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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后的烟屁股     大上海1909txt下载     大上海190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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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嘟——嘟——”这是轮船的鸣笛声,萧震雷被这长长的轮船鸣笛声惊醒了,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装着大米的麻袋上,他挺身坐起,视线内竟熙熙攘攘,全都是穿着土布衣服、额头光亮、脑后拖着长长的猪尾巴辫子的汉子,这些汉子大多数都非常瘦弱,身体强壮的只是少数,再看周围,这里好像是一座码头,噢,江面上的那是小火轮?这种小火轮不是只有在影视剧才有的吗?现实生活中怎么还会有这种小火轮?只怕这是快有一百年的老古董了吧?哪家船厂还在生产?

    萧震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像影视基地的地方?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也同样是一件灰布无袖短褂,衣襟上是那种老式的布扣,再看腿上是一件黑色的粗布裤子,腰里系着一根麻绳,裤脚只齐小腿肚,下面还露出长长的一截小腿,脚上是一双已经有了几个鸡眼的沾满泥灰的老式尖头布鞋。

    光光的额头、长长的猪尾巴辫子、带布扣的老式土布无袖短褂、江面上的老式小火轮,这他吗不是影视基地是什么地方?可是如果是影视基地,这些群众演员也太多了一点吧?

    萧震雷抬起手臂看了看,这、这还是自己的手臂吗?感觉脑后有点累赘,伸手一摸,辫子?我擦,萧震雷立即从麻袋上跳下来跑到码头的岸边用手双手捧起水看着水中自己的面容倒影,这是一个二十多少岁年轻人的面孔,国字脸、鼻梁笔挺、浓眉大眼,脸型有些消瘦,看样子有些营养不良,不过这具身体的骨骼很粗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萧震雷心中翻起了惊天巨浪,此时他神情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穿越了。在死之前,他是一支国际雇佣军团的团长,手底下有十几个非常强悍的雇佣兵,四五年来都一直活跃在叙利亚一带,谁给钱,他和他团队就为谁卖命。

    可他和他的团队竟然被雇主出卖了,他们的落脚点被叙.利亚政府军得知,一枚导弹从天而降,负责通讯和信息侦测的九号在侦查到导弹时已经太晚,他和他队员们全部葬身在导弹爆炸之后的废墟之下,他得知自己穿越了,可不知道其他的队员是否也跟着一起穿越了过来。这时从身后传来喊声:“震雷哥,中午休息时间过了,工头让大伙马上开工,快去吧!”

    萧震雷情不自禁地答应一声:“哦,知道了,马上来!”

    开始干活之后,经过旁敲侧击,萧震雷终于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清朝末年的大上海,现在的身份是码头扛包的苦力,被附身的这个年轻人也叫萧震雷,那个叫他开工的年轻人是他同一个村的马小双,今天是宣统元年三月二十二日。

    在码头扛包对于拥有现在这副身体的萧震雷来说不算什么,毕竟这副身体相比其他苦力都要强壮,而且也早就适应了这个工作,因此扛了一个下午也不是很累,扛的包比其他苦力都要多两倍。

    傍晚手工的时候,苦力们拿着竹签子排队在工头那领工钱,萧震雷也在其中,现在他刚刚到这里,内心复杂的情绪还没有平静,而且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没有适应,对下一步的打算还没有想好要干什么,看来只能暂时干这个苦力。

    马小双站在萧震雷的前面,排队的前方还有不少人,马小双便转过身来道:“震雷哥,你的力气比一般人都大,一个人可以干两三个人的活,我看在这里干一年,你就可以赚够钱回家娶个婆娘了,对了,你下午扛了多少个包?”

    马小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羡慕,但那神态很真诚,萧震雷道:“不多,才一百四十多个,不到一百五十个!”

    “这么多啊?比你上午扛得还多些呢!”马小双很是惊讶,随即道:“扛一个包两文钱,那你一共可以领多少钱?”

    扛一包米只有两文钱?我擦,这年头干力气活太不值钱啊!萧震雷对这个时期的钱币单位换算不太清楚,不知道一个银元可以换多少铜钱,算了算道:“差不多三百多文钱吧!”

    “啊,这么多?”马小双被吓到了,他一个下午只扛了不到五十个包,按两文钱一个包,他只能领不到一百文,与萧震雷能领到三百文钱相比差得太远。要知道现在一个烧饼都要三文钱,一个干重体力活的成年人一顿可以吃八个烧饼,如果少吃点,按每顿吃六个烧饼算,早饭少吃点,一天三顿就要花掉差不多五十文钱,干一天活挣的钱只能养活自己略有盈余,盈余的部分勉强能养活媳妇。

    萧震雷心里却在不停地咒骂,吗的,扛了一个下午的包,累得半死竟然只能领三百文?一个大洋可以兑换八百文钱(清末铜价回升),我擦,这他吗的什么世道?

    结算工钱之后,萧震雷只领到了两百四十文钱,有五十四文被工头给扣下了,说那是给控制码头的帮会的抽水钱。

    抽水钱,实际上就是保护费,萧震雷明白这其中的道道,看来这些地头蛇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有收保护费的习惯。作为组织苦力干活的工头们实际上只是路子活泛些,认识的老板和帮会老大多一些,他们本身没有什么实力,也就是在老板、帮会地头蛇和苦力们之间混口饭吃。

    走出码头后萧震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门头上赫然是“十六铺码头”五个大字,心想原来这里就是旧时上海滩举世闻名的十六铺码头,我说怎么这码头如此之大,苦力和船舶如此之多呢!十六铺码头曾是远东地区最大的码头、上海的水上门户,话说上海滩老大级人物黄精荣和杜月升两人在这十六铺码头还有着自己的仓库呢!

    按照时间上来算,黄精荣早在十多年前就做了法租界巡捕房的探目,并且利用这一身份发了家,一举成为了大上海这个十里洋场的大亨,还自命青帮天字辈大佬,就连杜月升此时也应该成为青帮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吧?看来以后免不了要与这些大佬们打交道了,想到这里,萧震雷的心里不禁有些期待,能与这些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大佬们身处于同一个时代,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出了码头后,萧震雷拉着马小双向右边走,马小双不解道:“震雷哥,现在天都快黑了,咱们这是去哪儿啊?我看还是赶快走小东门进城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萧震雷笑道:“急什么?天还这么早,小双,今晚哥带你去租界热闹的地方见见世面!”

    “去租界?”马小双听了眼睛一亮,但又想起明天还要去码扛包干活,家里还有几口人等着他扛**活呢,有些不舍地拒绝:“震雷哥,我还是不去了吧,租界那地方规矩多,洋人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我怕……”。

    “怕什么,有哥在呢,不用怕,走走走,哥带你去租界玩玩!”萧震雷说着拍了拍马小双的肩膀,抱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着沿着法兰西外滩路向北走去。

    尽管外国人在租界地之外越界筑路,但在1909年这个时候,法租界的实际控制区域也只在敏体尼荫路以东、爱多亚路以南、上海县城护城河以北地区,不过此时的上海公共租界已经大规模扩张,东面扩展至周家嘴;北面的边界到达上海、宝山2县的交界处;西面一直扩展到静安寺。整个租界划分为中、北、东、西4个区。中区实际上就是原来的英租界,北区就是原来的美租界,而西区和东区都是租界后来擅自扩张的。

    两人沿着法兰西外滩路一直向北走,法兰西外滩路上越来越繁华,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上海县城东面实际上临江的很大一片地也是法租界的地盘,这其中就包括十六铺码头和洋泾浜码头,其中十六铺码头要大得多,洋泾浜码头小一些。

    走了一段,萧震雷正要带马小双转向去西面永安街,因为现在那一带比较繁华,却听见前方传来音乐声,而且人声鼎沸,看样子非常热闹,连忙道:“小双,那边好像是外滩公园吧?”

    岂知马小双道:“不是,我听人说好像叫什么外国花园!”

    萧震雷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个时候的外滩公园还不叫这个名字,叫公共花园或者公家花园,中国人则习惯称呼为外国花园或外摆渡公园、大桥公园。

    过了公馆马路就是黄浦路了,萧震雷看见了一栋大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轮船招商总局大楼,是盛怀宣投资了二百二十万两白银。在这个时期,轮船招商总局大楼在外滩还是非常醒目的,因为周围除了华俄道胜银行大楼和大北电报公司大楼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比较高大的建筑了。

    在经过这几栋大楼的时候,马小双都忍不住扭头仔细观看,嘴里问着:“震雷哥,你说这洋人们怎么这么厉害,能修出这么高大的房子呢?”

    萧震雷听了笑道:“我们大清也是有人可以修建这么高大的楼房的,洋人们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小双,总有一天哥也带你住上这样的高楼!”

    马小双没有嘲笑萧震雷的“无知”,而是傻笑道:“那敢情好!”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外滩公共花园外面,沿着黄浦路,萧震雷能看到夜晚的公园内在灯光的照耀下十分明亮,却是许多洋人们在跳着交谊舞,还有乐队演奏,很明显这是外国人在公园里举办宴会。

    快要走到公共花园门口的时候,马小双一把拉住萧震雷有些担心地说:“震雷哥,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听说这里的洋人凶得很,根本不让我们大清的人进去!”

    “洋人怎么啦?洋人也是人,别担心,有哥呢,走走走,我们进去看看那些洋婆子扭屁股!”萧震雷搂着马小双就走向公共花园门口。

    “站住,这里不是你们这些下等的清国黄皮猪来的地方,立即离开!”萧震雷两人在公园门口被拦下来了,拦他们的是两个背着步枪的英国大兵。

    两个英国大兵的话明显带有侮辱性,萧震雷一脸不爽地道:“干什么?还派人在这儿站岗?这里是公园,不是你们家的!”

    两个英国大兵听不懂萧震雷的汉语,只能不耐烦地用手指了指门口旁边墙壁上挂的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萧震雷扭头一看,借着门口的灯光清楚地看见那木牌上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萧震雷看见这块牌子,差点把肺给气炸了,又响起刚才这英国士兵侮辱他是黄皮猪,热血往头顶上一涌,也没有想想后果,当场就发了飚,一拳打在左边英国大兵肋部脾脏部位,又以极快的速度抬脚踢断了另外一个英国大兵的脖子,此时萧震雷血冲顶门,两招都是杀招,根本没有留手,肋部中拳的英国兵被打碎了脾脏,右边的英国兵也被踢断了颈椎,眨眼之间就要了两条人命,两个英国大兵就这被干翻了。

    打完后萧震雷才意识到自己做的鲁莽了,当即拉着已经看傻了的马小双就要跑,不过他又停下一脚踢向旁边墙壁上的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那牌子原本就年久腐朽,哪里经得住萧震雷大力一脚,顿时散成了碎木屑。

    “小双,快走!”萧震雷趁着现在公园门口没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个英国大兵身上兜里的零碎全部搜走,连他们吃饭的家伙——两杆步枪也没有放过,同时催促还在愣神中的马小双开溜,两人转身跑开后,萧震雷注意到从公园内发出一道闪光照亮了他们两人的背影,心中暗道不妙,被人拍了照,万幸照的是背影而不是正面。

第2章 沿街枪战

    尽管公园内正在嗨得正酣的洋人们没有人发现门口发生的事情,但是这黄浦路上却有人在散步,萧震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干掉两名守门的英军大兵之后就被人发现了,只不过距离有些远,而且这件事情与洋人有关,目击者们还处在目瞪口呆之中萧震雷就拉着马小双跑远了。

    “嘟——嘟——”在这关键的时刻,巡街巡捕的口哨声响了,这是巡捕们在巡街时发现警情通知同伴的措施,为了就是及时通知附近的同伴过来增援。

    听到这个警哨声,马小双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萧震雷一看,急忙回身将其拉起,两人继续向前跑,却不想这时前面几十米处从公园内围墙翻过来两个巡捕正好堵住了他俩的去路。

    “站住,站着别动!”前面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狗皮制服的探目,看见萧震雷和马小双两人神色慌张,两人身上又背着枪,而且他们身后还传来同僚的警哨声,便知道他们两个便是要抓的人,当即大喝一声,又从腰间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瞄准萧震雷俩人。

    探目即是刑事侦缉警目,俗称探目,租界中包探的头目,黄精荣在法租界的身份就是探目,黄精荣是便衣探目,而前面那探目却身穿制服,而且是洋人,萧震雷心里一沉,想也不想立即拉着马小双躲在了公园围墙的石墩后面。

    “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要开枪了!”那探目双手持左轮手枪慢慢向萧震雷两人躲藏的石墩靠近。

    萧震雷此时心往下沉,不过他却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后悔,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逃走,后面有巡捕在追击,前面又有巡捕拦路,想要逃出去,唯有干掉前面的两个巡捕。

    可是那个探目手上有左轮手枪,萧震雷看了看身边正在颤颤发抖的马小双,用歉意的语气道:“小双,都是哥一时冲动杀了两个英国大兵,连累了你,不过小双你放心,哥就是死也会帮你逃出去!”

    马小双尽管和萧震雷一起来大上海有一段时间了,可他毕竟是一个乡下小伙子,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一时间吓得有些六神无主,此时他已经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落下,结结巴巴道:“震、震雷哥,这这下闹大了,我们不会被洋人抓起来杀了吧?”

    萧震雷见马小双吓得不轻,连忙安慰:“小双,相信哥,哥会带你出去的,不过你一定要振作,前往不能再害怕了,来,听哥的,深呼吸,对,深呼吸,吸气——呼气,好,不害怕了吧!”

    萧震雷一边取下背在背上的一杆长枪,发现这是一款李-恩菲尔德弹匣式短步枪,刚才顺手拿走这两支枪的时候也没有注意,现在准备用枪才发现是这款枪型,弹匣在下方,双排弹匣,弹匣容量五发子弹,双排弹匣就是十发,7.7毫米口径,枪重大约8.8磅,全长1130毫米,枪管长640毫米,子弹初速738米每秒,最大射程一千码。

    这款李-恩菲尔德弹匣式短步枪采用了由詹姆斯·帕里斯·李发明的旋转后拉式枪机和盒形可卸式弹匣(此后,英军的多种恩菲尔德手动步枪均是这个系统的改进),后端闭锁的旋转后拉式枪机,装填子弹速度比较快;安装固定式盒型双排容量10发弹匣装弹,弹匣虽可拆卸,只是为维护或损坏更换方便,在使用中弹匣不拆卸,子弹通过机匣顶部抛壳口(装弹口)填装,提高了持续火力,是实战中射速最快的旋转后拉式枪机步枪之一,而且具有可靠、枪机行程短、操作方便的优点。

    萧震雷拉了拉枪机,很快便熟练起来,通过装弹孔可以看到这支李-恩菲尔德弹匣式短步枪的弹匣里还有满满的十发子弹,他将枪机前推让子弹上膛,拍了拍枪身道:“伙计,今天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的了,小双,你躲好,等会打起来,枪子儿可不长眼睛,听明白了吗?”

    马小双看见萧震雷这副要跟租界巡捕干仗的架势,当即吓尿了,哭丧着脸道:“震雷哥,当真要打啊,我们只有两个人啊,巡捕们肯定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萧震雷低声喝道:“少废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强行杀出去了,你先躲着不要动,我让你跑你就跑,知道吗?要不然我们俩都得死在这儿!”

    “好,好吧!”在生死关头之下,马小双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萧震雷身上,正是萧震雷现在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强势才让他没有被吓瘫。

    两人躲在石墩后面,看不见前方那探目已经走到了什么位置,萧震雷思索着如何杀死那拿枪的探目,低头一看,脚下正好有一块小石头,连忙对马小双道:“小双,我脚下有一块石头,你捡起来向前面扔过去,快!”

    马小双闻言战战兢兢蹲下身体捡起那石子然后起身扔向前方,正握枪对准石墩的探目见一个黑东西向自己砸过来,下意识闭眼偏头躲闪,就在这时,萧震雷突然闪身出来对准那探目就是一枪。

    “砰!”清脆的枪声响彻了整个黄浦滩,盖过了旁边公园内的舞曲音乐声,公园内正在花天酒地的洋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地惊慌失措,整个场面全乱了,绅士贵妇们此时已经顾不得礼仪和体面,狼狈至极地向公园外逃离。

    那声枪响之后,拿枪的探目胸口中弹,仰面倒在了地上,萧震雷立即拉动枪机重新上膛,单发手动步枪就是这点不好,上膛需要手动,不能连发,不过这款枪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非常先进的步枪了,在射速上是这个时代最为快速的步枪之一。

    “砰!”上膛之后,萧震雷一不做二不休,再开一枪将跟在探目身后还来及躲避的印度籍巡捕打死。

    前面拦路的巡捕被清除了,萧震雷立即对马小双道:“小双,快跑,一直向前跑,我在后面跟着!”

    “哦,好!“马小双也没顾得上客气,迈开脚就跑,不过由于刚才的惊吓,他的腿有点软,跑了几步差点扑倒在地上,后面跟上来的萧震雷搀扶了一把才没让他倒下。

    两人跑了几十米,后面就传来了枪声,子弹在萧震雷的耳边嗖嗖直线,萧震雷回头一看,原来是一队公园内负责安全的英军士兵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只拿着警棍的印度阿三巡捕。

    萧震雷心中一凛,知道今晚只怕不好善了,想要逃离这里就必须要与后面那一队十几个英军大兵大战一场了,他当即侧身靠在了围墙上,端起步枪向追在最前面的英军士兵就开了了一枪,然后又迅速退壳上膛。

    见第一个士兵被中弹,后面的几个英军士兵吓得立即趴在了地上,其他人则躲在围墙石墩后面,英军士兵开始还击,子弹不断地向萧震雷的藏身地招呼过来。

    待火力稍弱,萧震雷立即闪身出来向一个趴在地上的英军士兵开了一枪,这一枪直接爆了那英军士兵的头,红的白的在夜晚路灯的照射都能看得清楚,其他的英军士兵慌忙躲了起来,趴在地上的直接跑到围墙边石墩后面躲着。

    “砰!”一个英军士兵忍不住露头,却又被萧震雷一枪给干掉了,这连续好几次弹无虚发真正吓傻了那剩下的十余名英军士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名英军士兵小心伸出脑袋观察情况时,前面已经不见了萧震雷的身影。

    此时的萧震雷已经用在马路上抢来的一辆洋自行车载着马小双穿过了上海县城北城墙进入了法租界的法兰西外滩路,江边就是十六铺码头,右边则是快要到大东门了。

    萧震雷思索着今晚英租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租界工部局肯定会闹翻天,说不定现在租界各巡捕房已经接到了电话,连夜追查凶手肯定已经成为租界当局的头等大事,在租界公然袭击杀死英军士兵,还名目张胆地与英军和巡捕枪战,简直是挑衅租界当局、挑衅大英帝国,这是租界当局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身下的自行车必须要处理,就连顺手抢来的两支步枪也必须要藏好,一旦被人查出来就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到这里,萧震雷脚下用力蹬着踏板,自行车加速向南行驶,现在这个时间段上海县城的各城门已经关闭了,进城是进不去了,唯有去南边的南市寻找地方过夜。

    两人骑自行车很快就沿着东城墙护城河绕了一圈到了南市,萧震雷将自行车推进了护城内沉入了水底防止被人找到,将两只步枪和一些步枪子弹埋在护城河边上后与马小双一起进了南市。

    南市是上海县城的物资转运中心,凡是要进入上海县城或者从上海县城出来的货物物资都要先经过南市再转运出去,南站火车站就在这里,交通工具除了火车和马车之外,在陆家浜南面还有船运码头。

    两人在南市了转了一会儿,萧震雷带着马小双找到了一家宁波客栈下榻,进店之后,萧震雷对站在柜台内的掌柜道:“掌柜的,还有房吗?给我们哥俩开一间!”

    头顶带着地主老财帽子的掌柜见有人要住店,脸上立即堆起了职业性的笑容:“有有有,二位小哥跟我来!”

第3章 大佬云集

    今晚突如其来的一场枪击案让整个英租界瞬间震翻了天,枪击案发生之时,在公共花园内的洋人当中就有英国驻沪总领事法磊士、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会总董兰代尔、副总董繆森以及其他七位董事、总办禄士。在枪响之后,这些租界大佬们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在仓惶之中由英国大兵们保护回到了工部局大楼。

    在枪击案发生一刻钟之后,公共租界内,中区福州路上的中央捕房和南京路、六合路上的老闸捕房,西区愚园路的静安寺捕房、新闸路捕房,北区的虹口捕房、汇司捕房,东区格兰路捕房、茂海路的汇山捕房、嘉兴路捕房等公共租界内九个捕房全部接到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督察长(亦称总巡,上海公共租界警务处最高长官)布鲁斯的电话,布鲁斯在电话中对各巡捕房局长雷霆大怒,随后公共租界九个巡捕房(历史上后来一共有十四个)全体巡捕出动在街面上各路口戒严和巡逻,抓捕一切可疑人员。

    公共租界工部局,坐落在江西路二十三号,最开始的时候工部局的办公地点在河南路十二号,1868年在河南路十五号,1874年在江西路十七号,1880年变更为江西路23号,此后一直沿用下来,而后来的工部局大楼现在还没有兴建。

    工部局总办处会议室内,租界大人物赫然全部在列,有英国驻沪总领事法磊士、工部局总董兰代尔、副总董廖森与另外七名董事列德、布兰特、麦克利、德格雷、波兰迪斯、海菲、朱满,以及工部局总办处总办禄士和警务处督察长布鲁斯。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刚才在公共花园中,受了惊吓的大佬们一个个夹着又粗又长的雪茄吞云吐雾,以此来缓解心中惊恐的情绪。

    良久,坐在首位的英国驻沪总领事法磊士拍着桌子怒气冲冲道:“无法无法,真是无法无天,歹徒竟然在租界内明目张胆地袭击站岗的士兵,还抢劫枪械枪击我大英帝国士兵和巡捕,我想问问,兰代尔先生,你们工部局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在你们的治下还有人敢挑衅大英帝国的尊严?”

    公共租界行政体制与法租界完全不同,后者是法兰西殖民帝国的一部分,受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的支配,而上海公共租界是当地外国侨民的地方自治体,从名义上来说,工部局并不直接受任何外国领事,甚至是英国领事的支配和管理,是一个高度自治的自治体。但实际上公共租界工部局要想正常行使行政权是绝对不能没有英国驻沪总领事撑腰的。因此,英国驻沪总领事等于就是租界工部局的保护伞和顶头上司,尽管总董和各董事的选举并不由英国驻沪总领事操控,但没有英国驻沪总领事的支持,工部局就玩不下去。

    工部局总董兰代尔硬着头皮在法磊士的严厉的目光注视下站起来看向总办处总办禄士,将怒火转移到总办的身上:“禄士总办,你来告诉总领事和各位董事,租界内治安一向良好,今晚为什么会在公共花园门口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你今天必须给总领事和我以及诸位董事一个说法!”

    租界工部局的最高领导机构是董事局,由一名总董、一名副总董和七名董事组成董事局,这九人由租界外国纳税人大会选举产生,选举每年举行一次,董事会下设若干办事机构行使租界行政职能,其中总办处有总办一名,负责处理董事会交办的重要事务,总办代表董事会主持工部局全部行政事务。工部局所有的日常行政事务文件首先送交总办,由总办签注意见后转发各处办理并向董事会汇报,他出席董事会会议并在会议上发表对工部局行政事务的意见。工部局的大政方针由董事会议决,但董事会会议的议程由总办安排。总办还担任工部局各委员会的秘书,代表董事会安排这些委员会的讨论事项。作为工部局各类文件的法定保管者,他还负责指导工部局与其他单位往来文件的保管、编目及整理。工部局董事为兼职,各有自己的事务,具体事务处理多依赖总办,总办不在时他可以委托自己的副手行使职权,总办的地位高于其他各处处长。因此,工部局总办实际上就是公共租界最高行政长官,只不过他是由董事局任命的。

    工部局除了总办处之外,还有其他职能机构,例如:警务处、火政处(负责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一切消防)、财务处、工务处、卫生处、法律处、地产委员会、乐队、图书馆、验看公所等诸多部门。

    禄士是总办,是工部局实际上的各机构最高行政领导人,今晚发生的事情事出突然,没有任何征兆,而且他的主要精力都花在了市政上,对治安上的事情管得不多,因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现在总董把枪口对准了他,他只能再次分散火力,将矛头对准警务处督察长布鲁斯。

    “布鲁斯督察长,你是负责租界各地治安的督察长,你来为总领事大人、总董和诸位董事解释一下吧!”

    布鲁斯见禄士总办将皮球踢到了他这里,顿时浑身冷汗直流,这件事情可以说他是直接负责人,毕竟这是刑事治安事件,而且被袭击的对象还是英军士兵和英国籍探目以及印度籍巡捕,现场造成了八人被枪杀。

    在众目睽睽之下,布鲁斯不得不站起来,“总领事阁下、总董和诸位董事、总办先生,刚才我也在公园内,等我赶到公园门口的时候,歹徒已经逃走,我在公园门口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除了两名被杀的英国士兵之外,公园门口墙壁上悬挂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子被重击击碎了,木屑散落在地上,我检查了公园门口两名被杀的英国士兵的尸体,他们其中一人的脾脏部位被重击致死,另一名士兵的颈椎被重击断裂而死,这两个部位都是致命的部位,他们是没有任何反抗的被杀死的,由此可见,凶手的身手十分厉害,公园围墙旁边马路上被击毙四名士兵、一名探目和一名印度籍巡捕都是被枪击击中头部而死,可见凶手不仅身手高强,更可怕的是他的枪法了得,在被如此多士兵追击的情况下,他依然可以做到枪枪命中,这不仅说明凶手枪法如神,而且心理素质极为强悍,在此之前,我们警务处侦探股事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综合以上线索,可以推断出,凶手应该是因为看见了公园门口墙壁上挂着的那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才突然暴起杀人的,这是一件突然发生的事件,我怀疑此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华人,而且是华人当中的爱国份子,是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因为一般华人不会怎么干,从这一点来看,此人是革命党的可能性很大!

    不论如何,不论凶手是处于何种目的,都严重破坏了公共租界的治安,同时也挑衅了大英帝国的尊严,所以我们警务处绝对会尽一切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抓获归案!”

    布鲁斯说得义正言辞,让总领事法磊士等人都忍不住点点头,布鲁斯在刑侦上还是有些本事的,尽管他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但他的专业知识却没有丢,这几年在副督察长麦高云的辅助下将警务处打理得井井有条,租界的治安有了明显的好转,帮会人物、革命党和清廷的密探走狗都不敢在租界内乱来。

    在布鲁斯说完之后,总董兰代尔、副总董廖森和其他七位董事、工部局总办禄士都看向英国驻沪总领事法磊士。

    法磊士抽了一口雪茄问道:“布鲁斯督察长,你刚才的分析很不错,那么你准备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呢?”

    布鲁斯在刚才众人在议论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侦破方案,他胸有成竹道:“阁下,我怀疑凶手是初到上海或者是初进租界,在租界呆了很长时间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干,一个刚到上海的人,肯定没有固定的住所,我们可以让各巡捕房派出巡捕在租界内各旅馆和饭店严加盘查刚刚入住的客人。在各个街道路口设置哨卡盘查一切可疑人员,一旦发现可以人员立即逮捕,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凶手有可能已经逃出公共租界,我建议以工部局的名义照会法租界公董局和清国上海县县衙,请他们尽全力配合我们追查凶手的下落,在法租界和清国上海县县城、县郊和南市各路口设卡盘查,在各旅馆和饭店盘查刚刚入住的旅客,另外派出各巡捕房华人巡捕向当地各帮会发出协查通告,要求他们协助我们打探消息,一旦有可疑之人的消息立即报告,同时照会同盟会上海分会负责人陈琪美,让他限期交出凶手,否则我们工部局警务处就会全力清剿在租界的革命党,如此多重布置之下,我就不信凶手能飞上天!”

    工部局各大佬们听了布鲁斯的处置方案,都不由点点头,这个追查方案可以说已经将整个上海的势力都调动了,在如此之多的势力介入下,恐怕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追查。

    总领事法磊士掐灭雪茄站起来道:“好,兰代尔总董,我给你们工部局五天的时间,如果五天之内还没有抓到凶手,那么大英帝国的怒火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

    兰代尔立即道:“布鲁斯上校,你听到总领事阁下的话了吧,五天之内破案,否则你就卷铺盖回国去吧!”

第4章 临时转移

    却说萧震雷和马小双住进宁波旅馆之后才算安心下来,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慢慢平复,刚才已经让旅馆老板去准备一些热水洗漱,此时热水还没有被送上来,两人就坐在桌边椅子上等待。

    马小双从萧震雷干掉那两个站岗的英军士兵开始就一直神情恍惚,今晚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此时他坐在椅子上发呆,萧震雷见他精神状态不佳,知道他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还没有缓过劲来,便出声道:“小双,你要是身体不适就趟在床上休息一下,等小二送热水来了我再叫你洗漱!”

    说话间萧震雷感觉肚子里闹腾得厉害了,才想起从码头出来这么久还没有吃晚饭,难怪肚子一直咕噜咕噜乱叫,正想起身下楼让旅馆老板送些吃食过来,马小双一脸担忧地从床上坐起来问道:“震雷哥,你说洋人们会不会追到这儿来啊?”

    “追到这儿来?”萧震雷听得神情一愣,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额头上开始隐隐冒出了汗珠。

    被马小双这么一问,萧震雷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英国人的能量,尽管这里不是租界,而是大清帝国上海县南市,但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洋人们不会想不到行凶者可能已经逃出了公共租界范围,如果英国人向法租界和大清上海县衙发出照会要求协查,法租界会不会买账暂且不说,以大清官吏的尿性,上海县衙怕得罪洋人,肯定会派出大量巡捕和衙役在整个上海县境内进行地毯式排查和搜索。

    想到这里,萧震雷知道不能继续呆在这旅馆里了,尽管他相信他和马小双没有被人拍下正面相,但难保先前在与英国士兵战斗的时候没有出什么纰漏,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萧震雷连忙道:“小双,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如果洋人们向县衙施加压力,县衙肯定会派出大量的衙役和捕快前来南市盘查,我们是刚刚住进这间旅馆的,而且我们逃走的方向正是南市这边,一旦我们被查出是刚刚住进来的,那些衙役和捕快肯定会怀疑我们,所以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必须马上走!”

    被萧震雷这么一说,马小双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他惊慌道:“震雷哥,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

    萧震雷点点头道:“小双,今晚的事情是震雷哥连累了你,我向你道歉!”说着便要想马小双行礼。

    马小双见萧震雷这样,慌忙躲到一边没有让萧震雷对自己行礼,一直以来,萧震雷在他的心里就如同一个邻家大哥,很有安全感和信服力,自从到上海来,他都一直以萧震雷马首是瞻,现在萧震雷却对他赔礼道歉,他当然不能受了这一礼,“使不得啊,震雷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出门在外哪有事事都如意的,震雷哥你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虽然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外国花园门口为什么要杀洋人大兵,但我知道震雷哥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不管你干什么,我都跟着你,我们是一起出来闯荡的,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萧震雷见马小双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心下十分感动,尽管马小双是个乡下小伙子,也没有什么文化,但这小伙子心思单纯、憨厚,讲感情,这年头还这么讲感情的年轻人实在是太难得了,萧震雷喜欢与这样的小伙子做兄弟,他感动道:“谢谢你相信我,小双,我刚才杀那些洋人大兵其实是有原因的,你知道那外国花园门口挂的那块牌子上写着什么吗?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洋人们不但瞧不起咱们,还骂咱们是狗,那租界土地其实还是咱大清的,只不过是租给了洋人而已,洋人们却不让咱们进公园玩,还写下那样侮辱我们的话,我当时血气上涌没有考虑到后果,一时间没忍住就动了手,谁成想那两个洋人大兵那么不经打,一下子就被打死了!”

    马小双竟然有几分血性,听萧震雷说了前因后果当场就眼红脖子粗,怒气冲冲道:“震雷哥,你做的对,那些洋人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也不必对他们客气,几个洋狗子而已,杀了就杀了,大不了咱们不在这上海滩混了,还回去种我们地!”

    萧震雷笑道:“这倒不必,当时天色已经擦黑,根本没人看清我们的长相,我想也没有人能认出是我们干的,只要我们自己不再提起这件事情,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就装作茫然不知的模样,别人肯定怀疑不到我们身上!”

    马小双点头道:“是这个理,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别人根本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嗯,事不宜迟,趁着县衙的衙役和捕快还没有搜查到这里,我们赶紧离开,另外找地方过夜,只要过了今晚,洋人们再想抓到我们就要困难得多,我们马上走!”

    两人当即走出旅馆房间,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离开自然也是轻松无比,下得楼来,旅馆老板正好在柜台里算账,看见萧震雷和马小双从楼上下来,旅馆老板还以为他们是来催促送小二送热水的,连忙道:“两位客官,厨房正在烧热水,等烧好了我就让小二给二位送上去!”

    萧震雷笑道:“掌柜的先别忙,我兄弟二人还没吃晚饭,正想出去找个小摊喝两盅,等我们回来,您再让小二给我们送上楼吧!”

    旅馆老板根本没想其他,在这南市讨生活的大多是上海县附近的农民和渔民,南市的夜市生活也很热闹,萧震雷和马小双想出去找个小摊喝两盅也很正常,他连忙答应:“好好,等二位客官回来,老儿再让小二给二位送热水上去!”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萧震雷打了个招呼和马小双一起离开了宁波旅馆。

    从旅馆出来之后,两人直奔西北方向而去,现在离开上海已经不可能了,出事了这么久,英国人肯定已经与上海县衙方面进行了协商,南市和闸北火车站以及各大轮船码头估计已经被官方力量所控制,这个时候想要离开上海肯定是困难重重,而且萧震雷也没打算离开上海,这个时代上海是整个中国与外国接触最多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知道全世界各地发生的大小事情,离开了上海就等于变成了瞎子,只有在上海才可以睁眼看世界,而且现在的中国许多进步人士和名人都在上海,只有留在上海才能与这个时代的精英们接触。

    两人在南市民房之间到处乱转,看上去是乱转,其实是萧震雷带着马小双故意躲避着与人照面,南市是一个大市场,杂乱无章、卫生条件非常差,尽管这样,每天晚上在这里讨生活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这些人将上海周边的农产品和海产品运进上海县城和租界贩卖赚钱,又将大上海的新鲜洋玩意贩卖到其他地方赚取利润。

    两人转了一会儿便来到了陆家浜(上海县城南郊重要的东西交通干河,在民国15年6月被填成了陆家浜路),沿着陆家浜河走普安桥继续向西北方向行走,两人很快就到了宝昌路一带。

    此时的宝昌路就是后来的霞飞路,宝昌路是法租界越界筑路的产物之一,不过现在法租界的管辖区域最西边还只到顾家宅(即复兴公园、重庆南路一带),宝昌路在顾家宅以西的实际控制权还是属于上海县,但此时的宝昌路上已经非常繁华了。

    此时的宝昌路是由块石铺成,从去年开始已经通了2路有轨电车,道路两侧遍栽从法国引进的悬铃木树作为行道树,上海人习称“法国梧桐”。

    尽管法租界的商人们已经开始开发宝昌路,不过宝昌路上依然有许多民宅,此时法国在法租界的驻军兵营就设在顾家宅,经过顾家宅时,萧震雷和马小双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唯恐引起兵营内法国兵的注意。

    两人一边走着,萧震雷一边观察着路边的民居,就在马小双伸手抹汗时,萧震雷拉着他在一家卤料店停下,“掌柜的,来两只卤鸭、两斤卤牛肉!”

    肉食对于马小双这样的苦力来说实在是太稀罕了,不过吃得这么好,他真有些舍不得,连忙道:“哥……”。

    萧震雷在杀死两个站岗的英军大兵时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钱财,这些对于有钱人来说不算多,可对于一天累死累活的苦力来说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制止马小双道:“听哥的,今天咱哥俩吃点好的!”

    马小双见萧震雷如此说,也只好作罢,闻了那卤料的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卤料店老板连忙答应一声就用油纸包好两支卤鸭,又切了两斤卤牛肉用油纸包好一起递给萧震雷,萧震雷示意马小双接下来卤菜,他掏出一把铜板付了账,随后又在附近杂货店沽了一斤白酒,在烧饼摊子上买了十个烧饼才带着马小双往回走,在一家漆黑的宅院门口停下。

    “震雷哥,咱们来这儿干什么?”马小双十分不解地问道。

    萧震雷扭头左右观察了一下情况,一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截细铁丝插进锁孔里捣鼓起来,一边说道:“在这里借住一晚,现在风声那么紧,旅店是不能住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间房子里过夜”。

    “啊?”马小双大惊道:“震雷哥,这是私宅啊,咱们这样擅自进去不好吧?被房主抓住了就惨了”

    萧震雷安慰道:“别担心,我刚才看了,现在已经完全天黑,这门口大门上上了锁,里面房子里没有灯,说明房子的主人出远门了,今晚我们可以在这里睡个安稳觉,如果我所料不差,上海县衙的衙役和捕快很快就会进行大范围搜查,只有在这种没有人的宅子里才是安全的,即便他们查到这里来,我们大可以冒充房子的主人!”

    马小双明白了,点头道:“震雷哥,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个办法都想得到,只要房主不回来,我们可以一直住下去!”

    “不,最多只能住一晚,明天早上我们照常去码头干活,以后还住我们原来租的地方,如果不去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一切如常才是最安全的!”

    马小双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萧震雷的想法是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在这种关头前往不能露了马脚,否则就有掉脑袋的危险,“震雷哥,我听你的!”

第5章 道台和知县

    黄埔江上轮船的鸣笛声络绎不绝,渔船、货船的灯火闪烁不定,江风吹过黄埔滩上的长提给南市带来一丝丝凉意。

    萧震雷和马小双从南市出来得非常及时,事实上他们刚出了南市没过多久,苏松太道道员府和上海县县衙就派出了大批的衙役和捕快出了小南门进入南市开始挨家挨户的盘查陌生人,被江风吹来一丝丝凉意的南市整个儿被这些衙役和捕快闹得鸡飞狗跳,衙役和捕快们到处抓人,只要是可疑之人全都抓了起来,以前一些落网的案犯和江洋大盗在这次大规模的搜捕和盘查之中被抓,这也是上海县衙的捕快和衙役们没有想到的。

    苏松太道道台府。

    也就是上海道,略高于上海县、松江府,低于江苏省级别,正式名称为“分巡苏松太常等地兵备道”。上海道台属重要官员,虽为正四品官,但任满之后大多都升为正三品按察司(正三品)或从二品布政司,也有直接升至巡抚甚至总督的例子。

    上海道台是监督苏、松、太两府一州地方行政的高级长官。凡该地区内的一切政务均应由各衙门逐级上报于道,由道台实施监督,并呈送于省。上海县地处松江府境内,其政务例由县上申于府,府上申于道,道报送于省。然而,由于道、县同城,县的行政事实上时刻处在道的监督之下。每遇大事,上海知县即就近请示道台,而上海道台在就近监督县政的同时也对县发号施令,直接参与地方的治理,成为实际上的行政上司。

    现在的苏松太道道台衙门就设在上海县大东门内,占地14亩,兴建与雍正九年。上海道台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官儿,表面看上去上海道台级别很高,只要任满就可以升正三名或者从二品,可这个官儿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上海道台要时刻与洋人们打交道,现在在上海的洋人们一个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把洋人们伺候得不好,上海道台的日子就不好过,这些年上海道台从来没有人任满过,都还没有任满就被调走,实在是洋人们太不好伺候了。

    现任上海道员是蔡乃煌,此人是1861年生人,乃是光绪十七年(1891年)中举,去年才接替梁浩如任苏松太道道员。

    此时在府衙后堂内坐着三个人,上首就是蔡乃煌,蔡乃煌戴着官帽,身穿大清正四品官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圆眼镜,眼窝有些深陷,颧骨颇高,嘴唇上有一抹浓密的短胡子。

    右手边坐着一个穿着大清正七品官服的官员,此人身体微胖,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胡子,这就是上海县署理知县李修梅,为什么说是署理?署理就是还没有正式任命,相当于代理的意思。前一任知县景嵩干了一年,也是署理,同样没有正式任命,景嵩离任之后,就由李修梅署理上海知县。

    左手边坐着一个洋人,他就是英国驻沪总领事法磊士,法磊士在公共租界工部局与工部局总董和各董事开完会议之后就立即在一队英军士兵的保护下来到了道台府。一般情况下入夜之后县城各城门关闭就不再打开,不过法磊士不是一般人,他亲自求见,蔡乃煌不敢怠慢,立即命令东城门守军打开城门,他亲自前往城门口迎接,并将法磊士接到大东门内的道台府内接待。

    蔡乃煌抬手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端起茶杯对法磊士笑道:“总领事大人不必着急,现在本官的苏松太道和李大人县衙的所有衙役和捕快都已经出动,只要那贼人进入上海县境内,定然逃脱不得!”

    上海县署理知县李修梅也连忙堆起一副讨好的笑脸道:“是啊是啊,蔡大人所言极是,总领事大人大可放心,只要那贼人进入上海县境内,下官敢保证一定会将其抓获,可如果那贼人隐匿在租界,下官等就没办法了!”

    法磊士脸色严峻,因为气愤和激动,嘴唇那浓密的胡子都颤颤发抖,他拄着文明杖跺了跺地面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事发之后,有人看见那两名凶徒沿着黄埔路向南逃了,很有可能逃入了南市,所以今晚你们必须把人抓住!”

    听到法磊士这样说,蔡乃煌和李修梅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蔡乃煌敲着桌子思索一番道:“总领事大人,从黄埔路上的公共花园到南市可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这中间还隔着法租界呢,要知道法租界内帮会林立,革命党人也经常在法租界一带活动,出了南市这边,那两名贼人还很有可能跑进了法租界,而且总领事大人又没有那两名贼人的相貌特征,想要抓对人实在是有着不小的困难啊,不过总领事大人放心,本官一定尽全力协助租界方面,有什么事情,总领事大人可以直接照会本官!”

    如果是有华人在华界打杀了洋人,法磊士肯定会强逼着蔡乃煌交出凶手,如果在期限内不交出凶手的话,就怎样怎样,可这次的情况不同,事情发生在公共租界内,抓捕凶手是公共租界警务处的事情,根本与上海县和苏松太道道台府没有半点关系,上海县县衙和道台府也没有义务帮英国人追查凶手,这次法磊士完全是以私人的身份来请蔡乃煌帮忙的,蔡乃煌能够及时出兵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他也不能再说其他,于是起身道:“好的,蔡大人,感谢你的帮忙,我会记住你的人情的,如果贵方有什么好消息还请及时知会我,我就不打扰蔡大人休息了”。

    蔡乃煌也起身连忙道:“总领事大人不再坐会儿了吗?”

    “谢谢,我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下次再来府上做客!”法磊士拿起高筒礼帽向蔡乃煌弯腰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秘书立即跟上。

    蔡乃煌挥手:“总领事大人慢走啊!”

    等法磊士离开之后,李修梅拱手道:“大人,这洋人也真够不要脸的,事情发生在租界内,他却要求我们出兵在咱们的地界追查,这他吗叫什么事儿啊,依我看呐,应付应付了事,不必太当真”。

    蔡乃煌摇头道:“不,如果凶手不是革命党人,本官倒是同意你的想法,应付一下了事,可这件事情如果真是革命党人做的,那咱们就不能应付了事,这几年革命党人闹腾得厉害,危害极大,朝廷大佬们早就发了话,对待革命党人,要宁杀错不放过!这么着,你赶紧回去县衙坐镇,督促下面那些人出点力气,尽量把人抓住,如果抓住了人要先知会本官,由本官来与洋人交涉!”

    好狡猾的老鬼,把人交给你,你就可以在洋人们那里获得好处吧?真把老子当傻瓜?李修梅心里嘀咕着,嘴上却应声道:“下官明白!”

    …….

    法租界,八仙桥,同孚里。

    同孚里是一排两层楼的衖堂房子,但里面住的都是法租界里亨得起来的角色。其中最为闻名上海滩的要数坐落在这里的黄公馆,黄公馆的主人是谁?上海大亨黄精荣,这是个在黑白两道都玩得溜溜转的大人物。如果说蔡乃煌和各国驻沪总领事是上海滩上的白道大佬,那么在这个时候,黄精荣无疑就是上海滩上的黑.道的大佬之一。

    同孚里的总门,衖堂口,过街楼下,一边一条红漆长板凳,凳上坐着五六名彪形大汉,一色黑香云纱褂裤,微微的掀起袖口,对襟纽扣,板带宽厚,一个个虎臂熊腰,目光闪闪,像煞戏台上的武生。

    这时从衖堂口走进来一个人,此人一身黑色对襟短褂,胸口敞开,里面露出白色汗褂,袖口卷起,露出粗壮手腕,脚下一双布鞋,走起路来是个外八字脚。

    此人名唤黄振乙,绰号“饭桶阿三”,是黄精荣手下负责打探消息的得力人物,黄振乙跟那坐着的五六个彪形大汉很亲热的打招呼,那班人却皮笑肉不笑,嗯嗯啊啊,意思仿佛在说:“好啦,好啦,你们进去吧!”

    穿出过街楼,头顶上又显露出天光,走进黄公馆的那座大门,门廊下,天井里,来来往往,到处是人。黄振乙不停地在打招呼,有时候又见他站住了喊了谁一声。

    黄公馆的客厅,布置是中西合璧,百彩纷陈,红木炕几,垫着大红呢毡,紫檀木的八仙桌与靠背椅,覆以鱼虫花卉的湘绣围披,波斯地毡,上置紫红丝绒沙发。四面墙壁,层层叠叠的挂满了名家字画,楹联立轴,王石谷的大幅山水,和西洋裸女横陈图,遥遥相对;洋文的奖状,高悬在何绍基屏条之上,正当中是一幅关公读春秋图的彩色巨画,真人大小,栩栩如生。两旁悬一副泥金绣字长联——“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青灯照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第6章 三大亨

    “老板!”黄振乙走到一张方桌旁边在一人耳边附耳低声道:“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不知从哪儿蹦出了的两个小赤佬在公共花园门口干死了六个英国兵和一个英国探目、一个印籍巡捕!”

    “啊!”一位方头大耳,嘴巴阔长的矮胖子吃惊地应了一声,转过脸来,目光落在黄振乙的脸上,此人就是名震大上海的黄精荣黄老板。黄老板肩胛块头并不太大,因此显得他那颗胖大的头颅,和他的身材颇不相衬。不过他却有一张正田字脸,四四方方,诚所谓“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他两颊多肉,嘴阔唇厚,张口容拳,应该毫无问题。在他那张紫膛脸上,隐约可见一块麻皮,这便是他绰号“麻皮精荣”的由来。同时,他有一对大眼睛,奋眦努睛时,目光炯炯,依稀可以洞彻别人的五脏六腑,但是威而不凌,严而不厉。他穿长袍、布鞋、白布袜,不管情绪喜怒哀乐,一开口便先冲出一句:“触那娘!”这句口头禅,终黄金荣一生,简直就无法蠲免。

    原来此时黄精荣正坐在桌边与他的三位贵宾玩“铜旗”,铜旗也是纸牌的一种,和“挖花”约略仿佛,只不过少了一副“五魁”。玩“铜旗”是黄金荣唯一的嗜好,几十年来乐此不疲,几乎“一日不可无此君”。

    见黄老板这边有事要办,牌桌上那三位贵宾也不好继续留下,全都起身向黄精荣拱手道:“黄爷,我等看今日也玩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改日继续?”

    黄精荣见这三位要走,脸上显出笑容道:“也好,今日事挺多的,黄某人就不多留你们了,咱们再约时间玩几把,我就不送了,那谁,祥生,替我送送”。

    “好的好的,黄爷留步,不必送了!”说完那三位贵宾便依次走了出去,

    从门外闪身出现一人,这人相比外面那些人少了一些莽夫之气,多了一些斯文,他叫马祥生,乃是黄老板身边“八大金刚”其中之一,也是杜月升的同参兄弟,与杜月升一样,从前都是上海滩上的白相人,何为白相人?这是大上海俚语,也就是在社会上玩的人,游手好闲、为非作歹的人、**。“八大金刚”也被称为“八个生”,盖因这八个人的名字当中都有一个“生”字,包括个个都是沪上闻人的杜月升、金廷荪、徐福生、吴榕生、马祥生、顾掌生等人。

    马祥生侧身让过路让那三位贵客过去,然后伸手向外道:“各位老板这边请!”

    等那三人走远,黄精荣脱口而出:“触那娘,这消息属实?”

    黄振乙信誓旦旦:“绝对属实,刚才法捕房总监麦兰召集各捕房的头头脑脑开会下达了抓捕那两个小赤佬的任务,事后程探长从中央捕房打来电话说让您出全力找到这两个小赤佬!”

    在1886年以前,法租界公董局警务处的最高长官都称为总巡,1886年开始就改称总监了,法租界警务处总监麦兰是从三年开始接任总监的。

    黄老板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岂是白混的?他对上海滩上的各色人物是心里门清,能在公共花园门口干死了六个英国大兵和两个巡捕的人岂是那么好抓的?这种人绝对是心狠手黑、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豪客,他黄老板现在是有家有小有产业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麻皮精荣”了,去找这种的人麻烦,恐怕最终是麻烦找上门来吧?除了法租界巡捕房探目的这个身份之外,在道上,说话比他麻皮精荣有份量的可不止一两个,青帮和洪帮就有不少大佬不买他的账,认为他替洋人做事,辱没了祖宗。

    这事是个极为棘手的事儿,不好办呐!黄精荣伸手摸了摸头皮,脸都皱起来了,嘴里喷出唾沫星子:“触那娘,麦兰这个洋鬼子这是要把我往火上烤啊,瞬息之间就干死了八个带枪的人,那两人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弄不好,咱们会引火烧身哪!”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可不是引火烧身吗?这事啊,咱们还是少参合为好!”

    门口出现一个身穿花白色旗袍、头发高高盘起、面容姣好、眼角带着煞气的女人,这就是黄精荣的老婆林桂生,林桂生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可以说没有她,黄精荣不可能有今天在上海滩的名声和地位,在法租界做探目和探长的华人以及帮会中人可不止他一个,例如金九龄、程子卿、任文桢、陈三林、丁永昌、鲁锦臣、曾九如这些人在巡捕房的地位就不比他低,但是这些人当中却没有一个人比他在上海滩有势力和名望,这都是林桂生的功劳,她帮助黄精荣利用法捕房的探目身份暗地里做见不得光的生意积累钱财,然后又用钱财发展私人势力,形成帮会组织这样的规模,而其他华人探长和探目却没有这样的心计,因此只能眼看着黄精荣在上海滩上越来越耀眼。由此可见,林桂生对黄精荣有多重要,大上海的白相人圈内,见了她都要尊称她“老正娘娘”。

    黄精荣见林桂生来了,便转身走到炕几边坐下拿起烟枪凑到嘴边,旁边黄振乙立即掏出一盒洋火抽出一根火柴划燃给他点上,吧唧吧唧抽了几口,黄精荣舒服地吐出一口烟雾,“不参合?麦兰洋鬼子那边怎么交代?”

    林桂生皱了皱秀眉,坐在炕几的另一头思索了片刻便道:“月升那孩子脑袋瓜子很灵活,不如把他叫来,问问他有什么想法和主意,如果他出的主意好,那你就答应我上次给你说的事儿!”

    黄精荣愕然:“呃,你上次说的什么事儿?就是让月升管公兴记的事儿?”

    “对!”

    考虑了一会儿,黄精荣便扭头对黄振乙吩咐:“去将月升叫来!”

    “是!”黄振乙知道,杜月升这次恐怕要发家了,不过他也不羡慕,他自知自家平凡庸碌,又欣赏杜月升的聪明伶俐、活络机警,而且杜月升就是他引荐给黄精荣的。

    没过多久,就见黄振乙领着一个身穿灰布长袍,袖口挽起露出白色内衬、身材显得有些偏瘦的年轻人进来,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上海滩最著名的大佬杜月升。

    此时的杜月升才不过二十一岁,他在黄精荣手下干了好几年了,已经是黄精荣最得力的八大金刚之一,不过他还没有开门立户。在黄公馆做事,上下人等并无薪水可拿,因为一般人都这么觉得,既然有黄老板的牌头可资利用,底下人应该反过来按月孝敬黄老板一些才对。但是杜月升虽已获得老板娘林桂生的信任,他仍还不敢放手自寻财路,和公馆里其他的人相比,他除了不定时的赏赐,没有其他收入,自然显得比较寒酸。于是,老板娘想起应该挑挑他了,桂生姐主动地给他一个美差,想把公兴记交给他管,前些日子把这事跟黄老板提了提,黄老板当时没答应,说是要再看看。

    “老、桂生姐!”杜月升拱手弯腰行了个礼,算是打招呼。

    黄精荣放下烟枪,瞟了一眼林桂生,示意她来说,林桂生看见自己丈夫的眼神,便明了其意思,她向杜月升招呼道:“月升啊,今儿找你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儿,如果你处置得当,我就将公兴记交给你去管着!”

    公兴记?杜月升心中一喜,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半点声色,略微沉吟道:“桂生姐,不知是何事?”

    林桂生对杜月升的沉稳表现非常满意,要知道“公兴记俱乐部”可是法租界三大赌场之一,整日车水马龙,门庭如市,真个是:“手谈有豪富,进门无白丁。”

    “公兴记俱乐部”赌场并非是青帮的生意,也不是黄精荣的买卖,而是广东财主开的,但是广东人只是有钱,却在上海滩没什么势力,想要在大上海这鱼龙混杂的地界上开赌场没有地头蛇罩着是绝对开不下去的,因此黄精荣自然就成了广东财主的保护伞,他的人在“公兴记”里看场子自然要拿一份薪水,黄老板每月也会得到一份孝敬。

    由于公共租界当局管理很严,很少在明面上存在赌场之类的经营场所,可在法租界完全不同,法租界警务处的贪污腐败成风,警务处的头头脑脑们与各帮会之间达成默契,因此赌场、赌档、烟馆、妓.院等见不得光的场所明目张胆地开在大街上。如果能够给这么一间大型赌场看场子,在收入上是十分可观的,可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在林桂生看来,杜月升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竟然能够这么沉稳,这份镇定是十分难得的,这个人是个做大事的料,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林桂生随即将情况说了一遍,杜月升听后思索片刻便道:“老板,桂生姐,依小子来看,此事很简单,没有人知道那两个江湖豪客逃去了什么地方,是有人看见他们向南逃了,谁能保证他们进了法租界和南市?说不定他们还在公共租界没出来呢?如果咱们真找着那两个人了,万一没得手怎么办?他们俩可是一瞬息干死了八个带枪的大兵啊,这份身手和胆量是一般人能有的么?与这样的人结仇,只怕我们还得好好掂量掂量,咱犯不着得罪这样的江湖豪客啊!不过洋人们那边,咱们也不能得罪,得罪了洋人,他们虽说现在不会把咱们怎么样,以后就难说,我觉得我们不如派些人去做做样子,不必当真,即便发现了那两个人的行踪,咱们也只当没看见,能应付洋人就行了,而且这事发生在公共租界,那是英国人的事儿,与咱们法租界这边八竿子打不着,咱们出工不出力,谁也不能说什么,如果老板实在躲不过去,那就出点钱找两个替死鬼,一方面应付了洋人,另一方面也等于是变相地结交了那两个江湖豪客,不知老板和桂生姐以为如何呢?”

    黄精荣和林桂生听得眼睛发亮,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林桂生就道:“好,当初我果然没看错,月升是有出息的人,今日这事就这么办,月升啊,公兴记格只台子,就在巡捕房的隔壁。你去寻他们的老板,就说我喊你来的,要帮帮他们的忙,照例吃一份俸禄。”

第7章 革命党

    公共租界,马霍路,德福里一号,天宝客栈外。

    两辆极其简陋的老式四轮汽车慢慢停在了天宝客栈斜对面的马路边上,前面一辆车后座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公共租界警务处副督察长麦高云。他很年轻,今年才三十岁,是原公共租界工部局捕房督察长麦克尤恩之子,出生于香港,在英国受教育,并入皇家爱尔兰警察学校受训。1900年5月来华,以见习警官身份入工部局警务处,1904年任副督察长。他能在二十五岁就当上警务处副督察长,除了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之外,他本身的能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要知道外国人可不会如同中国人一样讲人情、讲关系,他没本事,工部局也不会让他当上副督察长辅佐布鲁斯。

    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名叫刘师裴,乃是同盟会会员,他衣裳破旧,带着一副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双手之上还戴着一副铁链,显然是刚从牢房里提出来。

    麦高云抽着雪茄,吞吐着烟雾,问道:“刘,陈琪美就在这里吗?”

    刘师裴连忙点头:“对,麦高云先生,这座天宝客栈就是同盟会在上海的革命总机关,一个月前才设立,陈琪美为掩人耳目,明为**声色,实则是暗地里联络浙江一带的革命党人,革命党人常戏称此客栈为‘梁山泊’,这座革命总机关设立之后,浙江各地革命党代表陆续抵达上海,准备密谋起事!”

    “梁山泊?”麦高云笑了笑,他来中国的时间不短了,也读过一些中国的古典文学,这其中就有《水浒传》,当然知道梁山泊是水浒英雄聚义的地方,“呵呵,刘,可惜你不是水浒英雄!”

    这话从麦高云的嘴里说出来,让刘师裴极为尴尬,明着说他不是水浒英雄,实则是在暗喻他乃是革命党人的叛徒。刘师裴也是倒霉,他不幸暴露了身份,在租界被清廷的暗探抓获,不过清廷暗探正准备将其押入华界时被租界巡捕扣下,刘师裴就这样被关进了公共租界华德路监狱。

    这时刘师裴指着天宝客栈的门口道:“督察长先生,快看,陈琪美出来了!”

    麦高云放眼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白色西装、头戴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持文明杖的青年男子从天宝客栈里走了出来,向路边跑来的黄包车夫喊:“黄包车!”

    黄包车夫拉着车在天宝客栈门口停下,那青年男子就提着文明杖上了车,黄包车夫随即拉着车向前跑去。

    “他就是陈琪美?”麦高云问道。

    “是的,督察长先生!”刘师裴连忙回答。

    麦高云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跟上那辆黄包车!”

    不久,陈琪美乘坐的黄包车在清和坊琴楼别墅门口停下,陈琪美丢了几个铜板给黄包车夫,便拄着文明杖进了清和坊琴楼别墅。

    “哎哟喂,原来是陈爷来了,快快,姑娘们,接客啦——”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也不知道糊了多少粉的**子用缠绕着粉色丝巾的小手指挥舞着丝巾搔首弄姿地高声叫了起来。敢情这清和坊琴楼别墅并非是什么别墅,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窑子。

    待陈琪美进了琴楼别墅没多久,麦高云的汽车就在不远处停下了,刘师裴冷笑道:“哼,陈琪美以革命为掩护,经常用各国华侨捐献的钱款抽大烟,到妓.院玩乐、**声色,简直就是革命党人中的败类,真不知道孙大炮怎么会让他来上海主持大局!革命党人中有他这样的人在,每次起义不失败才是怪了!”

    麦高云抽了一口雪茄,弹掉烟灰,伸出手在车外招了招手,从后面那两车上就下来五六个人,全部是华人巡捕,其中一个打头的就是华人探长金九龄。

    金九龄带着五个华捕走过来在车外停下道:“麦高云先生,怎么搞?”

    麦高云下了车道:“留下两个人看着他,其他人跟我进去会一会那位革命党人在上海的总负责人陈琪美先生!”

    “明白!”金九龄答应一声,点了两个巡捕留下看守刘师裴,带着剩下的人跟着麦高云进了琴楼别墅。

    “哎呦喂,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里面请,里面请,姑娘们,快过来服侍洋大人……呃,你们这是……?”**子看着一个洋人进来顿时心花怒放,原以为有豪客上门了,哪知道话还没说完就又看见五六个巡捕背着枪跟着这洋人的身后走了进来。

    麦高云停下,他懒得与这种庸脂俗粉打交道,扭头看向金九龄摆了摆脑袋,金九龄会意,上前对**子问道:“陈琪美在哪个房间?”

    “什么陈琪美?金爷说的话,奴家怎么听不明白呢?”**子装作茫然不知的模样应付着。

    金九龄眼睛一瞪,凑到**子面前狠狠道:“你信不信老子立马封了你这窑子,让你去华德路监狱吃牢房?”

    “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别封!”**子吓得脸色都变白了,尽管她极力想掩护陈琪美,但奈何她在租界这地面上讨生活,怎么斗得过租界当局?而且还是租界爪牙的巡捕房探长?她连忙道:“他在天字三号房!”

    金九龄立即向身后的巡捕们挥手,巡捕们立即持枪跑上了楼将各个关键的通道守住,麦高云才迈步穿过天井走上楼梯,金九龄紧跟其后,很快就到天子号区域。

    来到天字号三号房间门口,麦高云示意**子开门,**子敲了敲们,里面响起脚步声,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看气质和打扮就知道是这窑子里的姐儿。

    金九龄当即掏出左轮手枪走了进去,那女人吓了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不止,房间里的陈琪美也是大惊失色,惊慌之中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麦高云走进去摘下高筒礼帽弯腰向那窑姐儿行礼,彬彬有礼道:“尊敬的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惊扰您了,请恕我的手下粗鄙无礼,我带他们向您致歉!您能让我单独和这位陈琪美先生谈谈吗?”

    那窑姐儿那敢不答应,别看洋鬼子平常一副彬彬有礼、声势模样,其实心黑手狠着呢,连忙向麦高云道了个万福就匆匆离开了,**子也溜之大吉,革命党人都是些亡命徒,洋大人更是不能惹,除了溜之大吉还能怎么着?

    麦高云自顾自走到桌子边坐下,看着陈琪美道:“陈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麦高云,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副督察长!”

    陈琪美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向麦高云拱了拱手:“麦高云先生可是这十里洋场的风云人物,我怎么会不认识呢?我陈某人只是一个底层的平民百姓,好像与先生素不相识,不知道先生找我有何事呢?”

    麦高云冷着脸看着陈琪美道:“今晚五十三十分左右,两个华人因为看见了公共花园门口挂着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一怒之下杀死了大英帝国六名持枪水兵、一名英国籍探目和一名印度籍巡捕,我想这种事情除了你们革命党人能干得出来之外,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会干这种事情了吧?”

    陈琪美一脸愕然,他还真不知道公共租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他还纳闷呢,天黑之后大街上到处都是巡捕,各个路口怎么都开始戒严了,原来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急忙道:“麦高云先生,您说的这件事情我真不知道,作为革命党在上海的总负责人,我敢保证我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做!”

    “够了!”麦高云大怒道:“陈先生,不要急着推脱,我麦高云在这上海滩也混了快十年了,上海滩什么地方、什么人是我不清楚的?陈先生,以前你们革命党人在租界活动,我们工部局警务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们不扰乱租界治安,我们才懒得管,但是这一次,你们闹得实在太离谱了,竟然敢公然杀死大英帝国的士兵,这是挑衅大英帝国的威严,这件事情一旦不能处理得平息驻沪总领事先生的愤怒,恐怕不只是你们,就连你们的孙先生恐怕以后也会被大英帝国列为不受欢迎的人!你知道你们这些革命党如果被大英帝国列为通缉的对象,这是什么样的后果吗?大英帝国是日不落帝国,全世界范围内都有大英帝国的势力,你们将会成为过节老鼠,明白吗?我给你三天时间交出凶手,如果三天之内你不交出凶手,一切后果自负!”

    麦高云走了,金九龄也带着巡捕跟着离开了,陈琪美消瘦的脸庞上滚落下来豆大的汗珠,他脸色苍白,全身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干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麻烦大了,事情真的大条了,陈琪美想不出来自己手下那些人有谁会这么冲动干出这种事情,出了这样的事情,租界当局能善罢甘休?要与清廷的暗探们捉迷藏已经够辛苦、够累的了,现在租界工部局又认为是自己这边的人杀死了英国士兵,把租界当局给得罪了还能在租界呆得下去吗?

    为什么麦高云认定是我革命党人干的呢?难不成有人看清杀人者的面目了?陈琪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心里嘀咕着难道是他和他的徒弟干的?想到这里,陈琪美立即起身离开了琴楼别墅,往天宝客栈赶回去。

第8章 大侠霍元甲

    陈琪美一路上心有余悸,很快便回到天宝客栈。他性格豪放,善于组织,在同仁中以“四捷”即口齿捷、主意捷、手段捷、行动捷而著称。他在上海滩常出没于酒楼、茶馆、戏院、澡堂、妓.院,交班结友以为反清力量,故人说他“多有党羽”。去年秋,他在汉口筹办《大陆新闻》,万事俱备却因清吏的破坏而中止。回到上海他知道想要起事必须要有自己的武力,于是经人介绍加入了青帮,一跃成为大字辈的大佬,要知道此时在上海滩的大字辈的大佬也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进了天宝客栈之后,他就看见自己的把兄弟刘福彪和几个帮中兄弟坐在一张桌子边喝酒,刘福彪乃是青帮老头子范高头的徒弟,号称“四庭柱”之一,是青洪帮中真正不要命的亡命徒,连忙走过去拱手道:“刘大哥和几位兄弟来了?”

    刘福彪正端着酒杯喝酒,听见声音扭头一看,立即放下酒杯站起来道:“兄弟,你回来得正好,我们也刚到不久,正想找你说事呢!”

    陈琪美见刘福彪神情严肃,便知道此事不小,连忙拿过一张椅子,大家坐下后,便问道:“刘大哥,出了什么事情,看你这样子事情很急?”

    刘福彪点头道:“对,今晚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在黄埔滩公共花园门口干死了八个洋人,现在洋人们都发疯了,停泊在黄埔江的英国兵舰上的英国大兵全都上了岸,包括所有的租界巡捕在内把整个租界翻了个个,这还不算,洋人们还让清廷狗官出动了衙役和捕快在南市一带大肆盘查,这次可惨了,帮中很多兄弟都是有案子在身,这下可好,我手下许多兄弟都被抓了进去,听说现在搜查正在从南市向顾家宅以西方向转移,看样子这几天上海滩要不得安宁了!我来就是想请兄弟想个办法,看能不能把人给捞出来”。

    陈琪美闻言皱眉道;“这件太麻烦了,关键是这次死的是洋人,你知道刚才我撞见谁了吗?”

    刘福彪配合地问道:“谁?”

    “租界警务处副督察长麦高云!”

    刘福彪大吃一惊:“他?他找你干什么?”

    陈琪美心有余悸道:“这件事情麻烦大了,麦高云认为杀死那几个洋人的是我们的人干的,可我根本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如果真是我们的人干的,我不可能不知道!麦高云限令我三天之内交出凶手,否则后果自负,看他那口气,摆明了认定是我们干的,这要我们如何交人?”

    “什么?怎么会这样?”刘福彪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租界当局认定是革命党人干的,恐怕革命党人以后想要在租界活动基本上不可能了,出了这种事情,租界当局肯定会通缉革命党人!

    陈琪美唉声叹气,刘福彪惊得目瞪口呆,其他几个帮会兄弟没什么主见,插不上嘴,饭桌上一时间沉寂下来。

    良久,刘福彪一拍脑袋道:“兄弟,你说这事有没有可能事霍师傅做的?”

    陈琪美抬头看了刘福彪一眼,连忙道:“刘大哥,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我们也不要乱猜,其实我也这么怀疑,只是不敢肯定,我这么匆忙地回来就是来求证的!”

    “那…….那咱们去问问?”刘福彪试探了问了一句。

    陈琪美皱着眉头思考着,正想说话,就听见楼梯响起,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身材瘦高、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头戴财主帽子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起身拱手道:“劲荪兄,快过来喝一杯!”

    “哈哈,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肚子饿了!”那中年男子笑着从楼梯上快步走了下来,一个帮会兄弟起身让了一个位置,中年男子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此人姓农,名竹,字劲荪,出身于满人官僚家庭,在日本留学时加入同盟会,后来奉孙文之命回国在天津开设淮庆药栈,以经商为名,走南闯北,以采购药材为掩护,结识武林英豪。

    陈琪美拿起酒壶一边给农劲荪倒酒一边问道:劲荪兄,怎么不见霍师傅师徒下来吃晚饭?”

    “哦,霍师傅师徒刚到上海,想熟悉一下环境,这不今儿早上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农劲荪拿起刚倒满酒酒杯就一饮而尽。

    陈琪美闻言扭头和旁边的刘福彪对视了一眼,心里越发认定那件事情很可能是那俩师徒做的,斟酌了一下,陈琪美便对农劲荪道:“劲荪兄,天黑之时在黄埔滩的公共花园门口发生了一起袭击洋人的重大事件,一共有八个洋人被杀,据说是两个男子做的,现在外边洋人们都发疯了一般寻找凶手,大街上到处都是洋人大兵和租界巡捕!”

    农劲荪四十多的人,人生经历丰富,陈琪美的这翻话他怎么会听不懂?他表情一凝:“你怀疑这事是霍师傅师徒做的?不可能吧,我与霍师傅相交莫逆,对他的为人十分了解,霍师傅不是一个鲁莽之人,我看这事还是等他们师徒回来了再说,咱们不要在这里猜疑,免得伤了义士的心!”

    陈琪美闻言点点头:“有道理,我们好不容易将霍师傅师徒从天津请来,如果因为一件我们还不能确定的事情就胡乱猜疑,确实会寒了义士之心!”

    几人说着话,不久,就感觉客栈门口有人进来,一个戴着财主圆帽,身穿短装马褂,脚上一双老式布鞋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体壮硕的年轻人,年轻人的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东西。

    “霍师傅回来!”刘福彪正好面对客栈大门坐着,一眼就看见了,立即站起来说道。

    其他人扭头看见也都站了起来,农劲荪急忙走过去道:“俊卿兄,你们师徒可回来了,出去了一天,我们还以为你们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大家正担着心呢!”

    那中年人抱拳拱手道:“哈哈,元甲和徒儿初到大上海,在各大街上转了转,被这大上海的繁华给迷住了,因此多看了看,耽搁了一些时间,让劲荪兄、英士兄担心,恕罪恕罪!”

    原来这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北武术家霍元甲,他身后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徒弟刘振声。此次他带着徒弟刘振声从天津到上海来是因为农劲荪和陈琪美力邀,此前有一个从英国而来的大力士名叫奥比音到了上海,此人在租界摆下擂台讥讽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上海民众十分不满,但又无人敢应战。农劲荪从报上得知此消息,遂向上海知名人士、同盟会员、革命党人陈其美推荐了霍元甲。陈琪美随即邀请霍元甲来上海会会那奥比音,给中国人争一口气,霍元甲受邀之后欣然答应,随即带着徒弟刘振声在农劲荪的陪同下来到了上海。

    陈琪美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有人在公共花园杀了八个洋人,现在洋人们都疯了,到处抓人,我还担心你们会遇到麻烦!”

    霍元甲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敢情是这样,我说怎么大街上到处都是巡捕设卡盘查呢!”

    刘福彪没什么心计,见霍元甲这么说,当即一拍大腿道:“霍师傅,我们还以为是你们师徒做的,正替你们当着心呢!不是你们做的就好,你不知道……”将整件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说完扭头对陈琪美道:“哈哈哈,兄弟,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霍元甲心思敏捷,将诸人脸上的表情扫了一眼便明白这几人定是认为是自己师徒做下那事,当即笑道:“哈哈哈,元甲倒是对那做下此事的人佩服得紧,如果换做是我,我倒是可以两招解决那两个英军大兵,不过用枪我可不会,更何况还是弹无虚发地连续开枪杀死六个人,我自问没那个能耐!”

    这话一说出来,陈琪美等人立即反应过来了,这事还真不是霍元甲师徒干的,说到功夫,霍元甲倒是有这个能耐能用两招解决两个英国大兵,可他绝对不会用枪,也没有那么精准的枪法!

    农劲荪见状连忙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哪路好汉做下这等事情,不过这次却给我们同盟会带了无穷的麻烦!”

    霍元甲立即问道:“怎么啦?别人做下此事,与你们同盟会又有何关系?”

    陈琪美当即将自己刚才在琴楼别墅被麦高云堵住,限期让他交出凶手的事情说了一遍,霍元甲听后也皱起了眉头,他道:“此事确实是一个**烦,可洋人怎么就认定这事是你们的人干的?”

    刘福彪骂骂咧咧道:“谁知道那帮洋鬼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要认为这事是我们革命党人干的呢!”

    霍元甲道:“此事棘手啊,即便我们知道是谁做的,也不能将其交出去,咱们总不能把自己的同胞绑了交给洋人处置吧?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呀!”

    可不是吗?陈琪美等人听了霍元甲的话,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处理,不交人吧,洋人那边肯定会全力清剿在租界的革命党,如果没有租界做掩护,革命党在上海真的会呆不下去,可如果交人吧,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即便找到了,难道还真交人不成?

    思索良久,陈琪美咬牙道:“为今之计,看来我们只能撤离此地躲藏一段时间了,等风声过了再出来活动!”

    农劲荪道:“那俊卿兄与英国大力士奥比音比武的事情怎么办?到时候如果元甲缺席,人家英国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陈琪美道:“那霍师傅照旧与奥比音比武,这里是不能住了,我写一封书信,霍师傅拿着书信去找浙江财阀虞先生,先住在他的府上,虞先生接到我的书信定会对霍师傅师徒礼敬有加的!”

    众人想想,也认为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霍元甲向陈琪美抱拳道:“那就多谢英士兄了!”

第9章 蒙混过关

    说撤就撤,陈琪美等人立即将天宝客栈的大门关上,将同盟会一些很重要的文件整理大包准备带走,其他人也各自回房收拾行装,等到深夜时分趁人不注意再偷偷撤离。

    收拾完各式文件之后,陈琪美坐在房间的桌边点燃一支烟陷入了沉思,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刘福彪,他见陈琪美如此便问道:“陈兄弟,想什么呢?”

    “哦?”陈琪美回过神来,抽了一口烟起身到门口打开门看了一眼,发现门外没人才再次关上门走过来坐下道:“刘大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派人找一找那两个江湖豪客?你想想这两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杀死八个带枪的英国大兵,这是什么样的身手?如果我们能够将这两个人招至麾下,那么我们的革命事业将又添两大助力。刘大哥你想想,这两年我们举行了这么多次起事,每次都被清廷镇压了,我们在各处都受到清廷暗探的追踪,我想了很久终于让我想到了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同盟会内部意见不统一,行事之前保密上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另一方面我们没有自己的武力,这一次劲荪兄和我把霍师傅师徒请过来与英国大力士奥比音打擂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我们想成立一个武术组织,专门训练反清力量,霍师傅就是这个武术组织的总教头,在功夫的训练方面,有霍师傅就差不多了,但在枪械和军事方面,我们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而那两个人却能够空手抢走英国大兵的步枪,还枪杀了六个人,枪枪都命中要害,这种精准的枪法和军事素质绝对是极其罕见的,这样的人才我们打着灯笼去哪儿找?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我们找到这两个人,我自信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加入我们、加入到反清事业的队伍中来!”

    刘福彪听了陈琪美的话,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支持你的想法,只不过想要调动我们上海青帮的所有力量去找这个两个,只有去找我家老头子了,如果他答应的话,我想找到那两个人是迟早的事情!”

    陈琪美嚯的一下子站起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找你家老头子!”

    刘福彪连忙道:“陈兄弟别急,现在大街上正在戒严,等深夜我们再去不迟!”

    陈琪美经过刘福彪这么一提醒,知道自己性急了一点,又坐下道:“也好,那我们就深夜时分撤离之后再去!”

    …….

    宝昌路西段。

    萧震雷和马小双已经在这间无人的民宅内呆了近一个小时了,二楼房间里桌子上堆满了两堆鸭骨头和一些残羹冷炙,一坛子花雕酒已经见底。

    马小双打着酒嗝摸着撑得鼓鼓地肚皮道:“震雷哥,从我懂事起,我就从来没有吃饱过,今晚这顿是我这一辈子吃得最饱的一次饭了,就算现在让我去死也值了!”

    萧震雷听了马小双的话,心里有些酸楚,这清廷该造了多少孽啊,一个种田的农民竟然一辈子没有吃饱过饭,这还有天理吗?这样的朝廷不被推翻才真是怪了。

    勉强露出笑脸,萧震雷安慰道:“小双你放心,只要你跟着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再饿肚子!以后吃饭穿衣都由哥来负责!”

    马小双连忙道:“震雷哥,这怎么行?你也要赚钱娶媳妇了,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呢?”

    萧震雷眼睛一瞪:“怎么不行?以后你就跟我干,我付给你工钱,管你吃饱饭穿好衣裳,就这么定了!今晚我们做下这事太大,估计这段时间洋人们肯定会发疯似的找我们,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还得回码头去干活,一切如往常一般,你干活的钱自己拿着,吃饭穿衣算我的,既然你跟我干,我就得管你,刚才杀了那两个站岗的洋兵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钱,这些洋鬼子真他吗有钱啊,两个身上就有十个大洋和三十二英镑!”

    马小双惊异道:“震雷哥,十块大洋?这么多钱啊,这些钱可以娶一个媳妇了,英镑是什么?”

    萧震雷笑道:“英镑是英吉利洋人用的钱,比大洋值钱得多,等哪天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就去把英镑换成大洋,你跟着哥也担惊受怕,见着有份,哥分你一半”。

    按照1909年的汇率,1英镑大约可以兑换4美元,1美元可以兑换2.5个银元左右,也就是说1英镑可以兑换10银元。三十二英镑就是三百二十块大洋,尽管萧震雷还不知道此事的汇率,但他也知道这笔钱相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绝对是一笔巨额财富。

    是人都喜欢钱,马小双也不例外,不过他也知道在今晚这件事情上他根本没出什么力,不能拿钱,连忙道:“震雷哥,既然你让我跟你干,我就跟你干,不过我可不能要你这些钱!”

    萧震雷见马小双说得无比认真,就只好同意:“那好吧,小双,你什么时候缺钱就跟哥说,哥给你!”

    正说话间,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声,闹哄哄的,萧震雷和马小双听见了同时脸色一变,萧震雷立即从凳子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户边看向外面,只见东面亮起许多火把,却是无数衙役和捕快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不好,来得好快啊,衙役和捕快们已经搜查到这边来了,小双,快把灯给关了!”萧震雷发现状况之后立即扭头对正看着他的马小双说道。

    “噢,好!”马小双立即走到房门便关闭了点灯开关,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观察了一阵子,萧震雷发现那些衙役和捕快已经搜查到东面第三家,也就是说只要再搜查两家院子,就会搜查到这间房子来,萧震雷思索了一阵道:“小双,咱们好像躲不过去,那些衙役和捕快不管搜查的地方有人没人,一律砸开了院子门进去搜查,看来咱们只能冒充这间院子的主人了,从现在起你是这间院子的下人,我是这里的主人,咱们给他们演一出好戏,等会他们喊门的时候你去下面开门,千万别惊慌,我就在你后面,他们问什么你一概不出声,由我来应付,明白吗?”

    马小双有些害怕,“震雷哥,不会出事吧?”

    萧震雷安慰道:“放心,放心,只要你别害怕,装作一副下人的模样开门就行,一切我来应付,我现在去换身衣裳,你把桌子上收拾一下,别让他们上来搜查的时候看出破绽就行!”

    “好的好的!”马小双答应一声,慌忙收拾起桌子上的残羹冷炙,而萧震雷则走到隔壁衣物间找衣服,看这家的情况,经济条件应该不错,萧震雷很快就在衣柜中找到了一套马褂长袍换上,又拿了一顶财主帽子戴上,在镜子前一照,还真是那么回事,瞬间就变成了一副财主的模样,将辫子甩到脑后在回到那边房间时,马小双已经收拾妥当了。

    过不多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哄闹声,随后就听见院子们被锤得当当直响,“开门开门,快开门,快开门!”

    萧震雷站在房子的屋檐下对着院子外喊:“是谁啊?”

    门外传来声音:“官府公干,快开门,再不开门就砸门了!”

    萧震雷闻言向马小双摆了摆脑袋,马小双点头会意,向院子外方向喊道:“来了来了,别敲了,再敲大门都被敲坏了!”说着就快步走过去打开院子们。

    院子们一被打开,外面的十几个衙役和捕快就分作两列冲了进来,一些捕快悬挂腰刀,一些衙役拿着长矛,另一些人端着步枪,武器是五花八门。

    “诶诶诶,诸位官爷,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大阵势,出什么事儿啦?”萧震雷见捕快衙役们闯进来,连忙上前向一个捕头模样的人抱拳行礼问道。

    那捕头打量着萧震雷一下,问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萧震雷连忙道:“是是是,鄙人李德才,添为这套院子的房主,那边是鄙人的下人马五。这位大人,这是怎么啦?我们乃是良民啊,怎么这突然闯进来这么多官兵呢?”

    “李德才?今晚有两个人杀了八个洋人逃走了,我等奉命搜查全县各地”那捕头继续打量着萧震雷和马小双,然后向身边一人招手道:“翻翻户籍,查查这家主人的名字是不是叫李德才!”

    “是,张捕头!”那人答应一声立即开始翻户籍簿。

    萧震雷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心中庆幸不已,幸亏刚才为了保险在房间的抽屉里翻了一遍,将主人家藏起来的地契给翻出来看一眼,否则此时就麻烦大了。

    “张捕头,这家主人的名字确实叫李德才,今年二十八岁!”

    捕头看了看萧震雷的脸,嘀咕道:“好像年轻了一点啊!”

    “呵呵,托您吉言,托您吉言!”萧震雷表现的一副被别人夸赞的模样,突然看见捕快衙役们已经闯进屋内到处东翻西翻,连忙显出一副焦急的模样,从袖子口里掏出三块大洋暗自塞进张铺头的手中道:“张大人,麻烦你让弟兄们手脚轻点,千万别弄坏了家具,鄙人乃是善良之家,哪敢收留那些凶残的匪人啊!”

    张捕头手中摸到了大洋,心中暗自一喜,心说这家伙还蛮懂事的嘛,怕咱弄坏了家具才塞钱的,嗯,就不为难他了,不着痕迹地收了钱之后大声道:“里面的,有没有发现?”

    那些衙役和捕快刚进去搜,哪里搜出什么来?听见张捕头一问,都答应没有,张捕头立即道:“好了好了,既然没搜到就撤离,咱们去下一家,今晚还不知道要搜到什么时候,快点快点!”

    这群官兵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这里总共没呆两分钟就掉头去了下一家,关上院子门之后,马小双因为害怕,早就虚脱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萧震雷也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第10章 老头子

    外面捕快和衙役们哄哄闹闹过了好久才远去,嘈杂的声音才停止下来,回到二楼房间,萧震雷一屁股坐在桌边凳子上,掏出贴身藏着的左轮有枪放在桌子上,后面跟上来的马小双看见后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道:“震雷哥,这是什么枪?哪儿来的?”

    萧震雷倒了一杯水灌下,放下杯子拿起手枪摆弄道:“这是**,是去年美国人才推出的柯尔特警用特种左轮手枪,发射口径点38型特种柯尔特手枪弹!该枪采用摆出式转轮和新的可靠的闭锁系统,击锤不处于全待击时不能击发枪弹。没想到那英国探目竟然随身佩着这种手枪”。

    萧震雷前世作为一支佣兵团的团长,对火器的发展可谓是清楚的很,打死那个英国探目之后看见这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当即就将这支枪顺手牵羊带走,还带走了尸体上的一盒子子弹。

    马小双用一副崇拜的目光看着萧震雷道:“震雷哥,你真本事,竟然连洋枪都懂!”

    萧震雷拍了拍马小双的肩膀道:“小双,如果你想学打枪的话,等过了这段时间风声不那么紧了,哥就教你打枪,怎么样,想学吗?”

    哪个男人不爱刀枪?马小双尽管是一个从乡下来的老实巴交的农村小伙子,可也爱这些玩意儿,连忙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想学,想学,哥你一定要教我啊!”

    这个年头,是个人都明白艺多不压身的道理,清末乱世,人命如草芥,如果有枪在身,而且还会用枪,枪法准,这就是保命的手段,在大上海这十里洋场也可以靠着这手段混口饭吃,绝对是活得有滋有味,马小双可不傻,有这种机会怎么会放过?更何况萧震雷还是他哥,比跟别人学更方便。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萧震雷就感觉身体上有些疲劳了,不过精神上却还很亢奋,这也许就是穿越带来的后遗症,看来要适应这具新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对马小双说:“时间不早了,洗洗早点谁吧,明天一早天不亮咱们就得离开去码头干活,免得被人发现行踪!”

    “哥,我知道!”马小双答应一声就去准备热水。

    萧震雷趁着马小双去准备热水的时候,将身上一些东西和钱都拿出来清点了一下,除去刚才给那捕头暗地里塞的三块大洋,来之前在路边卖卤鸭、卤牛肉、烧饼、花雕酒花去了两百多文钱,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二英镑的纸币、七块现大洋、还有十几文钱的铜板,这三十二英镑随时可以去银行兑换成大洋,够花一阵子了,银行方面可不知道这些英镑是从英军士兵身上顺手牵羊得来的。

    除去这些,还有一支左轮手枪和一盒子子弹,大约一百发左右,也不知道那英国探目怎么随身携带这么多左轮手枪子弹,看这左轮手枪的磨损程度,这家伙分明是新货色,手枪上还散发出枪油的气味,难不成那英国探目才刚得来,还没有开过洋荤?

    两杆李·恩菲尔德步枪和两个基数的子弹已经被埋在县城墙东面的护城河旁边了,暂时不能拿出来,这左轮手枪也不能随便用,以免被巡捕房的人查出端倪,这次的事情因为一时间的冲动而捅破了天,要知道这个时代洋人根本就惹不得,更何况还是一口气杀了八个洋人,真正是天大的罪啊,这段时间还是在码头老老实实干苦力吧,等风声过了再说。

    ……

    却说陈琪美和刘福彪两人趁着深夜时分与农劲荪和霍元甲等人分开之后,就立即去了青帮老头子范高头的宅邸,青帮和洪帮其实是一家,只不过洪帮中人一向以反清复明为己任,行事比较张扬,而青帮的组织性要严密得多,有些青帮中人也自称自己是洪帮之中,反之亦然。

    两人到范高头宅邸的时候,老头子早已经入睡,此时听下人说陈琪美和自己的弟子刘福彪来了便穿衣起床。

    “陈兄弟,这么晚了,你来这是……?”范高头对陈琪美深夜和自己的弟子刘福彪赶过来有些奇怪,尽管入夜时分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可他根本没当回事,这事与他本土青帮又没什么关联,他才懒得管。

    不清楚内情的人就会纳闷了,为什么范高头的徒弟刘福彪称陈琪美为把兄弟,而范高头也称陈琪美为陈兄弟,这不是乱了辈分了吗?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范高头是上海青帮本土帮内地位最高的老头子,他本是盐枭出身,前任老头子白癞痢去世之后,由他接任了上海青帮本土帮老头子的位置。就连从未拜过老头子、开过香堂,是个“空子”的大亨黄精荣也要尊他一声老头子,也甘心屈居范高头之下,连同另外三个人,李超五、刘福彪、潘钰清一起号称他手下的“四庭柱”。

    此时的上海滩,青帮一共有四支,第一支是浙江湖州帮,老头子是李徵五,他是礼字辈大佬,这年头青帮礼字辈大佬已经剩下没几个了,其他辈分最高的也只是大字辈;第二支是江苏扬州帮,老头子是徐宝山,也是礼字辈,他是整个青帮系统中的名声最为响亮的大佬,他已经归顺了清廷;第三支是山东帮,老头子是张仁奎,同样是礼字辈,也归顺了清廷;第四支便是上海青帮本土帮,老头子就是范高头,同样也是礼字辈。

    范高头的脑袋顶上长着一个高高的肉瘤,就像长着一个小脑袋一样,因此他得了一个“高头”的雅号,而且这个雅号广为流传,久而久之,范高头就取代他真正的名字。

    陈琪美与范高头本不相识,之所以相识,并且结为兄弟,是因为陈琪美的弟弟陈琪彩的缘故。1902年,琪彩从日本留学回国在上海当任驻沪新军管带,负有维护地方治安的责任。恰好在此时,范高头有一个名叫芮德宝的徒弟在城隍庙附近一个名叫“绿皮廊”的点心店里看见一个英国佬殴打女招待,芮炳德虽然是**出身,但对洋人是轻易不敢招惹的,因此只是上前劝解,却不想那英国佬太不蛮不讲理,不仅打了女招待,而且连芮炳德也打了,芮炳德劝架不成反而被打了,气愤之下也忘了洋人是招惹不得的这回事,不顾后果,他将**善于打架斗殴的本事全部拿了出来,将那英国佬狠狠揍了一顿。

    这一打就打出了天大的麻烦,那英国佬回去之后立即向领事馆起诉状告芮炳德打人,在上海租界,英国人是享有特权的,芮德宝胆大包天,竟敢打英国人,按当时清政府和列强所签订的不平等条约规定,芮德宝应由英国领事馆审讯。范高头作为青帮老头子保护不了自己的徒弟,显然是十分丢人现眼的事情。清政府得罪不起洋人,范高头也没有敢跟租界当局抗衡的力量,看来范高头这个跟头是栽定了。

    却没想到这件官司落到了陈琪采的手里,英国领事馆向他要求引渡芮德宝。陈琪采断然拒绝了英国领事馆的要求,进而要求由中国政府审理此案,严惩肇事的英国人。英国领事见要挟不成,遂找人调停。结果,以英国人赔礼道款,承担经济损失了事。

    陈琪采对芮德宝一案的处理,给范高头挽回了面子,这使范高头对陈琪彩非常感激。后来,陈琪采的哥哥琪美在上海从事革命活动,想到要抓住一股势力为己所用,就想到了范高头,因为陈琪彩的关系,他得到了范高头的大力支持,范高头还和比他小近30岁的陈琪美结为异姓兄弟,要求他的徒子徒孙们拥戴陈琪美。由于和范高头的结拜,陈琪美成了青帮帮的“小老大”,其辈份比黄精荣还高一辈,这就是同盟会时期的上海革命党人和以后的国.民党人与上海帮会势力关系密切的起因。

    陈琪美与范高头结拜之后,认为自己初来乍到就成为与范高头一样的礼字辈大佬,担心下面的人不服,因此自愿降一辈为大字辈,又与范高头的徒弟刘福彪、芮炳德等人结拜为兄弟,取得他们的支持,这才在上海青帮本土帮中站稳了脚跟,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字辈大佬。

    两人在茶几两侧坐下,刘福彪站在了范高头的身后,陈琪美见范高头问起,便道:“老大想必听说了傍晚时分从公共租界传来的消息吧?”

    范高头摸了摸头顶肉瘤,纳闷道:“当然,难不成此事是你们做下的?”

    陈琪美摇头苦笑:“老大您就别挖苦我了,我们哪有那本事,刚才租界警务处麦高云找到我,一口咬定是我们的人干的,还限令我三天之内交出凶手,我哪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就算我知道是谁干的,也不能把人交出去不是?咱可不能干那缺德事儿,太不敞亮了!”

    范高头左手握着两个铁蛋不住地玩转,右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头顶肉瘤,深以为然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对于这等英雄人物,咱巴结还来不及呢,哪能干那种出卖英雄好汉的卑鄙勾当,这事你做的对!那你来是……?”

    陈琪美道:“老大,我是这么想的,咱当然不能把人交给洋人,可这等英雄人物,咱怎么着也得结识一番吧?不然岂不是一大憾事?所以我想请老大发个话,让帮中弟兄尽全力寻找那两位英雄的下落!”

    范高头可是老江湖了,陈琪美的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指着陈琪美笑道:“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老头子看不出来?嗯,我想想,这事咱不能鲁莽,咱派那么多人去找他们,万一被他们误认为我等有歹意岂不是不妙?我看着这事不能明着来,还得暗访,如果找着他们的落脚点,前往不能乱来,咱得礼数到位,先摆明态度,不能让他们误会咱们是站在洋人那一边的!”

    陈琪美越想越认为范高头不愧是老江湖,人情世故当真老练的很,当下同意道:“好,老大思虑周全,我就听你的!”

第11章 头版头条

    这一夜,整个上海滩,不论是租界还是华界,都闹翻了天,英国军舰“林纳特”号、“普洛弗”号上的水兵和守卫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的海军陆战队以及公共租界各巡捕房的巡捕,法租界各巡捕房的巡捕、大清上海县道台府、知县衙门几乎所有的衙役和捕快都出动了,在整个上海滩翻了个个,都没能抓到在公共花园门口杀死了六个英国士兵、一个英国探目和一个印度籍巡捕的两个名凶手。

    黎明时分,折腾了一夜的英国水兵和海军陆战队不得不在军官的命令下撤退,水兵回到了军舰上,海军陆战队继续回去守卫英国驻沪总领事馆。

    这件事情其实与法租界和上海县衙、道台府没多大关系,深夜时分,法租界的巡捕们和上海县衙、道台府的捕快及衙役在搜查无果之后早就回去睡觉了,谁还真的听英国人的?

    天刚麻麻亮,萧震雷和马小双两人就从院子里出来,锁上院子们之后两人很快离开了,此时大街上还没什么人,等走过一段进入了宝昌路法租界之后,街面上的人就开始多了起来。

    睡了一觉之后,萧震雷感觉身上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按照他以前的经验,这是身体在长力气,这就让他纳闷了,按照这具身体的年龄来说,已经有二十三岁了,就算还在长力气也不应该这么明显,而且现在他感觉精神非常的好,头脑非常清晰,思维速度极快,这到底是这么回事?难道说这是灵魂穿越过来的福利不成?

    萧震雷思索了一阵,想不出什么头绪,晃了晃脑袋就不想了,抬头正好看见街边路边摊上有卖早点的,于是对身边的马小双说:“小双,走,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吃饱了再去干活!”

    “好咧!”马小双答应。

    两人走到早点摊子边上,萧震雷对早点摊老板道:“老板,来两碗混沌,要大碗的,另外再来十张饼!”

    马小双见萧震雷叫这么多吃的,连忙道:“哥,多了多了,叫这么吃不完!”

    萧震雷坐在长凳上:“坐,坐,吃得完,我还不知道你么,再多你也能吃完!”

    坐在长凳上,在早点摊老板正在忙碌的时候,萧震雷打量着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这个时代的男人们每个人都还留着长辫子,只有极个别人已经剪了辫子,这样的人也只能呆在租界里生活,如果去华界,铁定会被官府中人当做革命党给抓起来,即便不是革命党,擅自剪去辫子也是很大的罪!

    坐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叫卖香烟:“卖香烟啦!老刀牌香烟、白鹤牌香烟、飞马牌香烟,双喜牌香烟,卖香烟啦!”

    昨天还没事,现在听见这烟贩子在叫卖香烟,萧震雷就感觉烟瘾有些犯了,立即伸手喊道:“诶,卖烟的,来一盒老刀牌和一盒双喜牌!”

    岂知早点摊子的老板听见转身道:“这位客官,怎么能买老刀牌呢?这是洋人的烟,要吸烟就买白鹤、飞马、双喜都可以!”

    尽管早点摊子老板没说明白,但萧震雷却是听明白了,原来早点摊子老板是想让萧震雷支持国产香烟,老刀牌香烟是英国惠尔公司生产的香烟,属于洋烟,而其他几个牌子属于国产香烟。

    1902年,英美烟商在上海浦东设置“英美烟草公司上海分公司”,往中国各个地区倾销香烟。华侨简照南、简玉阶兄弟认为洋货充斥,国货不振,长此下去,国家前途不堪设想,遂决心从事实业以救国。

    经过一番考察,兄弟俩租得香港罗素街一座旧式仓库为厂址,于1905年在香港建立“广东南洋烟草公司”,与“英美烟草公司”相抗衡。南洋公司的首推产品为“白鹤牌”卷烟,当时因发生美国政府虐待华工事件,反美浪潮席卷中国,“白鹤牌”乘此机会一举打响。随后,南洋公司又推出“飞马”、“双喜”牌卷烟,与英美公司抢占市场。英美公司惊恐万状,以南洋公司卷烟的包装模仿了英美公司,从而构成了仿冒侵权为由,禁止南洋公司的卷烟在市场上销售。南洋公司在竞争中终因亏损较大,于1908年被迫停产关闭。

    简氏兄弟没有被英美公司的强大所吓倒,1909年,简氏兄弟筹集资金13万元东山再起,建起了“南洋兄弟烟草公司”。

    面对“英美”咄咄逼人的气势,“南洋”进行猛烈的还击。首先,“南洋”不畏削价风,趁“英美”在上海“布防重兵”之际,将“南洋”产品向其“守备空虚”的内地薄利多销,使“英美”首尾不能相顾。其次,“南洋”还推出了广受欢迎的有奖销售。

    为示“南洋”爱国真心,简氏兄弟还广济博施,资助公益事业。简氏兄弟的爱国热情,感动了亿万同胞,广大消费者拒吸“英美”的“三炮台”,争购“南洋”的“喜鹊”。这样,在激烈的竞争中,“南洋”不但未被“英美”挤垮,反而越来越发展壮大,

    现在是1909年,后来民国时期很有名的三炮台香烟和哈德门香烟都还没有面世,哈德门香烟要等到1919年才生产,而三炮台要等到1921年才注册生产,现在洋烟中只有老刀牌香烟销路最好,最为有名,其他杂牌香烟的销路都不怎么样。

    萧震雷也不与早点摊老板计较,要了一包白鹤牌和一包双喜牌香烟,又要了一盒洋火,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这个时代的香烟没有过滤嘴,口感实在不怎么样,点燃抽了几口,吐出嘴里的烟叶碎末,扭头一看,只见马小双正用眼睛盯着自己嘴上的香烟,萧震雷笑了笑将另一包烟丢过去道:“小双,你也想抽烟?你可要想好了,抽烟不是什么好事儿,别看我现在抽着很好玩,很酷的样子,要知道抽烟会上瘾的!得,你想抽就抽吧”。

    马小双没有接那盒烟,从萧震雷已经拆封的那一包香烟中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用洋火点燃了,吸了一口便被呛住了,不住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不行了,不行了,哥,我还以为这烟是什么好美味,哪知道又苦又辣,我还是不抽了!”说着将那只吸了一口的香烟扔得远远的,刚落在地上就被一个路过的乞丐给捡走了,那乞丐看见捡了这么好一支烟,脸上露出丰收的表情。

    不多时,两碗混沌和十张大饼送上来了,萧震雷连忙招呼马小双开动,两人喝一口混沌汤,吃几口大饼,津津有味,吃着大饼,萧震雷感觉这个时代的大饼真的很美味,绝对不是食物本身的美味,而是这具身体缺乏营养所致,尽管他这副身体在同时代的人当中已经是相当强壮的了,但依然缺乏营养,他相信只要保持足够的营养,这副身体还能够长得更加强壮,如果专门制定一套训练方法,只要两三个月,这副身体的战斗力就能超出前世自己的一大截,毕竟这副身体的骨骼先天上就很粗壮,现在的身高就差不多有一米八八了,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洋人都高得多。

    早点刚吃了一半,听见有小孩子喊:“卖报卖报,昨日傍晚时分,六名英国大兵、一个英国探目和一个印度巡捕在公共花园门口被杀,俩凶手背影被拍下,租界巡捕房正全力追捕中”,他连忙扭头向喊声方向看去,招手喊道:“小孩,来一份报纸!”

    那孩子还没过来,马小双停下狼吞虎咽,惊异道:“哥,你什么时候会识字了?”

    “呃?”萧震雷急忙掩饰道:“我不认识,不过我在学,一天学十个字,一年就能认识大部分字了,两三个月就能看报纸,小双,要不你也跟哥一样,学认字,学会了认字,以后也不会被人骗啊!”

    马小双听萧震雷这样,眼睛顿时放光,人们都是有求知欲.望的,他也渴望上学,以前是没条件,家里穷,请不起先生教,现在听萧震雷说可以跟着一起学,这当然好,能认字在这个时代可是文化人,是很受人尊敬的。

    “哥,这,这能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这样,从明天开始,哥每天教你认十个字,过一年你就是文化人了,就这样定了啊!”

    马小双欣喜地答应:“诶,我知道了,哥!”

    卖报纸的小孩走了过来递上一份报纸,萧震雷接过报纸递上两文钱。打开报纸一看,只见头版头条上就印着一副黑白模糊的图片,图片上正是他和马小双背着步枪逃离的背影,不过这照片是黑白的,而且清晰度不够,又在傍晚光线暗淡的时候拍的,不是很清晰,想要从这背影上找到凶手难度很大,要说这张照片有什么价值的地方就在于它记录了两名凶手的衣着。从这张图片可以看出,这两名凶手穿着非常普通的粗布短褂,和其他中国人一样,脑后有辫子,辫子缠绕在头上。

    萧震雷将报道文章看了一遍,对于繁体字,他还是认识的,文中报道的全部都是猜测之词,唯一有价值的只有这一副照片。

    萧震雷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思索着,这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看不清相貌,只凭背影根本无法确定凶手的身份,所以他完全不担心现在去码头干活会被人查出来,相反,如果不去码头,让码头上的熟人看见这张报纸,恐怕还会让人联想起来,如果去了,别人反而还不会相信是他俩,谁会知道两个杀人犯会有胆子继续回码头干活?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切如常,不能有丝毫的改变,否则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第12章 有困难找精荣

    (凶猛的大狗打赏了100起点币)

    事情果然如萧震雷预料的那样,上午在码头干活的时候,有巡捕房的人过来询问,码头上干活的苦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几个巡捕自然不可能逮住每一个苦力拿着那张破报纸对照背影,只是把工头们召集起来,拿出报纸让他们辨认,工头们也不是傻瓜,当然不会随便指出两个人应付巡捕,能够干死八个带枪的英国大兵的人是那么好惹的吗?尽管巡捕房开出了天价悬赏金额寻找凶手的消息,那也要看是否有命花那笔钱!

    几个巡捕在探目的带领下在码头上没有收获之后,转了一圈就离开了,码头上还是如往常一样忙碌。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工头在苦力堆里说起上午巡捕过来询问盘查的事情,还拿出报纸让苦力们看,苦力们一边拿出自带的烧饼和开水一边吃着一边议论着这杀死好几个洋人的狠人。

    对于洋人,苦力们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盖因洋人们在租界享有特权,即便犯了法也可以享受治外法权,不受大清律法的制裁,因此洋人们在租界里常常欺负中国人,经常闹得民怨沸腾,苦力们巴不得这样的狠人多出几个,杀杀洋人们的嚣张气焰。有的苦力们甚至还羡慕凶手杀洋人如同杀鸡的本事。

    萧震雷和马小双也融入苦力们当中说说笑笑,当吃饱喝足了,萧震雷便起身去方便解决生理现象,马小双拍了拍手上的烧饼屑,也起身跟过去。

    有苦力扭头看见两人的背影,突然道:“呃,你们别说,这小萧和小马两人的背影不就跟这报纸上的背影很像吗?”

    听这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扭头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那两人的背影还真的和报纸上那照片的背影很像,不过很快有人反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道:“别瞎扯了,你要说小萧和小马干活是一把好手,我还相信,毕竟小萧确实有一把子力气,但你说他们就是杀死八个带枪洋人的好汉,那我还真不信,他们俩来这里干活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跟他们也算是比较熟悉,他们俩都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可能去杀凶神恶煞的洋人?他们没那个胆子!”

    壮汉的这一番话也引起了其他大多数人的同感,萧震雷和马小双在他们眼里都是那种很老实的人,干活完了一般都直接回去,很少在外面玩的,更别说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打死他们都不信萧震雷和马小双有这种本事。

    众苦力们纷纷赞同这壮汉的话的同时,工头却是看着萧震雷和马小双的背影若有所思,在苦力们都各自散去之后,他也起身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过了两天,在公共租界杀死八个带枪英国大兵的凶手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这不仅急坏了公共租界巡捕房,同时也急坏了同盟会在上海的总负责人陈琪美。

    英国人是因为这件案子大大伤害了大英帝国的脸面,因此英国驻沪总领事法磊士一再给公共租界当局施加压力,工部局面对上面的压力,也只能给警务处各巡捕房下死命令,让他们限期破案,否则一干主要负责人就要卷铺盖走人。

    警务处的大佬、督察长布鲁斯和副督察长麦高云怎么办?只能给下面的各巡捕房加压,同时也给在公共租界混的帮会大佬们施加压力,另一方面照会法租界和上海县衙,请他们尽全力收集凶手的消息,除此之外,公共租界巡捕房方面还对同盟会革命党改变了态度,他们一改以往对革命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开始加大力度对革命党进行打击,但凡有可能藏有革命党的茶馆、烟馆、妓寨、澡堂都一一被查抄。

    这可苦坏了那些帮会大佬们,租界当局没有抓到多少革命党,反倒把他们的产业给查封了不少,因为这些产业大多是他们这些帮会大佬的,这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青帮本土帮老头子范高头。

    这样一连两天,范高头在租界的产业损失惨重,心疼之下不得不将陈琪美找来商讨对策。

    “兄弟,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必须想办法不能让巡捕房这样搞下去了,再搞下去别说你们同盟会损失惨重,就连我的产业也会垮掉啊!”

    陈琪美闻言苦着脸道:“老大啊,我当然知道不能再让巡捕房这么搞下去了,可我现在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办法让租界当局不再找我们的麻烦啊!”

    两人都一脸肉疼的模样,各自诉苦,站在旁边的刘福彪这时说道:“师傅、陈兄弟,咱们现在与租界方面说不上话,我看还得找一个中间人去跟租界当局疏通疏通一下关系,租界方面认定是咱们的人干的,可咱们确实没干这事啊,不能替别人背黑锅吧?”

    听刘福彪这么一说,陈琪美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拍脑袋道:“老大,经过刘大哥这么一提醒,我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黄精荣不是在租界吃得开吗?尽管他只是法租界的探目,但他好歹是租界官面上的人物,我想他应该有办法与公共租界高层搭上线,不如请他出面从中周旋一二,您看呢?”

    范高头左手玩着钢球,右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头顶上的肉瘤,想了想点头道:“嗯,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阿彪啊,以我的名义请精荣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相商!”

    “好的,师傅!”刘福彪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上海青帮中的四支,浙江湖州帮老头子李徵五、江苏扬州帮徐宝山、山东帮张仁奎、上海本土帮范高头,这四个人都是礼字辈大佬,已经是目前青帮中辈分最高的老头子,他们是传统的青帮老头子,青帮在他们手里有着苛严的帮规、有着正式的礼仪,青帮传到自称天字辈的黄精荣、现在还没有完全发迹的杜月升以及后来的张小林这几个青帮新大亨的手里之后,青帮已经失去了“盗亦有道”的灵魂,只剩下了外壳。

    范高头派刘福彪去请黄精荣,黄精荣还真不敢怠慢,连午饭只吃了一半就丢下碗筷跟着刘福彪来见范高头。别看现在的黄精荣在上海滩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他自己很清楚,他之所以在黑.道上混得开,还真离不开范高头的撑腰,要不然就凭他一个法租界巡捕房的便衣探目就想通吃黑白两道?做梦!

    匆匆从同福里赶到范高头的寓所,黄精荣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漫步的范高头,此时范高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左手握着两个钢球玩转,右手拿着一个小紫砂壶,走几步便将紫砂壶的壶嘴塞进嘴里咪一口。

    “老头子,您可有一段时间没叫我过来喝茶了!”黄精荣掏出手绢擦了一把汗珠嬉笑道。

    范高头咪了一口茶哼哼道:“我不叫你,你就不会自己过来啊?还有,你也太抠了吧?每次来就带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孝敬我?这些年你也赚得不少了,别那么抠!听说你对那些要饭的都很慷慨大方,怎么对我这个老头子这么抠啊?”

    黄精荣一听,呆了呆,急道:“老头子,天地良心啊,这些东西不值钱?要不您让人把这些东西拿到大街上去沽价,如果行家说的价少于两千个洋(大洋),我就不姓黄!”

    范高头瞟了黄精荣手上提着的东西一眼,自知自己错怪了黄精荣,但他是老头子,可不会自己承认自己错了,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管你拿的东西值不值钱,您能来就已经很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了!”

    这话说的黄精荣很是委屈,“看您说的,好像我这小辈很不讲规矩似的,哪次您派人找我,我不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的?”

    范高头立马打住道:“得,这些废话咱就不说了,言归正传,你跟我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得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屋,里屋坐着陈琪美,见两人进来,陈琪美立即站起来,他早就听说过黄精荣这个在租界里手眼通天的人,一直想结识一番,只不过苦于没有机会,而且黄精荣整日里呆在同孚里的黄公馆里,很少出来露面,一般人想见他一面很困难,很何况在上海地界还没有什么名气的陈琪美呢?

    “老大!这位莫不是名震上海滩的黄老板?”陈琪美先跟范高头打了个招呼,转而向黄精荣抱拳行了一个礼。

    黄精荣见陈琪美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尽管有些消瘦,但人很精神,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下意识抱拳拱手回了一个礼。

    “哈哈哈!”范高头介绍道:“精荣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陈琪美,他也是同盟会革命党上海总负责人!是孙先生的得力左膀右臂!”

    还真别说,黄精荣一听陈琪美的身份,顿时心说此次还真不虚此行,这两年革命党人到处发动起义,声势闹得很大,虽然说每次都被清廷镇压了,但却让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清王朝的统治更加雪上加霜。

第13章 黑锅

    陈琪美在同盟会中的身份不低,在革命党诸位巨头中,与黄新、宋教人、汪金卫、胡罕民等人相比,陈琪美的资历是比较浅的,他参加同盟会的时间比这些人都短,他之所以取得较高的地位,一方面他坚决支持孙纹,另一方面是他本身的能力很强,他能干和敢干,这得益于他早年长期从商,在商界中磨练了丰富了人生经历,这也是这些同盟会巨头都不具备的经历。

    黄精荣一听说这人就是同盟会巨头之一的陈琪美,同时也是范高头的结拜兄弟,在青帮中排大字辈的大佬,当即就刮目相看,也是十分敬重,连忙再次拱手抱拳行礼道:“原来是陈先生当面,精荣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尽管陈琪美在青帮中的辈分很高,但青帮中人的社会地位并不一定看辈分,有些混得好的,辈分也不高,就比如杜月升后来与黄精荣平起平坐,他只是通字辈而已,当时在上海滩的还有不少大字辈的人物,现在这个时候大字辈的青帮大佬就还有三十九个,到了1919年以后,礼字辈就仅仅剩下张人奎,而大字辈只剩下十七个了。

    陈琪美还要找黄精荣帮忙,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辈分高,就可以在黄精荣面前摆架子,连忙还礼:“不敢不敢!”

    “好了好了!”范高头在旁边摆手道:“你们就别互相客套了,精荣啊,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件要事找你出面,公共租界到处抓人的事情事情你知道了吧?麦高云那洋鬼子认为杀了八个洋人大兵的人是英士的人干的,逼着英士交人,不交人他就派巡捕大肆抓捕革命党,就连我都损失惨重,不少铺子都被封了,再这么下去,我这老头子的棺材本都得赔掉不可,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让给你出面找公共租界的头头们说和说和,这事真不是英士的人干的,他们不能老盯着革命党啊!”

    黄精荣听了范高头的话,心中不由苦笑,你还真以为那些洋鬼子把我当什么了不得了人物了?他们只不过是利用我帮助他们管理租界的帮会,维持租界治安,让我去找他们说和,那些洋鬼子能给我面子?别逗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又是另外一番说辞,黄精荣抓了抓头皮看向陈琪美道:“陈先生,这事真不是你们革命党干的?”

    陈琪美摇头道:“黄老板应该知道,我们革命党现在的任务是反清,不是和洋人们过不去,在反清的情况下,再去得罪洋人,我们在洋人地盘上还呆得下去么?我们没这么傻吧?”

    黄精荣点头认可的陈琪美的说法,思索了一番说道:“老头子,陈先生,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说话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实说了吧,这事儿啊,你们找我去说和也没用,洋人们现在是认定了是你们干的,那就是你们干的,你们就是想说不是都没用,因为你们拿不出证据,不过这事我倒是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只是要花点钱疏通一下关系!”

    范高头和陈琪美互相看了一眼,陈琪美便问:“不知道黄老板需要多少钱疏通关系?”

    黄精荣伸出两根指头,陈琪美问道:“两千大洋?”

    黄精荣摇了摇头道:“两万!”

    两万大洋对于现在的陈琪美来说无疑于是一个天文数字,同盟会的革命经费大多是靠孙文等人在海外找华侨们募捐的,并没有自身的经济来源,可想而知陈琪美身上并不是很宽裕,听说要这么多钱,他的脸色都白了。

    范高头也是皱起了眉头,三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沉寂了几分钟之后,范高头才开口道:“这笔钱我来出吧,精荣啊,只要你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就算我老头子欠你一个人情!”

    黄精荣哪敢领范高头的人情,孝敬他、为他办事是黄精荣这个小辈应该做的,如果让人知道了,人家怎么看他黄精荣?黄老板的算盘可谓是打得精熟,他的目的可不是要范高头欠他的情,他受不起,他是要陈琪美欠他的情!他连忙道:“怎么能让您出这笔钱呢?这样吧,我想想办法,不过这事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办……”。

    话说到这份上,陈琪美哪能不明白黄精荣的意思,他拱手道:“黄老板,琪美现在并没有这么多钱,一切还得仰仗黄老板从中周旋一二,如此事成功解决,我陈英士在此承诺,等我们革命成功之后,必然不会忘记黄老板今日之贡献,我会向中山先生详细汇报黄老板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新的政府必然会有黄老板一席之地”。

    黄精荣等的就是这一句,嘴里连忙道:“言重了,言重了,陈先生且看我黄某人的手段吧!”

    当天晚上,法租界八里.桥路附近来了大批的法捕房巡捕,这些巡捕很快将路边一栋民宅给围了,巡捕当中,黄精荣黄老板赫然在列,此次行动由法租界警务处总监麦兰亲自带队指挥。

    原来黄老板得到消息说在公共租界杀死六个英国大兵、一个英国探目和一个印度籍巡捕的两个凶手就藏在八里桥路附近的一间民宅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黄老板去见了法租界公董局总翻译曹振声,其实哪里是他得知了凶手的消息,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杜月升是编剧,他是导演,他老婆林桂生是总策划加制片人,而两位主演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替死鬼,这年头只要肯出钱,多的是大把的人愿意当替死鬼。

    话说曹振声是何许人也?这人可不得了,他是早期的法国留学生,清末早期留学生几乎每一个人在后来都是民国时期的上层大人物。曹振声在法租界地位与黄金荣相捋;法界有所谓一文一武的说法,文的是曹振声,武的就是黄金荣。黄曹两家都是吃外国人公事饭的,平时来往得很勤,说得上是通家之好。

    黄精荣尽管在上海滩吃得开,可他还不能跟租界高层直接对话,于是他找到曹振声说他得知了凶犯的藏身地点,让曹振声做中间人与警务处总监麦兰进行沟通。麦兰得知这个消息,当即与黄精荣见面,随后组织法租界巡捕们赶到八里桥路围捕凶犯。

    在总监麦兰的指挥下,巡捕房们冲进了那间民宅,没过多久,民宅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枪响,枪战维持了五六分钟才停止,随后不久,巡捕们抬着五具尸体出来,其中两个就是凶手歹徒的尸体,另外三个是巡捕的尸体,还有三人中枪受伤,敢情黄老板找来的两个替死鬼都不是简单角色。

    话说黄老板这次做了充分的准备,在他看来,演戏就要演全套的,要演得不留任何破绽,巡捕们事后在那间民宅里找到了两支步枪和一支**,还有一些子弹,这些都是被当晚凶徒抢走的,黄老板作为法租界巡捕房的探目,在上海滩耳目众多,要打听当晚的详细情况易如反掌,因此将细节都做得很好,就连两个被击毙的凶徒的身高体型和背影都与报纸上的非常相似,当公共租界警务处从法租界警务处把两具尸体和被抢走的枪支接受过去之后,他们当即进行了结案。

    事实上他们也不能不进行结案了,上面驻沪总领事法磊士每天都打来好几通电话催促破案,向工部局施加压力,警务处实在是撑不住了,现在法租界帮助破了案件,而且凶手尸体的身高体型和背影都与当晚在公园中的记者拍摄的照片相似度很高,差不多已经可以证明被打死的两个人就是当晚的凶徒,而且这两个人被击毙之前还与法租界巡捕进行了长达五六分钟的枪战,这充分证明了凶徒枪法高超的事实,尽管还有一些疑虑,但警务处的督察长布鲁斯已经没有时间再确认证据了,因为再不结案,他就要卷铺盖走人。

    这件事情可谓是对于几方面的人都是皆大欢喜,工部局警务处的大佬们因为及时破案而免于被撤职,法租界警务处巡捕房在英国人面前倍有面子,黄精荣这位“破案专家”再次在洋人们面前证明了他的能力,因此洋人们对他更加倚重了,同盟会方面也因为这件事情不再被公共租界工部局方面敌视,被抓的革命党人都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可以在租借自由活动了。

    至于真正的当事人萧震雷和马小双,当第二天早上萧震雷从报纸上看到“两名凶手”在法租界八里桥路附近的一间民宅被巡捕们击毙的报道时哭笑不得,他不得不佩服那位黄老板的脑子,抓不到真凶,又想在洋人们面前露脸,最后不得不找替死鬼来达到破案目的想法真是太天才了。

    马小双听萧震雷念完报纸上的内容后问道:“哥,这么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咱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萧震雷摇头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也许公共租界当局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可导演这一场闹剧的那位黄老板肯定是心知肚明的,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咱们依然要小心点,从今以后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件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知道么?”

    马小双点头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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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被跟踪

    一直过了一个星期,枪杀洋人的事儿好像没人记得起一样,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但萧震雷更加小心谨慎,这上海滩的事儿邪乎得很,谁都说不准,越是嘚瑟,往往死得越快,就连黄精荣那样的人一般都不愿意动家伙搞别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尽量用钱解决,以免惹来疯狂的报复,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动刀枪。

    这天码头上又来了几个人,不过这几个可不是巡捕,而是穿着黑色对襟短装,下身穿着青色灯笼裤,脚上一双老式布鞋的青帮子弟,青帮的人基本上都是一副穿着,名言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别人没注意,正在干活的萧震雷注意到了,这些天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那几个青帮子弟进了码头之后,管着苦力们的工头们都被叫到了码头大门处旁边一间小平房里,这是管理码头的小办公室,为首的青帮子弟赫然就是青帮本土帮老头子范高头的徒弟,号称“四庭柱”之一的刘福彪。

    “刘爷,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请坐,请坐啊!”一个工头一副讨好的表情,连忙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刘福彪。

    刘福彪接过香烟叼在嘴上,旁边一个手下掏出洋火给他点上,他吸了几口,右手伸到头顶抓了抓光溜溜的头皮看着这满屋子的包工头说道:“各位工头不必害怕,今天把诸位叫过来不是找你们的麻烦,也不是要提高码头的抽水,这张报纸想必诸位应该都知道吧?”

    一张报纸出现在刘福彪的手上,那就是萧震雷和马小双八天前的傍晚杀死英国大兵的背影照片,工头们当然都知道,识字的应该还看过,工头们不知道刘福彪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情,一个个都看着他,听他说下文。

    一个工头替大家问了:“刘爷,这事不是完了吗?法捕房都把那两个凶手开枪打死了,公共租界的洋人们也结案了啊,怎么您这是……”。

    刘福彪没回答那人的话,继续道:“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要问问你们,在咱们的码头上,有没有与这两个人的背影相似的?无论有没有,今天我来问你们这件事情都不准说出去,谁要是说出去,可别怪我刘福彪心狠手辣,绑上石头扔到海河里喂王八都是轻的!如果你们当中明明有人知道或者看见过有这样的两个人的背影跟报纸上相似的却不说,事后被我知道了,嘿嘿,那是你故意欺瞒我刘福彪,故意跟我过不去,那我也能对不起了,诸位都明白了吧?好了,有没有人见过有这么两个人的?如果有就说出来!”

    工头们听完刘福彪的话都低声议论纷纷,刘福彪却不声不响用鹰一样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工头,当其中一个工头发现刘福彪正在盯着自己的时候,心中一慌,以为刘福彪看出了自己心里藏着事,害怕之下连忙站出来道:“刘、刘爷,我知道有两个人的背影与这报纸上图案上相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俩,他们俩…….”。

    “等等,这位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记住,忘记刚才的事情,我没有来过,你们也没有被叫过来问过话,什么都没发生过!”刘福彪说完,挥挥手:“去吧去吧!”

    其他工头闻言转身依次离开了,屋里只剩下刘福彪和他的手下,再加上这个工头,刘福彪将他的手下几个人也全部赶了出去,到最后只剩下刘福彪和这个工头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是是是!”工头连忙答应,咽了咽口水道:“刘爷,这两个人是在我手下干活的,他们是从安徽过来的,一个叫马小双,一个叫萧震雷,马小双先来两天,后来就介绍萧震雷过来干活!”

    “萧震雷?”刘福彪眉头一挑,“好霸气的名字,如果真是他俩干的,还真没辜负他这个响亮的名号了!哦,你继续说!”

    “是!”那工头道:“我也是在别人开玩笑的时候才发现他俩的背影与这照片上相似的,有一个苦力开玩笑说有可能是他俩,其他人都不相信,因为这哥俩都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平常一棍子都闷不出一个屁来,他们有胆子干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别说那些苦力们不信,我也不信!”

    刘福彪在工头说完之后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你认为是不是他们俩干的?”

    工头连忙道:“别别别,刘爷,我只是把我看见的告诉您,至于是不是他俩干的,这我真不敢下结论,万一真是他俩干的,事后要是他俩知道是我告的密,以那两位的手段,恐怕我这一百多斤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啊,刘爷,您就别难为我了!”

    刘福彪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说难为你了吗?你先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别在外面乱嚼舌头,出了事可别怨我!”

    “知道,知道!”工头连声答应,转身走了。

    下午只干了两个小时就收工了,码头上轮船上这批货到现在就算是彻底下完,至于明天好有没有活干,还得等明天早上过来了才知道,如果明天没有包扛了,这些苦力们就得再找别的活干,不能再这儿干等着。

    下了工之后,马小双和萧震雷走出了码头,马小双问道:“哥,现在还早,咱是回城里还是干什么去?”

    萧震雷想了想拉着马小双就向法租界走去:“小双,咱们好像还没怎么把这大上海好好逛过一回,反正现在还早,明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活干,咱们现在就去逛逛,坐坐电车到大上海各地方看看!”

    马小双也想去各处逛逛,当然同意萧震雷的建议,两人走向法租界,那里有通往上海县和租界其他地方的有轨电车。

    两人就这样逛了一个下午,到天黑的时候逛到了公共租界东区北面的宝山县境内,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马小双道:“哥,咱回去吧,天黑了,早点回去,明天说不定还要干活呢!”

    萧震雷点头道:“嗯,那走吧,咱沿着黄浦江走到公共租界坐电车回去!”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萧震雷感觉跟在身后的人终于消失了,这整个一个下午,自从十六铺码头出来之后,他就感觉有人跟着,也利用种种机会窥探跟踪的人,很快便被他发现跟踪之人的身影,如果所料不错,那应该是帮会中人,而且是青帮的人,看来某些人还惦记着那件事情,还在寻找他哥俩,更是怀疑到了他们头上,下午那几个青帮子弟应该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工头们都被叫走了,也就是说是工头出卖了他哥俩!

    工头?哼,敢出卖老子,既然你他吗不想活了,那么老子就成全你!萧震雷将拳头捏的咋咋作响,心说还有跟踪的那帮人,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在谁在查老子!

    两人沿着黄埔江又走了一阵,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从下午到现在天色一直不太好,阴沉沉的,天黑之后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过多久,竟然下起了小雨。

    “完了,哥,现在怎办?”马小双哭丧着一副脸摸了摸脸上的雨滴问道。

    萧震雷看了看周围,发现前面路边有一栋黑影,应该是一个窝棚,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拉着马小双跑了过去躲在窝棚面对黄埔江的屋檐下避雨。

    这雨下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停的意思,萧震雷也现在什么时候了,只感觉两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可现在这个季节如果在雨中淋雨了,很有可能感染风寒,病倒了可不得了,即便肚子饿得厉害,萧震雷也阻止马小双要冒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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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挠钩

    两人躲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震雷发现前面来了人,还拉着车,是一辆黄包车,这么晚了竟然有黄包车来这荒郊野地?来干什么?他连忙示意马小双不要说话,两人慢慢起身躲到后面去不让车夫看见。

    果然,那黄包车夫鬼鬼祟祟的模样让萧震雷起了疑心,黄包车车夫停下之后,车上下来一个人,两人都是一副短装干练型打扮。

    “二狗子,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拉车的矮壮车夫问那从黄包车上下来的瘦高个。

    瘦高个一边穿蓑衣戴斗笠一边答道:“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走,咱们去江边等着,拿上手电筒和挠钩!”说完已经穿好蓑衣、戴好斗笠,便从江堤上走向江滩,后面的矮壮车夫答应一声,从黄包车上拿了一根长竹竿做的挠钩和手电筒跟了过去。

    待两人走远,萧震雷扯了扯马小双的衣袖低声道:“咱们跟过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知道吗?”

    马小双答应:“知道了,哥!”

    缀在那一高一矮身后,萧震雷和马小双都很小心,直到到了江滩边上才停下来,俩人在江滩边找了一颗大树爬上去观察着那一高一矮两个人。

    此时那俩人正抱着胳膊蹲在江边,俩人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不知道在等什么,无聊了便各自点燃一支烟抽着。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萧震雷和马小双都坐在树杈上,头顶上有树冠遮挡着,还能遮挡一些雨水,身上只是滴了几滴。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正当萧震雷和马小双都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那是一艘大货轮,应该有三四千吨的排水量。

    看见那大货轮之后,萧震雷和马小双两人都隐约听到蹲在江边的其中一个人说的话:“来了来了!”

    萧震雷和马小双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情况应该是关键时刻到了,所以只能咬牙坚持,继续坐在树杈上等待。

    这时萧震雷又发现那货轮上侧弦面对江岸这边闪烁着手电筒的灯光,连续闪烁了三下就停止了,岸边那瘦高个也立即用手电筒打着灯光,同样将手电筒的灯光连续闪烁了三下。

    看到这里,萧震雷隐约明白了,这肯定是接头暗号,心中不由纳闷,他们在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打了接头暗号之后,货轮会在这里靠岸不成?不能啊,没有码头怎么靠岸?难道不怕搁浅?

    过了好几分钟,大货轮过去了,但从大货轮的侧弦上又开始闪烁着手电筒的灯光,在一公里之外的江边也亮了灯光接头,这是怎么回事?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萧震雷注意到从江面上向岸边飘来一物,待那物品近了,蹲在江边的瘦高个伸出挠钩将那漂浮在江面上物事钩上岸来,尽管夜晚光线不太好,但从瘦高个打的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他还是看清了被钩上来的东西,原来是一个鼓鼓的**袋,也不知道那**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要用这样的方式下船?还得让专人在江边接驳?在码头直接下货不好吗?这多麻烦啊。

    正思索间,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已经回转了,瘦高个拿着电筒和竹竿挠钩走在前面,矮个儿扛着那湿漉漉的麻袋走在后面,不管那麻袋里装着什么,浸泡在水里这么长时间后份量可不轻,而那矮个扛着它竟然很轻松地跟在瘦高个的后面,看来也有一把子力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河堤,正好经过萧震雷和马小双两人藏身的大树下,就在这时,萧震雷突然飞身而下,一个手刀切在瘦高个的脖子上,在那矮个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右脚就踢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两人几乎是同时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树上的马小双根本没有想到萧震雷会突然袭击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待这两人倒下不动,他才快速从树上溜下来有些担心道:“哥,你、你把他俩杀了?”

    “没有,他们只是晕过去了!”萧震雷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蹲在地上将缝着麻袋口的麻线拆开。

    “小双,拿着手电筒给我照着,我看不见!“萧震雷弄了一阵没拆开,拿起地上还亮着的手电递给马小双,马小双接过照在麻袋上。

    这次萧震雷很快就将麻袋口拆开了,用手打开麻袋口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块块半截砖头大小的暗红色东西,看上去很像糖年糕,马小双忍不住道:“哥,这是什么?”

    萧震雷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让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在这里蹲守这么久,还让大货轮上的人打暗号接头确认岸边是自己人,再从大货轮上沿着江边一路上抛下这样的一**袋东西。

    从麻袋里拿出一块,在手电的照耀下,萧震雷仔细观察这东西,确实不认识,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当一股有些熟悉的罂粟气味冲进鼻孔时,萧震雷终于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他吗的**烟。

    **烟在这个时代有不少名称,其中最通常的称呼是“红土”,也有人叫它“**”,绝大部分都是从印度漂洋过海来的。一块这样的**在这个时代可以卖到两百块到三百块大洋,是绝对值钱的东西,比黄金还金贵,后来的民国初期,很多军阀把**当做钱款去购买军火,可以抵得上硬通货,比钱还具有购买力。

    吸**是什么滋味?何以它会使得国家搆衅,千万人甘冒生命危险,而仍趋之如鹜?它的味道确很香甜,没有雪茄香烟的呛辣,因此很多人都是只吸一次就上了瘾。吸食成瘾之后,不但终身难以戒除,须臾不可轻离,而且,瘾头还会渐次加深,瘾君子长日一榻横陈,吞云吐雾,志气消沉,体格愈弱之外,尤将精神日耗,于是死神提前来到。

    早**产地都在国外,循着海路运入中国,而以印度为大宗。印度烟土分两种,由印度政府自种的称“小土”,又名“白皮”、“小洋药”、“疙里疙瘩”,每箱一百斤,约一百六十枚至二百枚。凡英国官方种的叫“大土”、“红土”、“大洋药”,或曰“公班”、“刺班”、“姑”,每箱四十枚,重一百二十斤。其余波斯产者曰“新山”。“红肉”,土耳其产者称“金花”。

    “这是**!”萧震雷说着便将手上的这块**烟丢了麻袋之中,撑开麻袋口估算了一下,大约有四十块左右。

    即便按照最低价一块**卖两百块大洋,这一麻袋**也价值八千块大洋,这笔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马小双闻言怒道:“这些混账竟然在这里贩运**?天杀的混蛋,我杀了他们”。

    马小双的伯父原来是镇子里的最有钱的地主,就是因为抽**而败了家产,搞得家破人亡,他对这事记忆犹新,因此特别痛恨贩运**的毒贩子。

    “等等!”萧震雷连忙拦住要杀人的马小双道:“小双,这些混蛋确实该死,等我问清楚了再杀不迟,你先把他们捆上”。

    “好了,哥,你问吧!”马小双抽出裤腰带将一高一矮两个人捆在一起后气呼呼退到一边。

    萧震雷将那瘦高个拖到一边扇了几个耳光,瘦高个就醒了,看清楚面前的萧震雷之后又惊又怒:“你们是谁?干嘛打晕我们?我告诉你们,识相点快点放了我们,否则,哼哼!”

    “哟呵,都到这时候了还这么硬气,行,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萧震雷说着一把抓住瘦高个的左手一根手指用力一掰。

    只听见咔嚓一声,随即瘦高个就发出一声惨叫:“啊——”

    “怎么样,很爽吧?嘿嘿,咱们再来!”萧震雷说着又掰断了瘦高个的一根手指,瘦高个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连续被掰断三根手指之后,瘦高个受不了了,连声讨饶:“别掰了,爷,大爷,好汉,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求你饶了小的吧?”

    萧震雷收回手点燃一根烟抽着,吐出烟雾道:“说吧,你叫什么?这家伙叫什么?你老板是谁?货栈在哪儿?将这江边挠钩的勾当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如果有一个关窍没说明白,那么下一次就不是拜手指这么简单了,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片下来下火锅!”说着晃了晃从他身上搜出了的匕首。

    瘦高个吓得脸色惨白,连声道:“是是是,好汉,我说,我说,我叫王二狗,他叫丁四,我们是闸北卢家胜卢老爷的家丁,我们卢老爷的烟土货栈是新开河路上鸿泰货栈!这些**是从印度国贩运过来的,因为**在租界是属于违禁品,从吴淞口到租界码头一带军警林立,关卡重重,为了避免被军警查到,必须先将这些**卸下,我们卢老爷算准了每夜黄浦江涨潮退潮的时间,从轮船上将这些‘土麻袋’一袋袋抛下船,这些‘土麻袋’浮在水面,个大,醒目,等到潮汐退却之时,水势倒灌,或由舢板捞起接驳,或由预伏在岸边的好手利用竹竿挠钩再一只只捞上来运走,各中关窍就是这样,好汉,我知道的都说了,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真是好手段,走私都这么有技术含量,在这年头真是不多见,不得不说你们家卢老爷真是这方面的人才啊,佩服佩服!”萧震雷说完不等瘦高个反应就再次将他打晕了。

    接下来萧震雷又把矮个子丁四弄醒,依葫芦画瓢审问了一遍,丁四交代的与瘦高个王二狗说的差不多,他知道的还没有王二狗多,问完之后,萧震雷就将他打晕了。

    那些通过贩运烟土发财的财主们一直琢磨着想出什么好办法能够躲过重重关卡的盘查,有人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利用涨潮退潮的办法将烟土运上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发现,在历史上直到民国初期才被人发现这种走私烟土的办法。

    因为最擅于钻漏洞的土商,他们本身就有极大的漏洞存在,闸北的卢家胜卢老爷就是这样的土商。到了后来的民国初期,这种走私的方法被人发现,一些江洋大盗、豪强获悉了个中秘密,立刻如法炮制,驾舢板的驾舢板,使挠钩的使挠钩,照样的去接土。一捞到或是一钩到,拖它起岸装上车子就跑,江面宽阔,地区辽远,英界法界华界,错综复杂,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圈。土商明明吃了大亏,却不敢奋身追赶、高呼求救。这是水上行刦,江湖上的暗语,叫做“挠钩”。这便是在上海闹了若干年,令老上海闻之色变的“抢土”案件之由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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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1909介绍:
关于大上海19o9:
国际雇佣兵团长萧震雷遭雇主出卖被导弹炸死,灵魂意外穿越到清末宣统年间上海滩一个苦力身上。
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同时也是一个大时代的开启年代,且看萧震雷如何引领历史的洪流奔向未知的方向。
大上海1909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上海190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上海190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