手。
越是这个时候,张百户越是沉得住气,因为这就像渔夫将网撒了下去,就等着收获一般。
是夜亥时,差拨和几个手下在牢房内继续你斟我饮,似乎下午还没有喝够,几个手下也不时的吹捧几句,差拨很是心满意足。
突然,牢房深处有囚犯在大喊:“有没有人哪,快来人哪,要杀人了。”
差拨听到之后,骂骂咧咧的道:“先别喝了,一起去看看。”
说罢,首先放下酒碗,然后起身向里面走去,几个手下虽然有点不愿,但也连忙放下酒碗跟上。
一行几人来到喊叫的那个牢房外,里面关着四个人。
差拨指着牢房里面,恶狠狠的道:“在鬼叫什么?谁在闹事?”
其中一人连忙赔笑道:“差爷差爷,误会,误会,闹着玩呢,闹着玩呢。”
差拨一个手下嗤笑一声:“新来的就是容易皮痒,让老子给你松松骨,就会老实了。”
他所说的新来的,是指前几天被关进来的一些囚犯,听说是勇卫营顺手抓的山匪。
因为人数比较多,不得不将一些囚犯关在一间牢笼里,然后给这些人腾出牢房关押,导致最近牢房都有些紧张了。
听到手下的话,差拨笑道:“听说这些不是一般的悍匪,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看还能……”
正在这时,有人在监狱外面大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有人要劫狱啊……”
这个声音一落,外面就顿时吵杂起来,惨叫声响起。
差拨和几个手下皆是大惊,其中两人本能的拔出佩刀,然后才六神无主的问道:“头儿,咋办?”
差拨也有些紧张,想了一下连忙道:“这些人敢来劫狱,肯定不简单,咱们现在冲出去,那是撞他们手上,找死。”
“走,走,往里面走,让他们劫吧,把想要劫的人劫走,可能就不会管咱们了。”
“对,对,对对对。”差拨的话立即得到几个手下的赞同,他们都是很惜命的。
几人二话不说,连忙往牢房深处逃去。
也就在他们动身逃的时候,牢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二十几道黑衣蒙面人迅速冲了进来。
看到了没吃完的酒菜,却没看到狱卒,他们也有些惊奇。
为首一人直接对最近一个牢房的囚犯问道:“狱卒呢?”
囚犯惊恐的回答道:“方才有人闹事,他们进里面去了,进里面去了。”
那黑衣蒙面人手一挥,迅速带人冲了进去,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将今晚当差的狱卒全部灭口,另一任务自然就是解救目标。
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飞速往里面深入时,他们身后一左一右的两间牢房的门居然被里面的人给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八九个囚犯第一时间从牢房内走了出来。
也许是听到了后方的动静,冲在最后的一个黑衣人本能的扭头看了一眼,顿时亡魂皆冒。
因为此刻正有三个黑洞洞的枪口向他这个方向瞄准。
第二百三十章 带火枪的囚犯
“陷阱……”这黑衣人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为时已晚。
三个囚犯从左到右直接抠动了扳机,砰砰砰的三声枪声先后响起,三个黑衣人背后中枪,惨叫一声倒地。
这突然的变故自然是一下子惊动了还在往深处前冲的黑衣人,所有人迅速转身,看到了身后惊恐的一幕。
开枪的三个囚犯迅速退后,后面三个囚犯连忙上前,举枪,瞄准。
不用想,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这里根本就是死地,通道狭窄,两边是关得严实的牢房。
继续往里面深入,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发起进攻冲出去才有一条活路。
为首的黑衣人也是果决,咆哮一声:“杀出去。”
他的话音一落的同时,三声枪响又先后响起,再次有三人倒下。
不过这些黑衣人也是精锐,被逼到绝路后,更加凶悍,嚎叫着向前冲去。
这监牢的环境虽然对他们不利,对对手同样是如此,正面只能展开三人射击,而且距离不远,对方还不到十人,未必杀不过去。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刚才射击之后的三人又迅速的退入了牢房中,对方在外面的人就更少了。
不过他们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迎着三支重新举起的火枪继续冲。
“砰砰砰……”
可是,这次连续响起的却不是三声枪响,而是六声。
“后面还有人,咱们被包围了。”一个黑衣人大惊。
原来在他们的身后,也就是牢房的更深处也冲出来了一些囚犯,同时向他们开枪。
“别管他们,继续向前冲。”为首的黑衣人咆哮着下令,他身知自己这些人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进行两头作战,所以没办法分兵兼顾。
牢房更深处就是死地,就算派人去把那些人消灭了也没有意义,唯有集中力量把出路上的敌人击溃才有一线生机。
正面方向,刚才射击过的三个囚犯一个闪身,也迅速的回到了牢房中。
这样的话,正面方向的囚犯都回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逃出去的生路被打通了。
因为回到牢房中的囚犯,在重新装填弹药之后,又将手从栏杆之间的间隙中伸出来,继续开枪。
这么狭窄的通道,开一枪懵也很容易懵中,所以黑衣人不时的被射倒。
但他们还得继续前进,每耽搁一息,冲出去的难度就会更大一分。
终于,他们要冲到敌人所在的牢房了,为首那黑衣人大喝一声:“冲进牢房,杀了他们。”
虽然有些人对这个命令很是不解,但却没有违抗,一左一右向两处牢房冲去。
其实,并非负责指挥的黑衣人脑子有问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边已经不占人数优势了。
如果不管不顾的往外面冲去,那些穿着囚服的敌人肯定会从后掩杀而来,己方肯定会有一大半的人倒在冲出去的途中。
剩下的几个人即便冲出了牢房,外面更开阔,又能逃多远?同样会被追上来的人击杀。
所以冲进牢房看似不智,反而是眼下最好的应急手段,只要进了牢房,后面的敌人就没办法再射击了。
即便他们从后面追了上来,自己的人已经与他们的人混战在一起,他们肯定不敢再随意开枪,这相当于直接废了对方一半的战力。
哪怕外面的人也想跟着冲进牢房也不行,牢房就那么大,哪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厮杀?
这些使用惯了火器的人,近战搏杀实力一般都不会很强。
可以先想办法控制牢房内的人,再用他们的身体当盾牌挡住外面的人。
说不定己方还有可能将他们全部反杀,不但彻底扭转局势,还能反败为胜。
这就是黑衣人首领在刚才一瞬间想到的策略,不得不说他被任命为首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在进行的第一步就胎死腹中了。
“他们将牢门顶住了,打不……”站在牢门口推门的那黑衣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牢里面的人一枪射杀。
这时,有人借助昏暗的灯光看到了下方的一根粗木。
那是死死的顶着牢门下方的边沿,另一头直接顶在了墙上,这比锁都结实,哪能推得开。
另一边牢房也是如此。
一个黑衣人连忙蹲下,将手伸进来想将粗木推开,可是一个囚犯一冲而至,手起刀落,直接将他的半截手臂斩下。
“啊……”这个黑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旁边的两个黑衣人大怒,握刀的手从栏杆间隙中伸进来,不停的挥砍。
可是牢内的囚犯都退开了,他们根本够不着,有两个囚犯还想绕到他们的侧面,吓得两人连忙将手缩回去。
而趁着这个机会,剩下的囚犯再次开枪射击,又有几个黑衣人倒下。
见事不可为,黑衣人首领只能悲愤的咆哮一声:“撤……”
这些人太无耻了,连这个都算到了,显然是经过精心的准备,自己一瞬间想到的策略,怎能比得上他们有心算无心的准备呢?
可这样一耽搁,牢内的人和后面追击的人又射击了好几枪,又失去了五六个手下,身边已经不到十人了。
还是只能逃,再没有其他什么心思了。
七八个黑衣人飞奔而逃,一个个穿着白色囚服,披头散发的囚犯在后面急追。
之前躲进牢房里的囚犯,迅速的搬开顶门的粗木,再度冲了出来,也跟着追击。
其他牢房里的囚犯,原本看到有人劫狱,不少人还加油助威,为黑衣人打气。
甚至有人乞求黑衣人把自己所在的牢房门打开,好让自己也能够脱离苦海,逃出生天。
可是一转眼,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便如丧家之犬,连滚带爬的抱头鼠窜。
原本叫嚣的声音迅速消弥下去,一个个连忙躺下装死装睡,还有人直接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草堆里,生怕殃及池鱼。
这是啥子牢房啊,藏龙卧虎啊,好可怕。
一个个狼狈而逃的黑衣人不时的掉队一两个,那原本看起来并不长的甬道,此刻却仿佛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终于有两个黑衣人惊恐的从幽深的牢狱中冲出,仿佛那里是吞噬一切的深渊一般。
进入时近三十人,出时,却只剩下他们两人,首领也没能出来。。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选了一个方向急速狂奔。
几息之后,一群穿着白色囚服的囚犯杀气腾腾的从牢狱里冲了出来。
此时,外面也是一片混乱,超过五十的黑衣人与几倍于己的差役战斗到了一起,而且还占据了上风,杀得差役节节败退。
这突然冲出的一群穿着囚服的囚犯,格外的显眼,让所有人都有些发懵,不管是差役还是黑衣人,几乎第一想法都是囚犯越狱了。
“是陷阱,快撤。”
两个从牢狱中逃出生天的黑衣人大声示警。
可能是太过慌乱,示警信号没有太清晰,外面的那些黑衣人都没有想到这些囚犯是敌人,所以也就没有第一时间撤退。
直到一个个囚犯靠近了一些距离,毫不犹豫的抬枪射击他们才知道陷阱是什么了。
砰砰砰……
牢狱外面就开阔了很多,穿白色囚服的囚犯可以更好的展开,一时间能开枪的人也多了。
一个个反应不及的黑衣人被火枪强大的火力打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两个好不容易从监狱中逃出的黑衣人先后身体一怔,然后两眼一瞪,很是不甘的栽倒在地。
果然,逃出来了还是死。
你娘的,犯人都带火枪,这还怎么打。
之前进入牢狱里,还没出来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撤,撤,撤……”剩下黑衣人的战意瞬间消失大半,惊恐的嚎叫着。
“那些囚犯是咱们的人乔扮的,这些黑衣人才是敌人,可别误伤了。”
已经得到命令的总捕头连声大喊。
刚才还被杀得节节败退,此刻看到己方有这么强大的援军,底气瞬间回满,声音高涨的吼道:“追。”
第二百三十一章 聚光灯下的杀戮
这些黑衣人显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即便遭遇到如此挫折,也没有失去方寸。
首领第一时间分出一批人断后,然后才安排剩下的人翻墙逃出去,这是备选路线。
因为既然是陷阱,那正常的出口肯定会有重兵埋伏。
监狱外面的围墙并不高,只有一丈不到,这些人的身手都不错,几人借力之下就可以爬上去,然后互相协作把人运到外面。
“砰砰砰……”
那些手持火枪的囚犯分出七八人绕过断后的黑衣人追来,然后抬枪就射,先打蹲在围墙上拉人的黑衣人。
随着一声声惨叫,一个个蹲在围墙上的黑衣人掉了下去,但随即又有人爬上去代替他们,却没人想过冲上来反击。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些身穿囚服的,十有八九是锦衣卫,这些人的战术和勇卫营差不多。
派出反击的人少了没什么作用,会被迅速消灭。
派出的人多了,那些家伙肯定会边打边退,不断引诱,最终的结果是错过逃离时间,被集中消灭。
所以现在只能不顾一切的撤,能撤多少是多少。
终于,在留下了超过一半的代价后,剩下的不足二十人翻到了围墙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逃出生天了,在围墙外还有差役在阻击。
不过好在这些差役除了人多之外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比那些手持火枪的囚犯威胁小多了。
突然,一个黑衣人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圆筒,一拉之后对着天空。
随着嗖的一声,一朵红色的烟火升上高空,然后嘭的一声爆炸开来。
没一会儿,前方的一处街角汹涌的冲出三四十个黑衣人,直接杀向差役的后侧。
“嗖嗖嗖……”十多支弩箭飞出,冲入人群中,掀起一片惨叫声。
“啊,他们有援军,快撤,快撤。”
“逃啊……”
差役的士气瞬间崩溃,作鸟兽散的飞奔而逃。
黑衣人没有心情理会那些逃散的差役,这些乌合之众杀再多也没有意义。
“任务失败,撤。”
他们迅速汇集一起,向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逃离。
可是,在他们刚逃到一处十字街口时,顿时有人发现不对。
“停下……”
也就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七八道明亮的光束从街口的北面和西面亮起,照得这片区域亮如白昼,也将他们的身影完全暴露了出来。
还没等他们适应这突然的刺目亮光,一阵密集的枪声便响起。
“砰砰砰……”
一个个毫无准备的黑衣人仿佛触电一般,惨叫一声便栽倒在地。
枪声过后,剩下的人才慢慢的适应这甚至有些让人眩晕的亮光。
随即看向发出枪声的方向,顿时露出绝望神色。
原来,此时在北面和西面两个街道中,至少各有四五十人拿着火枪,不是短火枪,而是那种长火枪。
在他们大致看清敌人的数量和实力之时,又是一排密集的枪声响起,两个方向形成的交叉火力,再次扫倒一片。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黑夜中更加可怖,仿佛来自幽深的地狱。
“逃啊……”这些黑衣人再精锐,面对这种一边倒的屠杀,一些人的心里防线再也承受不住,瞬间崩溃。
于是有人直接向着刚才逃出的州衙方向冲去,对他们来说,这些人比十倍百倍的差役都可怕。
但是,此刻才想起逃亡,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那些亮光居然还能跟着他们走,时刻将他们的身影暴露出来,让他们惊恐无比。
火枪开始自由射击,枪声一下子变得杂乱,一些跑出去的黑衣人不断的惨叫着倒下。
是谁,让他们一步步踏入这个层层布防的陷阱。
是谁,让他们陷入这个十死无生的深渊。
很多人很是不甘,非常的不甘,因为他们中有不少人还是从京师来保安州支援的,跑几百里不过是来送死而已,而且死得一文不值。
“上刺刀……”随着一声令下,一柄柄明晃晃的刺刀被抽了出来,然后装在枪口上。
“杀……”
一群人影从北面和西面两条街口冲出来,然后对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就开始补刀。
熟悉这番操作的,除了勇卫营还有谁?
沈浪可是派出了一个司,四百多人的勇卫营士兵来到保安州的地界。
为了不打草惊蛇,一个局百余人在锦衣卫的掩护下,分批乔装入城,并远离州衙所在的区域。
直到今天下午,张百户确认对方晚上会行动,然后才安排这个局的勇卫营士兵分批进入附近的几个准备好的仓库中等待。
直到州衙的战斗开始,这些士兵才从仓库中出来,然后在这处街口埋伏。
因为这处街口四通八达,而且很宽,那些人要逃离,很大的可能性会经过这里。
凭借州衙的力量,基本不可能在这里截住他们,哪怕是城卫军来了都很困难。
何况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城卫军也很难及时赶来支援。
这些情况肯定也在黑衣人的算计范围之内,可他们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还在追击建虏溃兵的勇卫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同等数量下,哪怕是建虏精锐也难以匹敌勇卫营,更别说他们了,何况现在勇卫营的数量还比他们多。
还有那种如同太阳一般的神灯,他们若能逃掉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勇卫营也没有收到抓活口的命令,所以全部灭杀。
街道上迅速的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四周的商铺、居民皆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窗户也不敢开,一个个假装入睡,睡得深沉的那种。
翌日清晨,当一个商铺的伙计壮着胆子小心的将门开启一条缝后,发现街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随即,他把门缝开得越来越大,直到整个人小心的走出来,除了闻到一些淡淡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好像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但随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断的发现大战后留下的痕迹,一滩滩还未冲洗干净的血迹,门上和墙上留下的弹孔。
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听说昨晚有很多黑衣歹徒到州衙去劫狱,有好几百人呢,真是胆大包天。”
“听说官差死伤不少,城内的很多大夫都被拉到州衙救人。”
“那又能如何?听说那些歹徒被一网打尽了,被杀得一个不剩。”
“真的假的?他们可是有好多人嘞,就靠州衙那些抓个贼都费劲的官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勇卫营早就知道了这些歹徒的阴谋,于是设下埋伏,毫不费力的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勇卫营?哪个勇卫营?”
“还有哪个勇卫营,自然是将鞑子打得落花流水的勇卫营了。”
“真的?勇卫营来咱们保安州了?难怪,有勇卫营在,这些黑衣歹徒来再多也没用。”
谈起勇卫营,连远在保安州,未经历过京师城外大战的百姓也忍不住露出自豪的神情。
他们兴奋的畅谈着昨晚的事情,但混杂在人群中的几人却是心头巨震。
事情怎会败露?是哪里出了问题?
整件事情太可怕了,这不只是一次营救行动失败了那般简单,连勇卫营都秘密调来了,说明官府早就知道了啊。
若是如此,那……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喜大悲,福祸同至
“隆隆隆……”几骑出了保安州之后,开始向着张家口的方向策马狂奔,十万火急。
晋商的商队出了保安州,经过镇城的时候,停留小半日,便又继续赶路。
出了镇城到张家口,沿途就没有大型城镇了,范永昌看了看天色和位置,淡淡的下令道:
“到这里,距堡子里(张家口堡的俗称)就剩三十里了。快到中午了,暂停歇息,埋锅造饭吧。”
“下午再走个十来里,争取明日早些回堡子里。”
“是的,老爷。”随行的管家连忙去下令。
庞大的商队缓缓的停下,伙计家丁开始忙碌起来,拾柴的拾柴、埋灶的埋灶,一口口锅架了起来,好不热闹。
田生亮、梁嘉朋和黄云财三人进到了范永昌的奢华大马车中,这马车坐着四人还显宽敞。
田生亮低声问道:“范兄,保安州那边,应该已经行动了吧。”
范永昌沉吟了下,点点头:“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是已经动手了。”
田生亮深吸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的道:“不知是否顺利,应该会顺利的,咱们计划那般周密。”
“应该没有问题。”梁嘉朋和黄云财先后出声,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毕竟这次行动牵扯太大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们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所以在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肯定已经成功了。
田生亮又接着道:“范兄,既然行动已经成功,要不咱们现在派人快马加鞭先回堡子里,通知各家主,让他们做好准备。”
“好生招待一番饶余郡王,然后再把他安然送回去,相信饶余郡王会更加满意。”
范永昌微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做得越周到,饶余郡王肯定印象越深刻,咱们八家的恩情,他得记在心里。”
“就是就是,理应如此。”黄云财连忙接话。
梁嘉朋也深以为然。
看到几人都没意见,范永昌直接决定道:“好,既然几位都没有意见,等吃完饭之后,立即派人骑快马回去报信。”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马车外面隔一段距离喊道:“老爷,王朴有急事禀报。”
范永昌听出是自己管家的声音,连忙掀开侧帘向外看去,伸手将管家招过来。
管家这才小跑着过来,贴近马车汇报道:“老爷,有一支官军正在向咱们这个方向而来,看其装扮,好像是勇卫营。”
范永昌心头一惊,再次确认道:“确定是勇卫营?”
管家连忙道:“刘护院他们确认过,装扮和他们见到的勇卫营非常相像,如果没有其他官军有如此装束,应当就是勇卫营无疑了。”
范永昌眉头一皱,喃喃自语的道:“勇卫营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他们的对话,田生亮几人自然也听到了,心中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田生亮插话问道:“他们离咱们还有多远?”
“已经可以听到马蹄声了……”黄云财有些紧张的道。
果然,范永昌和田生亮都听到整齐的马蹄声了。
几人再也坐不住,先后从马车上下来,管家适时的拿过一支千里镜递过来。
范永昌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后方,果然有一支装束和勇卫营极其相似的军队出现。
“估计他们有多少人?”范永昌又问道。
“刘护院估计是一个司的兵力,四百人左右。”
“应该不是冲咱们来的,肯定是路过吧。”田生亮如此宽慰的道。
黄云财也连忙道:“就是,咱们又没有招惹勇卫营。”
自从勇卫营将建虏大军击败之后,他们这些卖国贼对勇卫营本能的就有些发怵。
毕竟亏心事做多了,别人在门前路过都无法安心。
还是范永昌更能沉住气,他声音低沉的道:“继续做咱们自己的事,让开大路,静观其变。”
“好的老爷。”
管家应令之后,连忙去安排,将稍微占道的车马统统赶到边上,将官道全部让了出来。
范永昌寄希望于如此做,能够让勇卫营毫无阻碍的快速通过,最好不要停留关注他们。
不过,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因为这支勇卫营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在抵近之后,直接分兵将庞大的商队围了起来,用意非常明显。
商队中的一些妇孺和胆小之人顿时被吓得惊叫连连,马匹嘶鸣,刚才还和睦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好在,他们围住商队之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说明还是有一些转圜的余地,管家连忙上前去交涉。
范永昌和田生亮几人焦急的等待着交涉的结果,他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勇卫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直冲他们而来。
田生亮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道:“范兄,不会是保安州那边出事了吧。”
范永昌冷喝一声:“田兄慎言,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要妄加猜测。”
被当面呵斥,田生亮也没有心情去计较。
终于看到管家回来,几人等不及,主动迎上前去。
看到管家的表情,几人心头皆是一突,好像不容乐观。
果然,就听到管家有些忐忑的道:“几位老爷,确实是勇卫营,据那周把总所说,是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将咱们给告发了。”
“说咱们八家操弄粮价,甚至在封城期间打探勇卫营的隐密情报,诬告咱们与建虏勾结。”
“陛下听闻之后大怒,所以才派出勇卫营要将咱们逮拿归案。”
听到龚鼎孳这个名字,范永昌顿时咬牙切齿的:“无耻之徒。”
骂完之后,他又问向管家道:“他因何诬告我等。”
“说是他犯事入狱,为了戴罪立功,所以才向陛下告发咱们。”
田生亮也很气急,咒骂道:“这就是条疯狗,胡乱攀咬。”
他看向范永昌问道:“范兄,现在怎么办?”
管家也急道:“那周把总只给咱们一盏茶的时间,若时间到了咱们还未同意跟他们回京,他们就要动手了。”
范永昌一急,连忙道:“你难道没说咱们和沈大人是相识的,特别是王家的王子为,和沈大人还称兄道弟。商队中也有王家的人,这点颜面都不给吗?”
管家连忙道:“老爷,小的说过了,因此周把总才愿意给咱们一盏茶的时间,不然……”
范永昌已经有些不耐烦,直接对田生亮几人道:“田兄,梁兄,黄兄,咱们一起去会会这周把总吧。”
到了周把总面前,范永昌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很是客气,再次打听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果然是被那龚鼎孳给告发了。
范永昌立即大吐苦水的道:“我相信此事一定是有误会,我们晋商一向安守本分,为我大明边贸呕心沥血。”
“虽不及勇卫营驱逐鞑虏,但也是有些微末之功,怎可做出逾越之事,一定是有宵小之辈肆意构陷。”
“周把总若不信,可以去问问沈浪沈大人,咱们在沈大人那里还是有些薄面的。”
“我那贤侄王子为,还是沈大人的贤弟呢,周把总乃沈大人麾下干将,想必应是有所了解。”
周把总听了之后点点头:“有所耳闻,那龚鼎孳的名声不好,肆意构陷的可能性确实不小。”
他随即又话锋一转的道:“不过我也只是听令之人,无法做主。陛下让我等带你们回去,也并非直接下狱,会给你们陈情冤屈的机会。”
范永昌几人对视一眼,心头微微一松。
范永昌连忙道:“此地距堡子里已然不远,可否让我等先行回堡子里一趟,将这些货物和不相干之人送到,然后我等再跟周把总一起回京如何?”
“也耽搁不了几日,还请周把总通融通融。”
周把总叹息一声道:“在下奉的是皇命,要把整支商队全部带回去,皇命难违,还请诸位不要为难我等。”
范永昌微不可察的靠近,将几张钱庄的会票偷偷的塞进周把总的手中说道:“这路途漫长,中间多耽搁几日,相信陛下也能理解,还请周把总务必通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而且意思已经给到位,按理说这周把总就该顺水推舟了。
可是没想到,他直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面前,将那几张会票递过去,说道:“还请宋大人明察。”
那人接过会票,微点了下头。
什么情况?范永昌和田生亮几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周把总走回来之后,神色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温和了,有些不悦的道:“周某深受皇恩,岂能为一点蝇头小利抗命不遵?”
“有宋千户在,几位就不用想什么歪心思了。”
千户?锦衣卫的人,难怪,看来这次是以这宋千户为主了,莫非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范永昌几人懊悔不迭。
正在他们想着急救之法时,却听宋千户冷冷的道:“周大人,看来他们是不准备好好的跟我等回去了,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只能不客气了。”
范永昌几人一惊,连忙又跑到宋千户身边,又是一通好说歹说,把与沈浪的关系再次搬出来,又是塞会票,起码有几千两。
但是这宋千户好像油盐不进,甚至要下令直接动武,反抗者格杀勿论,很是铁血。
还好周把总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才让宋千户没有真的下令,但是被原路押送回京师的命运是改变不了的,连范永昌想派几个伙计回张家口堡报个平安都不行。
无奈之下,不想流血,范永昌便只能服软,同意跟随勇卫营回京。
没敢反抗的主要原因是他清楚的知道手里的这些护卫力量,根本不可能是勇卫营的对手,没被逼到绝路上,谁都不会傻到去反抗官军。
另一个原因是那告发自己的龚鼎孳,并不知道多少关于晋商八家的事,他相信回到京师之后,稍微运作一番,就能够解决,所以并不怎么担心。
只是这次回堡子里有很多紧急的事情需要向家主当面陈情。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想在堡子里亲自招待一下饶余郡王阿巴泰,相信阿巴泰自己也知道,这次能够脱险,多亏他范永昌这几人。
若是能够当面与饶余郡王畅谈,肯定能加深双方个人之间的关系,这无形之中产生的利益是无法想象的。
虽然他范永昌和家主范永斗是亲兄弟,但是没人愿意屈居人下,亲兄弟都不行。
只可惜,全部被龚鼎孳那狗贼给破坏了,自己精心救出饶余郡王的功劳恐怕要大部分被范永斗捞走了。
田生亮几人自然不会想不到这点,仿佛吃了狗屎一般难受。
半天不到,经历了救出饶余郡王的巨大喜悦,又迅速经历了自己成为疑犯的无尽悲伤。
大喜大悲,福祸同至,几人心里五味杂陈,带着极度郁闷的心情向着京师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兵临张家口
在晋商八家的商队被勇卫营截住的同时,更往北快出大明国境的方向。
有一支兵力超过千人的勇卫营已经过了龙门卫,沿着边墙直奔张家口堡的方向而去。
主将不是别人,居然还是勇卫营的二号人物:周遇吉。
没想到,周遇吉竟然没有继续围剿建虏溃军,反而是跑到没有战事的宣府来了。
全军一路上偃旗息鼓,也没有埋锅造饭,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干粮,俨然一副战时状态。
从保安州出来的几骑飞快的向着张家口堡的方向而去,不敢有丝毫停歇。
突然,最前面的两骑猛的勒停,后面的三骑也缓缓停下,几人皆是呆愣当场。
原来,迎面有一支庞大的队伍映入眼帘,粗略估计规模达一两千人,他们没有千里镜,看不真切。
为首那人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像是官军,但不知是敌是友,或只是路过,可咱们不能冒险。”
说罢,他转头对后面的三人说道:“你们三人弃马走小路返回,若遇到商队及时将保安州的事情告知老爷。”
“若是未遇到,就直奔堡子里告诉家主。”
“是。”三人立即应令,直接跳下马向不远处的山林冲去。
待那三人离开之后,为首那人对旁边另一人道:“事情太过紧急,不能耽搁,咱们两人还是骑马过去闯一闯,别表露出任何异样,就当是正常赶路。”
“若他们问起,就说是咱们家少爷旧病发作,十万火急,需请堡子里的刘神医出马,咱们是去请人的。”
“好。”
“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两人将空下来的三匹马牵上,放缓些速度继续前进。
随着越发接近,他们心头巨震,原来这些人中,不但有勇卫营,还有自家老爷的商队。
看这情景,这是连人带货被勇卫营全部扣押了啊,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越发看不明白了。
保安州一出事,他们就骑快马出来追赶了,还没追上,就碰到勇卫营将商队扣押。
这岂不是说,勇卫营在昨天,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追击商队了。
难怪昨晚是个巨大的陷阱,这个陷阱不但要吞噬昨晚的一百多号人,连老爷的商队也没想放过啊。
若是商队出事,那堡子里呢?几位家主知道吗?这是针对在京师主事的几位老爷,还是针对堡子里的晋商八家?
太多的疑问,也太过可怕。
思绪也被一声厉喝打断:“站住,干什么的?”
几个勇卫营士兵上前将两人拦住,问明情况,两人也“老实”回答,将之前编好的理由讲了出来。
“可老子早就发现你们了,另外几个为什么要跑?”
那人慌忙解释道:“官爷莫怪,小的先前眼拙,没看清是官军老爷,生怕遇到歹人,无法及时请来神医救我家少爷,因此只能兵分两路。”
“若一路出事,另一路还能继续去请神医,这样我们家少爷也会有救了。”
“你们倒是挺忠心,不过你们这一路怕是要栽了,带走。”
“诶?官爷官爷,行行好,行行好,这可是人命关天啊……”看到几个勇卫营士兵不留情面就要抓人,两人顿时大急。
事情迅速的报告到了周把总这里,而周把总又告诉给了宋千户,宋千户笑道:“让他们走吧。”
“可这两人明显有问题。”
宋千户解释道:“除非杀了,不然留着反而容易坏事,非是必要,未回到京师之前最好不要杀人,免得横生枝节。”
周把总得到的命令是这次行动以宋千户为主,听到宋千户这般说,也就不再多言,立即下令让手下将人放了。
两人策马飞奔一段距离之后,看到没人追来,这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果然是虚惊一场。
队伍继续向京师方向行进,管家好似若无其事的走到范永昌的马车旁,小声的汇报道:“老爷,小的刚才看到杨贵他们了。”
范永昌一惊,连忙追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管家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下。
听说勇卫营最终将杨贵两人释放了之后,范永昌心头大喜。
杨贵肯定是来向自己汇报的,那说明保安州那边已经动手了,计划那般周密,有那么多精锐,只要不出现太大的纰漏,行动几乎不可能失败。
这么说,饶余郡王已经被救出来了。
虽然自己这里出了一点变故,但并不影响大局,杨贵肯定知道尽快回堡子里,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家主。
家主肯定会想办法安排好饶余郡王的事情,至于自己这点事,家主应该也会想办法,就算家主不出手,范永昌也相信自己能够摆平。
范永昌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一想到不能亲自与饶余郡王见上一面,心中还是隐隐作痛,损失太大了。
张家口堡,俗称堡子里,位于宣府西北方向,始建于两百多年前的宣德四年。
最初的用途是作为长城防线上的重要军事驻军城堡,并获得了“武城”的荣誉。
可是在经过嘉靖三十年贡市的开办,以及隆庆五年进一步设立的茶马互市,商业的影响力在张家口堡越来越大。
至万历年间,张家口的“茶马互市”贸易已成规模,时至今日,更是商铺林立,商业活动频繁,武城的影子几乎消失不见。
由于占据着天然的优势,这里是晋商的天下,而在晋商中,又以范、王等八家影响力最大。
他们的生意遍布内外,涉猎甚广,在整个张家口堡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是能够直接影响到张家口堡的重要决策。
所以,张家口堡是晋商的张家口堡,而晋商又以这八家马首是瞻。
不过最近,这八家却是有些不太顺心,因为他们的半个主子在京师打了大败仗,不但几乎败光了十万大军,还将他们八家在京师的产业败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最近八家的家主都有些茶饭不思,想着如何补救。
范家府宅,身形矮胖的范永斗在正厅中来回踱着步,突然,他的脚步一顿,问道:
“永昌出京已经有些时日,即便在保安州有事停留了几日,应该也到了吧。怎的还没有消息?”
管家连忙宽慰道:“二老爷的商队家丁护院众多,安全上应该不用太过担心,想必是被何事耽搁了,小的这就派人去查探。”
范永斗连忙挥挥手,让他尽快去办。
他最近很烦,京师的事他有听过,但是具体细节还需要老二回来才能知晓,怎的就输得如此彻底呢?
老二的能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不然也不会让其担任京师的主事人,这些年范家能在京师站稳脚跟,老二功不可没。
却没想到,这一次栽了个狠的,几乎败光了之前的所有努力。
要说是老二太过大意失了手,但其他七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这件事情才显得很诡异。
正在他思索间,刚才出去的管家又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慌张的汇报道:“老爷,不好了,勇卫营来堡子里了,如今在南城门要进来呢。”
范永斗听到,不由心头一惊,勇卫营不是在追剿残敌吗?怎的突然跑到堡子里了?这可是隔着好几百里呢。
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剿灭晋商八家(上)
“勇卫营不去剿虏,为何来我堡子里?”
张家口堡南城门的城防把总神情戒备的向城下看去,喊话的同时,将大半个身体都缩在城墙后面。
做好了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劲就立即蹲下来的准备,因为他可是知道勇卫营的火枪是很厉害的。
“圣旨到,快开城门……”一个穿着蟒袍的太监在几骑的护送下,直接来到城下,并高举手中的圣旨。
“圣旨?”这把总大惊,连忙对旁边道:“快,快,快去请守备大人。”
守备将军其实就在城楼内,听到有传旨太监就在城下叫门,不敢耽搁,连忙来到城垛,向城外望去。
却是发现不到一里外,勇卫营整齐列阵,军旗招展,威风凛凛,让人本能的产生一种敬畏之心。
再想到他们最近取得的一系列辉煌战绩,只有无可匹敌四字来形容。
城门下再次响起传旨太监的声音:“可是守备张将军?还请快开城门接旨。”
“接旨?”张守备心头一震,这圣旨还是下给自己的?
他微一思索,连忙道:“快,开城门,放这位传旨公公进城。”
随着吱呀一阵声响,城门缓缓的打开一条缝,张守备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勇卫营大军,充满戒备。
大明不知何时兴起的一股风气,客军经常不受待见,每过一城都被各种刁难。
一些城池在遇到客军时,甚至是直接关闭城门,客军别说入城休整,就算是想采买一些物资都难。
所以多次发生客军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还没与敌人交战,首先去攻击了自家的城池,如此内耗,也是千古奇闻。
此时,勇卫营便算是客军,所以张家口堡的守备将军一开始就充满戒备,俨然当成了敌人对待。
好在勇卫营并未趁城门开启之际直接冲过来,张守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到传旨太监一行进到城中,连忙大喊:“关城门,关城门,快关城门。”
轰隆一声,城门再次紧闭,勇卫营却是一动未动。
张守备连忙从城楼下来接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锦衣卫得到秘报,有人暗中勾结建虏,协助建虏通过张家口堡逃出生天,其中很可能就有建虏的英亲王阿济格。
所以特命勇卫营接管张家口堡的防务,全城搜查可疑人员,务必将建虏一网打尽。
张家口堡原守备军一律听从勇卫营主将周遇吉调遣,若不遵军令,按叛逆处理。
张守备大惊,阿济格跑到堡子里了?怎么可能?我怎的不知情?
可显然,这些人是笃定了啊,还带来了圣旨。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这怕不是要将堡子里闹个天翻地覆吧,陛下究竟如何作想啊。
张守备一连将圣旨看了好几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张将军,可还有何疑虑?”传旨太监淡淡的问道。
张守备尴尬的笑道:“没有疑虑,没有疑虑。”
“那为何还不开城门放勇卫营进城?”
张守备脸上的神情更加尴尬,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向一旁的军士挥挥手道:“开,开,开城门。”
没办法,心里再不愿,也没有胆量违逆,毕竟人家可是带着皇命来的,代表着圣意。
一旦违令不遵,勇卫营恼羞成怒的攻城,他自认也挡不住,到时候可就不是身首异处那般简单了。
正在这时,范永斗急匆匆而来,大声道:“且慢,切不可开城门。”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准备开城门的士兵果真停下了,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传旨太监见罢大怒:“来者何人?简直目无王法,藐视朝廷,罪无可恕。”
范永斗、王登库几人走上前,由范永斗先出声赔罪道:“公公息怒,公公息怒,堡子里乃我大明边关重镇,岂可纵兵于此。”
传旨太监冷笑一声:“堡子里乃我大明的堡子里,乃陛下的堡子里,纵不纵兵,不是你说的算。”
“张将军,你可想好了,你是听从圣旨的,还是听从此人的。”
“若你听从此人的,那放咱家自去告之于勇卫营,让他们自行作主。”
张守备看看传旨太监,又看看范永斗很是为难。
传旨太监却没有给他时间考虑,直接一甩袖子就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打开城门,放咱家离去。也不知是谁给的胆子,建虏十万大军都败于我大明天军之手,堡子里区区几千守军,竟敢公然反叛。”
张守备大惊,连忙出声叫道:“公公且慢,末将一时糊涂,这就下令打开城门,放勇卫营进城。”
范永斗和王登库几人大急,还想再劝。
张守备却是脸色难看的低声道:“范老爷、王老爷,还有几位老爷,往日我可以听你们的,但今日不行,这可是抄家灭族的事。”
说罢,不再理会范永斗几人,亲自带领麾下去开城门。
范永斗几人知道无法阻止,连忙各自带人离开。
隆隆隆……
封闭的城门打开,勇卫营大军鱼贯而入,在城门口的守城兵连忙躲得远远的,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周大人……”看到周遇吉后,张守备连忙过来见礼,神情拘谨。
周遇吉只是淡淡的道:“让你的人守着四门即可,城内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用你们插手。”
张守备心头一颤,连忙应令道:“是。”
周遇吉立即对四周下令:“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从今日开始,宵禁三日,申时过后,所有人禁止出门。”
……
“违令者严加惩处……”
周遇吉又迅速派出四个局的兵力封锁四门并控制城防。
正在这时,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急匆匆而来,周遇吉下得马来,严肃的神情散去,拱拱手笑道:“王大人,久违了,别来无恙。”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王国兴,当初随李若琏一起跟随在周遇吉军中进行过几个月的严酷训练。
当时他和李天龙、高文彩三人一度被沈大人戏称为三傻,他王国兴还是第一个摆脱三傻之名的。
可自从勇卫营成军之后,王国兴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就连这次建虏入寇,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反倒是另外二傻李天龙和高文彩两人都是大放异彩。
其实,并非他被沈浪冷落,而是沈浪有着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那便是潜入张家口堡,亲自帮助沈大人进行一些布局。
而今天,就到了他交出成果的时候了。
王国兴也欣喜的拱拱手,不过随即一叹道:“周大人,没能与你们一起大战建虏,实为今生之大憾呀。”
周遇吉道:“建虏未灭,以后有你王大人施展的一天。”
“哈哈,正是如此。”
两人不再多聊,随即谈起了正事,商讨如何快速而有效的将目标一网打尽。
因为王国兴掌握了重要的情报,对张家口堡也更加了解,所以抓捕过程以锦衣卫为主,勇卫营辅助即可。
王国兴早将自己的人马分成了八支,他直接对其中一个百户道:“你立即带勇卫营去范家,范家所有宅邸、店铺、钱庄,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那百户立即率领自己的麾下出发,一百多个勇卫营士兵迅速跟上,直扑晋商八家之首的范家而去。
“你,带人去王登库王家……”
随着一个个命令下达,一支支勇卫营在锦衣卫的带领下,目标明确的直扑晋商八家而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剿灭晋商八家(中)
晋商八家在张家口堡有不少耳目,范永斗等人知道勇卫营入城后,肯定没什么好事,所以时刻关注着勇卫营的动静。
在得知勇卫营直扑八家而来时,一个个震惊不已,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快快,快关门。”范永斗一边下令,一边召集府中家丁和护院,分明是要暴力抵抗了。
因为他清楚,勇卫营既然带着皇命来对付他们,肯定不是小打小闹,可能是那些足以杀头的罪名已经暴露了。
不反抗是个死,还不如全力一搏。
反正堡子里距边墙也不远,冲出去了,既可以投蒙古,也可以投大清,总比坐等灭族强。
但是,事情太过突然,事先没有一点征兆,所以组织起来难免产生各种混乱。
正在这时,行动迅速的勇卫营士兵冲到了,第一时间将范家主宅包围起来。
“范永斗勾结建虏,罪无可恕,所有非范家人只要揭露范家罪行,协助我勇卫营抓捕主要罪犯,即可免罪。”
“冥顽不灵者,格杀勿论。”
一个锦衣卫拿着大喇叭在门外喊着话,同时两个勇卫营士兵上前,将一个火药包置于门前,迅速点燃引线。
所有人避开正面,随着轰的一声惊天爆响,范家那恢宏的大门当场被轰碎。
沉重的大门直接被轰出一个大洞,剩下的部分向里面倒飞而去,连带着在门后顶门的几个护院也飞了出去。
他们本以为勇卫营会撞击破门,没想到直接用这般狠辣的手段,直接上火药炸呀。
这哪像是攻打一座主宅啊,这分明是在攻城啊。
这一声爆响也将院内的很多人吓破了胆,他们早就闻知勇卫营火器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太可怕了。
刚匆忙组织起来的一些护卫慌忙丢下兵器转身就逃。
几十道身影直接从正门冲了进来,正是全副武装的勇卫营士兵。
“啊,逃啊。”
再次被吓跑一批。
毕竟范永斗只是商人,不像吴三桂那样的武将会培养家丁,装备可以花钱堆起来,但士气和战斗力是无法通过银子买来的。
吴三桂还可以不时的拉着家丁上战场练一练,范永斗却没有这种机会。
而且,张家口堡承平太久了,就算是建虏入寇都尽量避开这里。
因为他们需要这里的边贸,也需要八家晋商这些狗腿子,所以也会尽量保障张家口堡的安全。
这里的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像样的战争,此刻还能坚持留下来的,除了范家子弟,就是和范家牵扯比较深的人。
还勉强没有崩溃,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勇卫营的威名太甚了,就像当初普通百姓听到建虏一般。
这些人连凶悍的建虏都可以杀得狼狈逃窜,成为他们的敌人,谁不怕?
冲进来的勇卫营士兵看到院中还有拿兵器的人,二话不说,抬枪就射。
“砰砰砰……”一阵杂乱的枪声响起,一个个士兵进行了自由射击。
一个个范家人还在纠结要不要冲上去,勇卫营的子弹便已经抵达了,一阵惨叫声响起,引起一片惊恐哭嚎。
“啊,杀。”
一些人不知是恐惧还是绝望,居然举起兵器杀来的同时,不停的嚎叫和哭喊,感受不到一丝杀伐之气。
看到这些软脚虾,那勇卫营旗总懒得下令装弹浪费时间。
一声令下:“上刺刀,杀。”
一个个士兵迅速的抽出刺刀,装上枪口,持枪冲杀上前。
嗵嗵嗵……
刺刀捅入胸膛的声音。
有的人看到冲在前面的人被一柄柄刺刀刺穿,一个个勇卫营士兵仿佛杀神一般,目光凌厉,顿时吓得腿一软,丢下手中的兵器就鬼哭狼嚎的向后逃去,一片大乱。
这些人怎能是训练有素的勇卫营的对手,互相之间根本没有配合,各自为战,很多人都没来得及挥出一刀便直接被刺死,整个外院迅速被血腥味笼罩。
旗总只留下七八人清理剩下的杂鱼,便迅速率领其他人穿过一进院子进入内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
看到手上有兵器的直接格杀,其他老弱妇孺被抓出来集中到内院控制,一时间鬼哭狼嚎。
随着勇卫营杀的人越来越多,稍微有点抵抗力的人被杀得胆寒了之后,便没人再敢反抗了。
直接跪地求饶,或是变成带路党,带着勇卫营四处抓人,甚至是指出一些藏有金银财宝的地方。
可是,始终没有看到范永斗的影子,还有他的几个儿子和孙子都没有见到,整栋宅院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很多人证明范永斗在宅院被围住之时就在的,他的十几个女人和七八个女儿、孙女都被抓住了。
说明这老货逃的时候也是很匆忙的,顾不上一大家子,只能挑最重要的带走。
他们要么是通过秘道逃脱,要么就是躲在秘窖里。
锦衣卫迅速找出抓获的一些在范家中有一定地位的人,甚至是范永斗的女人和女儿,进行分开审问,但最终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看来范永斗那老鬼很是精明,连女人和女儿都不要,也要把知情人带走。
因为范家几个重要的管事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大可能是和范永斗在一起。
锦衣卫随即分开行动,将这间主宅附近的宅院全部搜索了一遍。
除非这些人还呆在秘道或是秘窖中,否则很难逃过。
为了更方便于搜查,已经被抓获的人全部押出去,让整个院子安静下来,然后七八个锦衣卫拿着金属探测器进行地毯式搜索。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努力,一个在柴房搜索的探测器终于发出嘀嘀嘀的急促声响。
这个锦衣卫一喜,连忙在这块区域探测起来,嘀嘀声响连续不停而且很急促。
他知道这地下不是有大量铁器,就是有大量金银,连忙招来两个同伴帮忙。
几人联合一起将这一片地下藏有金属的区域勾勒出来,居然囊括了柴房和茅房的部分区域。
不用想,这下面肯定是一个秘密地窖。
这范老鬼真是够奸诈的,他这院子这么大,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把地窖建在这下面,他也不怕晦气。
还好有这探宝神鉴在手,任他范老鬼藏得再深,也得无所遁形。
既然勾勒出了地窖的大致范围,再针对性的找入口就容易多了。
如果实在找不到入口,那就只能花力气开挖。
好在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经过几人的努力,他们在将一个大缸搬开,并仔细搜索一番之后,终于找到了入口。
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喊来了十几个勇卫营士兵,然后小心的掀开一块厚重的木板,显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不过通往下面的梯子被人给抽走了。
可能是下面有人太过恐惧,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没有管住嘴,发出了一些声音。
里面有人。
几个锦衣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剿灭晋商八家(下)
一个锦衣卫蹲在地窖的入口处,朝下面喊道:“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放把火把你们烧出来?”
没人回话,里面又恢复安静。
那锦衣卫轻笑一声:“既然如此,点火。”
“别点火,别点火,我们自己出来。”
下面终于回话了,一个中年身影小心的走到洞口下方。
“上来吧。”
那中年人无奈,只得忐忑的搬过来一个梯子,然后胆颤心惊的爬上来。
后面一个个跟上,有老有少,直到范永斗的身影出现。
看来这老货并没有通过秘道逃到其他地方,而是选择了秘窖。
也是的,秘道适合紧急逃生,但却并不太适合藏身。
他深知勇卫营已经控制了整个张家口堡,东躲西藏到哪里都容易被搜出来,还不如躲到自己精心布置的秘窖里安全。
此刻,范永斗神情惶恐,头发零乱,仿佛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自己怎就被发现了?而且还是这么快被发现了。
“被人出卖了,肯定是被人出卖了啊,枉老夫如此信任你啊。”范永斗心中大恨。
居然出来了十几个人,这些应该是范永斗最看重的一批人了。
一声令下,将这些人全部带下去分开看管。
几个锦衣卫沿着梯子下去,打开头上戴着的头灯,地窖里面的情景简直让他们目瞪口呆。
只见里面层层叠叠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木箱,粗略估计有五十箱以上。
若是刚才探宝神鉴没有出错的话……
他们飞快的打开一个箱子,映入眼帘的是摆放整齐的一个个大银锭,应该是五十两一个。
再开一箱,依然是满满一箱的大银锭,换个位置再开一箱,满满一箱金锭,简直要晃瞎人眼。
再开箱,珍珠玛瑙,古董玉石,应有尽有。
真他娘的有钱。
几个锦衣卫也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但谁都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因为身为锦衣卫的他们,也不太清楚锦衣卫的一些手段,指挥使总能拿出一些神物出来。
比如现在他们头上戴着的光明灯,还有迅速找出这秘密地窖的探宝神鉴,还有什么千里传声筒等等。
谁知道还有什么隐密的宝物可以查出你做了什么坏事,他们自己都觉得可怕,何况是外人。
除了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们还发现了大量的食物和水,足够一二十人生存几个月的,甚至还有十几个装粪便的马桶。
看来这老货是准备带着这些人在这里藏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啊,准备等外面的风声过了之后再出来吧。
幸亏将他们挖了出来,不然还真有可能被这老货跑掉。
几十个勇卫营士兵赶过来支援,他们带来了滑轮组和绳索,架起来之后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拉上去。
所有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这个道理锦衣卫懂,范永斗更懂,虽然这个秘密地窖里有很多金银财宝,但绝对不是范家的所有财富。
已经有其他锦衣卫在别的地方也发现了财宝,肯定还有其他没有被发现的地方。
一个姓周的锦衣卫百户让人将范永斗的大儿子带上来,对他说道:“你们藏在地窖里,外面有人帮忙吧,是谁,把他找出来,找不出来,我就砍掉你一只手。”
大儿子早被吓傻了,听到这些话,更是被吓得腿一软,站都有些站不住了,被周百户一把提住衣领子,拖到被抓到的那些人面前。
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看到旁边的周百户缓缓的抽出刀,都快被吓哭了,连忙开始在人群中寻找。
没有多久就锁定一个其貌不扬的下人,连忙用手一指,说道:“就,就,就是他。”
“他叫什么?”
“廖,廖东。”
周百户挥挥手,让人把这大儿子带下去,再换一个人来继续指认。
在锦衣卫的恐吓和威慑下,没人敢一言不发,都指认了一个目标。
一共被指认了三个人,其中指认廖东最多,另外两人分别只有一人指认。
被指认的三人都被带了出来,指认另外两人的人也被带了出来,其中一个还是范永斗的二儿子。
周百户上前对范永斗二儿子和另一人说道:“知道我为何将你们俩拉出来了吧。”
范永斗的二儿子还未说话,另一人直接扑通跪下,乞求道:“大人,小人是不小心指认错了,并非故意欺瞒大人啊。”
可周百户根本懒得回话,直接一刀下去,鲜血飙飞。
“啊……”一阵惊恐的叫声响起,特别是刚才被要求指认过的,好几人被吓得站都站不住,其中就包括范永斗的大儿子。
“你,你,陛下只让你等逮人,未让尔等肆意杀戮,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啊。”
范光斗毕竟摸爬滚打这些年,各种场面也见过不少,此刻虽然心中慌乱,但并未失了方寸,还是壮着胆子怒斥。
可生杀予夺掌握在别人手中,他这些话没有丝毫作用。
看到两人已经将老二按跪在地上要斩杀,他想扑上去施救,却是被死死按住。
他悲愤大吼:“兴儿啊,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保廖东这个奸贼,白白丢了自己性命啊。”
在死亡面前,二儿子虽然也很害怕,脸色发白,身形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但还是努力的保持着镇静。
他抬起头,惨然一笑的道:“爹,若是廖东出卖了我们,他们何须再让我们指认?”
范永斗一怔,猛的看向廖东,廖东的眼神也是看过来,神情悲凉:“廖东永远记得范家的恩情,也从未做过对不起范家之事,今日我廖东用这条命偿还范家的一切。”
范永斗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连忙向一边的周百户乞求道:“放了兴儿,放了兴儿啊。”
周百户等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就这般求一下就没了?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其他藏银之地来换取他的命,看来银子还是比儿子重要啊。”
范永斗连忙大叫道:“范家的银子都在那地窖里,都被你们找出来了啊。”
周百户低下身子,对范家老二说道:“你比你爹有情有义,但他不愿用银子换你的命,那我也没办法了。”
二儿子惨然一笑,似是自语的道:“为了利益,葬送我一人性命便罢,可葬送整个范家,值得吗?”
他的话音一落,周百户的手猛然一挥,行刑的人手起刀落,鲜血飙飞,一个脑袋滚落下来,无头的尸体倒下。
“啊,兴儿啊……”
范永斗撕心裂肺的嚎叫一声,说杀就杀了啊。
看着还在飙射鲜血的无头尸体,范永斗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喃喃自语的:“值得吗?值得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布局张家口
周百户一指廖东,淡淡的道:“到你了。”
相比其他人,廖东则要镇定多了,连周百户都忍不住赞叹一声:“是条汉子,可是跟错了人。”
廖东淡淡的道:“若是没有范家,我廖东恐怕早就死在了吃人的辽东,我这条命是范家救的,知恩不报枉为人。”
他话锋一转的道:“这位兄台,能否有个不情之请。”
周百户微一沉吟,说道:“说来听听。”
“能否让刘某死在勇卫营刀下?”
周百户眉头一挑,声音有些转冷的道:“为何?嫌我锦衣卫的刀不干净?”
“非也,只是廖某对勇卫营甚是仰慕,相信辽东百万英魂在天之灵也是如此。”
“我相信终有一日,勇卫营能够收复辽东,为辽东百万英魂报仇雪恨,只可惜廖某见不到了。”
“今日,只求能死在勇卫营刀下。”
周百户沉声道:“勇卫营的刀只诛叛逆和虏寇。”
“廖某明知范家与建虏有勾结,还助纣为虐,与叛逆何异?”
周百户眉头一挑的道:“你倒是明白人。”
廖东继续道:“只希望今日以廖某之血,告诫天下人,通建虏者:死。”
周百户冷冷的扫了一眼还在那里发呆的范永斗,大喝一声道:“还请勇卫营将士满足这位廖兄的心愿,送他上路。”
一个勇卫营士兵被派上前,他直接抽出自己的佩刀。
廖东的眼睛缓缓闭上,刀光闪过,人头掉落,无头尸体倒下。
周百户并没有同情,这种人也不值得同情,看似忠义,却是冥顽不灵,成了范永斗这种人豢养的致命毒蛇。
若不是把他找了出来,说不定他还会暗中想办法去营救范永斗等人。
好在他临死前还算是有点良心发现,说了几句人话,不然周百户也不会如他所愿。
周围早已经静默无声,只有努力憋住的低泣和粗重的呼吸声。
周百户一指和廖东一起被带出来的另两人,挥挥手道:“你俩回去。”
听到这话,两人如临大赦,激动的道:“谢大人,谢大人。”
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回去蹲好。
有了这样一个不太友好的开端,接下来的问话就顺利多了。
因为被问话的人都知道,除非不回答,要回答就得真实的回答,否则答案和其他被问的人不一样,那就有大麻烦了。
连范家老二都被一刀砍了,还有谁是这些人不敢杀的?
范家隐藏的金银财宝一处处的被找了出来,还有地契,房契,店铺,钱庄等等。
有些已经被锦衣卫掌握了,但有的藏得很深,他们不交代还真的想不到。
范永斗本来还想隐瞒一些自认为藏得很隐密的几处房产和地契,幻想着能够渡过这一劫,然后借这些财产作为资本再东山再起。
这藏的地方只有他范永斗一人知道,他确认没有告诉给任何人,所以他不认为有除自己之外的人知道,便隐瞒了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锦衣卫就像是他范永斗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居然迅速的找到了他亲自埋在院里那棵老槐树底下的那个铁盒子。
然后他不但失去了这个铁盒子中的一切,又失去了一个儿子。
范永斗极度后悔的同时,也不得不认命,锦衣卫太可怕了。
其实他不知道,现在锦衣卫的手段,连锦衣卫自己都怕,何况是别人。
既然财富注定保不住,那先保命吧,不敢再隐瞒,把自己精心藏着的财产都交代了出来。
锦衣卫的收货简直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其他七家同样是如此,但也有个别的把家业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要,不顾实力的相差悬殊,负隅顽抗。
比如梁家的家主梁嘉宾,最终导致梁家上下被杀得血流成河。
男丁差点被杀光,才被杀得彻底胆寒,最终还是不得不交代,这又是何必。
其实,与建虏勾结的,远不止这八家,只是这八家的影响力最大而已。
另外,向建虏、蒙古私自贩卖铁器,甚至是兵器等违禁物品的,更是数不甚数。
所以整个张家口堡,没几人身上是干净的。
但沈浪并没有趁此机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不然张家口堡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边贸,恐怕会毁于一旦。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很清楚贸易的重要性。
所以并不想因为这次事件对张家堡的边贸造成太大的影响,不然很不划算。
至于那些铁器、冷兵器等违禁品,等他沈浪布局好了之后,便不再是违禁品了,可以大张旗鼓的交易,他还巴不得蒙古和建虏多发展冷兵器。
因此,他没有让周遇吉牵连太广,首诛晋商八家即可,其他一些人,还有利用价值,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赶尽杀绝。
正因如此,虽然勇卫营在张家口闹的动静很大,但所有人看到只动那八家,便稍稍的放下心来,连忙切割与八家的一切联系。
更有甚者,直接落井下石,主动成为带路党,并搜集和提供各种对八家不利的证据。
毕竟八家横行这么些年,仇家也是有不少,此时不插刀,更待何时?
张家口堡仅封锁了三天便重新开启了,显示勇卫营的行动基本结束。
八家堆积如山的财物被分类打包,装上骡车马车,准备全部运往京师。
还有八家老老少少一两千人,全部成了阶下囚,同样也要被押到京师受审。
青壮戴上枷锁脚镣,妇孺老人用绳索栓在一起,小孩被关在囚笼里,置于马车上。
当然,几位家主得到了特殊照顾,都被单独关押在一辆囚车上。
可还是有不少人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们在张家口堡作威作福这么些年,呼风唤雨,怎的一夕之间,毫无预兆的突然变成了阶下囚?
梁家家主梁嘉宾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似的,散乱的头发似乎也更白了一些,整个人都完全憔悴,无精打采的。
突然,他的眼中闪过精光,扭头死死的看向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好像一下子恢复了生气,他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周遇吉,张家口堡发展至今,是几代人的努力,为我大明边贸呕心沥血,我等晋商皆是大明有功之臣啊。”
“勇卫营是陛下亲兵,周遇吉你居功自傲,仅凭几人信口雌黄,并未人赃并获,便纵兵肆虐,毁我大明基业。”
“你是罪人哪,罪人哪。”
负责押送的两个勇卫营士兵大喊着让他闭嘴,他却置之不理。
听到他的喊叫之后,周遇吉面无表情的驱马过来,看着梁嘉宾淡淡的道:“我周某人是不是毁我大明基业,不是你说了算,陛下自有评断。”
“至于你们,是否为我大明有功之臣,陛下也会给你等陈情的机会。若是周某人冤枉了尔等,周某自当向陛下请罪。”
梁嘉宾听到周遇吉如此说,顿时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好。”
随即,他不再多言,反而将心中的怒火压下了。
因为在听到还有陈情的机会之后,他不敢再激怒周遇吉了,生怕在途中被周遇吉找到机会灭口。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活下来,活着见到与自己有不错交情的一些御史、给事中、侍郎、郎中、员外郎,一定要让这周遇吉血债血偿。
范永斗等人同样如此,因为周遇吉并未拿出铁证,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抵京之后能洗刷冤屈,还自己一个清白。
此刻要忍辱负重,不能得罪周遇吉这凶恶狂徒。可他们哪里知道,真到了京师,哪有他们张嘴说话的机会,周遇吉这般说,只是依照沈浪的命令,让这些人能够好好的活到京师,若在半路上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出发,回京。”
周遇吉一声令下,漫长的队伍出城之后,向着京师的方向缓缓而行。
不过周遇吉还留下了一个司的兵力接管城防,原守备军被他一纸调令给直接带走了。
城外,几道身影躲在杂草丛中一动不敢动,神情尽是骇然。
他们正是范永昌的亲信部下,杨贵几人,他们从保安州出来之后,一路疾行,首先在途中遇到了被勇卫营扣押的商队,知道大事不妙,随即往堡子里拼命的赶。
可还是来晚了一步,等他们抵达的时候,全城已经封了。
等城门再次开启,便是看到成百上千的人成了阶下囚,他们甚至认出了一些身影,正是八家之人。
“完了,八家完了。”杨贵几人心如死灰,不知该何去何从。
稍一会儿之后,杨贵才一咬牙道:“只能回京师看看,不少京官可是和几位老爷都熟识的。”
几人商议了一阵,又迅速调头,往京师的方向而去。
待大军离去之后,锦衣卫便开始在全城宣扬八家的罪行,只需一条通敌叛国之罪就足够了。
其实,八家勾结建虏,在张家口堡并不算太大的秘密,只要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晋商便知道此事。
只是八家在张家口权势通天,而且在京师布局深厚,想要告发都告不上去,反而白白送了性命。
惭惭的,没有人再提此事,只能视而不见,甚至还要仰其鼻息生存。
却是没想到,勇卫营旦夕之间便让其覆灭,果然是连建虏十万大军都无法匹敌的存在,出手就是不一般。
八家覆灭,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八家的仇家,以及等着瓜分八家遗留下来利益的晋商,烦忧的自然是自己屁股也不干净,生怕勇卫营和锦衣卫找上门。
在这种氛围下,王国兴率领锦衣卫又开始秘密行动。
敲打、拉拢、扶植,开始帮助沈浪培植一股商业兼具谍报能力的势力起来。
张家口堡的势力,必然要面临一次全新的洗牌。
第二百三十八章 纷纷回京,风云变幻
大时雍坊的一栋奢华宅院中,沈浪和王子为两人再次相聚对饮。
相比于老爹王登信这阵子的愁眉苦脸,王子为不太在乎王家损失了多少,做买卖有赚有赔也很正常。
而且在他眼中,京师的一切只是王家的一小部分,损失就损失了,也不会真正的伤到王家的根基。
王家的根基在堡子里,只要堡子里没事,王家就不会伤筋动骨。
既然王家没什么大事,那还不该吃吃,该喝喝,想啥呢。
王登信虽然对这二世祖的没心没肺很是无奈,但在这关键时刻恐怕还得靠这二世祖。
因为与沈浪的关系在眼下显得尤为重要,而维持好与沈浪的关系还得依仗这二世祖。
因此,自己那个废物儿子,也不想他有多大出息,尽力去和沈浪打好交道,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说不定哪一天这层关系就让王家得到莫大的好处呢?
“老爷,不好了,官军把咱家宅院给围了……”
一阵吵杂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从外面传来,王登信神色一变,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却是发现一群人从外院跑了进来。
“慌什么慌?出了何事?”王登信从正厅走出来,大声喝道。
管家飞奔上前,正要说话,却是生生止住了,因为一群手持火枪的官兵也冲进了内院,吓得丫鬟仆人惊叫连连。
王登信一眼认出是勇卫营,震惊的同时,连忙问道:“敢问诸位勇卫营将士为何闯入我王家?”
为首的勇卫营旗总沉声回复道:“有人密告你王登信暗中勾结城中建虏奸细,为祸我大明,陛下特命勇卫营将王家上下全部逮拿归案。”
王登信一惊,连忙叫屈道:“此间必是有所误会,我王登信乃一介商贾,只会做买卖,怎会勾结外敌?一定是有人诬陷。”
“是否诬陷,自有你陈情的机会,现在就请你束手就擒,跟我等走一趟即可。”
说罢,直接下令麾下拿人。
王登信再也无法镇定,连忙喊道:“且慢,犬子王子为还和你们沈大人是结拜兄弟呢,你们不能抓我们王家人啊。”
听到王登信如此说,所有勇卫营士兵皆是愣了一下。
王登信心头一喜,有戏。
“抓人,这是陛下的命令。”
王登信还未泛起的一丝喜色,直接凝固在了脸上,不好使。
在他被戴上手铐脚镣时,心中很是悲凉:“沈浪,你在宫中混得不行啊,一个旗总都不给你颜面。”
大时雍坊的宅院中,王子为已经喝得有些微熏。
这时,管家急匆匆而来,沈浪看出他有急事,连忙招手示意他进来。
管家快步上前,小声的在沈浪耳边耳语一番。
沈浪一惊,先挥退管家,然后才对着对面正拿着一只大龙虾钳吃得津津有味的王子为道:“子为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王子为一愣,有些愕然的问道:“沈大哥,出何事了?”
“你家出事了。”
“我家出何事了?能出何事啊?”
“有人控告你爹勾结城中建虏奸细,陛下大怒,正派人到你家抓人呢。”
王子为直接呆愣在那里,手一松,大大的龙虾钳掉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砸得碗碗碟碟哗啦作响。
“爹啊,娘啊……”王子为好像一下子酒醒了,嚎叫着就要跑出去。
但又迅速的跑回来,扑通一声跪在沈浪身前,嚎叫道:“沈大哥啊,你可一定要救咱爹,啊不,我爹,我娘啊……”
沈浪连忙扶起他,说道:“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王子为这才抹干了眼泪,在他想来,沈大哥的勇卫营连十万建虏大军都能打败,救自己老爹和老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就先别回家,在我这里避避风头,应该没人敢来我这里抓人。”
王子为连忙应允,又没心没肺的坐下来继续吃喝,毕竟他觉得自己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仰仗沈大哥了。
既然没事做,不吃不喝干什么?这大龙虾太好吃了,这美酒太好喝了。
此刻,王登信等一家老小,除了王子为全部被押入锦衣卫大牢。
“儿啊,快来救你爹,你娘啊……”妇道人家就是容易失了方寸,王子为的老娘宋氏在大牢里低泣着。
期盼自己的爱子能够请来沈浪沈大人,救下自己这一大家子,也不枉自己这些年的疼爱。
王子为愣了一下,好像忘了什么,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
丢下手中掏空的蟹壳,吮了吮手指点,很是满足,他就心安理得的在这个大宅院中住了下来,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
沈大哥没时间再来这里了,肯定是忙着怎么去救我爹娘了。
几天过去,几批人马先后回京,最先撤回的是千余完成剿虏的勇卫营和近五千的关宁军。
随着这段时间勇卫营和关宁军的联合围剿,大明境内的建虏已经再难找到有组织的了。
可能会有一些零散的漏网之鱼,只能让锦衣卫探子找出来,然后再慢慢清理了。
李天龙在沈浪的命令下,获得一些物资补充之后,迅速率领三千左右的勇卫营追出了国境。
因为有部分建虏在汉军的帮助下突破了马兰峪,逃出了大明,一直未找到的阿济格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沈浪也想趁机敲打一下蒙古各部,所以命他继续追击。
另外,关宁军在吴三桂的命令下,抽出六千人由副将杨坤率领,一起进入察哈尔蒙古。
而吴三桂本人则率领近五千关宁军和回归的千余勇卫营士兵一起回京了,受到了崇祯的亲自接见和勉励,让他有些忐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随后,押解范永昌这支晋商商队的人马到了京师城外,一路上还算和善的勇卫营突然翻脸,直接将他们全部扣押。
范永昌、田生亮几人大惊,怎会这样呢?
这一路上押解他们的勇卫营还算客气,既没绑他们,也没欺凌他们,该吃的时候可以吃,想喝的时候可以喝。
正因如此,一路之上他们都很配合勇卫营,没人闹事,也没人逃跑。
可是,怎的一到京师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有的人似乎想要毁掉什么证据,但已经来不及了,第一时间被人盯上,不但想毁掉的东西没有毁掉,反而暴露了,顿时一脸死灰。
早知如此,应该早就毁掉的啊,可是一路上勇卫营和和气气,完全看不出会有什么大麻烦,所以放松了警惕,心存侥幸。
这些可是老爷让带回堡子里的信件,里面肯定是一些非常隐密之事,这要是被朝廷知道,怕是要惹下天大的灾祸呀。
其实也怪王登信等人没有交代清楚,让他们遇到紧急情况第一时间销毁,不要心存侥幸。
可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一路上会出事啊,有几个能惹得起八大晋商的,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勇卫营会追上去抓人啊。
这些人也迅速的被押入城内,关进了锦衣卫的大牢中。
没几天,从堡子里来的晋商最后一批人由周遇吉亲自押回入京。
至此,晋商八家可谓是被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了,接下来就看如何给这些人定罪。
一场席卷整个京师的风云,也将由此展开。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宫后苑听政
这段时间京师可谓是热闹非凡,沸沸扬扬,自从晋商八家几千人沦为阶下囚,被押入京师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坊间皆是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各种风言风语在流传,为他们叫屈,显然是有心人在推动。
毕竟还是有不少人与他们利益相关,不希望这八家倒下。
甚至是直接闹到了朝堂之上,这几天的朝事都在讨论两件大事,一是如何处置那些建虏俘虏,二是如何处置晋商八家。
对于建虏俘虏,一部分人赞同全部斩杀,以起到震慑的目的,而另一部分则不赞同过度的杀戮,与大明的德政不符。
而对于晋商八家,居然有不少人跳出来说情,要将他们无罪释放,因为不管是勇卫营还是锦衣卫,都没有拿出八家通敌的铁证。
至于王登信几人写的那几封密信,虽然里面的内容骇人听闻,但是谁知道真假,锦衣卫为了达成目的罗织罪名的事情不是经常做吗?
所以,这些算不上确切的证据,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牵连超过两千人,更加骇人听闻,他们是不赞同的。
反而跳出来声讨锦衣卫的人络绎不绝,好像锦衣卫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李若琏一时成了很多人的公敌。
当然,这些人并不一定都与晋商八家有直接的利益勾连,但是晋商八家代表着商人的利益。
如今的士大夫,早已经不以经商为耻,很多人明里暗里都有各种商业活动。
他们担心陛下今天这般惩治了这八家,明天就有可能也找个什么理由把他们也下狱,因为一些人甚至认定陛下是不是觊觎这八家的财富。
国库没钱,也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掠夺啊,不然和那些流寇又有何异。
崇祯真是被他们吵得头痛,但是现在他的心境不同,反而想是在看一群小丑在表演,所以神情很是平和,看不出喜怒。
任由外面波涛汹涌,但是紫禁城中的宫后苑,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只有悠扬的琴声在上空飘荡。
位于堆秀山之上的御景亭,是宫后苑揽胜的最佳去处,登高望远,四周美景尽收眼底。
此刻,已经欣赏完美景的沈浪便躺在亭外的一张躺椅之上,一边听着曲意悠扬的琴声,一边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沈浪能够自由进出宫后苑,是经过崇祯和周皇后联合批准的。
一方面是为了体现出对沈浪的极大关怀和宠信,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沈浪和坤兴公主在这里多培养一下感情。
不过沈浪不是那种恃宠而娇的人,他表示自己只会到宫后苑以及坤兴公主居住的宫殿,其他地方一概不去。
沈浪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也从不单独去见崇祯的皇后或哪个嫔妃。
他每次来都会先用无线电和朱媺娖沟通好,朱媺娖又会去请示周皇后,得到允许后,沈浪才会进到宫后苑来。
到宫后苑之后,要么和朱媺娖在一起,要么一起带带小昭仁。
不和这两人在一起,他也不会独自踏足宫后苑半步。
沈浪能够如此的注意分寸,越加得到崇祯和周皇后的欢喜,说明这个年轻人非常的识大体。
古往今来,没人不喜欢有礼节的人。
此刻亭中,一个少女正在全神贯注的抚琴弹奏,纤指挥动,一个个美妙的音符飘荡而出。
实难想象,一如此清秀的少女居然能够弹奏出如此荡气回肠、充满江湖气息的曲目:《笑傲江湖曲》。
演绎得很完美,反正以沈浪的音乐造诣没有听出任何问题,是小时候看吕颂贤版《笑傲江湖》的那种感觉。
看来,这丫头是很用了一番心思的,毕竟这是现代的曲目。
沈浪提供的曲谱朱媺娖完全看不懂,因为古代的乐谱和现代完全不一样,沈浪自己乐理知识极其匮乏,也没办法教。
所以,朱媺娖能够熟练的弹奏此曲,完全是自己在手机上一遍遍听,然后一遍遍练出来的。
一曲终了,沈浪连忙鼓掌,朱媺娖已经知道这种双掌互拍的方式是一种鼓励和认可,顿时露出嫣然笑意。
她提起裙摆,从亭中走出,来到沈浪身边,声音轻柔的道:“只是可惜,没有箫,若能琴箫合奏,定能将此曲演绎得更好。”
沈浪鼓励道:“如此已经很好了。”
正在这时,沈浪心头一动,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朱媺娖立即明了,站在一边,眉目流转的看着沈浪。
而沈浪,则是通过塞在耳朵上的耳机认真的听着。
因为他这耳机可是通过无线电连接到了远处的朝堂之上,此时的大明的朝堂,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主要的焦点集中在如何处理那些俘虏,有的人极力劝进要全部斩杀,以震慑辽东的鞑子。
也有一些人认为不可杀,大明乃泱泱大国,不是野蛮之地,理应体现大明的仁义之心,岂可大肆杀戮?
这几天都是如此,两派势均力敌,谁也无法说服谁。
崇祯想让沈浪帮自己分析分析这些侃侃而谈之人究竟是几分真情,又有几分假意。
但是沈浪不想出现在百官面前,所以他懒得上殿。
让王承恩携带对讲机,在他们正式讨论的时候开启,他便能够通过无线电听政,因此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其实,沈浪早就和崇祯商讨过俘虏的问题,崇祯自己没有明确的意见,杀与不杀他都能接受,主要看沈浪的意思。
沈浪自然是不赞同大肆杀戮的,不是因为什么《日内瓦公约》,这个时候全世界也没有这种公约。
而是他觉得杀俘的弊远远大于利,辽东那块地方,汉人还是占据大多数。
他们本来就在那里受着压迫,如果大明对那些剃头的汉人也是一杀了之,无疑是完全将他们逼到满清那一边去了。
毕竟满清起码还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而到了大明手上却是死路一条,任谁也知道怎么选择。
再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是被建虏掳掠到辽东的,本身就是受害者。
大明如果向这些人痛下杀手,那与二战中的某大国又有何异,只会成为别人几十年来的笑柄罢了。
打仗的时候投降得比谁都快,在别人的帮助下复国了,你跳出来了,开始显示自己的男人勇气了,全国找那些与敌人有接触的人出气。
结果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笑话罢了。
当沈浪把后世的这段历史放给崇祯看的时候,崇祯也引起了重视,他也是很爱面子的。
没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会沦为全世界的笑柄,当时那个大国的男人们恐怕也不会想到吧。
所以,对那些被俘虏的包衣,沈浪的意见是能放的让他们回归原籍即可,崇祯很是赞同。
然后就是汉军、蒙古兵和满洲兵了。
这些都是免费的劳动力,杀了干什么?连满清都知道每次入寇要抓大量的青壮劳力,大明抓了为什么要杀掉?
山东去年上半年被建虏掳走了几十万青壮,正是需要劳力填补,这些人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所以在沈浪的影响下,崇祯的意思是赞同不杀。
今日双方依然争论不休,已经没必要再拖下去,崇祯准备表态了。
他首先表达了对那些被建虏掳去的包衣的同情,同时又将沈浪告诉他的那个泰西某国的例子搬了出来。
“我大明礼仪之邦,岂可成天下笑柄耳?被掳为奴之汉人不可杀,朕之意,放其回原籍即可。”
“然建虏军士,掳我汉民至辽东为奴。如今被我大明所获,朕亦奴之,为我大明万千子民恕罪。”
崇祯说得也是有理有据,本应是一锤定音,却没想到,居然引起了巨大的反弹。
因为一些之前赞成不可杀的人,纷纷跳出来改变立场,突然要求痛下杀手。
“挖草。”沈浪几乎是一弹而起,一旁的朱媺娖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但是却没有上前打扰沈浪。
“光卿,你方才还言我大明应以仁治国,劝朕不杀。此时为何又力劝朕痛下杀手,如此反复,是为何故?”
崇祯强忍着巨大的怒火,质问兵科给事中光时亨道。
光时亨连忙恭顺的回答道:“陛下,是微臣方才愚钝,未阐明心意,让陛下误会。”
“臣之意乃被建虏掳掠之汉民可不杀,但那些军士,却不可留。”
“若我大明过于仁义,如何震慑建虏?只有将入寇之虏斩尽杀绝,方可让建虏所忌,不敢再犯我大明。”
虽然光时亨说得冠冕堂皇,但崇祯可以确信他先前不是这个意思,是刚才才转变的态度,还有一些反对之人亦是如此。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沈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在无线电中道:“让陛下先退朝,咱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听到沈浪声音后的王承恩立即上前几步,崇祯看到之后便招他过来。
王承恩将沈浪的意思轻声的汇报给了他,崇祯了然,随即找个理由,直接中断了今天的商议,愤然离去。
看到陛下这般匆匆下朝,一些官员却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似自己取得了一场大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