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辞跟她说道：“是这样……我下山去看姐姐了，她身子有些不适，那边大夫也治不好，又不能老拖着，就想着带她来找楹棂治一治，结果路上就碰到你了。”
“哦……”
她将衣服放到旁边，轻轻坐下来：“小六……”
阮小路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自在，上次见她还没这样呢……
“……我叫小路，不是小六。”
甄岫眼睛都不眨，就那样很是温柔的看着她：“我知道，小六，你……受苦了……”
甄辞稍微往后面挪了一点。
阮小路蹙眉：“……我说这位甄姐姐，路这个字烫嘴吗？才一段时间不见，你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听我说，我是你的姐姐，是你的，亲姐姐，小五也是……”她看了一眼甄辞，然后又继续看着阮小路温笑着。
“啧，莫名的半路认亲？”阮小路觉得她可能是受什么刺激脑袋生病了，甄辞才带她来治病。
甄岫眼神暗了一下，有些难过的说道：“……我这便与你讲一讲，十九年前的事情……”
阮小路撇嘴，十九年前？自己也就刚出生吧……但是她十九年前有什么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自己现在躺在这里也动不了，既然她想讲故事，那就听听看好了……
甄岫想到当年的事情，就依然觉得心中酸楚，但是方才已经与甄辞讲过一次了，现在也就没有再哭出来，她缓缓开口：“十九年前，甄家夫人黄昏开始腹痛产子，那是甄家的第六个孩子，因为前面已经生了五个女儿，而他们那些大人想要的，一直都是儿子……如果这一胎依然生的是女儿，甄家就要纳进妾室了……可是夫人哪里肯呢？于是收了不少银钱的稳婆就提前去外面找好了刚刚有男婴出生的地方，准备好，如果生的还是女儿，就跟生了男孩的那家人交换……而恰恰第六个孩子出生，依然是一个女儿……于是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就在夜里被换成了男婴，他便成为了甄家里唯一的一个儿子，取名甄选……”
“！”阮小路听着，心里面不由得沉了沉……她不自觉的抓着被角，心里想着，甄选是被换养的？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家里这个事情呢？而且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面也渐渐的愈发不安起来呢？
甄岫接着说道：“……有孩子即将出生，竟然不让我们几个姐姐去看望，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但是当时几个妹妹都还太小，便也早早被哄睡了，于是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过去看了……”
“……”甄辞的目光便在阮小路与甄岫之间游走，咬咬唇，不说话。
阮小路觉得神经已经紧绷了起来，想想自己幼时的境况，一个不愿有的想法就迸入脑中……
“……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年纪也不大，他们觉得我不会记得多少事情吧，而且即便我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所以他们当时也没有把我赶走，所以我在走廊柱子下面站着，就亲眼看到了被交换走的妹妹……”甄岫说着，轻轻拉过阮小路攥着被子的右手，拉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那块印记：“……当时稳婆把你送走的时候，因为着急而包裹的太过随意，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你胳膊上的这块胎记……”
“！”阮小路看着自己小臂上的印记，触电一般缩回手。她惊异的睁大眼睛，甄岫在说什么？她在说自己是被换走的女婴吗？会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她从床榻上弹坐起来，一下子就扯到了伤处，不由皱起眉头……
“小六，你要冷静！”甄岫扶住她的肩膀。
甄辞也赶紧说道：“你别乱动啊！伤才刚处理好……”
即便身上再疼，她也一声没吭。因为甄岫说的事情，让她觉得比受伤更加难受……虽然她说的这些与自己方才那不愿有的想法重合了，可是……真的是与自己有关吗？当初的自己，真的是被从甄家换走的吗？
阮小路不舒服的拂开甄岫的手，冷眼看着她：“你能确定看到的就是我？”
甄岫有些难过面前之人的排斥，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突然知道真相，怕是跟自己一样不好受，甚至知道被抛弃，会更加难过的……她点点头，眼中有光：“当然能，当时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回到房间以后，我就是为了不忘记，在纸上将你这印记画了下来……可是当年妹妹们都还小，我担心她们知道以后乱说话会被处罚，所以也并没有告诉她们……”
阮小路抬手，揉了揉额头，还是不能确信，又问道：“那你知道，当时是跟什么人家做的交换吗？”
甄岫神色一暗，垂眸道：“……我将你这胎记画下来，等稍微再大一些之后，一有机会，我就出去打听，可是几乎跑遍了整个城镇，都没有再见到过你……”
阮小路闻言，不由苦笑一声：“呵……光在城镇里找有什么用呢，我在的那处地方，远在郊野……破败人家，能够卖掉自己的儿子的人，不过一个酒徒，一个赌徒罢了……”
甄辞有些犹豫着开口：“你……你还是从那家里跑出来了……”
阮小路眼中氤氲出一些液体，但是她不会让它们流下来，只是摇了摇头：“想不到啊……我跟你们竟然有这样的缘分么？可笑不可笑……”
甄岫拉住她的手：“小六，你……你不要太激动，先好好养伤……”
甄辞也对她说道：“……也别难过啊，毕竟即使你留下了，也是遭罪……他们心里只有那个毫无血缘的儿子……我们两个早早离开，现在不是还能更好一些？”
阮小路抽回手，眼中有怨恨之意：“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甄岫说道：“你的身世怎么能不告诉你呢？我想知道，你知晓自己是被换走的吗？从来没有想过找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