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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重生纪事全文阅读

作者:凤栖桐     嫡女重生纪事txt下载     嫡女重生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抄斩

    “王妃,王妃……”

    环儿一脸急色进门。

    月婵把手里的书扔下,瞪她一眼:“急急蜇蜇像什么样子?”

    “是!”环儿松了一口气,小心打量月婵一眼:“刚从宫里得的消息,承润少爷养在皇贵妃膝下了。”

    月婵听了,脸上露出笑模样来:“倒是不错,幸好没有养在皇后那里,否则……”

    她底下的话没有说完,不过,环儿却是明白的,承润要是养在李氏那里,恐怕是没好的。

    主仆俩正说着话,却听外边小丫头喊着:“王爷回来了!”

    环儿赶紧恭敬的站起来,走到门边打起帘子,笑道:“给王爷见礼。”

    高子轩心情似是不错,对环儿一点头:“打帘子的事情给小丫头们做吧,你也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往后,该有些尊重体面的。”

    难得高子轩对她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环儿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去。

    荣亲王爷对除了自家王妃以外的任何女人都不曾有过什么好脸,丫头们更是能不让近身就不让近身,环儿跟着月婵来王府这么多年,能和高子轩说上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些都是被训斥的,难得了这次……

    环儿想着,怕是有什么好事让王爷这般高兴吧。

    就见高子轩进了门,月婵赶紧迎上去,帮他把外边的大衣裳脱了,笑道:“可是有什么好事,我刚可是听到了,你还能给环儿些尊重体面,真真不简单。”

    高子轩笑着拧了一下她的脸,其中竟有些调情的味道:“自然是好事的。”

    说话间,他在躺椅上坐下,头靠在软枕上,说不出来的惬意:“给本王上好茶来,本王便告诉你。”

    月婵白了他一眼,转身沏了杯热茶端上来,没好气的递到高子轩手上:“这下总成了吧。”

    高子轩一笑,坐正,极优雅的喝了两口茶才道:“才刚在朝上,三哥治了老五的罪,历数了二十多条罪名,夺了爵位,逐出宗室,连同府上大大小小所有妻妾儿女,一起圈了起来。”

    月婵瞪他一眼:“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新皇登基,这些人自然是要治罪的。”

    “不是这事。”高子轩一摇头:“凡是帮着太子和老五犯上作乱的,新皇一律不留情面,全部抄家,该斩的斩,该流放的流放,这些人遇赦不赦,一辈子也就完了,你知道皇上让我抄哪一家么?”

    月婵摇头表示不知。

    高子轩一脸的兴奋:“我得了旨意,明天带人去抄傅家。”

    总归,月婵是知晓高子轩为什么这般高兴了,傅文彬能带人围困王府,高子轩就一直想法子报复回去,如今得了机会抄查傅家,他怎么可能不在里边作怪,说不得,他要挟私报复,把傅家搞的鸡犬不宁,也让傅文彬知晓一下心痛的滋味。

    “这也便罢了。”月婵握一下高子轩的手:“只是,你总归记着,月婷到底还是父亲的女儿,能留些情面还是留些的好。”

    “那么个东西!”高子轩才要说些什么,见到月婵满脸的不赞同便住了口,不过嘴里还是嘟囔着:“岳父大人太过心软了,要是我有这么个女儿,早掐死了。”

    月婵啐他一口:“说这话也不嫌臊,你自己把孩子宠的翻了天去,也不见你说些什么,你看看宸瑜,自从你回来,哪里还肯乖乖呆着,没闯出天大的祸事来已经万幸了,怎的不见你骂上一句,我要说,还总拦着,如今,也不知道以已推人,父亲便是担忧些也是应该的,到底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么说能舍就舍的。”

    高子轩一笑,有些尴尬:“宸瑜是个好的,她有分寸。”

    “分寸?”月婵冷笑一声:“你也不去问问,前儿才在街上和吏部尚书家的儿子大打了一架,打的人家哭着回去了,昨儿没人管束,又偷跑出去,竟是把户部侍郎家的三公子揍了一顿,人家要不是看着咱们王府的面子,哪里容得了她,亏了你回来不说训斥,还拼命叫好,让人真真没话说,我算是明白了,我这辈子碰到你们父女甭想有好,我还真就不明白了,承泽偏就那么文静,宸瑜一个女孩子偏霸道的紧,两人人换换该多好。”

    高子轩陪笑,伸手搂了月婵:“这是我的不是了,宸瑜这孩子像本王,倒是承泽,脾气性格像是像你,就是爱看书的样子,也和你一样。”

    月婵只不过发发牢骚,见高子轩认错陪礼,也不会再不饶人,推了推高子轩就不再说话。

    她虽然诸多抱怨,可私心底还是觉得宸瑜这样也是不错的,起码够强势,总归是不会受欺负的。

    高子轩见把月婵哄了过来,轻笑道:“岳父大人今天也上了折子,说是太子的遗孤在孟家,问三哥要如何处置,还向三哥请罪,说自己不该包容逃犯。”

    “哦?”月婵一听紧张起来:“皇上如何说的?”

    高子轩摇头:“皇上虽然要抄斩那些叛乱之徒,可朝中忠心的大臣却是不受牵连的,到底如今才登基,为了求稳也要安抚老臣,只说让岳父大人不必忧心,说太子府上死的死亡的亡,罪不至此,月娥的罪就免了,赐了一所二进的小宅子和一些金银等物,让月娥带着女儿搬进去住,至于岳父先前的隐瞒,皇上象征性的罚了些奉银也就是了。”

    月婵这才松了口气,她出了这个主意,心里还有些不安的,万一以新皇冷面的程度,一点情面都不讲,那孟家可就遭殃了。

    “你甭担心。”高子轩拍拍她的肩:“还有我呢,不管怎样,总能保着岳父一家平安。”

    两个人又说一时话,高子轩也有些累了,抱着月婵睡了一觉,眼瞅着天黑了,叫过两个孩子吃了饭,又和孩子们玩笑一时,这才各自睡去。

    到了第二日,高子轩一早起身,领了旨,到兵部点齐兵马,大摇大摆的朝傅家而去。

    一路上,碰到好几拨抄家的队伍,又见要去黄家抄家的四王爷,高子轩在马上朝他抱了抱拳,两个人相视一笑,越马而过,错开这后,各自朝目的地进发。

    高子轩带人到了傅家门口,就见门庭冷落,一片萧条之象,和之前的宾客盈门差了不知道多少去。

    又见有兵士包围傅家,高子轩又添了些人,把傅府从正门到角门,几乎所有的门都把守住,就是几处容易翻墙的地方,也有重兵把守,意图不放过傅家一人去。

    几个气势汹汹的将领早带着人把傅家的门给撞开了,高子轩抬头看看,傅家门口的匾额真是碍眼,他一不顺心,让人一箭射了下来,下马之后,又在上面踩踏了几脚,这才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带了人进到屋里,高子轩冷笑一声:“你们什么都不必担心,给本王可着劲的搜,傅家能谋反,说不得家里还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又一挥手,高子轩道:“除了傅家三奶奶,别的事情本王是不管的,能搜出什么来,那是你们的本事。”

    这话说的,后面群情激涌啊!

    抄家这种事情是肥差啊,尤其是抄那种百年世家的宅院,可是有大油水的,抄一次家不定能得多少金银珠宝,更何况,这傅家可是几百年的大世家,长安傅家又是嫡枝嫡脉,这宅子里藏的珍宝更是多了去了。

    荣亲王的话又那么明显,让人可着劲的抄,不管弄出什么动静来他都是不管的,就是在里边奸杀个把人,恐怕也是没问题的。

    就算是在傅家弄出多少人命来,自然有荣亲王这个大红人给兜着。

    看荣亲王的意思,已经记恨上傅家了,他们要是折腾的不够,恐怕荣亲王还不满意呢。

    这些士兵也是通透人,立刻眼冒绿光的朝傅家后宅扑去,后宅那边可是多美女又有金银的,去晚了,还不定便宜了哪一个。

    高子轩见许多人去了后宅,心里明白恐怕傅家女眷逃不了这一劫了,他是冷心冷面,一点都不可怜这些人的,就是那些士兵不占些便宜,傅家的女眷也是要官卖的,卖到什么地方可就没准了,说不定会卖到楼子里去,即是那样,还不如拿来犒尝一下跟自己出生入死过的这些人呢。

    傅家女眷最后的利用价值也不过是他拿来收买人心用的。

    高子轩轻笑一声,自带了心腹之人在前院或书房等地转了一圈,不一时,就见有人从书房抬出许多古董字画来。

    高子轩也不要古董金银等物,只管让人搬了椅子,在一堆书前坐定,慢慢挑捡着。

    傅家也是豪族,古书珍本真是不少,高子轩淘出许多,心道,这些书带回去月婵定是欢喜的。

    至于什么上交国库之类的规定,高子轩是不理会的,不过几本书,就是三哥知道了,也不会怎么着,再有,让他和老四抄家,还不是摆明了要便宜他们的,高子轩心里明镜似的。

    又一时,就见成箱成箱的金银往外抬,高子轩抬眼一瞧,身后一个心腹抱拳道:“王爷,这些人查抄到了傅家的金库。”

    原来如此,高子轩一抬手,把帐房先生叫了过来:“甭愣着了,赶紧登记造册去,干完了这一票,本王亏待不了你们,所有的人,晚上都去翡翠楼。”

    这王爷,满嘴说的什么,帐房先生擦了擦汗,讷讷应着,陪着笑脸坐在士兵搬来的桌子后面开始记录查出来的东西。

    又一时,就见两个士兵押着一个女人过来。

    那女人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银蓝的衣衫,衣衫倒是齐整,看起来没有遭到虐待。

    走近了,就听那女人满嘴嚷着:“放开我,我是荣亲王妃的妹妹,我要见荣亲王,放开我,放开我……”

    “把她的嘴堵了!”高子轩怒呵了一声:“满嘴嚷的是什么,还不赶紧堵了嘴,让本王清静一会儿。”

第三百四十七章 探监

    “黄氏一族连同罪人高子轵全被押往昭陵……”

    环儿站在月婵身旁,绘声绘色的讲着:“当着他们的面,皇上让开了昭陵中的贵妃陵,把罪妇黄氏的遗体拖了出来,黄氏也是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降下天罚来,王妃您是没见着,当时,贵妃陵打开的时候,里边一股子恶气,还有许多老鼠出来,您想想,昭陵有守墓的人,陵墓又建的结实,哪里来的这么多老鼠。”

    月婵听了也不说什么,又听环儿笑道:“还有陵中有许多血迹,可见得,黄氏生前害人不少,死后老天也不让她安宁,皇上鞭她的尸正好,也算为那些死去的冤魂作了一次主。”

    “你是听哪个说的?”月婵皱眉看着环儿。

    环儿一笑:“我家里那个小叔子向来是个爱打听的,听到这件事情,竟跑过去看热闹了,回来和我们学,当时我还吓了好大一跳呢,王妃不知道,他学的真真的像,连那戳尸的场面都讲了出来,可算是……”

    “哦?”月婵看到环儿一眼:“长安城有多少人过去看,百姓们都是怎么说的?”

    环儿抿嘴:“看的人不少,大家都说黄氏罪孽深重,就该如此,还说皇上英明呢。”

    月婵拿着帕子掩了嘴笑,康成帝分明就是故意的,恐怕那些老鼠和血迹都是他让人弄的,为的就是名正言顺的把黄氏挖出来再折辱一番。

    照月婵看来,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挖出尸体来再进行戳尸鞭尸的行为根本不可行。

    可康成帝是个执拗的人,高子轩也有心如此,月婵不愿意惹人嫌,自然也不去添话,再者,黄氏确实不好,就连天辰帝都默许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正说话间,高子轩回来,月婵一边伺侯他梳洗,一边小声询问:“月婷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高子轩回头看她一眼,沉声道:“我让人关照了,她倒是好好的,吃喝都没缺过她的,不过,现在傅家人都压入大牢,等待皇上判决,月婷自然也不能例外,不过,我和刑部的人打了招呼,给她单开了一间牢房,又让人打扫干净,添了被褥枕头,吃食上也不让人作贱,只是,牢里不同外边,她要实在受不住,我也是没办法的。”

    月婵叹了口气,这是高子轩能帮的极限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高子轩在自己职责范围内帮月婷一把很是可以了,要真是让他循私枉法,放了月婷,那也是太过为难人了。

    “但愿她能适应些,皇上的判决早下,她也好早点放出来。”月婵说着话,递过湿毛巾,让高子轩擦了脸,这才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想去监牢看看,不知道可不可行,到底还有姐妹的名义,要是连面都不见,显的太过凉薄了些,别人不说我们之间有怨言,只说我这个做长姐的不照顾妹妹。”

    高子轩点头:“你这话极是,只是,再等两日吧,刑部那里我派人去说一声,到时候你带两个丫头悄悄的去,别太大张旗鼓了。”

    月婵应下,又让人传饭,高子轩抄了两天家,在外边也吃不到什么合味口的东西,如今回了家,自然要好好的吃一顿的。

    月婵也明白,做的菜都是清淡败火的,到底抄家不同别的,光听那些人哭哭啼啼都能上火。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了些家中的琐事,还有朝里的事情,高子轩不动声色道:“你给大哥带个话,让他这几日别出门,说不得这几日旨意就下了,我琢磨着,三哥定要重用你家大哥的,起码几部里不管哪一部的侍郎之职是跑不了的。”

    月婵一喜,侍郎一职可是二品大员了,孟皓宇才多大,不到而立之年已经是二品官了,前途当真不可限量,说不得,四十多岁的时候就能入阁拜相,成为最年轻的相爷呢。

    “甭想!”高子轩放下筷了,有些闷闷的:“三哥虽然任何大哥,可再信任的还是霍思成,再加上,霍思成的才华确实比大哥还要好,这次,怕是要提他入阁呢。”

    说到霍思成,月婵一惊,不由的放下筷子:“这倒是该恭喜的,他也不容易,那么一个位置,又碰到那么一个嫡母,一心里想往高处爬,想让霍家的人都瞧瞧,离了霍家,他会活的更好,霍家离了他却是不成的,这么些年来,他是憋了一口气,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高子轩脸色有些不好:“你倒是了解他。”

    月婵噎住,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到底小时候有些情谊的,他又救了你的命,咱们自然是该替他高兴,不知道霍家如今如何了?”

    听月婵这般说,高子轩脸上才显出一点笑模样:“霍家这次也被抄了家,根基尽毁,怕是起复不易,霍家许多人都走了霍思成的门路,想让他在三哥面前美言几句,霍家老爷更是压着他的嫡母去赔罪,可惜,霍思成是冷了心肠的,只说已经恩断义绝,当初是分了家的,是霍家不要他了,如今也甭上门求他,直气的霍家人想骂都骂不出来,只得恨恨走掉。”

    月婵笑着又给高子轩添了些菜:“你这几日也累了,多吃些,吃完了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我再等几日去瞧瞧月婷,给家里去个信,让他们留意着,若是发卖罪臣家眷的时候,尽早把月婷赎出来,到底是孟家女,她又有些颜色,总不能见她真被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你瞧着吧!”对于月婵,高子轩是放心的,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吃完了饭,着人收拾了桌上残肴,月婵和高子轩各自洗了澡睡觉不提,只说又过几日,康成帝火气消散许多,于狱中管理也不是很严了,可以让罪臣的家人亲朋探看,高子轩得了信,一早打点好了,和刑部的人通了气,又告诉了月婵,月婵便准备去探监。

    她原先也通知了孟家,孟之文只让婉容注意些,婉容其实是有怨言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月娥和月婷都嫁了人,以后怎么样,可不关她的事情,要是这两个妹子是个好的,婉容也不介意拉上一把,可这两个人是拎不清的,婉容就怕帮了白眼狼。

    不过,孟之文的话婉容也不能驳了去,只好让人留意了。

    这时候,月娥已经从孟家迁了出去,天辰帝让人分给她一座二进的小宅子,又给了她些银子,若是省着些花用,也够她下半世生活了,天辰帝也算对太子一脉仁至义尽了。

    才刚送走月娥,又要迎来月婷,月婷可没有人给银子花用,婉容当真是发愁,就怕要照顾这个小姑子一世,又怕带累了孟皓宇和自家的三个小子。

    只月婵派人来和她说,皓宇的仕途不会受到影响,她这才稍放下心来。

    这日,月婵收拾了东西,坐上一辆青油布马车,悄悄往刑部大牢而去。

    到了大牢门口,月婵下车,把披风的帕子兜起,脸上又罩了纱巾,这才带了环儿和黄莺这两个从孟家跟来的管家娘子进去。

    刑部那里早得了信,有狱中官员侯着,见了月婵,赶紧行礼:“下官见过荣亲王……”

    月婵虚后一抬:“大人免礼吧,也不用声张,只带我悄悄看了就成。”

    那大牢的官员抬了头看了一眼,笑笑:“是,下官领命。”

    说着话,带月婵三人就要往里走,月婵看看马车,让环儿把车内的东西搬出来,又让几个狱卒帮忙拿着进去。

    黄莺是个机灵的,趁机塞给狱卒一些碎银子,那几个狱卒应该是知晓月婵身份的,只不敢收。

    月婵在前边笑道:“你们只管收下吧,这是给你们抬东西的报酬,甭管别的,这是我赏的,且收着。”

    这样,几个狱卒才收下,对月婵千恩万谢的拜见了,一路向前走着。

    牢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月婵这一世娇生惯养,多少年养尊处优,一进门就有些受不得,那样的恶臭,那样阴暗潮湿的环境,月婵只觉鼻中难闻,一阵阵阴风吹来,又听得两旁监牢里众人喊冤的声音,再有老鼠乱蹿声,咯吱咯吱似是啃人骨头的声音,一样样的让人毛骨悚然。

    不只月婵,就是环儿和黄莺也吓出一身冷汗来。

    月婵不说这一世,就是上一世过的虽然悲惨了点,可大牢这样的地方,她还是从来没有到过的,就是做鬼,也是避着这里的,只因做鬼的时候看这里阴森恐怖,似是许多冤魂聚在上方,她心间害怕,不敢过来。

    这一进来,只走了一小段距离,她就觉得头晕脑胀,想要退出去,又想着不能半途而废,只好咬牙忍了。

    越是往里走,环境倒是干净了些,只是在路过一间监牢的时候,听得里边的惨叫,月婵努力平缓心情才没有做出失礼的事来。

    那声音再凄惨不过,应该是里边在给犯人上刑,听声音就知道这刑罚也是残酷的。

    又绕过几处,才到了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前边。

    狱卒拿了钥匙要开门,月婵拦了,只通过旁边的栅栏一样的粗木杆子用清亮的声音问着:“妹妹,三妹,你还好么?”

    “死不了!”

    里边传来慢吞吞的声音:“你过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月婵脸上变了变,回头对狱官和狱卒道:“大人且下去吧,留我们姐妹在这里说说话。”

    那几个人点头应是,狱官擦了一把汗,心说这个傅孟氏真是不知所谓,荣王妃这般和气的人,连她做牢都过来探视,最有姐妹情的,可看她说的什么话,不说感谢,一点情都不领,白眼狼似的,也难怪要做牢了。

    听到有声音传来,紧接着,月婵就见监牢一角一个头发蓬松,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看不出颜色,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破旧脏乱的女人挪了过来。

    她看到月婵,猛的扑过来,抓着粗粗的木杆子喊着:“你要是还有姐妹情,就让人把我放出去,你是荣王妃,这点主还是做得的……我求你了,把我放出去吧,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月婵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妹妹,这话且别说了,傅家抄家和你们被关,这都是皇上的旨意,我一个后宅妇人如何做得了主,说出来,这是大不敬的。”

    她又一笑,让环儿把东西呈上:“这是我寻的衣裳,正配妹妹的身材,给你留着替换。”

    又拿了食盒过来:“虽然我让王爷发了话,可牢里不是什么好去处,这里的饭菜恐怕也是要不得的,我特意让厨房备了些妹妹爱吃的饭菜,妹妹先吃着,咱们慢慢说话。”

第三百四十八章 历数

    “我不要你假好心!”

    月婷把食盒接过去,重重扔在地上:“你要是真认我这个妹妹,就该想办法让我出去,而不是让我在这阴森的牢狱里受罪,孟月婵,你说是来看我的,又明明有能力救我,可你偏偏见死不救,恐怕,你没安什么好心,是来看热闹的吧,看我倒霉,你高兴了。”

    这番话说出来,月婵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环儿和黄莺是真气坏了。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呢,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三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别人倒还罢了,环儿向来是个嘴利的,自然要替月婵分辨几句,她一个心腹之人不出头,难道还要让自家王妃这般高贵身份的人和一个囚犯去理论么,那样才是丢了荣亲王府的脸呢。

    “我们王妃已经说过了,她不过是个后宅妇人,也只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打理后宅的,哪里敢管什么朝政之事,傅家随同五王爷造反,抄斩是应该的,三小姐是傅家女眷,是皇上下了旨认定的罪犯,不在牢里呆着,难道还要让人金尊玉贵的养着不成,我们王妃念着姐妹情分,能在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来看看三小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三小姐还怪我们小姐,当真是太没道理了。”

    说着话,她还重重一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对的:“三小姐也不瞧瞧,你下了牢,那些平日里关系好的,或者和傅家走的近的,怎的一个都没来看你,实话说了吧,人家是怕受牵连,我们王妃可是冒了极大风险来的,没看我们都是轻装简行的么,三小姐还提那些无理的要求,难道要让王妃罔顾国法,驳了皇上的旨,招了王爷的厌,落得和三小姐一样的下场你才高兴么,要知道,三小姐做牢,还有我们小姐来送吃的用的,若是我们小姐不好了,恐怕三小姐未必有这份心思送东西来。”

    她这话说的很是尖利,听的月婷都有些羞愧了。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自然知道她说的话是强求月婵了,可现在她能抓住的只有月婵一人,要是月婵不救她,她怕真的要死在牢里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也只能强求了。

    “胡说!”月婷恼羞成怒:“我和自家姐姐说话,你一个奴才凭什么插嘴,贱人,不过是我们孟家的家奴,现如今也敢在主子面前猖狂了,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下作东西。”

    她指着环儿鼻子大骂,这下子,倒是把月婵给惹恼了。

    月婵来看月婷,并不是出于什么真心,不过是做做面子,不至于让人找出什么话题攻击荣亲王府,也落个好名声,以后给孩子们铺路罢了。

    就是月婷再怎么着,月婵原是不想理会的,看完了人,她不想再和月婷有交集了,随她怎么说,只要不往心里去就成。

    可是,月婷大骂环儿就不成。

    不说前世环儿对她有恩,就是这一世,环儿也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尽忠职守,向来体贴之极的,就凭这些,月婵是真拿环儿当姐姐待的,比月婷这个亲妹妹要真心的多了。

    月婷骂环儿,听在月婵心里,怎么感觉都是刺心别扭的。

    她不允许环儿受辱,更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受辱。

    月婵上前一步,伸手,两根玉白的手指伸出,夹住月婷指着环儿的那根手指,一个使劲,就听月婷嗷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手指明显的青肿起来。

    “妹妹慎言!”月婵脸上还是恬淡笑容,不过,看她的眼睛,却能看到两团火焰。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妹妹心里该是有数的,环儿怎么着,还轮不着妹妹教训,她可不是什么奴才,而是已经脱了奴籍的正经良民,身份上,比妹妹这个罪犯可还要高贵许多,妹妹骂她,可是犯了罪的,判刑的时候,可要加罪,到时候……”

    月婵停了一下:“我自问做为长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住妹妹的事情,而我可记得妹妹一直想出风头,不止一次的想要暗算我,不过,这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多小气的人,不会放在心上,这次能来看妹妹,已经说明了这一点,我却是没有想到,妹妹这般小肚鸡肠,连我这个做长姐的都容不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妃!”黄莺听的心酸,上前一步:“三小姐从来都是如此的,您别往心里去,犯不着为了她生气。”

    悠悠叹了口气,月婵自嘲一笑:“我自然不会为她生气,我不过是可怜她而已,她这一辈子,当真合一个字,就是蠢,比猪还蠢。”

    “你……”

    月婷手指疼极了,一脸的冷汗,又听月婵这样骂她,更是生气:“我不过是时运不济,你也犯不着这样,你当你真好命,这人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还不定哪一日,你也落得这般下场呢。”

    她冷哼一声:“新帝冷情冷面,可不会念着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兄弟之谊,他能处决五王爷,说不得哪一天,就能对付你们荣亲王府,你现在这般,等落到我这个地步的时候,我看你向哪个哭去。”

    月婵上前一步,冷笑一声:“可惜了,妹妹怕是见不着的。”

    她一脸鄙夷:“说妹妹比猪还蠢,当真是有些侮辱了猪呢,妹妹说自己时运不济,我却觉得妹妹完全是自作孽,和刘姨娘一样的短视,她没有儿子,妹妹没有同母的兄长,以后整个孟家,都是大哥的,妹妹不说和大哥亲近,拉近关系,以博得出嫁之后的靠山,反而跟着她胡闹,想要陷害大哥,让大哥那样一个重情的人都冷了心,又惹的父亲厌弃,如此,父兄无靠,妹妹也不想想,就是嫁到哪个人家,人家也是瞧不上的。”

    这话说的真真有理,直指事情本质,月婷听的后退一步,开始思索起来。

    “姨娘虽然短视了些,不过,当真是疼妹妹的。”月婵笑着继续道:“那傅家是怎么样的人,姨娘是最清楚不过的,傅太太可不是什么好的,她和姨娘之间还有些仇怨,再加上你夫君那人耳根子软,性子又是最不定的,于后宅之事更是一窍不懂,姨娘是真心疼妹妹,怕妹妹嫁过去吃苦,说什么都不同意。”

    她低头冷笑:“姨娘当初还打主意,要把我推到傅家去,可惜,她错算了,妹妹自己站出来要往火坑里跳,姨娘怎么拉都拉不住,气的什么似的,妹妹却全当自己是对的,把她的好心往地上踩,一心一意的要往傅家去,为此,还做出有损闺誉的事情来,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又怪得了谁。”

    月婵一点点的揭穿,历数月婷的罪过,她知道,月婷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再对她责打辱骂,也是无济无事的,要让她痛苦难过,就是要把她的人生推翻,信念推翻,这样,才能让她否决自己,当一个人连自己都否决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痛不欲生呢。

    虐身算什么,虐心才是真正惩罚一个人的手段。

    “你,你……”

    月婷语音都有些颤抖:“事情果真是这样?”

    月婵点头:“可不是怎的,姨娘统共你们两个女儿,不为你们着想,又能为哪个想,可叹你们都领会不到她的好意,你一心一意的追求什么真爱,现如今,真爱一点没追到,反而追到了牢里,月娥则一意往上爬,想要荣华富贵,姨娘为她想好了出路,想给她寻个清贵人家,寻个有出息的夫君,让她和和乐乐过一世,她却攀着太子不放,这倒也好,攀到最后,落个孤苦伶仃。”

    月婵脸上有些冷意:“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个一心一意为你们打算的娘亲,却把她的心意弃如鄙履,任意贱踏,哼,让她也没落个什么好下场,就因为你们的事情,惹怒了父亲,夺了她的权,现在关在佛堂里,也不过剩一口气了,可惜了我生母早逝,我但凡娘亲也活着,绝对不会像你们这样不孝,定会让娘亲高高兴兴的,更不会不顾念的心意,做出这般不孝的事情来。”

    “啊……”

    面对月婵不冷不热的话,月婷心跟针扎似的,想到刘梅的下场,这些年过去了,她是明白的,刘梅在孟家日子一定不好过,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救救刘梅,或者去偷偷看她一眼,也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会想起她来,闹着让孟家放人,也不过是为了让刘梅能够为她打算,多给她弄些钱来。

    现在想想,她这样的行为真是不孝啊。

    想到小时候刘梅对她的关爱,月婷蹲在地上,蜷着身子泪如雨下:“娘亲,娘亲……是我不孝,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月婵冷眼看着,淡淡道:“时候不早的,你自重吧,饭菜该吃就吃,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我走了。”

    说完了话,她快速转身,带着环儿和黄莺就往外走。

    月婵力图镇定,可心情却极不平静,右手一直握着,指甲都快掐是手心里了,她手有些颤抖,心里暗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刘梅母女面前,历数她们的不是,更可以让她们每日每夜活在痛苦和后悔中。

    人活着很好,痛苦的活着更好,月婷现在已经被她点醒了,可惜了,她已经落到这个地步,这一辈子,已然翻身无望。

    而且,从孟家传来的话当中,刘梅也已经不成了,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月娥这时候离着孟家远,又一心照顾生病的女儿,她是母亲,自然能明白刘梅为她付出了多少,对刘梅是怀了愧疚和愧悔之情的,等到刘梅去世,月娥怕是根本不会晓得的。

    等她知道的时候,刘梅怕已经安葬了,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无休止的痛苦地。

    而月婷,在牢里呆着吧,等皇上查完了几家的罪过,真正的判下刑来,月婷出狱的时候,恐怕刘梅七七都过了,她已然清楚明白过来,想要向刘梅说明悔意,可惜,只能在坟头对着死人说了。

    呵呵,一世,这两个人就只能自怨自艾了,再没有一日快活日子可过。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后逝

    “王妃!”

    环儿扶着月婵上了马车,回头望了一眼忠靖公府的匾额:“这几日您也有些太累了,且先歇息片刻,王爷可是警告过咱们的,若是王妃有一点不好,仔细揭了我们的皮。”

    月婵轻笑:“你听他的吧,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主仆二人坐上青布马车,车夫慢慢赶着往荣亲王府而去。

    月婵靠在车壁上:“刘梅的葬仪有些太俭省了些,到底是有些……”

    底下的话月婵没有说出来,不过,环儿却明白,到底有些撕破脸皮的感觉,可是,月婵一个出嫁的女儿,总不能事事去说吧,刘梅丧葬的事情全是辛姨娘和大奶奶的主意,这两个人可是恨不能只一块破席子卷起她来直接扔乱坟岗上呢,怎肯费时费力好好去办。

    “现如今皇上提倡俭省,这也是成的。”环儿只能这样讲了。

    月婵冷笑一声:“这样也不错,总归是那么一个人,为了脸皮给她大办丧事也忒憋屈了些,反正刘家也已经败了,便是孟家不给她风光大葬,也没人说出什么来,最多那些刻薄脸酸的说句容不得人太过凉薄罢了,对父亲和哥哥也没有什么大碍。”

    “可不是怎的。”环儿也笑了起来:“为了让人说好话而给自己寻些不自在,也有些犯不着了。”

    月婵听了,只是无语,又闭了眼睛休息。

    又过一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子掀了起来,月婵睁眼,就见高子轩钻进车内,对环儿道:“你且出去吧。”

    环儿一笑,飞快的钻出车子。

    高子轩坐在月婵旁边,看她脸颊又显的瘦了些,伸手又捏捏她的手,这样热的天,摸起来还是凉凉的,有些担忧,把月婵搂了过去,给她搓着手。

    “三哥已经下了旨,傅家的女眷全部发卖的,本来我让人关照了月婷的事情,哪知道,月娥出了面,花钱买下月婷带走了。”

    月婵听了点头:“这也好,总归是比她回孟家强了许多,大家都省事。”

    说完话,她就再不说什么了,高子轩笑着捏捏她的手:“你也省心些吧,这些日子把自己劳累成什么样子了。”

    着实没有办法,高子轩成了亲王,府邸的规格是要变许多的,月婵忙着让人变过来,又要添置人手,又要改府内的布置,才忙了好些日子,把王府打理好了,这边就传来话,说是刘梅去了。

    月婵也明白,必是婉容或是珍珠出手治了刘梅。

    孟皓宇如今成了兵部左侍郎,正春风得意,孟之文也经过太子和五王爷的事情有些心灰意冷,上表奏称要把爵位让儿子继承,皇上见了也不说什么,直接批了,孟之文卸掉一切职务,在家含饴弄孙,倒也自在。

    如此,孟皓宇就成了真正的国公爷,纪婉容成了国公府真正的当家夫人,留着刘梅一条命也没有什么用处,婉容和珍珠都是恨极了刘梅的,说不得这两个人要出手要了她的命。

    当月婵听到刘梅去世的消息时,心里一阵轻松,似乎是压在心上的重担消失一样,说不出来的爽快。

    不过,她再痛快,刘梅到底占了国公夫人的名头,月婵还是要去奔丧的,她还没有歇过来,又要到孟家参与丧葬之事,等到刘梅入土为安,月婵又生生累瘦了好几斤。

    她却是个最要强不过的,万事务要做到完美,不能让人挑出一丁点不是来,环儿几个只劝也劝不过,没奈何只由了她去。

    如此,高子轩见了,心疼也无奈,只能说上两句,却也拿月婵无法。

    两个人说着闲话,才进了王府的大门,却见和顺一头汗的跑过来:“王爷,王妃,宫里才得了信,皇后不好了……”

    高子轩和月婵都是一惊,忙问和顺:“这是怎么说的,前儿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就不好了。”

    和顺只抹汗:“奴婢也是才得的信,哪里这般清楚,说不定一会儿功夫,皇上就要宣召两位主子了。”

    可见和顺说话是灵的,他才一说完,就有宫中天使来传旨。

    高子轩和月婵领了,忙忙换了一身衣裳,带人直奔宫中。

    高子轩去永辰宫见康成帝,月婵则去怡安宫见李氏。

    月婵走的急,让小太监带着从小路绕过去,走仪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又过了一个小花园子,这才到了怡安宫。

    从怡安宫后的倒座院走到前院,才一入门,就见宫女太监匆匆而过,一个大宫女见了月婵,赶紧过来行礼,又让人进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里边宣召的声音。

    月婵挑帘子进去,闻到了股子浓重的药味,再闻闻,屋里气味更加难闻,不但有药味,还有人肌肤上出来的汗味,混和着香料的味道,让人一闻就觉得憋气。

    四周看了一眼,原来,窗户都是紧闭的,也难怪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月婵蹲了蹲,见李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双颊瘦削,一只手搭在床沿上如枯骨一般,竟是没了一点旺性。

    知道李氏现在没有挣扎的力气,月婵也不等她叫起,直接起身慢慢走了过去:“娘娘且安心养病,皇上待您恩重,库房里甭管多贵重稀罕的药材都流水介的赐过来,娘娘不看别的,也看皇上一片心意就宽心些,养好了身子是要事。”

    李氏也不说话,闭着的眼睛眼皮子动了动,月婵知道她听进去了。

    伸手握了握李氏的手,很为手中的触感惊心,那手真是只剩下一层肉皮了,摸在手里,跟摸骨头一样,让人惊吓莫名。

    “这些有的……没的你也莫说……”

    李氏的话断断续续,虚弱的很:“我心里什么都明白,皇上已经容不下我了……”

    “娘娘,这话可不能胡说!”月婵一惊,赶紧拦了李氏的话:“宫里什么地方,娘娘心里要有个数。”

    李氏冷笑:“命都没了,还怕这些做甚,我只告诉你一句,甭瞧着现在你风光,可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栽了呢,人啊,要知足,更要小心谨慎,你且记下了。”

    “是,臣妾记下了。”

    月婵答应了一声,又帮李氏盖了盖被子,突然之间,闻到屋内香味有些变化,月婵跟凤飞飞学过医术,对于药物也极敏感,她心里一突,明白李氏不是胡言乱语的,赶紧退后几步行礼:“娘娘也累了,且歇着吧,臣妾告退。”

    说完话,月婵匆匆出了屋子,一出怡安宫,立刻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心里打鼓似的安生不下来。

    抚了抚心口位置,月婵对身后新提上来的一等丫头道:“小鸳,去看看王爷在哪里,告诉他一声,我先回王府了,让王爷莫念。”

    小鸳领命去了,不一时过来对月婵笑笑:“王爷说让王妃先回去,他过一时再回府。”

    月婵点头,一边走一边暗道李氏屋里后来换的熏香可是有毒的,那毒极霸道,用最快的速度损害人体生机,让人虚弱而死,幸好她闻了出来,否则,说不得也要吸进去一些呢,虽然妨碍不大,可到底是毒,能不吸的话还是不吸的好。

    她又思量,李氏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皇上容不下了,这般费神的想要她死。

    才思量了一会儿,就见已经快到宫门口了,月婵一阵轻松,快步朝自家马车过去,才走没几步,就听到丧钟响起,又听阵阵哭声传来:“皇后娘娘升天了,皇后娘娘升天了……”

    月婵惊的差点没有摔个跳头,也是小鸳机警扶了她一把才站稳了。

    刚刚还能说话的人,这么一忽就去了,说出来当真让人不可信啊!

    一时间,她心里也有些难过,李氏这一世也是命苦的,福没享着一丁点,罪却是受了不少,亲生儿子去世,又不得康成帝宠爱,虽然占着嫡妻的名头,可一点实权都没有,在王府的时候,但凡有点脸面的就敢给她甩脸子,她也是……

    轻声叹了口气,月婵看看身上的衣裳,倒是素净的,就赶紧掏出帕子来,一边抹泪一边返身回宫。

    若是出了宫门,她还能权当不知道回家歇息准备一下,可人还在宫里,总归是不能出去的,少不得要再度受累了。

    走到怡安宫的时候,就见已经挂上白幔,月婵赶紧大哭着过去,她想着屋内毒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不敢进屋,只说相交一场,如今皇后去了,不忍看到慈颜,只伏在屋外地上跪哭。

    身后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更有几个有体面的连声劝月婵莫要悲伤。

    一时,又有传旨太监过来,说要给皇后装裹,有几个有经验的嬷嬷进去,给皇后擦洗身体,换上寿衣,又好好的化了妆,让她能够漂漂亮亮的去。

    月婵起身,就在偏殿里歇着,闭着眼睛思量李氏的事情。

    小鸳悄悄看看四周,见都在忙大行皇后之事,也没人关注她们主仆,就在月婵耳边小声道:“皇后的事情和四皇子有关系。”

    “承润?”月婵抬眼看了小鸳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小鸳会意:“王爷让我告诉王妃一声,只说让我回府再说,可现如今回不去了,只得和王妃说了,王妃也好有个计量,皇后怕皇贵妃抚养四皇子,想要把四皇子记到她的名下,皇上不许,后来也不知道谁在她耳边吹了风,皇后怕皇贵妃抚养皇子受宠,皇上废后,就下了狠心,在四皇子常用的东西里下了毒,幸好皇上担心四皇子,让人暗中保护,才发现了皇后的意图,一气之下,生了杀意。”

    月婵听的一阵阵心惊,原想给承润找个好的靠山,却不想差点让人害了承润,一瞬间,对李氏产生不可消除的恶意,只道李氏活该,死还是太便宜了她,就该废后,把她打入冷宫,让她活着受一世的罪。

第三百五十章 教导

    “皇上下旨,让皇贵妃主持皇后丧仪。”

    小鸳在月婵耳边轻声把听来的消息讲出来,又小心给月婵捏着肩膀:“王妃,怕一会儿还要哭灵,你且歇一会儿,我在外边瞧着,有什么事情告诉您一声。”

    月婵点头:“你小心些,现在多事之秋,万不可露了行迹。”

    小鸳是个机灵的丫头,明白月婵是怕她在宫里冲撞了什么人,现在皇后大丧,要真是那样,她几条命都不够的。

    领会月婵的意思,小鸳很快出去。

    月婵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养精神,一边思索以后的事情。

    新皇是登基了,可以后还有好多麻烦事呢,康成帝在承润之前可还有两个活着的儿子,除去李氏死了的长子,何妃所生的承治如今年纪可是大了,已经要娶妻生子了,还有承泊,虽然是侍妾所生,可岁数也比承润大上不少,承治被何妃教导的很争功近利,又仗着出身比承治好,在府里无法无天,如今成了皇子,更自恃身份,眼睛可是盯着康成帝那把龙椅呢。

    承泊的脾气则和先前的五王比较相像,都是笑面虎的类型,看着温和,可要真咬你一口,还真是受不住。

    承润年纪最小,面对上面两个不怀好意的兄长,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自己。

    皇贵妃手段不容小视,可到底是后宫女子,前朝上的事情干涉不了,承治如今领着差事,已经在慢慢发展势力了,等到承润长大,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啊。

    月婵揉了揉额头,旧一轮的争斗才刚结束,新一轮的争斗又要开始,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且,瞧着康成帝身子骨还好的紧,岁数也不大,以后说不得还会有皇子出生,那时候……

    想想真是头疼,月婵咬牙,李氏能做出毒杀承润的事情来,岂不知别人就做不出来,承润在宫中真是处境不好。

    月婵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咬牙想了一会儿,脑子一刻不停,开始为孟家思量如何做忠臣狐臣,又要为承润打算,总归是自己养的孩子,不能让他吃了亏。

    她这里正思量着,就听到门外有动静传来,再看,门被悄悄推开,接着,一个穿的滚圆的小孩子进来,月婵顿时想笑,招了招手:“承润过来……”

    承润犹豫了半晌,才慢慢噌过去,快走到月婵身边的时候,他伸开双手,猛的扑进月婵怀里:“娘亲,娘亲,带承润回家好不好,不要丢下承润,承润好怕,宫里的爹爹没有爹爹和气,不喜欢承润,对承润只会板着一张脸,要不就是教训承润,每天让承润读好多好多的书,那个娘亲也不如娘亲好,对承润笑的假假的。”

    月婵叹气,孩子向来都是敏感的,哪个好哪个不好,他们的小心眼里都明白。

    虽然心疼承润,可承润的要求她不可能办得到,首先别说什么皇权,康成帝的性子月婵是绝对不敢说什么带走承润的话,再者,康成帝才是承润的亲爹,就是这份血缘关系,他们荣亲王府也不可能一地养着承润啊。

    到底承润是皇子,一直在荣亲王府不说对王府不好,对承润自己也一点好处都没有,王子有王子的活法,皇子更有皇子的活法,承润在王府住着,不会经历那么残酷的夺嫡之战,到得康成帝去世的时候,恐怕他会被别的虎狼一样的皇子生吞活剥了。

    承润是个好的,机灵又孝顺,脑子也很聪明,只是先前住在荣亲王府,王府里也没有什么争端,一直平平稳稳的,月婵就是再教导他,没有真正经历过,他也不会明白,手段上也绝对比不得那些经历过世事的狠辣。

    看着承润,月婵又开始操心了,她觉得要好好的教导一下承润,再这样下去,承润恐怕在宫里会更加艰难。

    伸手摸了摸承润的头,月婵强笑一下:“皇上怎么会不喜欢承润呢,那是承润的亲爹爹,自然是喜欢的,不过皇上天生性子就是那样,不光对着承润,对着谁都是冷冰冰的,瞧瞧,对着你九叔不也是一样么。”

    这倒也是,承润点头,宫里的爹爹确实很冷啊,对谁都一样,并不光针对他一人。

    “皇上可是喜欢承润的,当初承润才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人想要害承润,给承润下毒,皇上见承润没有娘亲照顾,怕别人害了你,才会狠下心来把你送到九叔家里,因为九叔家里人口简单,不会有人害承润。”

    月婵笑着把能讲的全讲给承润听,不管他能不能听懂,现在承润还小,等承润长大了,只要思索今天的话,必然会懂的。

    还有,月婵不得不狠下心来给这孩子重重一击,不然,他永远学不会其他皇子的狠绝。

    “有人害承润?”承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月婵:“娘,不,九婶,为什么要害承润?还有,承润的亲娘呢,怎么从来不看承润?”

    他也是满心疑惑啊,他真的很不喜欢宫里,这里的人都是假假的,好像带着面具一样,而且到处冷冰冰阴森森的,哪里有荣亲王府好,承润真的想回王府,可看自家九婶的样子,恐怕是不行的,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承润从小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九叔的亲儿子,自己是那位三王爷的亲生孩子,和承泽是不一样的,可是,他小心眼里觉得既然亲爹把自己给了九叔,那么他就会一直住在九叔家里,当九叔的亲儿子,孝顺九叔九婶,当然,这也是承润美好愿望。

    可是突然有一天,亲生父亲做了皇帝,他要住到宫里,承润真是慌了,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娘亲怎么了,为什么别人都有亲娘,偏偏他没有,问九婶的时候,九婶只会说亲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还说会来看他的,承润就一直盼着,可到如今,还是连亲娘的影子都没有盼到,他就认为亲娘是去世了,这会儿看九婶的样子是要真正和他讲开,他也很好奇,就一直的问,他的亲娘到底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九婶说了,你的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月婵抱起承润,把他放到自己膝上,用很小的声音悄声说着。

    慢慢的,月婵把当年凤飞飞的事情全讲了出来:“你的娘亲是个很好的女子,很漂亮也很温柔,医术又好,是天下人敬服的神医,皇上当年还曾被你娘亲救了,就喜欢上了你娘亲,带她回了王府,亲自请旨,封了她为侧妃。”

    看着承润小心听讲的样子,月婵索性全倒了出来:“只是,你娘亲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有受过约束,适应不了王府里明争暗斗的生活,再加上身份上的原因,在生下你之后,被你的外公强行带走了,这一去就没有消息,不过,承润,每个娘亲都是爱自己孩子的,你娘亲一定在某个地方想着你,念着你……”

    月婵嗓音低沉、轻缓,抚平了承润不安的心,他伸小手抱着月婵,点头:“承润明白,不会怨恨娘亲。”

    是不会怨恨,不过也不会多亲近想念,走了就是走了,抛下他是即定的事实,养大他的是九婶,九婶就是他的娘亲。

    “嗯!”月婵笑着点头:“我们承润是最好的。”

    接下来,月婵脸色一变,一脸的郑重肃穆,看的承润心惊。

    “承润,九婶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好好的记着,千万不要忘记,你现在也许不会懂,可总有一天会懂的。”

    见月婵说的这么严肃,承润重重点头,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记。

    “皇后去世是因为要毒害你,皇上发现,直接毒杀了她。”月婵抛下一颗炸弹,不管承润小脑瓜子是不是能接受得了,更不去看承润会被刺激成什么样子,继续说道:“你千万不要忘了,你太子大伯的下场,五叔的下场,看着他们似乎很可怜,被杀被抄家,连子嗣后代都没有活路,可是,若是皇上和你九叔输了的话,咱们娘几个都是这样的下场,自古以来,后宫争斗都是不见血的战场,而前朝皇子的争斗更是残酷之极的,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月婵的话把小承润打击的不轻,他觉得很害怕,很恐怖,可还是好好听着,他明白,九婶不会害他,这全都是为他好,当初,九婶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箭的时候,他就发过誓,不过什么时候,都要信任九婶。

    “你的亲娘是皇上喜爱的女人,对你也是不同的,这次皇后去世,皇上必定会册封皇贵妃为后,而且,会把你交给皇贵妃抚养,你就是皇上的嫡子,身份上是要比承治和承泊贵重多了,可是,你年龄是弱势,等你长大成人的时候,承治和承泊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你若是不小心,承润,九婶不是吓你,想想你的太子大伯,嫡子若是不能坐上那个位子,就是那样的下场。”

    月婵小声说着,声音颤抖,她实在不愿意把这一切摊在孩子面前,可是又由不得她,承润进了宫,皇上为了和承润培养感情,为了消弥承润心中她和高子轩的位置,也一定会阻止承润和他们见面,她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不可能见到承润。

    “九婶,承润记住了。”承润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被这些事情刺激的不轻,可还是很好的记下了。

    “你以后不要再和九叔九婶太过亲近,要记得亲近皇贵妃娘娘,要亲近皇上,皇贵妃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儿子,你同她亲近,她自然会替你着想,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必然会替你挡掉许多明争暗算,还有,曹家的势力也不小,你若做到这一点,必然会胜过承泊承治许多,还有,你先天有一个好的条件,你的娘亲是皇上最喜欢的女子,你若同皇上亲近,皇上必然会替你着想,以后的路,你也会好走许多。”

    月婵拍着承润:“你都记下了,你放心,九叔和九婶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好孩子,万事谨慎一些。”

    承润被今天的事情刺激的不轻,晃惚着答应下来,满脑子都是月婵灌输的一些计谋。

    月婵真正替什么人打算,那是真的会替那人铺一条平稳之路的,她不管是智力还是计谋、气度,都不输这世上任何男子,甚至更胜出许多,抓紧时间,月婵思量着给承润铺了一条最好走的路。

    她知道承润记忆力惊人,一定会牢牢记住,说完了,也松了一口气,但愿这孩子以后好好的,方不辜负自己这一片心意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十年(结局)

    “王妃呢?”

    高子轩匆匆回来,没看到月婵,忍不住问丫头们。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大点已经留头的丫头小声道:“回王爷话,王妃在里屋呢,只是……”

    她话没说完,高子轩已经进了屋子,甩手打上帘子,还没进里屋就听到嘤嘤的哭声,高子轩心里一紧,急步进去,就见月婵爬在榻上正哭着呢。

    本来就瘦弱的肩膀显的更加瘦弱,头发有些散乱,衣衫也皱了起来,那哭声并不大,只是很压抑,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酸。

    “婵儿……”高子轩听的难受,几步过去把月婵搂在怀里,仔细一看,她眼睛红红的,还有泪光闪烁,因为爬着哭,脸上有些红痕,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

    “谁欺负你了?”

    高子轩心里紧张之极,月婵自从嫁过来之后,他就没见月婵哭过,就是遭逢大难差点被北狄人射死也没掉一滴泪,今儿这是怎么了?

    一想到有人欺负月婵,竟然把她欺负哭了,高子轩说不出来的暴虐,恨不得把那人撕了。

    “阿九……”月婵抹了一把泪,可怜兮兮的叫道:“我没事,没人欺负我,不过,我今儿见了承润心里难受罢了。”

    “承润?”

    高子轩不明白月婵见到承润怎么会哭。

    “那孩子……”月婵咬着唇,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道:“我到底养了这么些年,一下子送进宫里,我原想着交到皇贵妃手里定能护他安稳,今儿才明白这怕是不能的,宫里那个地方,自来阴谋不断,那孩子在咱们家住着哪里见过这些,咱们家可没那乌七八糟的事情,他到底太过单纯了此,没奈何,我只得狠下心来把那些龌龊之事还有狠辣手段告诉了他。”

    “这是该当的。”高子轩抱着月婵晃了晃:“莫哭了,我们注意着些也就是了。”

    月婵点头又摇头:“我怎么着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让他了解这些,本来好好的,心却要染黑,阿九,承润要想真正成长起来,不定经历多少血腥之事,我一想就心如刀割,我的承润……”

    说着话,月婵抱着高子轩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高子轩心里也是酸酸的,他甭管在外边怎么样,可实实在在是个疼老婆孩子的,对几个孩子那是宠爱非常,一想到承润到宫里要承受他小时候所承受的一切,还要防着那些明刀暗箭,高子轩心里也不好受。

    哭了一场,月婵心里舒服一些,不好意思的对高子轩笑笑:“实在对不住,我着实担心才……”

    高子轩伸手替月婵抹着眼角的泪水,声音温柔:“和我说这些做甚,咱们夫妻一体,你心里难受难道还要瞒着我,嗯?”

    月婵把头埋进高子轩怀里声音也因为哭泣而变的有些暗哑:“我实在是……这样大的人了,都是孩子的娘亲了,还动不动就哭。”

    高子轩失笑:“你哪里动不动就哭了,叛军围府都没见你掉过一滴泪,你也就是心疼孩子,甭说你,我只要一想想承润住在那么一个地方,我心里也提着呢。”

    他又劝道:“你也别着急,总归三哥瞧着,不会让承润有事,再者,还有咱们呢,怕甚么。”

    月婵这才开解了一些,说着话,又想到孟家,叫了环儿进来,让她给孟家送信,让孟皓宇和孟之文都低调些,万不可张扬了。

    高子轩向来知道月婵是个聪慧的,却没有想到她有这般的心胸,看的也这样清楚,知道新皇登基,正是不稳之时,嘱咐家族小心行事,更为了家族百年大计着想,让家里父兄朝着孤臣忠臣的方向去做,只要是孟之文和孟皓宇能听得进她的话,以后孟家可保两代无忧。

    月婵吩咐完了,又和高子轩商量收缩荣亲王府的势力,更让高子轩把兵权交上,以后行事也切莫张扬,另外,两人商议着,等朝局稳定之后,一定要悠闲度日,省的新皇对他们荣亲王府不放心。

    虽然说康成帝是高子轩的嫡亲哥哥,可做皇帝的哪个不疑心,先前皇上对高子轩好,那是因为两人都是王爷的缘故,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现如今,他是皇上,高子轩若是手握兵权,行事再不收敛,说不定哪一时会招了忌讳,这样反而不美。

    反正两人也没有多大的野心,不若趁着现如今早早的退步。

    主意拿定,月婵心里也塌实了些,自此之后便在家里相夫教子,出门访客的机会都少。

    高子轩更是在辅助康成帝彻底掌握朝局之后,便开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早朝能不去就不去,衙门也甚少再见到他,康成帝问起,只说要在家里陪老婆。

    他和月婵两人经常不在长安城居住,一年里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上,两个人读书谈诗论经,下棋作画,有时候相携着在池塘边垂钓,日子过的自在非常。

    康成帝有什么朝中大事要寻高子轩商议,通常要派人三催四请才能见到人,只恨的跳脚大骂,说高子轩白拿了朝庭奉禄,不知道为君分忧,更骂高子轩懒惰异常,不尽忠王事。

    高子轩听了并不觉得怎样,只是笑道,若是嫌弃他,他可以不要奉禄,但是如今自在的生活却是不能丢的,只这些话,就差点把康成帝气个例仰,不得不扔个茶盏子把高子轩打发出去,再寻别人商议事情。

    高子轩也乐的自在,朝中的事情能避就避,在家里好好的教导承泽,又经常陪宸瑜玩耍,本来好好的两个孩子倒也让他养的吃喝玩乐,只不做正经事情。

    天辰帝听了,直气的把月婵召进宫来痛骂一顿,让月婵管好那父子三人,可月婵只推说王爷脾气不好,她是管不得的,很是乐见承泽被高子轩带坏。

    天辰帝似乎想到什么,以后也就不再理会荣亲王府的事情。

    康成帝也没有奈何,只叹了口气,想着高子轩小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现在想要玩乐,且由着他,反正他是皇帝,自家亲弟弟还是能养得起的,可内心里头,到底是有些安心的,高子轩越是不成器,他越是安心,越不用担心荣亲王府一家有什么。

    康成两年,帝册封皇贵妃曹氏为皇后,举行封后大典,四皇子承润记于皇后名下抚养。

    康成三年,天辰帝逝世,康成帝大拗,罢朝三日,三日不思饮食。

    高子轩和月婵也极悲伤,天辰帝这一世过的也很不容易,心爱的人没有保住性命,他又要对杀害爱人的女子虚于委蛇,拼尽心力替儿子打造一个清明的朝政,就连最后去世的时候也是很痛苦的,一代帝王就这么去了,想一想,到底觉得可惜可叹。

    天辰帝去世,康成帝再没约束,不久废了七王爷,封四王爷为质亲王,又清理朝中官员,抄了一大批官员的家,一时间,康成帝铁血帝王的名号传遍天下。

    他和天辰帝仁君手段不一样,手段自来直接血腥,从不讲情面,官员有能力的就提拔,没能力的就下台,又改革了许多法令政策,到了康成六年的时候,国库存银头一次达到七千万两白银,一时间,天下清明。

    康成帝没有女儿,因为天辰帝生前极喜宸瑜郡主,便册封宸瑜为公主,经常召进宫中抚养。

    宸瑜自小和承润一起长大,进宫之后,自然也承欢曹皇后膝下,因为帝后的宠爱而在宫中横行无忌,便是做了什么事情,也自有帝后和承润料理,倒是活脱脱又一个荣亲王。

    到得康成九年,宸瑜及笄,康成帝亲自赐婚于首辅霍大人义子霍飞鸾,高子轩气恨的几月不理康成帝,无奈宸瑜喜欢,只得捏着鼻子忍了,为女儿操持婚礼之事。

    康成十年,荣亲王府郊外温泉庄子。

    春风吹来,暖暖的拂着脸颊,月婵坐在垂柳下的摇椅上,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暖意。

    一个身穿紫色绣云雷纹袍服,玉带束发的俊逸少年大步走来,待走到近前的时候,很小心的放缓脚步,慢慢走到摇椅跟前,恭敬站好,连呼吸都变的小心之极。

    过了好一会儿,月婵睁眼,少年看着她清丽脸庞,不由暗想,自家娘亲这么多年来容颜竟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这般的年轻秀丽,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

    宫中皇后娘娘养尊处优,年龄又比娘亲小,怎的显老许多?

    “承泽来了?”

    月婵睁眼,慢慢站了起来:“怎么,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承泽笑了笑,赶紧过去扶住月婵:“娘亲小心些,您现在可不同往日,要是让父王知道儿子打拢到你,说不得要揭了儿子的皮。”

    月婵一笑,抚了抚还不显的小腹,眼中柔光闪过:“你父亲也是瞎操心,娘亲很好,没有一点不适。”

    承泽陪笑:“小心为上,到底娘亲这般年纪,不说父王,就是儿子也担心的。”

    没错,在承泽十六岁这一年,月婵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又怀了身孕,她到底人到中年,和年轻的时候不一样,吓的高子轩受不得,整天跟在月婵身后,紧张的看着她,就怕她有个万一。

    月婵这里才一诊出有身孕的消息,出嫁的宸瑜竟然也被诊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母子俩同时怀孕,还真是……

    就是承泽听了,也擦了一把冷汗,宸瑜那家的倒霉孩子,要有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小舅舅或者小阿姨了,他这里更加紧张,不但要担心自家娘亲,还要被父亲命令,隔一段时间就得去瞧一次妹妹。

    他很不明白,霍大人家里都是把宸瑜捧在手掌心疼爱的,可为啥父亲总担心宸瑜受委屈呢?

    “你父亲匆匆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情,他只瞒着我,以为我不知晓,哼,便是今儿我不知道,可明儿说不得我就得了信。”月婵扶着自家儿子的手慢慢散步,小心套着承泽的话。

    承泽是个老实孩子,万事不会隐瞒自家娘亲的,想了一下,很是小心的说道:“是皇伯父退位的事情,皇伯父把皇位禅让给承润,自封太上皇,正等着承润的登基仪式呢。”

    “什么?”

    月婵吃了一惊,扶承泽的手紧了紧:“皇上圣体安康,怎的突然要退位了?”

    承泽低头:“儿子也不知晓,或者父王知道什么。”

    月婵想了一会儿,不由笑道:“倒是我瞎担心了,皇上万事自有主张,咱们不必想那么多,只是承润这孩子到底年轻了些,恐怕一时弹压不住那些老臣,罢了,让你父王多担着些吧。”

    承泽笑着应是,看着自家娘亲在春光下白皙无瑕的面庞,只觉得心里温暖之极,又想着,承润登基也不错,他到底不像皇伯父那样冷情冷面,而且,他和承润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是有的,以后,他也不用装无能,不用装着寻欢作乐,可以施展报负,帮着承润治理朝政了,或者,等到朝政稳定之后,他也可以学父王放开一切,慢慢的享受生活。

第三百五十二章 康成帝番外

    康成十年

    终于禅位给承润,康成帝看着长的俊逸非凡的儿子一身龙袍接过玉玺,满意的点头:“润儿,自此之后,这天下就交给你了,你要担起这负担子,给黎民造福,让咱们大昭朝更加富强才是。”

    承润跪在地上,很嗑了几个头,严肃的答应下来。

    康成帝又召过高子轩来:“九弟,以后承润还要你好好辅佐,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万不可再惫懒成性了。”

    高子轩一笑:“这是哪里话,三哥身强体壮,有您在宫里看着承润,可不用弟弟什么。”

    康成帝一摆手:“朕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朕怕是……唉,倒是让这孩子受累了。”

    高子轩心里一惊,想到一种可能性,马上变了脸色:“三哥……”

    摆手让高子轩住了口,康成帝起身,孤身一人回了永辰宫。

    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历新,康成帝为太上皇,曹皇后为皇太后,大昭国又是一番新气象。

    越一月有余,永辰宫内,康成帝半靠在龙椅上,看着端坐一旁的新任皇太后:“朕该为你做的,能替你着想的都成了,自此之后,你便在宫里做你的皇太后,朕的事情,莫要再管了。”

    曹太后心惊之余,猛的抬头:“太上皇怎的说出这般话来,臣妾,臣妾哪里对不住太上皇?”

    康成帝一笑:“朕这一世,先为了活命,为了皇权争斗,后又为了江山社稷算计,这么多年来,朕真的累了,趁着还有余力,朕想着要出去走一走,看看朕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子。”

    曹太后一听这话顿时笑了:“这是上皇的意思,臣妾也愿意陪着上皇一起去瞧瞧,臣妾想着,总归是比呆在宫里有意思的。”

    哪知道,康成帝脸色一变:“这是不成的,润儿还小,有些事情到底有些不妥,朕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想让你看着润儿,万不可让他出错,算是朕请求你了。”

    向来冷情冷面的康成帝竟然用了请求这个词,曹太后心里更加不安:“上皇,臣妾,臣妾哪里有上皇英明神武,上皇要是不放心,还是留着看看润儿吧。”

    “朕意已决!”康成帝脸一沉:“你让朕很放心,实在不成,朝中有霍太傅,又有九弟,一文一武都是忠心的,必然会好好守着润儿。”

    一句话,让曹太后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头落下泪来:“臣妾不舍,臣妾和上皇多年夫妻,这猛不丁的上皇要走,让臣妾心里难受。”

    她是真的有些难过的,虽然和康成帝不见得有多夫妻恩爱,可这么多年夫妻相处下来,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康成帝一笑:“朕知道你的心思,你且放心,润儿是个孝顺的,定然对你好好的,你要是得闲,以后润儿有了儿子,也抱到膝下养着,到底也是一种寄托。”

    一听这话,曹太后就知道康成帝是必要走的,只能嘱咐道:“上皇这一行要多带些侍卫,免得路上有什么。”

    康成帝点头应下,曹太后出去,承润进来给康成帝嗑了头,站起来之后父子两个人相携进了内室,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过了许久,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承润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

    又一月过去,康成帝把所有朝政大事交给承润,自言身子不适,要去江南养着,轻车简从去了南边。

    谁也不知道康成帝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知道的大概也只有新皇和曹太后了吧。

    暑天,气温越发炎热,月婵呆在庄子里不愿意动弹,更加不愿意回到长安城中的荣亲王府,高子轩也由着她,索性全家搬到庄子上住着。

    这日,月婵迎来一位贵客,却是才登基未久的承润。

    见到月婵,承润眼睛一红,像小时候一样,猛的抱住这位抚养他长大的婶娘:“九婶……”

    月婵一阵心疼,摸摸承润的发顶:“皇上这是怎么了?哪个敢给你委屈受?”

    承润抱了月婵好一会儿,就在高子轩要跳脚的时候才不舍的放开:“九婶,父皇不要朕了,他要去和母亲团聚,把皇位和天下都扔给了朕,他自己就这么走了,竟然不带承润一起去,承润……”

    看着这孩子,月婵叹了口气,那两个人简直是……把孩子当什么了,嫌负累的话当初别生承润,生下来就好好养着,当初凤飞飞扔下承润走了,如今康成帝又是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笑了笑,月婵安抚承润:“承润长大了,总不能老守着父母吧,如今啊,你是皇上了,万事都要自己做主,太上皇也是对你放心才敢扔下一切走的,你要是着三不着四的,你瞧瞧太上皇还走不走,再者说了,谁说都不要皇上了,不是还有太后娘娘么,娘娘肯定不会扔下皇上的,还有九叔九婶,都会陪着皇上。”

    这番话说出来,承润才算安心一些,把湿润的眼角擦干净,承润咬了咬牙:“九婶说的是,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不该如此没担当。”

    一时间,承润满身气势,竟然仿佛当年的三皇子。

    江南某个小阵上,一个青衣女子从一户人家出来,提了提手里的药箱子,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沿着青石小路慢慢走着。

    耳边不时回响刚刚听到的消息:“皇上身强体壮竟然退位了?”

    “可不是怎的,听说传位给了最受宠爱的四皇子,那可是皇后膝下长大的,也算半个嫡子,倒也合适。”

    “这位四皇子从小没有娘,和皇后关系亲近,而且又聪慧懂事,难得皇上喜欢了。”

    “听说皇上离开长安了,说是要到江南养病,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咱们这种小地方。”

    “你想美事呢,皇上怎么会来咱们这种地方,来也会来苏杭等地,老话不是说了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那些话一句句在青衣女子耳边响着,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痛恨么?

    痛恨自己的父亲?

    自然不会,都是她当初年少不懂事,被父亲给惯坏了,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过,一心里只有自己,却不会想想她的出身成长,还有任何的习惯和王府是格格不入的,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又能怎样?

    那个人心中最重的还是江山,就是真的喜欢她,也不会越了江山社稷,也不会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最让她忍受不了的。

    而她自命清高,不懂管家理事,更不懂后院阴私,曾经,有人是真心要想教导她,让她能在后院好好活下去,可她却不屑去学,端着清高的架子,一心只想要那单纯的感情,却还是父亲看的通透,知道再放任她怕只会让她丢了性命,索性把她给带了回来。

    那个孩子呀,才满月的孩子就这么丢下了,她心痛难当,回来之后哭闹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父亲实在受不住了,出面告诉她,她在王府只会害了母子二人,不如丢开来,也许还能迎来新生。

    父亲向来是个有识见的人,她就这样信了,虽然记挂着那个孩子,可却是不敢再瞧一眼。

    后来,父亲告诉她,孩子进了九王府,被照顾的很好,九王妃是个和善的人,这点她是知道的,和她向来交情不错,她相信,孩子不会受委屈的。

    她让父亲带着她悄悄去看了几次,每次回来都会泪流满面,后来父亲索性不再带她去了。

    这几年,她走遍天下,从江南烟雨小阵,到塞外大漠苦寒之地,见识了不少,她专治妇人之疾,从一个人富贵人家的后院出来,给那些大家的奶奶太太治病,见的多了,明白了后宅阴私是真真要人命,让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这才学会了后怕。

    她要是脱不出身来,要是没有疼爱她的父亲,恐怕和孩子都要埋没于王府后宅。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每次午夜梦回,她梦中还是那张虽然冷酷,可还会让她牵肠挂肚的脸,若是,若是可能,她情愿去学习,去争斗也不愿意离开他。

    叹了口气,女人看看慢慢移来的乌云,心说怕是又要下雨了,这江南的雨没有定数,说下便下,说晴就晴。

    放快了脚步,她要赶紧寻找个避雨的地方,药箱子里还有一些好容易得来的珍贵药材,可不能被淋了。

    看到前边一个小酒馆,女人走的更快了,看身形,竟是有功夫在身的。

    是了,这些年她跟随父亲学了保命的功人,父亲才会安心让她出来见识的。

    前脚进了酒馆的门,后脚雨就下了起来,回头看看,这雨点还真大呢,要不是走的快,说不得这会儿就淋湿了。

    找了个座位坐好,叫过小二点了一壶茶,几个小菜,女人决定在这里用一饭菜再回去。

    才喝了一口茶,却不想有人站到身边,听到低沉的男声响起:“夫人,可否借在下一个座位?”

    女人抬头,大吃一惊,这……分明是才听人议论的那位太上皇,怎么就?

    “凤儿……”男子的声音里多了些温柔,低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他更是不请自来,拉了椅子坐下:“你等久了吧?”

    女人摇头,不久,一点都不久,只要能够等得到这个人,多长时间都不会嫌久。

    “放晴了……”酒馆一个客人惊呼了一声:“这雨去的太快了。”

    女人笑笑站了起来,提着药箱要走,男人跟了上来,走出酒馆之后很随意的接手药箱:“我来提吧,以后,这药箱都归我,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傅文彬番外

    阴暗的囚牢里散发着潮腐的味道,老鼠在墙角里吱吱叫着,似乎是不怎么怕人一样。

    “开饭啦,开饭啦……”狱卒吆喝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就见三个狱卒走过来,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木桶,一人拿着勺子跟在后面。

    走到这座牢房的时候,一个狱卒用勺子盛了一勺子稀稀的粥菜放到牢房内的小盆子里,又扔下一个硬的发黄的窝头,冷笑一声:“还不吃吗,不吃就饿着,还当你是什么大少爷,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嘴里数落着,几个狱卒说笑着又往前去了。

    牢房里坐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男人的头发很长也很乱,现在都纠结在一起,脸上胡子拉磋,瞧起来垃塌之极,他颤抖着伸出有些发黑的枯瘦的手来,端起盛了稀饭的盆子看了一眼,盆子很脏,上面全是饭磋,那稀饭也不知道是什么弄的,发出阵阵腥味,应该是放坏了的吧。

    再看看那窝头,硬的能绊下人的牙齿来。

    男人抬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伤痛。

    “哈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想我傅家竟然败落至此,我竟然落得这样下场,哈哈,当真好笑。”

    他大笑一场,端起饭来几口喝光,又泄愤似的狠咬了几口窝头,之后扔掉剩下的半块窝头,倒在稻草铺的床上开始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里漆黑一片,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男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这日,远远听到狱卒说笑声传来,似乎是讨好什么人似的。

    这是什么人来探监了?

    男人心里好奇。

    又听到有人笑言:“孟姑娘这边走,您真真是有情意,那个傅家三少落到如此地步,您还来瞧他,要我说,他上辈子不定做了怎样的好事……”

    “孟姑娘,孟姑娘?”男人嘴里小声念叨着,猛然一阵欣喜,难道是月婵来看他了?

    他紧走几步到了牢房门口,抓着栏杆往外瞧,突然间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他当初带人去荣王府,想要绑了月婵母子,月婵已经……如今怎么还会来看他,这完全是他的痴心妄想。

    难道,是我幻听了?

    他不由这么想着,可是,脚步声却实实在在的传来,远远的,也看到了人的影子。

    走近了,就见一个青衣狱卒带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慢慢走来。

    女子浅绿衣裳,深绿的裙子,头发挽了个简单的一字髻,只粗粗插了几个银制的簪子,手里提着篮子,走的更近了,男子一瞧,不由惊的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位故人。

    “孟小姐,就是这间牢房。”

    狱卒停在门口,指着已经反应过来,背身坐着的男人大声道:“您在这里慢慢说话,我且一边等着。”

    孟小姐笑笑:“有劳了。”

    等狱卒走后,孟小姐把篮子放下,慢慢蹲下身去,脸上还是含着淡淡笑容:“傅三少……”

    男人猛的回身:“怎么是你来了?你怎么……怎么出去的?”

    孟小姐又笑:“自然是我,除了我,你还能想着谁来,难道想月婵过来,别做梦了,她现在恨死了你,怎么可能再见你,傅文彬,你这一辈子过的还真是失败,心心念念的人却一直没有得见,而最讨厌,最不想见的孟氏月婷却在最后送你一场,你不觉得可笑么,这人生,还真是有意思。”

    那个男人,也就是傅文彬并不说话,而月婷也闭口无言,慢慢从篮子里端出东西来。

    “这是一碟子你最爱吃的绿豆糕,我特特请教人做的,如今日子不比先前,你且凑和着吃吧。”月婷慢慢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又端出一盘菜来:“这是龙井虾仁。”

    “这是一碟子鹿肉,这是我刚学做的鸡汤,这是栗子面的小窝头……”

    一样样的摆好,月婷叹道:“我也是身无所长,全靠了姐姐接济的,也只能准备这些了,你,你且吃着吧。”

    看到傅文彬那样子,又窝囊又垃塌,月婷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觉得痛快,心里酸酸的,有些想要落泪,这傅文彬,哪里还有曾经的半分风采,那个曾经让长安闺秀痴心追求的傅家三少去了哪里?

    “姐姐?”

    傅文彬沙哑着声音,紧张的问:“是月婵么,月婵救了你么?”

    月婵?

    月婷所有的可怜全没了,只剩下恨意。

    她咬着牙,咬的咯嘣作响:“月婵,月婵,你只记得月婵,你瞧瞧,你现在落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因为月婵,你能如此,如今,也只有我来看你了,你以前喜欢月婵,可人家连正眼都不看你,你它着红姨娘,宠着左姨娘,可到了大难来临的时候,人家头也不回的走了,傅文彬,你还有没有良心,呸,你良心早叫狗吃了,我和你说这些话,我才是疯了呢,我就不该来。”

    话是这么说,月婷却还是有些不舍的。

    傅文彬也开始低笑起来:“呵呵,哈哈……月婷,你说的是,说的对,我没良心,我心里没有你,可是,我却能说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当初我就和你说过,我对你无意,只是把你当妹妹看,若你能却了那份任性,我会真把你当妹妹待的,可你呢,做势陷害我,让我不得不娶你,硬是送上门来的女人,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看得起,你自已问问,咱们俩是谁亏心?”

    他又大声指责:“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说不得我能娶到月婵,我也不会落得这种地步,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会儿也甭在我面前炫耀,你走,走……”

    月婷听的咬牙,泪水不由的滴落了下来,她孟月婷就这么讨人厌么,连落到牢里的死刑犯都瞧不上她,她……母亲疼爱月娥过于她,月娥比她聪明,什么事情都明白,母亲常说她太任性,太小孩子脾气,将来是要吃大亏的,她原来还不信,可现在瞧瞧,可不是这样么,她这一辈子,活的真是讽刺啊。

    看到傅文彬弃满恨意的样子,月婷抽出帕子捂了脸就往外跑。

    等着月婷走了,傅文彬冷笑着,也不看那些菜一眼,转身又回了牢房,想着月婷来看他,是不是他马上就要死了,皇上已经判了他的刑,他要吃断头饭了?

    慢慢想着,他竟然一点都不怕,心里平静之极。

    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死也就死了,但愿下一世……

    慢慢躺在稻草堆上,傅文彬闭上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异的梦,梦中,他活的潇洒之极,结交了不知道多少朋友,每日呼朋唤友,游荡玩乐。

    家里父亲虽然严厉,可却很疼爱他,母亲万事替他着想,十四岁开始给他安排通房丫头,教导他人事,只要是他所求的,母亲都能很好的给他安排。

    就这样,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和他讲,他要娶妻了,娶的是忠靖侯家的嫡长女,孟氏月婵。

    月婵?

    这个女孩子到底怎么样,他这样想着,他完全没有见过,不知道她漂亮不漂亮,会不会和他的心意,又想道,娶妻娶贤,只要能够孝敬父母就是长的不好也成,以后他还可以讨很多美貌小妾,妻子的容貌,倒是其次。

    不过,他还是对孟月婵上了心,开始打听孟家的一切。

    他打听到,孟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一点都不显,什么都不会,每天只知道玩乐,而二女儿三女儿满腹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求亲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大概都踢破了孟家的门槛吧。

    傅文彬想着,就是这样,月婵也是孟家的嫡长女,身份上比二女三女更加和他相配,娶这样一个妻子也算成了。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成亲那一天。

    在梦中,那一日他很高兴,喝了很多酒,等到摇晃着进了洞房,掀起盖头的时候,当孟月婵抬头望向他时,他惊艳之极,就那么一眼,满心里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不是月婵长的有多么漂亮,她的容貌很好,傅文彬也不是不知人事的青头小子,那青楼妓馆也是去过的,屋里通房丫头一堆,他早就不被容貌所累了。

    可是,月婵那一双眼睛,清彻透明,不含一丝杂质,当她看向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就这样的一双眼睛,完全的让他迷了心。

    新婚时候是很快乐的,他每天陪着娇妻,那些通房丫头完全丢到一边,他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妻子,只想要和她在一起。

    好日子没过多久,他的妻子竟然赶他了,让他去那些丫头屋里过夜,还要做主给他纳妾,他一下子惊呆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道,月婵心里没有他,不喜欢他?

    他这般猜测着,又因为那可怜的自尊心不敢找月婵去问,就这样,甩手出去,一头钻进丫头屋里,好些日子没有理会月婵,只想逼着她来寻自己,可是,她并没有来。

    后来,月婵怀孕,他很高兴,想着孩子出生月婵的心或者就会有他吧。

    他左盼右盼,孩子生了,可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起就这么死了,他当时伤心的背过人偷偷的哭,又让人去查,可查到的消息让他完全不敢相信,孩子竟然是月婵自己给害死的,这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为什么,更加不愿意见到月婵,每天都去丫头屋里玩乐,只想让月婵难过,仿佛她越难过自己就越高兴一样,看到母亲刁难她,丫头为难她,他就很痛快,很痛快,也很伤心,索性,连家都不回了。

    后来的后来,母亲逼迫,他提上去的姨娘又用肚子里的孩子作威胁,他不愿意和月婵再相看两厌,就这么一封休书休了她。

    月婵离开了傅家,她走的时候很伤心,跪下来请求自己,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赶走了她。

    他静静关注着,知道月婵在孟家过的不好,很是后悔,又一日,他听得消息,月婵竟然死了,出去上香的时候碰到劫匪,为了保住清白,拿根银簪子硬是插入心脏,就这么的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哭了笑笑了哭,疯了似的跑到山上去找月婵的坟。

    这么一场不知道是美还是悲的梦,傅文彬做了一次又一次,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变的有些傻傻的,梦里的他真傻,竟然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别人陷害的,月婵怎么肯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月婵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怎么可能……

    这都是刘梅和他的母亲,还有家里的丫头联手陷害,就这样让他失去了月婵。

    傅文彬呆呆躺在稻草上,笑的悲凉,两世啊,纠缠了两世,他欠了月婵一条命,今世就补回来吧,从此之后两个人就扯平了,但愿,还能有第三世,若是再有一世,他一定紧紧抓着月婵,不管怎样都不会放手,哪怕把自己贬到尘埃里,也要抓着她。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承润番外

    “父皇……”

    承润跪在地上,眼中有丝哀求:“儿臣年轻识少,还需要父皇指点,求父皇不要丢下儿臣。”

    而永辰宫那高高御座上坐着的中年帝王一丝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稍一抬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大婚了,大婚之后就是成人,该担的责任就得担起来,朕已经替你治理了十年江山,如今四海升平,朝中又安稳,比之朕才登基的时候不知道强了多少,你还有何做不来的,朕已经拿定了主意,万不能更改,你也莫再说什么,去吧。”

    看着冷漠的父皇,承润一颗心也慢慢变冷。

    果然,父皇心里从来就没有别的人,母后没有,宫中的那些嫔妃也没有,连他这个被认为最受宠的儿子也没有,也只有九叔能让父皇惦记一下,他满心里也不知道存了哪个,或者是他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吧。

    到底,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承润从来不知道,别人都有亲娘,偏偏他没有,从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个没娘疼的孩子,可那时候他并不觉得伤心,因为有九婶的疼爱,他认为,他不比别人差。

    可是后来,进了宫,他被交给那位皇贵妃,后来的皇后娘娘,虽然她也很疼自己,可到底隔着一层,承润总觉得和皇后呆在一起不是很舒服,并不像寻常母子那样让人感觉温暖。

    如果可能,他宁愿呆在九王府里面,能够和九叔九婶在一起,比之这冰冷的皇宫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可惜了,他的父亲是当今皇上,注定了他要呆在宫中。

    在宫中十年,他谨记当初九婶的告诫,事事小心,处处谨慎,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行一步路,对待父皇母后晨昏定省,吁寒问暖,表现出一副孝子模样。

    对待朝臣谦虚谨慎,笑脸迎人,让人只说四皇子忠厚敏学,有先祖遗风。

    对待宫中那些下人也尽量收拢着,面对嫔妃的时候却也处处堤防,十年的小心,十年的苦心,终于赢得了前朝后宫一片赞赏,也让父皇认为他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孝顺孩子,便放心大胆的把江山交给他。

    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不想要江山,不想做那帝王之尊,他想和九叔一样,寻一个九婶那样的女子,两个人互敬互爱,相扶一辈子,又有亲生的父母疼爱呵护,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命运是个很奇特的东西,它注定好了一切,你也只能照着它注定的路子走,承润是康成帝之子,就注定了是以后的皇帝,要是他登不上那个位子,等待他的只有断头台。

    前事已定,看看十年前他的大伯和五叔的下场,承润亲眼所见,当初那一场动乱,他的九婶是怎样的慌乱,怎样把他们推进暗室,当时,他和承泽宸瑜互相依靠,在漆黑的暗室中呆的那几个时辰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不想再过那样黑暗的日子,就只有放弃心中美好愿望,只有争,只有夺,胜了,就能得那泼天的富贵,败了,他不能败,绝对不可以败,承润一直激励自己,终于啊,他等来了,父皇的退位,一纸诏书,他成了大昭国的新帝。

    想想他那些哥哥们,承润抛却心中的念头,他一定要知足,到底现在做主的人是他,他的哥哥只能跪在他的脚下,企求他一点的施舍。

    嗑了头,慢慢退出永辰宫,承润回头看了一眼,走吧,都走吧,只要父皇走了,这座宫殿就是他的了,不只这座宫殿,这整个皇宫,整个大昭国都是他承润的了,他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改变,若是可以,他也能像父皇一样,早早选定继承人,早早的培养,等到了中年,可以扔下一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摇头笑了笑,承润这般想着,可心中到底还是有淡淡苦涩。

    隔几日,承润偷偷躲在墙角处,看着康成帝坐着一辆青布马车,带着几个忠心侍卫走出这座皇宫,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想到前一日太后所说的话,他的父皇怕是去找他亲生母亲了吧。

    他当时问太后,恨不恨他的父皇,恨不恨他的母亲。

    太后说不恨,她从来没有爱过父皇,又何谈恨,她嫁给父皇,不过是出于家族利益目的考虑,不只是她,就是这整个皇宫的嫔妃所喜爱的也不过是父皇的身份地位,哪里是他那个人。

    真正在心底里爱着父皇的,只爱父皇这个人,不管是父皇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都不离不弃的,怕也只有他那个未曾谋面的母亲了吧。

    太后说,她并不知道那位凤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却明白凤贵妃对父皇是一心一意的喜爱,父皇也是喜爱她的,不过,父皇心里江山社稷更重,所以,只能把凤贵妃从心中割去,割舍这么十几年,如今,天下安定,他又有了好的继承人,他定然要去寻找他失去的那半块心。

    既然太后都这样说了,太后都不恨,他又有什么好恨的,到底,那两个人给了他生命,给了他天下至尊的位置。

    承润心里什么都明白,他要不是凤飞飞的儿子,父皇也不会传位给他的,父皇说是一心只有江山,可还是有私心的啊,这皇位,也只想传给他最爱的人所生的儿子。

    苦笑摇头,承润带了人打马出宫,这时候,他也想去见见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外边春风拂面,桃红柳绿,承润顾不得欣赏,一路狂奔,直到到了郊外的庄子上,他的心才安定下来,进了庄子,看到九婶站在柳树下,一脸的笑容,承润几步过去,还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她,嘴里嘟囔着:“九婶……父皇不要承润了,承润只有你了。”

    心中的伤痛被九婶抚平,在庄子上呆了半日,承润心里出奇的欢喜,真的很想一直住下去啊。

    可宫里不住的催,朝中还有许多大事未定,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

    才回了宫,太后那里就来传,说是要给他选后选妃。

    选吧,选吧,承润心里想着,他也不求什么真心的喜欢,只要选的皇后够聪明懂事就成,不求像九婶一样,至少,也该像太后一样万事都能拎得清才行。

    那一屋子的画像,承润并没有怎么去瞧,懒懒的看过,原想着万事由太后做主,只要对江山有利,随便指一个人为后就成。

    却听太后笑道:“原我不该说的,这事情也算是朝政,我一个后宫妇人不该开这个口,可如今四海升平,大昭国文风大盛,北狄灭了之后又没有太大的战事,武将的地位却是有些……皇上如果选后,还是从武将世家选一位来的好,也不至于寒了那些将军的心。”

    这话倒也是,不但要选武将世家的女子为后,最好还要选世家女,这几年,康成帝动世家动的太厉害了,寒门子弟倒是选拔了不少入朝为官,而世家子弟明显的薄待许多,让那些世家很有意见,长此下去,对江山不利啊。

    点头,承润淡淡道:“朕听说宁广王一脉至今驻守边疆,倒是劳苦功高,他们家又是世代的武将世家,又是和先祖一起打江山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传承几百年的老牌子高门大户了,不若选他家的女儿为后吧。”

    一句话,太后立刻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画像来:“这倒是刚刚好,当年魏国公府的嫡千金嫁给那时的宁广王世子,也就是现在的宁广王,倒是生了一个女儿,和皇上年岁相当,说起来,和皇上也有些沾亲带故了,那女孩的娘亲和荣亲王妃是后帕交,结拜了姐妹的,按此来算,这女孩性情什么的,应该是不错的。”

    一听这女孩子和自家九婶有些关系,承润倒是感兴趣了,抬头见太后已经翻出画像,他接过来一瞧,倒是乐了。

    哪里送这样画像的,看起来,人家家里是不愿意攀附这门富贵的。

    只见画中女子一身粉色罗衣,粉色碎花百褶裙,梳了双髻,头上也只戴了枝纱堆桃花,打扮的得很是普通,不过,女孩子长的很甜美。

    这也罢了,能送上来参选的哪个女子不漂亮?

    关键是,别人家的女孩子画像都是怎么端庄怎么来,或者写字,或者弹琴,或者下棋,各种姿态,可这个女孩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脸甜笑的坐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在高高的荡着秋千,脸上笑容真挚美好,透过画像似乎都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

    一时间,承润被这甜美笑容所吸引,被女孩子一双清透的眸子所迷。

    “这便是宁广王家的嫡女,名唤宁甜儿……”

    太后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笑着说道:“听说,此女极得家中父兄呵护,取名甜儿,也只是希望她一生甜美。”

    承润摸了摸画中女孩子的脸,重重点头:“便是她了,身份相貌都堪为后。”

    他想了一会儿又道:“选妃的事情先放一放吧,儿臣不想宫中太过混乱。”

    其实,承润还是想要任性一回,想要和九叔一样找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人,能够和她一辈子相亲相爱。

    这个宁甜儿,他想要看看是不是合他的脾气。

    多少年之后,承润很是庆幸那一日他选对了皇后,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宁甜儿人如其名,真是一个甜美的女子,她活泼可爱,不像时下女子拿着捏着,甜儿很放得开,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可她也并不是没脑子的,绝对不会被人拿来当枪拿,不管是打理宫务还是对于朝中局势的把握,都极在行,从来没有让承润费过一点心思。

    不但如此,她还帮着约束家人,拉拢朝臣,时常对承润吁寒问暖,关怀备至。

    虽然,甜儿女红不好,厨艺也不怎么在行,可是承润真的很满意,到底这世上没有太过完美的人不是么,甜儿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

    也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承润拉着甜儿的手,看着床边子孙环绕,想着大昭国自他这一代开始改变,再没了血腥的纷争,因为,他的儿女全是出自一个女人的腹中,同母兄弟,到底比之异母兄弟可靠的多啊。

    后人说起历新帝,提起的不只是他的英明,更是他的深情,终其一世,只有一位皇后,从来不曾纳妃,和宁皇后恩爱非常,一生五子三女,子女也极亲厚,因为宁皇后的约束,从未起过争端。

    从历新帝起,终大昭一朝,皇帝再没有娶纳多少后妃,最多的一位皇帝也不过一后二妃。

    历新帝曾言,一位皇帝要靠后宫来拉拢朝臣,稳定朝局,这是无能的表现,除去只能让儿女纷争不断,再没有任何好处,要想稳定朝局,办法多的是,打着这上名义来广纳后妃,只能说明这个皇帝的好色而已。

    因为他这一句话,以后多少代,大昭国后宫空虚,不过,此后,再无皇子夺嫡流血事件而已。

第三百五十六章 孟月娥番外

    “可心!”

    孟月娥端着药碗靠了过来:“乖啊,把药吃完,娘给你买糖吃。”

    梳着两条小辫子,长的瘦瘦弱弱,却很清秀的小女孩抬头,乖巧的接过药碗,不管那里边的药苦不苦,一口气喝完,把碗递到月娥手里:“娘,这药不苦,可心不用吃糖。”

    摸着自家女儿的头,月娥心里酸酸涩涩的,差点掉下泪来。

    如果说当初儿子死了,剩下一个瘦弱的女儿,让一直追求权势的她伤心难过,恨不得用女儿的命来换儿子的生,那么,现在她一点都不后悔她好好照顾可心,让可心活了下来。

    这孩子太懂事了,人又聪明,什么都看得透彻,知道她们现在情况不好,那么苦的药都能硬忍着喝下去,为了让自己不用再花钱买那种很贵的糖,还告诉自己这药不苦。

    怎么可能不苦?

    这药是她亲自煎的,煎好又亲自尝了的,到底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

    “可心啊,咱们不买糖,不过娘中午给可心做好吃的,可心一定要好好吃饭哦。”哄着可心,月娥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命苦,本来金尊玉贵的皇家郡主,要说起来,出身比之月婵家的宸瑜一点都不低,可现在却要跟她过这种苦日子。

    这也就算了,这孩子生下来就不讨生父的喜欢,这样大的年纪了,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自己只是可心可心的叫着,希望她以后一切都顺心合意,可到底怎么样,月娥心里明白,这孩子身子弱的可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

    端着碗出去,月娥进了厨房,才放下碗来,就见月婷穿着一件旧的青布衣裳,扎着头发进来,看到月娥,笑笑:“我才说要做些好吃的给可心送过去,没想到姐姐也过来了,姐姐且歇着去,我如今手艺好了,我来做饭吧。”

    说着话,月婷利落的操持起来,择菜,洗菜、淘米、煮饭,一通忙活下来,动作又快,做的又干净利落,真真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孟家三小姐。

    月娥没有出去,帮着月婷在一旁炒菜,一边炒菜一边道:“一会儿炖些肉汤吧,妹妹如今也瘦了,吃些肉补补,可心身子弱不能吃太多肉,让她喝些汤也成。”

    月婷一笑:“我知道了,这不,才出门买了一块排骨,今儿集市东头卖猪肉的老张家剩了一块排骨,人都嫌肉太瘦没人要,他家就贱卖了,比平时少花好些钱呢。”

    看月婷几个大子都斤斤计较,月娥又是一阵心堵,若是……她们姐妹怎么会这样,以前那等琉璃碗、玛瑙盘子的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去,从来没有心疼过,金的银的器具根本不当一回事,什么水晶白玉的杯子、镶宝的金碗银碟想要多少没有,这会儿就为了一块猪肉算计这个。

    “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让你跟我过这种苦日子。”

    看着月婷手上粗糙的茧子,月娥又叹息了一声。

    月婷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姐姐说的是什么话,要不是姐姐拿出那么多钱来买下我,我现如今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因着多了我这一张嘴,姐姐不得不把家里的丫头辞了,陪着我过如今的苦日子,可心也因为我连块糖都吃不上,姐姐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是成心不想让我活呢。”

    “罢了,罢了!”月娥摇摇头:“我再不说这样的话了,只要咱们姐妹在一起活的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母亲已经去了,这世上也只有咱们俩最亲近。”

    说着话,她拿出一块排骨来,剁成小块,又用清水洗了洗,再放到开水锅里煮了一下,去净油污和血水,捞到盆子里,把锅里换上净水,再度把排骨放进去,放上一些葱姜等物,盖上盖子,往灶里添了些火。

    心里想着,以前只认为猪肉是污物,是下贱人吃的,甭说吃,就是看一眼都怕污了自己的眼,现如今想吃却也吃不上什么。

    这里,月婷炒了一盘菜出来,低头看看在灶下添火的月娥:“姐,我刚出去买排骨的时候听人说了,月娟妹妹怕是快要出嫁了,亲事还是月婵帮着寻的,好像辛姨娘和月娟都很满意,这几日那府里正忙着呢,说不得,不定什么时候给咱们送帖子来,咱们去还是不去?”

    月婷也很为难。

    说起来,月娟出嫁,她们姐妹是该去的,可怎么说呢,那府里如今富贵着呢,皇上的近臣,又是国公府,不定多少人上赶着道贺,送的礼物也都极名贵的,她们姐妹现在身无长物,去的话送什么东西?好的她们送不起,送差的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她们丢人,把她们赶出来呢。

    月娥听了,思量了一会儿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按理说咱们该去的,你且等会,我瞧瞧还有什么没有变卖的好物件。”

    她匆匆去了,又过一会儿兴冲冲的回来:“我刚翻了翻,还有旧时留的一个白玉观音像,到时候我找个东西包了,咱们送过去也算一份心意。”

    她才说完话,听到门外有人喊着:“二小姐,二小姐在家么?”

    月娥去开门,就见竟是纪婉容的贴身丫头娟儿,她赶紧笑道:“你怎么来了,赶紧屋里坐。”

    娟儿笑着进了门,把请帖送到月娥手上:“四小姐要成亲了,已经定了日子,就是下个月初六,到时候二小姐三小姐可一定要过去,我们奶奶说了,好长时间没见两位小姐了,她正为四小姐的婚事忙的昏头转向,一时也顾不上过来,让我瞧瞧两位小姐过的可还好,要是缺什么东西可一定要说话。”

    月婷笑着过来:“我们好着呢,倒是不敢劳烦嫂子,你回去就说我们是必去的。”

    娟儿听了,连茶水也没喝一口就走了。

    月娥苦下脸来:“我们如今的日子,这些做下人的都……也是,我们家的茶水只怕连府里那些低等仆妇都喝不下去呢。”

    月婷倒是快人快语:“管她呢,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她们如何,与咱们何干。”

    见月婷能想得开,月娥也开心起来:“你说的是!”

    突然闻到一股子糊味,月娥立马变了脸:“赶紧的,饭都烧糊了。”

    两个人匆匆跑进厨房撤火的撤火,看锅的看锅,一通忙碌下来,两人都成了花猫脸,等把能吃的饭用盆子装出来,两人互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夜间,月娥辗转睡不着觉,想到以前的光景,再看看现在的日子,悲从中来,红着眼掉下泪来,泪水打湿了枕头,她也丝毫未觉。

    哭了一通,月娥闭上眼睛,想想可心的身体,再想想月婷的身子骨因着先前在牢里潮湿,也差了许多,不由捏捏拳头,暗下决心,不管如何,为了女儿,为了妹妹,也要去求那个她不愿意去求的人了。

    一大早起来,月娥只说要出去转转,留月婷在家中看顾女儿,她自己出了门。

    一路走着,月娥走累了就歇一会儿,却是舍不得花钱去雇轿子来,直走了好半天,才算走到目的地。

    见到面前轩昂大门,面阔五间的大门前立了栓马桩,又立了灯杆子,另有石狮子等物,看起来,说不出来的富贵。

    正门没有打开,旁边侧门开了半扇,一个门房搬了凳子来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哼着小曲。

    月娥咬了咬牙上前:“这位小哥,劳烦通禀一声,只说孟家二小姐过来探望王妃。”

    那门房斜眼打量月娥几下,心里暗想孟家二小姐不是以前的太子侧妃么,听说太子被诛杀之后,满府的人也只有她们娘两个活了下来,上皇念着这是先太子最后的骨血,倒也不忍苛责,赏了她房子让她活命,瞧这样子,似乎过的不算很好啊,莫不是来咱们王府打秋风的?

    虽然这样想着,可王府规矩大,门房还得往里边回话。

    不一时,他匆匆出来,对月娥一抱拳:“王爷和王妃今儿早上去了郊外的庄子里,这府里如今也只留着环儿姑姑做主,环儿姑姑让小的请二小姐进去。”

    月娥咬牙,环儿以前是她很看不起的,现在偏要求到人家头上,也不知道会被怎么羞辱呢。

    不过,想想如今的情形,少不得,她是必去的。

    提着裙子进了王府大门,到了一间偏房处,月娥进去,却见这是个待客的小厅,抬头见环儿一身锦衣俏生生站着,一脸的笑容:“二小姐来了,实在对不住,王妃今儿早上就去庄子上了,王爷的脾气大伙都知道,谁都不敢惹的,现在咱们也不敢去和王妃说,只好我这个做下人的招待二小姐,二小姐不要见怪才成。”

    分明就是不想让她见到月婵,月娥心里明白,可嘴上还得笑着:“哪里能见怪呢,我也知道姐姐的不易。”

    她坐下了,压低了声音,硬逼着自己说道:“我们如今的情形……怕是谁都知道的,也只能吃口饱饭,讨个活命罢了,我倒无所谓,只是可心小小年纪连药都吃不上,她的身子骨自来都是弱的,没有好药恐怕活不了多久……”

    一边说着,月娥又愧又羞,忍不住哭了起来。

    环儿也叹了口气:“这过日子呢,谁家也不容易,甭看我们王府外边瞧着富贵,可内里的事情谁知道呢,如今王妃也不在家,我哪里能做得了主,这样罢,我也有些体已银子,二小姐且拿着救救急吧,另外,前儿王妃才赏了我几片参,也给二小姐带回去吧,好不好的总归是一片心意。”

    等月娥从王府出来,不由气的想要跺脚。

    她竟连一口热茶都没喝着,热饭更是一点都甭想,到手的也只有二十两银子和几片有些干枯的参片罢了。

    咬着牙,觉得满嘴的血腥味,月娥虽然不甘心自己舍了脸皮就得这些东西,可如今她哪里还能怎样,少不得忍着气回去,私心里安慰自己,这二十两银子省着些花,怕是能花用好几个月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宸瑜番外1

    “哥,你说父王为什么对霍大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宸瑜侧着头,眨着那双和月婵相似的眼睛,一脸天真的询问。

    承泽注意力都在书本上,完全没有听到妹妹的问话,等宸瑜又问了一遍,这才抬头看了宸瑜一眼,紧接着,把书本放下,抚平上面因为翻页而带出来的皱褶。

    “哥!”

    宸瑜有点小愤怒,抢过承泽手中的书:“你老是看书,看书,小心变成书呆子。”

    “书中自有黄金屋……”

    承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宸瑜打断了:“哥,这些书呆子的话你也信,你放心,你就是不读书,黄金屋、颜如玉都是不缺的,要不,妹妹我现在给你弄来?”

    承泽有点哭笑不得,拿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说起来,不说承泽,就是高子轩和月婵对这两个孩子都没法子,尤其是月婵,也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过两个孩子当初是不是投错了胎,这性子真该换换的。

    承泽一个男孩子,简直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埋首故纸堆中,而宸瑜一个女孩子,很该安安静静的,哪知道,这孩子偏偏相反,整天舞刀弄剑,在家里呆不住片刻。

    月婵也没法子的,先前天辰帝宠爱宸瑜,宸瑜做什么都是好的,这丫头不爱红装爱武装,天辰帝还笑颜说不得以后就是大昭国的女将军,后来,天辰帝去世,康成帝这个做伯父的,对这丫头也是有求必应的,养的这丫头简直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高子轩尤其让人生气,就因为宸瑜那双眼睛极其像月婵,高子轩就对这丫头捧上天似的宠爱着,谁都不能说一句,这丫头受一丁点的委屈,高子轩就能找人拼命,反过来,承泽这个现在唯一的儿子反倒要靠边站了。

    月婵不止一次叹息,幸好承泽这孩子性子好,够坚强,不然,这孩子还不定长成什么样子呢。

    “你啊!”

    承泽想想自家父亲母亲的无奈,再看看宸瑜就有点头疼了:“你问这个做甚,难道,你还想要找霍大人的麻烦?”

    “哪里!”宸瑜托着脑袋,清丽的小脸上显然有了红晕:“霍大人可是朝庭栋梁之材,又是伯父器重的人,我就是再拎不清,也不会寻他麻烦的,人家只是好奇嘛,哥,你说霍大人和父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说到这里,宸瑜还嗲着声音推了推承泽。

    那样娇滴滴的语气,直让承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大呼受不了,怀疑的看看宸瑜,自家的妹妹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可是,承泽看到的是宸瑜一脸的娇羞状。

    他一拍自己脑袋,顿时头大,承泽虽然爱读书,可不是不懂人情事故的呆子,相反,这孩子很精明,对人对事也很敏感,很有几分月婵的风范,所以,月婵和高子轩对他也很放心。

    承泽看到宸瑜那样子,再想想那个风光霁月一般的霍大人,虽然说,现在人到了中年,可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和自家的母亲一样,一点都不显老,相反,整个人看起来更有韵味,霍大人本来就好看,当年长安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他打破了头的,如今年龄长了,阅历也长了,再加上常年身居高位,身上气度也变了,说实在话,还真是吸引人呢。

    再加上,霍大人一直没有成亲……

    承泽不由的想歪了,很怀疑宸瑜打听霍大人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这可不好啊,霍大人虽好,可到底年龄上……和自家的父母是一辈的,比宸瑜大的太多,两个人不合适,再说,自家父王和他可是不对头的,要不是因为当年霍大人曾救过父王的命,说不得,父王绝对不会让这个人登门,要是宸瑜真看上了他,自家可是要很闹腾一阵的。

    “谁知道呢!”承泽一边想一边摇头,打定了主意,要寻母亲好好商量商量,万不可由着宸瑜性子来。

    “你问这个做甚?”

    承泽想着,还是先打探清楚才好,不能惊拢了母亲。

    宸瑜脸上更加羞红起来,抱着承泽的胳膊摇头:“不做什么,不过前段时间在街上碰到霍大人家的飞鸾,和他打了一场……”

    听宸瑜说话,承泽头疼起来,伸手揉揉额际,这个丫头像哪个,万万不像自家母亲沉稳的性子,倒是父王年轻的时候,一样的暴燥做事不计后果啊。

    却原来,宸瑜上街,看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当街调戏妇女,让那个女孩子跪着哭求,宸瑜最见不得这个的,就想教训一下那人,却不想,她才要教训,就有人替那人出头。

    这人宸瑜看了半天才瞧出来,原来,竟是霍大人家的义子霍飞鸾,听说,是霍大人当年从难民堆里救出来的,看他长的好,资质又好,就收下做为义子,从小小的一个小人一直养到这么大。

    还有,这个霍飞鸾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很有才学,为人处事和霍大人当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止一次被人夸作温润如玉,有君子之风。

    宸瑜虽然听人说起过,可霍飞鸾为人很低调,也不怎么轻易出门,她确实没怎么见过,唯一一次见到他,似乎还是在宫中宴会上远远瞧了一眼,也是宸瑜记性好,还记得这人的模样。

    宸瑜那样的性子,确实是被家里宠坏的了,可不管什么飞鸾飞凤的,她要替人出头,自然由不得别人挡着,狠了心要教训那个无赖子,结果,霍飞鸾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朋友受委屈,和宸瑜讲不通,只好约定了比武定胜负。

    两个人打了一架,宸瑜对霍飞鸾刮目相看啊,这人不但文才好,武艺也好,而且很有胆量,敢跟她打架,又敢打赢她的人如今可是越来越少了,当场,宸瑜对霍飞鸾有了好感。

    等到后来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飞鸾那个朋友不是调戏良家妇女,不过是爱玩,见到街上女子行为不端庄,上前说了两句,谁知道,那女人自我感觉太过良好,认为人家是调戏她的,或者见人家像是有像人家的,想要巴上来,就装柔弱可怜,跪在地上哭求,其实,说是哭,不过就是行勾引人的事情罢了。

    知道自己误会了,宸瑜也不是没气量的,很是痛快的和飞鸾的朋友道了歉,并且大方的要请两个人喝酒,等到三个人一场酒喝下来,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宸瑜又见了霍飞鸾几次,竟然对这个人对了心,又听人说过自家父亲和霍大人有矛盾,为了怕家人阻止,就想要先打听清楚,她要打听,自然找家里脾气最好的承泽打听。

    承泽听了这话,头痛的同时暗暗庆幸,幸好宸瑜是对飞鸾动了心啊,虽然飞鸾的身世不算很好,有点配不上自家的宝贝妹妹,可到底比霍大人强啊,起码俩人年龄相当。

    不过,令承泽头疼的是,他不晓得自家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爆跳如雷,到底,承泽对于父亲当年和霍大人的事情也有一些耳闻,也从一些话语里边猜测出许多事情来。

    好像似乎父亲和霍大人还是什么情敌关系,要让宸瑜这个丫头嫁到情敌家里去,父亲绝对绝对是不愿意的。

    果然,承泽猜测的很对。

    当宸瑜和霍飞鸾的事情暴露之后,高子轩飞马把在外边和飞鸾一起游玩的宸瑜抓回家中,不顾宸瑜激烈反抗,硬是把她锁在家中,绝对不允许她和霍家人再来往。

    另外,宫中皇上那里也传了话来,对于敢勾搭宸瑜的霍飞鸾非常不爽,又嫌弃霍飞鸾配不上自家的宝贝侄女,点名让高子轩看紧宸瑜,他也要敲打一下霍思成。

    这事情若是放到一般人家,或者因为家人的强烈反对,霍飞鸾和高宸瑜这一对鸳鸯就被打散了,以后男婚妇嫁各不相干。

    可是,荣亲王府不是一般人家啊。

    高子轩是个爱女如命的,自然舍不得把自家宝贝闺女整天关在家中,而月婵又是个开明的母亲,对于宸瑜的事情根本不会阻止,她认为霍飞鸾品行好,为人也好,对自家女儿也算是有心的,只要女儿喜欢怎么都成。

    而承泽则耸耸间表示不发表意见,在他心中,妹妹喜欢什么,那就一定要给妹妹弄来。

    至于说以后两个人婚后会有什么问题,霍飞鸾会不会有负自家妹妹这些想法,说实在话,承泽还真没有,笑话,宸瑜是什么人,堂堂荣亲王府的嫡女,康成帝最宠的侄女,这样的身份嫁到霍家,霍飞鸾敢欺负她?

    只要霍飞鸾有一点对不住宸瑜的苗头,不说承泽,康成帝和承润就会出手把他给灭了。

    承泽心里的想法,就当给妹妹寻了一个喜爱的玩物吧,反正她喜欢,霍飞鸾就算不喜欢她,绑,也得把他给绑来。

    而高宸瑜这姑娘更不一般,她根本没有什么做女人的自觉性,这姑娘从小练武,整天跟一群五大三粗的侍卫呆在一块,性子很爽直,丝毫没有女子的扭捏做作,想什么就是什么,有话就说,从来不管别人眼光如何。

    自然,她关在家里,就要和高子轩做抗争,这姑娘什么都敢做,什么话都敢放,最后,威胁高子轩的话都出了口。

    没办法,高子轩瞧着飞鸾那孩子整天在荣亲王府门口转悠,真的很想揍他一顿,可想一想又放弃了,不说自家姑娘如何,他要真揍了飞鸾,自家夫人就饶不了他啊,高子轩不止一次的哀叹过,为什么当初要欠下霍思成的救命之恩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宸瑜番外2

    在高宸瑜快要绝食的时候,霍思成终于找上荣亲王府。

    高子轩不情不愿的出面招待了他,当见到霍思成光洁的面庞,合宜的举止,还有一脸淡淡笑容的时候,他就满心的不快,当看到霍思成后面站的霍飞鸾和他父亲一样的举止表情的时候,高子轩更加的不快。

    “荣亲王……”

    霍思成抱拳行礼:“下官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高子轩脸更加黑了,难道我不见谅你就不来了么?

    “哪里?”

    他黑着脸看了一眼飞鸾:“霍大人,有些话虽然本王不该说,不过,本王还是要说一句,霍大人没事的时候也该好好管管令公子,别仗着长的还算人模狗样就到处勾搭人,小心一个不好跳沟里出不来。”

    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可惜,霍思成一点都不见怪,很淡定的点点头:“王爷说的是极。”

    霍思成一脚踢到霍飞鸾腿上:“还不赶紧给荣亲王赔礼道歉。”

    霍飞鸾恭敬的上前行礼,霍思成加了把劲,笑道:“不瞒王爷说,先前确实是下官教导不力,把飞鸾宠的太过了,让这孩子无法无天,倒是和贵府郡主过从甚密,招了人闲言闲语,下官也知道王爷生气,这不,把这小子带过来给王爷赔罪,另外,这闲话一时也断不了,下官想着,都是这小子闹出来的事情,也该让他负责任,这不,亲自带了人来上门提亲,王爷放心,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不敢对贵府郡主有负一点。”

    高子轩好悬没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个霍思成,他气的直磨牙,霍思成在首辅位置上呆了好长时间,和朝中的老狐狸打交道打的多了,为人更加狡滑,这不,全在这堵着他呢。

    什么叫做负责任,他家宸瑜需要霍家的臭小子负什么责?

    不是他自夸,他家的女儿论出身论容貌都是顶尖的,也不知道多少小子眼巴巴瞧着想娶呢,凭什么姓霍的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娶他的女儿?你们霍家想负责任,也得看看我们荣亲王府想不想要你们负责了。

    高子轩一时气不过,冷笑看了看霍思成,原还想着拿话堵过去。

    却不想,听到帘子后面有声音传来,淡淡一句话:“霍大人且安心,令郎和我家女儿的事情我已知晓,也不必说什么赔罪的话,男婚女嫁自来如此,大人上门提亲,便把三媒六聘准备好吧。”

    一句话,高子轩有气没处撒,气狠狠瞪着霍思成。

    倒是霍思成惊喜连连,却是没想到把她给惊动了,霍飞鸾更是欣喜异常,很有一种抱得美人归的志得意满。

    最后,高子轩气狠了,一挥袖子:“既然事情谈好了,霍大人请回吧。”

    他一端茶杯,就听外边喊着:“送客。”

    霍思成虽然还有些舍不得,不过,却也不能再呆下去了,只得抱抱拳,拉着飞鸾告辞离开。

    高子轩转到帐后,看到月婵端坐在正中间,旁边一儿一女侍立着,原想发火,可看看一双儿女,天大的火气也不知道由何而发。

    又听宸瑜笑道:“果然还是娘亲疼女儿,知道女儿喜欢什么,娘亲最好了。”

    这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把抱住月婵,叭唧一声亲在月婵脸上,看的高子轩不由皱眉,就为了一个臭小子,高兴成这个样子,真是……他突然有了一种女大不由爹的感觉。

    月婵好笑的摸摸宸瑜的头:“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如今可高兴了,以后万不可随便做出有损身体的事情,记得,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冷静对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不然就是不孝了。”

    “是!”宸瑜乐的吐吐舌头,对月婵做个鬼脸:“娘亲,女儿记住了。”

    月婵摇头:“你这丫头,还是太过跳脱了些,也不知道……唉,不过娘亲瞧着飞鸾那孩子是个稳当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听他的话,再不可随便闯祸,可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动不动就动鞭子打人,那是要不得的。”

    一句话,高子轩脸上更加难看,冷哼了一声,对宸瑜怒道:“搬出了你娘亲倒是得意了,如今目的达到了,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虽然高子轩语气恶狠狠的,可对于宸瑜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威慑力,她笑了笑,拉着承泽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还很贴心的帮着高子轩把房门关好,好给父母留出相处的空间。

    高子轩满心的不悦,在月婵身边坐下:“你不会是看那小子姓霍,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吧?”

    月婵失笑,也不知道多少年的旧事了,这人现在还这般介怀,真是……

    她无语摇头:“你也不必吃这些老旧的陈醋了,我实话和你说了,当初我对他是真没有什么,不过想着到底是要嫁人的,他确是个合适的人选,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而且性情上也合适,与其被家中人因为利益出卖,嫁给自己不知道好坏的人,不如嫁给熟悉的,至少还能举案齐眉,哪知道……”

    月婵叹了口气:“命运弄人,谁知道先帝爷下旨赐了婚,先一头赐婚,我第二天就和他断了来往,这些你都是知晓了,怎的这么多年还放不下,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看重我,我很高兴,可这般防贼似的,阿九,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般不守妇道的人?”

    说着话,月婵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湿意:“阿九,我和你这么多年夫妻,我是怎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明白,你……这般不信任我,倒是枉费了我对你一番心意,你,太让我失望了。”

    月婵咬着牙说完,看也不看高子轩一眼,甩手就走,独留高子轩傻了眼,得,自家的夫人生气了,这可怎么是好?

    一连几日,月婵都不理会高子轩,这下子,这位荣亲王爷急了,赔礼道歉,发誓赌咒,什么样的话都说绝了,最后才换了月婵重拾笑颜。

    自然,高子轩此后再不敢胡乱吃什么飞醋。

    月婵见了这情形,心道,女儿啊,娘亲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啊,真不容易,总算是重锤把高子轩给敲醒了。

    又过几日,高子轩亲自请旨,康成帝下旨赐婚,把宸瑜嫁给霍飞鸾,择日完婚。

    女儿出嫁,高子轩又不悦了几天,对于霍飞鸾模挑鼻子竖挑眼的,总之是很看不上,直气的月婵差点没有和他大吵一架。

    为了自己女儿幸福,为难一下霍飞鸾也就是了,让他知道一下自己家中对于宸瑜的重视这就够了,没完没了的挑捡,难道他就不怕霍家以后对宸瑜有什么想法。

    不过,总体来说,月婵和高子轩对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

    霍家很不错,起码霍飞鸾这孩子人品很好,不会有负宸瑜,还有,霍思成虽然身居高位,可到底根基浅薄了些,不会刺了皇家的眼,他又有从龙这功,两辈子霍家都不会出什么事,这点也足够了。

    最后一点,霍思成霍家庶子的身份让他和霍家关系弄的很僵,几乎跟仇人似的。

    后来霍家抄家,虽然抄了,可到底是几百年的老牌子世家,底子是有的,人没事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霍思成的父亲和嫡母也没有事情,霍家也留了资财,这些年到底也发展了起来。

    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当年霍家要发展的时候,找到霍思成准备认他回族中,结果霍思成说什么都不同意,霍家也急了,一时用了非常手段,到处造谣,说霍思成无情无义,不管生身父母之类的话。

    就因为这个,让霍思成一时恼怒,彻底和霍家断了关系。

    也是因为如此,霍思成家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霍家以后出什么事情也连累不到他们父子,可以说人口最简单不过的,宸瑜嫁过去之后,根本不用理会这些,倒是省了不少事情,霍思成没夫人,宸瑜上边没有婆母管束,日子倒是可以过的轻松自在,总体来说,霍家这样的门第,真的很适合宸瑜这样性子活泼的姑娘。

    月婵自然也知道高子轩对于霍家上门提亲也是很动心的,他就是再生气,也得为宸瑜打算不是,宸瑜不像承泽承润,做不来绕弯子的事情,和人动脑子是不成的,所以,嫁到霍家对于她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因此,月婵才能做主答应了这门婚事,若不然,她哪里会驳了高子轩的面子。

    婚事定了下来,宸瑜欢乐无比,月婵无奈之极,闷头给她准备嫁妆,霍家到底浅薄了些,霍思成父子日子过的也算有些清苦,宸瑜的嫁妆是绝对不能少的,月婵可不想让自家的宝贝女儿也跟着过苦日子。

    反正,荣亲王府别的没有,钱多的紧,再加上月婵手里的钱也不少,总不会亏待女儿的。

    等到宸瑜成亲,那些嫁妆闪瞎了一干看热闹的长安百姓的眼,到底是受宠的郡主,嫁妆就是多啊。

    之后,宸瑜小日子过的不错,每次回家都是一脸幸福的样子,霍飞鸾对她也好,夫妻俩很恩爱,后来,霍飞鸾科考,又是一位状元之才。

    直到后来,康成帝退位,历新帝继位。

    这时候,宸瑜怀了孩子,也不知道霍家本家怎么想的,并不放弃和霍思成一脉的关系,为了拉拢人心,竟然蠢的送了霍飞鸾几个通房丫头。

    当然,霍飞鸾是不会要的,不说别的,单说是那个霍家送来的,他就绝对不会接受,再者,他对宸瑜一片喜爱这情,也绝对不会做出妻子怀孕,他自己找女人给妻子添堵的事情。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也没那个胆子,他要敢那么做,宸瑜绝对会拿着刀子追砍他的。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传到了新帝的耳朵内,这位新皇帝比康成帝更加宠爱宸瑜,而且,更加敢做敢当。

    当时下了旨,把霍家这一族的族长叫了去,在宫门外罚跪,又象征性的罚霍飞鸾在宫门外跪了半个时辰。

    从此之后,霍家彻底安静了,宸瑜也不必再为这些事情苦恼,日子自然过的欢乐无比。

第三百五十九章 孟皓宇番外

    “咳咳……”

    女人披头散发的躺在青缎被子里,脸色苍白,身子瘦到脱了形。

    孟皓宇满是担忧的在角落里偷看着,这个女人是他的娘亲,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不让他见娘亲,老太太说,娘亲病了,为免皓宇过了病气,并不让皓宇去她屋里。

    平常奶娘和丫头们看的紧,皓宇根本就不可能过来,今天钻了空子偷偷来看一看,他很想知道娘亲到底怎么了。

    近乎贪婪的看着娘亲,孟皓宇笑了笑,娘亲真美啊,又美又温柔,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和气质和爹爹真的很像,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娘亲一定读过很多书吧,他听别人说起过,娘亲出嫁之前可是有名的才女呢,许多男人都比不得她有才学。

    老太太和刘姨娘虽然都好,可到底比不过自家的娘亲啊。

    孟皓宇偷偷赞叹着,想想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不然奶娘又该要到处找他了,要是闹到老太太那里,以后他甭想再看到娘亲。

    才要转身偷溜出去,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皓宇不敢再走了,又偷偷躲到衣橱后面。

    脚步声更加近了,紧接着,开门的声音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声传来:“你们都下去吧,我陪姐姐说会儿话。”

    很快,屋里仅有的两个丫头出去了。

    皓宇偷眼去看,只见刘姨娘坐在娘亲的床边,拉了娘亲的手在说话。

    他笑了笑,刘姨娘是个好人,对他很好,对妹妹也很好,对娘亲更是敬重,这会儿她能陪娘亲说说话也是好的,免的娘亲孤单。

    却哪知道,刘姨娘根本没有说什么好话,她笑着,笑容里满是不怀好意:“姐姐,你如今身子怎么样,我想着,怕是不成了吧。”

    皓宇一惊,哪有探望病人说这话的,他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娘亲咳了一声,皓宇在角落里看到,竟然有鲜血吐了出来,在青色的缎面上那样的刺眼。

    “瞧瞧,姐姐都吐血了,我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刘姨娘的话还是刻薄异常。

    娘亲笑了笑,拿着帕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你可满足了?都是我自己识人不清,竟然让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进了孟家的门,呵呵,你现在也甭得意,早晚有一日你要遭报应的。”

    刘姨娘挑眉:“那阴私报应的事情我向来不信的,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她声音更加的尖利起来:“本来,孟家太太的位置是我的,是我的,我自小和孟大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有情我有义,为什么,你又要来横插一杠,我的好姐姐,你做初一,甭怪我做十五,为了孟大哥,我就是做妾,也要进孟家的门,还真是……你有高贵的出身又怎么样,你有才学又如何?一个坏了身子的废人罢了,为了子嗣计,孟大哥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的抬举妾室,你心里大概很难受吧,以后我要让你更难受。”

    刘姨娘捏着苏氏的手:“好姐姐,我知道你最挂心的就是一双儿女,你放心,你死了,我自然好好待他们的,比待亲生女儿还要好,我会给皓宇吃好的穿好的,让他好好的玩,等他长大了,给他挑好多美貌的通房丫头,好多能说会道的小厮,我要好好招待着他,月婵长的好,我要娇惯她,让她不知世事,再给她挑一个耳根子又软,又没有定力的丈夫,姐姐,你说这样好不好。”

    刘姨娘的话无疑最刺苏氏的心,苏氏又猛的咳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刘氏,你好狠的心,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般待我,孩子总归是孟家的骨肉,你,你……”

    苏氏气坏了,又气又担心,刘姨娘说对了,两个孩子就是她最挂心的,她聪慧之极,通过那一言半语就能勾画出一双儿女以后生活的怎样悲惨。

    “我怎么样?”刘姨娘站了起来:“姐姐,你是没有得罪我,可是,你嫁给孟大哥,占了这么多年孟家太太的位置,我就容不得,你的两个孩子是贱种,是孽障,要我如何容得下,哈哈,姐姐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会好好的……”

    苏氏气极,抬着身子伸出带着尖利指甲的手就要去抓刘姨娘。

    可惜,她病了这么长时间,身子已经耗尽了元气,哪里能抓得到,苏氏嘴里尖利的叫着,在她来说已经拼尽了力气,可那声音却很小,很仓促,听的孟皓宇满眼的鲜红,恨不得立时出来掐死刘姨娘。

    对他好,好一个对他好,原来刘姨娘竟然是这般心口不一的蛇蝎小人,亏了他以前那般喜欢她。

    刘姨娘站在床边冷冷看着,看着苏氏耗尽了力气倒要床上,没一会儿闭了眼睛。

    “甭跟我装死!”她冷笑一声,伸手去推苏氏,可把手伸到苏氏鼻端之后,吓了好大一跳,苏氏竟然就这么没了。

    看看四周,刘姨娘心慌,眼珠转了转,大声道:“姐姐好好养病,以后我再来看你。”

    说完话,她整整衣服,就这么大模大样出去了。

    刘姨娘一走,皓宇再也呆不住了,他好担心娘亲,就怕娘亲……

    从暗处跑了出来,皓宇使劲推着苏氏:“娘亲,娘亲,你醒醒,娘亲,你放心,皓宇都听到了,皓宇一定会好好的,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状元孝敬娘亲,一定不让刘氏如愿,一定会看好妹妹,给她找个好人家。”

    “娘亲……”

    孟皓宇一边哭一边推着,他现在心里凉了半截,想着娘亲不会真死了吧,要是这样,以后他要怎么办。

    他虽然说着那样的话,可心眼里根本没有什么主意,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斗得过奸滑的刘姨娘,要是没了娘亲,皓宇想着以刘姨娘的狠毒,恐怕他和月婵都活不下去了。

    “咳……”

    苏氏嘴里咳出声,孟皓宇一阵惊喜:“娘亲,你醒了?”

    可是,苏氏脸上还是那么的苍白,浑身还是那么没办气,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用尽了力气抓着皓宇的手,死死的抓着:“孩子,娘亲恐怕是不成了,你要记住娘亲的话,死死的记住。”

    皓宇含着泪点头:“娘亲你说,儿子一定谨记在心。”

    苏氏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儿啊,刘梅那个人心狠……手辣……你……你一定不要给娘亲报仇。”

    一句话说完,苏氏声音又低了几分,孟皓宇原想反驳,可是苏氏根本不容他说话:“你没那个能力,你要记得面上一点都不要露出恨意,更要低调,面上做愚昧状,这样才能保住性命,还有……要好好读书,你争气了,月婵才能嫁的好……”

    “娘亲……”孟皓宇回握苏氏的手:“儿子记住了,儿子一定会做好。”

    小小的心灵里,孟皓宇已经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装着无知的样子,要瞒过刘梅,保住月婵,以后做了大官继承了侯府的爵位再替娘亲报仇,他要让刘梅受尽苦难,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苏氏慢慢的睁眼,近乎贪婪的看着皓宇,似乎是想把他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一定要记住,切记,切记,要孝顺,要低调……不能和刘氏冲突……”

    说完这句话,苏氏彻底的闭上眼睛。

    皓宇擦了一把泪,咬了咬牙,在苏氏床前嗑了三个头,又给她整了整头发,把苏氏擦了血的帕子收了起来,这才偷偷溜了出去。

    今天的一切他谨记在心,不敢或忘,每每思及就会从身体到心灵忍不住的疼痛。

    跪在苏氏的墓前,孟皓宇带着纪婉容还有三个儿子重重的嗑了头,想到苏氏临死前的一切,不由的笑了起来:“娘亲,你看到了,儿子出息了,儿子一直记着娘亲的话,不敢和那个贱人正面冲突,打骂由她,儿子只一心读书,原来想着等中了进士好给月婵找个好婆家,绝对不能让那个贱人毁了月婵,哪知道,月婵比儿子更争气,比儿子更聪明,这些年都是月婵妹妹护着儿子,才有了孟家的今日啊。”

    说着话,孟皓宇不由的痛哭起来:“娘亲,你死的好冤,都是儿子没出息,没有护住娘亲……”

    他一哭,婉容和三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婆婆,你放心,媳妇一定照顾好相公,要让相公和妹妹都好好的,刘氏那个贱人相公已经折磨死了,也算给婆婆报了仇,呵呵,老太太以前那么听信那个贱人的话,和她合起伙来欺负婆婆,结果老太太却是被那娘三个给害死的,临死前老太太都不甘心啊。”

    婉容在苏氏坟前悄悄说着话,一边整理着供品。

    皓宇哭了好一会儿,闭了闭眼睛忍下泪水,让婉容带着孩子们到马车上休息,他席地而坐,看着苏氏的墓碑,小声道:“娘,儿子给你报了仇,月婵妹妹想办法把那个贱人给弄到家庙里,父亲对她厌倦,看都不看一眼,儿子这些年想着法的折腾她,把当年娘亲所受的苦楚让她全尝了一遍,让她比娘亲痛苦千百倍,就是儿子不在长安城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停手,她不是想做孟家的正房太太么,儿子给她那个位子坐,儿子和月婵妹妹也扶植了个小妾,让那个小妾踩着她往上爬,可着劲的气她,过一段时间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和父亲的恩爱,娘亲,儿子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可当年她气死了你,儿子也要让她活活气死……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儿子做到了,娘亲,等儿子百年之后也有脸面对娘亲……”

第三百六十章 结局中的结局

    “皇上要下江南了……”

    三月的杨州,细雨如烟,柳绿桃红,如斯美景中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样的话题。

    “要说起来,咱们这位皇上真是勤政爱民的。”小茶馆里,老秀才吃着梅干豆腐,就着小酒,摇头晃脑的评论:“先帝爷禅位之后,皇上才多大点年纪,就知道万事要谨慎,又能听取大臣的意见,也不独断专行,一改先帝爷时的凌厉作风,推行仁政,造福的还是咱们这些普通百姓。”

    “听说,皇上每天夜里批阅奏章到深夜。”另一个青布衣衫的年轻后生笑道:“皇后每夜都要给皇上熬汤喝,陪皇上到半夜,帝后情深,真让人羡慕。”

    先前的老秀才也笑了起来:“小伙子,想媳妇了吧,赶紧多做些活计,攒了钱讨个老婆。”

    一句话,年轻后生脸立马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凑到老秀才跟前:“你说说,皇上下江南是要微服私访,还是坐着龙舟大张旗鼓的来?”

    又有一个中年商人模样的人也过来问:“您老年纪大,见多识广,也给咱们说说,想当初世宗皇帝的时候,可是三下江南的,据说那场面……咱们年纪轻没见识过,您老讲讲。”

    老秀才喝了一口小酒,脸上有几分得意:“得,老人家今儿就给你们说说。”

    “那位世宗皇帝说起来也是不错的,就是太爱讲排场了,每次下江南那龙舟得有……那么大个,随从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喝的水全是运的几百里外的清泉,当初也在咱们杨州驻陛过,我听说啊,光各官员进上的菜每次就有好几百道,全都是精心制作,世宗皇帝每样都吃不了一口,唉,好多年了,自世宗之后,圣祖、高宗这二位可从来没有再下过江南,这样的热闹年纪稍小一点的也没见识过。”

    他这么一讲,勾的众人全都向往起来。

    年轻后生小声问:“您老说,世宗时候哪来的那些钱,这每次来花费不老少吧。”

    说起这个来,老秀才皱起眉头:“可不是怎么的,那花费简直就是用金山银山堆出来的,说起来,还不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全国的百姓埋头苦干,收上的税赋都是给皇家买这个虚热闹的,要不世宗后期国库空虚,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等到了圣祖的时候,圣祖才继位那叫一个难,捏着头皮硬上,殚精竭虑的把国家治理好了,结果呢,生生累的半死,高宗皇帝在位这十年,大昭国才算真正好了,没有边患,又没有重税,高宗皇帝是个节俭的,每顿不过四菜一汤,后宫也不大肆选秀,老百姓啊……唉,你们年轻轻的可算生了个好时候,碰上了几位好皇帝。”

    “您老这话说的是!”

    中年商人点头表示赞同:“不说别的,就是皇上登基以后,咱们商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南北货物流通,皇上又鼓励行商,我们这些商人对皇上也是感激不尽呢。”

    “咱们老百姓啊,就图个日子安稳,不缺衣少食就得了。”

    最后老秀才喝的有点醉了,做出最后总结。

    这些话全被角落里一个藏青衣裳的中年男子听在耳朵里,皱了皱眉头,一张冷脸更冷,沉声道:“什么时候平民百姓可以随意议论皇家了?世宗皇帝再怎么着……那也是祖宗……”

    男子对面的绿衣女子一脸笑容,握了握男子的手:“你别多想了,既然把那个摊子扔下了,就轻省些吧,万事皇上自有打算,再说,我瞧着也好,老话怎么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百姓说就说呗,说出来大伙心里痛快。”

    过了好半晌,男子才点头,过了一会儿吃了一口菜又道:“皇上也是,下的什么江南,我瞧着他是日子太好过了,国库银子太多,他就想糟踏了。”

    绿衣女子低头暗笑:“你这叫什么话,难道朝中大臣们都是摆设,四王爷九王爷就不会劝导,你啊,就是瞎操心,照我说,赶紧吃完了饭,和我出诊要紧。”

    一句话,男子也笑了起来,温柔的看着女子:“好,咱们出诊去。”

    吃完了饭,男子站起来结帐,提着药箱和女子出去,他们才一走,那个年轻后生就看直了眼,过了好半晌才道:“我没看错吧,刚出去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神医凤姑娘和她的丈夫?”

    中年商人看了一眼:“我瞧着是,据说凤姑娘长的美貌,人到中年可还跟二八佳人似的,她那位丈夫是个冷面热心的,很有慈悲心肠,两个人医术都高,尤其是凤姑娘,那简直是从阎王手里抢人呢。”

    “我瞧瞧,我瞧瞧……”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听了站起来:“要真是的话,我得赶紧追上去请她给我家母亲瞧瞧,我家母亲身患骨痛病,疼了三年了,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中年商人催道:“赶紧去吧,去问问,要真是的话,也是你们家的缘份。”

    那男人一听,赶紧追了上去。

    可他才跑到巷子口,左右一瞧,竟没了人影,他摸了摸头,心道凤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莫不是真和人说的是天上仙人下凡。

    那些人没有猜错,绿衣女子确实是凤飞飞,而和她在一起的就是退位的康成帝。

    这两个人疾步走去,才走到垂柳如烟的小河边上,看乌篷船在河上穿梭,就碰到一个青衣小帽,很是干净整齐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见到两个人,打量一番,赶紧过去拜见:“这位可是凤姑娘,可算是找着您了,我家主人过来寻亲,不料亲人没寻着,却病在客栈中,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成,还请姑娘发发慈悲心,跟小的过去瞧瞧。”

    凤飞飞回头看看康成帝,明媚一笑:“要是不远的话,我们跟你去瞧瞧,如果远了,那就对不住了……”

    少年赶紧点头哈腰:“不远,不远,凤姑娘请。”

    他在前边带路,凤飞飞和康成帝一路跟着,过了一座小石桥,绕过一个酒楼,在一座客栈的后门进去,到了一个花园子里去,少年引着两个人过了月亮门,就见三间青砖大瓦房,收拾的窗明几亮,少年推门,笑道:“凤姑娘,这位先生,请进。”

    康成冷哼一声,对于别人称凤飞飞凤姑娘很不爽,可是,江南的人都喜欢这么叫,谁让凤飞飞长了一张好面孔,快四十的人了,一点都不显老,让因为朝政而面老许多的康成帝心里别扭的紧。

    他当先迈步进去,凤飞飞笑着跟了进去,就见迎面一张软榻,榻上躺着一个白衣青年,榻边坐着穿素色衣衫的美貌女子。

    青年一阵阵咳嗽,女子在一旁拍背递水,虽然笑着说话,可眉眼间显出愁容来。

    看到这两个人,康成帝愣住了,好半晌都不发言。

    “怎么病成这样?”

    凤飞飞声音温柔的过去,看到青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亲切,很让人担忧。

    青年抬眼看看她,又撇见一旁的康成帝一,再也躺不住了,掀被子翻下床来:“父皇,父皇,儿子……”

    一句话没说完,凤飞飞已经泪流满面。

    她完全没有想到,今天这突然拦住她要出诊的竟然是她的亲生儿子。

    “润儿,你是润儿?”

    颤抖着手,凤飞飞抚上青年的面庞。

    青年皱了皱眉,把头扭到一边,只作不识状。

    凤飞飞一阵心痛,儿子竟然怨恨她,不认她,让她的心跟针扎一般的痛。

    “润儿!”

    康成帝尴尬的咳了一声:“这是你娘,叫声娘吧。”

    “娘……”承润不情愿的叫了一声,把身旁有些呆掉的女子拉了过来,一指康成帝:“这是父皇,叫父皇。”

    女子甜甜叫了一声父皇,康成帝崩着的脸显出笑模样来,看看凤飞飞,凤飞飞赶紧把手腕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摘下来,戴到女子手上:“这是甜儿吧,我和三爷听说你们成亲的信儿了,不过却是不知道甜儿长的这般好。”

    宁甜儿,也就是当今的皇后站在那里,微有些尴尬。

    她也知晓当年凤侧妃抛夫弃子的行为,更知道承润心里对她是有意见的,为怕承润心里不好,也不敢叫人,可面对康成帝,她又倍感压力,要是不叫人,不知道康成帝会不会训斥她。

    正满脸通红,手足无措间,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一身红衣,娇俏之极的女子手握一根红色的鞭子进来,撅着嘴道:“皇兄,可是请到好大夫了,那些庸医,小小的风寒都医不好,简直该死,皇兄放心,我已经教训了他们,要是娘亲在这里就好了,一定能治好皇兄,可惜,娘亲和爹爹出去玩了,也不知道带宸瑜一起去……”

    她嘴如蹦豆似的说着话,还没说完,突然间看到康成帝,倒是吓了一跳:“皇伯……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来,倒是缓解了气氛。

    宸瑜又看到凤飞飞,突然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凤飞飞:“伯母,你是凤伯母吧?我听娘亲讲过你,真好,有你在这里,皇兄想不好都难,哎呀,凤伯母,你是怎么保养的,怎的这般年轻,可一定要教教宸瑜啊。”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宁甜儿拽了过来:“也一定要教教宁甜儿,让甜儿漂漂亮亮的,以后那些狐媚子都甭想勾引皇兄。”

    凤飞飞松了一口气,看着宸瑜也笑了:“好,伯母教你们方子,保准宸瑜和甜儿都能漂漂亮亮。”

    宸瑜一拍手:“这敢情好。”

    她又大方的拉住承润的手:“皇兄,见了你家母亲怎么都不知道叫人,难道是高兴傻了,你从小不就念着要找亲娘的么,现在终于找着了,怎么傻愣在这里,我就知道,你这人就是别扭,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伯母也是没有办法的……”

    宸瑜起了润滑剂的作用,承润心里再有怨,也喃喃的叫了一声娘,甜儿也赶紧叫了,喜的凤飞飞满眼含泪,连连点头。

    宸瑜偷笑,趁着一家团圆的时节,拿着鞭子偷溜了,出了门还拍拍胸口:“哎呀吓死我了,这一家人,怎么一个个都这般别扭。”

    说完话,对一旁树下站着等她的飞鸾吐了吐舌头:“咱们赶紧走吧,别一会儿给逮着了,说起来,凤伯母虽然也有做错,可后来她也惦记着皇兄呢,到底是亲生母子,怎么可能一辈子不相认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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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重生纪事介绍:
家有阴险毒辣的继母,优柔寡断的父亲,
外加善良单纯的哥哥,刻薄成性的妹妹,
最厉害的还是人老成精的祖母。
重生的豪门嫡女面对如此情况,又要如何在夹缝里求生存,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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