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宅出生
蚻州是个挺普通的小城镇，普通的百姓过着各自普通的生活。
这镇上富甲一方的商人甄家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了，如今已经年过三十的甄夫人怀了第六胎，马上就要生产了，如果这一胎还是生个女儿的话，甄员外就得要纳几个妾室进来了。
甄夫人是个挺凶恶的婆娘，甄员外其实不敢纳妾的，都是他的老母亲在耳边絮絮叨叨，如果真纳几个回来，等老母亲一咽气，恐怕甄员外和家里其他人都吃不消那凶婆娘撒泼了。
这厢其实甄员外和甄夫人都已经商量好了，如果这一胎还是生个女儿，就偷偷抱出去，换回来一个男孩儿，反正都是初生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记得，到时候谁养大的自然而然就是谁的孩子。
房间里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已经持续了半夜了，甄员外在房门外焦急的踱步，甄老母年纪大支撑不住就回房休息去了。又过了好一阵，房间里面终于传出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稳婆抱着被半包好的婴儿走到门口，悄声附到甄员外耳边说道：“员外……这、这又是个小姐……”
甄员外表情一下子蔫下来，随即又赶紧说道：“快去办！”
稳婆连连答应着：“是是是……”她早就被银子收买好了，连夜抱着婴儿出门找到之前那户人家，把刚出生也才几天的男婴换了过来。
那户人家男主人是个酒鬼，女人是个赌鬼，面对一大笔钱，自然是钱比儿子重要了，所以换的很干脆，捧着一箱银子乐的不得了。
甄员外抱着男婴摇来摇去哄着，对下人吩咐道：“去告诉老夫人，生了男丁！”下人唯唯诺诺低着头出去报信了。他抱着男孩儿坐到甄夫人床跟前：“以后这就是咱们的亲儿子了！”
甄夫人虽然虚弱些，现在也笑的合不拢嘴：“儿子好啊！这本来就是我亲生的！那么多丫头一天天看着我真是烦心呢！”他们并不知道，孩子被换走的场面被刚满七岁的大女儿甄岫在廊柱后面看的清楚，那个被送出去的小婴儿裸露的右臂上有一块半圆形的紫色胎记。甄员外夫妻这几句对话当然也被她悄悄凑到门边听见了。
甄家这个“独子”被老夫人赐名甄选，希望他是被上天真正选择的人。甄家自然把这个孩子宠到了天上去，除了大姐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意外，其他几个丫头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甄岫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妹妹们这件事情，当然要说的话可能也得等她们都大一些再说。
被换走的真正的甄家六小姐，到了那样子一个家里面，肯定也没啥好日子。没有正经收入的夫妻二人还琢磨着将她养几年再卖到青楼里面去，那样又可以赚一笔了。不过为了让她长的好看一点以后卖个好价钱，鸡蛋羊奶什么的确是没少给她吃。那股子羊膻味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就每日萦绕在鼻子边，从反感到习惯再到依赖上，当然她从三岁开始就被强迫学着干活，洗自己的衣服，要会洗碗捡柴火。当然其实她也没几身衣服，身体长大了就把原来的衣服拆开加几片布缝上去。
这小丫头平时也挺多愁善感的，有时候拎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菜篮子上街采买，听到有一些卖菜的妇人谈论别人的事情，也会听上一听。
“赵家那个新媳妇啊，真是有些可怜，第一个丈夫死了，她被迫改嫁没有聘礼，也没有大婚之礼呀。但她不在乎这些，跟公婆擠一個土房子，她又覺得自己又有了家，有了溫暖，其實公婆真的對她不錯，而且覺得她脾氣好性子也溫柔。不过啊，她那丈夫脾氣暴躁，喜歡跟人打架，哪怕到了成婚後也沒有做出什麼改變。而她的性子完全相反，可能這就是互補吧。改嫁过来沒多久她就發現懷孕了，坐不住的她在生產那天還在下地干活啊，所以那孩子有些早产了，身体虛弱。她丈夫發現孩子是女孩兒后，他的表情她全看在眼裡了。生都生了，她自己倒是從來不在意是男是女。只是公婆年纪大了，她月子里沒人伺候，自己照顧自己，也照顧孩子。那時候她身子就有些不好了。不過苦或累都習慣了，她沒有抱怨過什麼，覺得這就是過日子而已，哪想着孩子会被丈夫抱去卖掉啊！她一气之下杀死了自己没良心的丈夫，还不是被判了个斩刑……”那妇人说着还自己抹起眼泪来。
小丫头听着这个故事，眼圈也红红的，可怜的人真多，自己虽然累了点，但是不是应该庆幸没有被卖掉？她吸了吸鼻子，费力的拎着装满的菜篮子回去了。
第二章 受虐逃跑
小丫头长到六岁多的时候，夫妻俩觉得这孩子除了皮肤白一些，好像长相也一般，不知道能不能卖个高价。女人让男人拉着她出去到青楼去问价，流香坊的老鸨随意看了她两眼，眼睛里尽是不屑：“二十五两。”
男人瞪大眼睛：“我这可是干干净净的丫头片子，怎么才卖这么点钱？”
老鸨嗤笑：“干干净净？看她身上穿的这破布烂衫，就这么土气的小丫头，除了看着白些，也不见得是个美人坯子，我还得养她个七八年，还得花费教她琴棋书画，能不能以后收回来本钱都不知道！”
男人嘴角一抽：“能不能再多给点？”
老鸨哼了一声：“要是觉得钱少倒不如找个员外卖去做个丫鬟小妾什么的，不过这样的货色可不一定出的钱比我多呢！”
男人看着小丫头，咬了咬牙：“养你有什么用！”他心里衡量了一番，这些年省来省去养她也花费了二十几两，如今直接卖掉虽然不赚多少钱，但也没有亏损，想当初跟那富商换儿子还得了二百两呢。果然是男孩儿比女孩儿金贵多了。不过现在他酒瘾也犯了，手上也没有什么银子，干脆同意：“行吧，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
老鸨爽快的付了银子，小丫头看着男人拿着钱离开的身影明白，自己这也是被卖掉了……几个月前还庆幸自己没有被卖掉呢，想想真是傻的可以。
老鸨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爹不要把你了，不用再看了。”
小丫头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爹。”
老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啊，卖亲生闺女的人根本不配当爹！”
小丫头抹了一把眼睛：“他一直跟我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捡来的。”
老鸨咋舌：“啧啧，管他的，以后你就是我这里的女儿了，走，先跟妈妈我去换一身衣裳，看你这穿的是什么破布啊……”
小丫头跟着老鸨后面迈开小腿走着，她虽然年纪小，但也从别人嘴里听到过，青楼对男人来说或许是个玩儿乐的好地方，但是对女人来说却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她想跑，她肯定要跑的。
以前在酒鬼夫妻家里住着的时候，男人也没教她认识过几个字，现在留在青楼里面，老鸨安排了人专门教她识字下棋。几个月来她一直表现的很乖巧，老鸨便也对她放松些。
青楼吃食不错，她也不用干什么活，一段时间过后她倒是胖了点，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挺好的料子，在这里除了每天要学不少东西会辛苦点，学不好会挨打，但相比以前的苦日子来说那真不知道是上升了几个境界。老鸨给她取命甜杏，这才算是有了个名字，虽然她并不喜欢，但小孩子也就是吃饱穿暖就很满足了。她本来想想也许可以多待些时日，直到有一天，一个平时教她弹琴的，叫腊梅的姑娘笑的比平日里开怀多了。
“腊梅姐姐，你今日为什么这么高兴啊？”她不由好奇的问道。
腊梅妖娆的勾弄着鬓角垂下来的发丝：“小杏儿，谭员外要来给姐姐我赎身做妾了，以后可能就会有别的姐姐教你抚琴了！”
她有些奇怪，那个谭员外她也偶然见过，每次来都找腊梅相陪，但那明显也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大胡子了，腊梅也就刚满二十，居然要给那么一个半老头子做妾。
“可是他年纪很大，又长得不好看……”她撅着小嘴不满。
“那有什么要紧，出身风月之地，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在这青楼混几年？趁着还年轻，能够嫁人，即便是去作几房妾，这后半生也算是有着落了，不至于到老流落街头……等你长大些年岁就明白了。”腊梅在她肉圆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少吃些，如果一直这么胖，以后怎么接客？”
她皱了皱鼻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接客？就是陪那些跟谭员外差不多的老男人弹琴饮酒，然后去谁家做个小妾？她才不愿意呢！
青楼女子当然没什么其他出路，何况她才不会做个青楼女子，要逃跑，恐怕就要趁早了……
这天，老鸨看着她练习端步子走路，头顶上顶着个茶杯，里面装着水，挺胸抬头小步往前走，她当然不习惯，平衡掌握不住，打碎了两个茶杯。
老鸨当时心情也不好，就拿着木枝抽打她，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就是挨打时候抱头蹲地不吱声，以前那夫妻俩打她，哭叫的声音越大，他们打得越狠。反而是一声不吭的时候，他们打着觉得无趣，便就收手了。
挨了十几下之后，老鸨扔下木条子，嫌她最近胖的太明显，晚上不许吃饭。她只是抿抿嘴，默默的点了点头。
等老鸨撇下她离开之后，她决定今晚上就逃离开。因为今天有花魁娘子墨百合的独舞，来观赏捧场叫价的人肯定很多，她可以趁乱跑出去。
第三章 流落荒野
酉时刚到，流香坊就被一些油头粉面的达官贵占满了座位，看台之下银子少的那些男人就只能站着观赏美人了。不过他们觉得值得，毕竟这花魁娘子公开献舞一个月只有这一回。
即使站到脚酸，茶壶里的茶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也没有一个人等不下去而离开。
终于，在两个舞女带着洒落的花瓣开场之后，一娇媚身姿着一身浅黄色的翠烟衫，轻纱绣蝶的百褶裙，身披淡色翠水薄烟纱披帛，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金莲微步，轻盈飘落。漆黑的双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灵蛇发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白玉，散布于青丝上。白皙娇嫩的面颊，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感觉。乌黑如泉的长发在如葱的玉指间滑动，眉目含情，烟波随着身段流转。
“好！”
“跳的真好！”
“百合姑娘太美了！”
掌声四起，躲在楼梯柱子旁往嘴里塞点心的小丫头觉得吵闹极了。
她也不免随着人群的视线看过去，墨百合确实很美，一颦一笑，足以让女子都惊叹了。可这样的美人为什么要一直留在青楼呢？她想不明白，腊梅说赎身是这里女子最好的结果了，难道墨百合不想找个富人做小妾么？她是不是也是被人自小卖到这里的？
那尽情曼舞的女子将眸光扫过在场几乎所有人，被她看了的人都不自觉的心跳加速，有的甚至都快要流口水了。
小丫头赶紧回了回神，她还有正事要办呢。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墨百合的身上，她仗着身形小一点一点跟着人身后下楼，然后趴下身穿过人群，从拥挤的门边上溜了出去。
一到大街上，小丫头就开始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开始狂奔，她知道在这里要逃跑的话会被抓回去打个半死的，之前有一个刚刚满了十三岁的大姐姐被老鸨逼着开始接客，那个大姐姐不愿意，晚上偷偷逃跑，结果第二天就被抓了回去，被老鸨的男人打得快要断气了。
她卯足力气冲开街上每一个挡到路的人，自己摔倒了两回还速速爬起来继续跑，直到跑到一个无人的小河边，回头确认没有人追来，才大喘着粗气，蹲下身来喝了几口水。
老鸨自然也不会轻易考虑到一个年纪尚小又无家可归的小丫头片子宁愿选择流落街头也要逃离这个有吃有住的地方。
她当然也不知道自己逃跑之后应该去哪里，要是饿了该怎么办。她只是觉得很累，找到一块儿软绵绵的草地就躺下睡了。草的高度也刚刚好挡住她的小身体不被人看到。
第二天早上，她被鸟叫声唤醒了，坐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酒鬼夫妻家里面那种睡硬木板的生活了，不过她很高兴自己跑了出来，那样就不用长大以后去陪又丑又老的男人喝酒了，也不用每日起早贪黑的干对她来说无比困难的重活还要挨打了。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昨天逃跑之前尽其所能吃了好多点心，不过一天过去还是会饿的。
她揉着自己瘪了的肚子，环视着周围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不远处有一颗果树，不知道结的是什么果子，圆圆的，青绿色的。
她跑过去，在附近周围找石头想把果子打下来。可惜不能成功，费半天劲，好不容易打掉地一个果子，她跑过去捡起来一看，都摔烂了。
她决定试试看去爬树，树干微微歪斜，如果她再大个两三岁的话可能爬上去还比较容易，年纪太小，手脚并用扒了半天也没有爬上去。
可是她到底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而且如果不去摘那果子，她可能也找不到其他东西可以吃了。
在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摔的一身青的小丫头终于爬上了第一个树杈，她骑坐在树枝上，身手勉强够到了两个果子。她兴奋的直接张口就咬。
“哇！好酸！”
她瞬间就被酸的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不过她等了一会儿，又开始大口大口咬那果子，起码有的吃，总比没有东西吃饿肚子要强很多了。何况这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拿到的。
在将两个果子啃的核都不剩之后，她抱着树干小心翼翼的滑落下地。接下来该去哪里好呢？总不可能再回酒鬼夫妻那里，她又不傻，去了肯定又会被卖掉。
没有什么目的地，她准备顺着小河往前走，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人声。
“这个死丫头到底跑哪去了？给我好好找！”
“找回来以后，看我不打死她！”
她闻声心惊不已，那就是老鸨和她男人的声音！他们领着几个人过来，一定是在找自己！好在有草树遮挡她小身板，那些人一时没有看到。
她果断蹲下身体，借着草堆被风吹动一步一步往前移。
暂时没有被发现踪迹，小丫头移开一些距离之后又迈步跑了起来，边跑边回头看有没有被发现。
这回她可不敢停下脚步了，白天目标大，她身量小又跑不过那些人，只能靠着毅力狂奔了。
第五章 卖柴丫头
逸村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生活在里面的人都过的挺安逸。
这个村子人不算多，被逸山隔开了外界的喧嚣，人们在这里按照自己的生活作息，河里面钓钓鱼，山上砍砍柴，平日种种地。
阮老一个人住着，平日会卖些柴，屋后种点菜，小路被他收留之后，他发现这个姑娘勤快的很，小小一只却会干不少活，这也可想而知她以前的生活确实挺苦的。
村里的妇人会做衣服，他用柴火和钓来的两条大鱼换了两身衣服给小路穿，村里人原本还总是说阮老以后年纪大了该怎么过活，现在好了，山上掉下来一个小孙女，还能干懂事，小路虽然也有些讨好的意味，但是她一直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自己不表现好一些，谁知道还会不会被卖掉……
村子里有个木寡妇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她儿子比小路大一点，也不知道阮老是怎么说的，居然让木寡妇同意给她儿子和小路两人定下了个娃娃亲。
阮老也不会教她些什么温婉贤淑，就能教她识些字。而且小路一开始很容易被别的孩子欺负，开始那段时间她都会隐忍收敛些，等她长大一些慢慢就都会欺负回去，阮老不怎么管束她，时间久了，小路就跟个男孩子一样，上得了大树下得了深河。有事没事还总跟别的孩子打架，而且大多数男孩子最后都打不过她了，扑上去又抓又咬的，而且她一生气能把一个人扛起来再摔出去，真的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阮老告诉她，木家小子是她未来的夫婿，平时也要对他好一点。不过木家小子虽然不怎么欺负她，但之后也经常躲着她。小路带着沾着泥巴的野果子跑去拍门要送给他，他也不开门，小路就在衣服上擦吧擦吧自己吃了。阮老说他那是脸皮薄害羞了，虽然她不怎么懂，觉得也无所谓。
八九年的光阴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她长大以后会干的事情多了，阮老渐渐就闲下来，有小路干活，他平日里没事就去串个门喝个小酒什么的。
深冬时节，阮小路穿着一身粗布夹棉衣衫，头顶随意的扎着一个揪独自一个人扛着刚刚打磨好的斧头上山去砍柴。对她而言又是很平常的一天，斧头的长柄搁在肩膀上，腾出两只手不停的搓啊搓。在她上山之后，正准备对着一棵枯枝出手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在慢慢靠近。
“啧，居然不是个觅食的獐子啊，还以为最近有机会开荤了呢！”小路看清那是个受了伤的男子，一身蓝衣带血，应该是在逃命。
那是个年轻人，长的白白的，但是现在看来发丝微散有些狼狈。男子在几步之外向着与阮小路相反的方向拖着身体过去，他看了小路一眼，可能觉得一个寻常的小村民也救不了他，没有停下就过去了。阮小路也看了看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逃命，但事不关己，而且那人还拎着一把剑，那么长，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自己才不要多管闲事呢，于是在那人跑走之后阮小路就回过头继续砍柴了。
“那个人不会跑到村子里伤人吧！”阮小路突然直起身子，想想出门的时候爷爷好像说要去打些酒回来热了喝呢，这下她好像有点担心了。
正想着要不要赶紧回去看看，一个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来。
“你，方才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蓝衣服拿着剑的，受了伤的男人？”
阮小路吓了一跳，赶紧回过身，有两个同样穿着蓝衣服的年轻男子正看着她。
这些就是传闻中的江湖高手吧？走路都没一点声音的，就突然出现在身后了，她不由愣了愣。
“我在问你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吗？”其中一个个子高一点点的男子皱眉，又提高了音量。
这话倒是让阮小路心底窜出来一股火气，直接对他喊道：“说谁哑巴？你聋我都不聋！”
那个男子明显有些意外，但随即愤怒显现在他脸上：“你这臭丫头胆子真不小啊，敢这样与我说话，你是干什么的？”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这样叫我的人被我扔出去脑袋撞到墙上回去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阮小路现在也不害怕了，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她觉得自己也挺厉害的，手上有斧头未必打不过这些人。
这时另一个男子开口了，他的语气明显温和许多：“这姑娘拿着斧头，肯定是来砍柴的吧！”
阮小路一抬下巴：“看看人家，还起码是有脑子的！哼！”
之前那个男子转头看了说话男子一眼，神色不太好。
阮小路捡起地上的两根枯树枝准备不再跟他们纠缠，大冷天的还是赶紧砍完柴回屋子里烤火舒服。
“站住，我同意让你走了吗？”那个男子又沉声开口。
阮小路脚下一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干嘛？这路是你家开的吗？我来去还得你同意？”
“你找死？”他耐心用尽，恶狠狠说了一句，拇指按住了剑鞘。
“想打架？怕你啊！”阮小路不甘示弱，高高举起了手上的斧头，还好今天出门之前打磨过，这会儿斧刃可快着呢。
“算了师兄，别……”另一个男子赶紧阻止，他却没好气的一把将人推开一边：“师弟，别多事！”
阮小路觉得这人既然练过，肯定是先下手为强，一斧子就朝人劈过去，那人手上动作极快，剑未出鞘，直接就接住了这一斧子。
阮小路当然猜到这斧子很可能伤不了他，又赶紧收回斧头横着扫过去。
那个男子在挡住这一击的同时另一手拔剑出鞘，阮小路明显感觉到手腕被震的酸麻，赶紧往后跳了一大步，刚好躲开了挥过来的长剑，不过前襟还是被划开了，里面的棉絮都露出来了。
另一个男子脸上明显着急不已：“师兄，不要伤及无辜啊……”
可是动手的男子完全不理会他。
第四章 逸村小路
小丫头跑了好半天，也是慌不择路了，眼看前面没有平路可以跑了，一座挺高的大山挡住了前路。她昂起小脑袋看着漫山林木，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但是现在又不可能回头跑，所以干脆一头扎进了山路里面。
寻找她的那帮人不久之后也搜寻到了山下附近，但是老鸨和男人觉得这深山老林里面会有野兽之类的出没，手下人询问要不要进山里面搜一搜，老鸨拿手绢擦了擦鼻翼：“她敢往这里跑么？也不怕被狼给吃了？应该不会那么不要命的，走吧，再去别处找找……”
一伙人离开了这山脚下，小丫头冒冒失失钻到山上，当然也找不到什么方向。她沿着遮天蔽日的林间环视一周，一片树林林相整齐，树体粗壮，环山茂密生长，树干苔藓密布，树木的枝梢交错着，伸展开来的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云，把蓝天遮了个严严实实。微风过去，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以前酒鬼男人带着她上山教她砍柴，有一回走的远了点，差点迷路了，沿着一个方向走容易走回原来的地方，所以小丫头干脆沿着斜坡往上走。
过了半山腰的时候，山坡就有些陡了。小丫头用袖子抹着脸上头上的汗水，袖子和后背都湿了。
她有些体力不支了，方才紧张的逃跑状态一放松，就觉得腿脚酸痛，迈不动步子了，干脆就直接在斜坡上面坐下来歇着。这还没休息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这地方能找什么吃的？树下有三三两两的蘑菇，但她也不认识有毒还是没有毒，可不敢伸手拿来就吃，至于果树……这林子里面都是参天大树，即便有果子她也爬不上去摘不到。她躺倒在草地上，张望着高处郁郁葱葱的树叶，有斑驳的阳光偶尔照到脸上，她一手揉肚子，一边想着，好几个月没有挨饿的感觉了，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才好，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呢？想着想着，也就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一觉醒来，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住在这荒山野岭的，指不定哪里就跳出来一只野兽，把她弱小的身躯拖走了，可不能再待着不动了。她坐起身来，又赶紧向着山顶手脚并用的开始爬了。
好在即使天黑了，也有明朗的月光和数不清的繁星照着，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等到她爬到山顶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都到了后半夜了。
山顶上的视野开阔一些，她往前走过了一片较为平坦的草地，可是有一片断崖阻挡了翻过高山的道路。小丫头壮着胆子站在崖边往下看，居然有星星点点的光，应该是一些人家。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村子，但是她总不可能住在山上等着饿死，只是要想下山的话，又要走好远的路绕开这个断崖再找下山的路。夜里她不敢再走到密林里面了，只能等到天亮以后再说。
草丛里面有几株能食用的野菜，她曾去市集卖菜的时候见过，可是没有办法把它们弄熟了吃，只能拔下来以后尽量将上面的灰土抖干净些，然后揪成小块儿塞嘴里嚼着。可能是太饿了的缘故，她觉得生吃起来虽然有些苦味，倒是也没有很难以下咽。
对于小孩子来说入睡永远都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下山的时候因为吃了生的东西拉肚子身上没有力气，腿软摔了好几跤，身上混着躺了一身的草汁成了半个泥巴人。
终于有了一条由不少人踩出来的山路，小丫头东张西望，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她看到有一处粗壮的树干底下有一个青色的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毫不犹豫的就扑过去捡起来，吹了两下就往嘴里送。“咔哧”一口下去，又酸又涩的味道就遍布舌头，但是她也没有吐出来，而是坐到裸露出来的一截树根上面继续啃着。
小路的另一端，一个胡子微白的老者手上晃着有些生锈的镰刀在小路上慢慢走着，逐渐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眯眼看过来，树下被半挡住的视线，他还以为是个什么小动物。等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脸上都是灰，身上也滚的一道道泥巴。要不是衣服的颜色嫩，都认不出来是个小姑娘了。
她听到脚步声当然也看了过来，两腮鼓鼓的，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老者不由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丫头看着老者，没有说话。
老者又靠近了一些，微微躬身：“你……会说话吗？”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当然！”
老者又问道：“你是谁家的？在村子里面我没有见过你啊？”
小丫头直接回答道：“我是我自己家的。”
老者一愣：“这是什么话啊？你的家人呢？你住哪里？”
“没家人。”她摇了摇头，又想起了在流香坊的客人当中听过的一句话，补充道：“孤家寡人一个！”
“噗嗤……”老者闻言不由得笑出来。
“那你多大了？”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七岁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伸手指了指山上：“从那边翻过来的。”
老者呆了，这么高的山，深林还有野兽出没，这个小小的丫头一个怎么过来的？
“这逸山可高的很啊！”
她点点头：“我知道，我过来用了两天呢！”
老者咋舌：“没被狼叼走算你幸运了……为什么来这里？”
小丫头将啃的干干净净的果子核扔掉，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不知道，有人追我，我是跑来的，没有退路只能翻山了……”
老者又问：“你没有家人……什么人追你？”
“是青楼的人要抓我回去，那个妈妈买了我，但是我不想做青楼女子，会给丑八怪做小妾的！”
老者皱了皱眉头，这是要把无家可归的姑娘从小培养成风尘女子啊！真是挺可怜的，这么小的孩子也应该不会撒谎吧……
小丫头看这老者长得慈眉善目的，应该不是坏人，对他说道：“以前养我的夫妻二人捡回我，为了一点银子把我卖到青楼，虽然有吃有穿，但是那肯定不是个好地方对吗？”
老者声音温和：“是啊孩子，你逃出来是对的！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小丫头摇头：“不知道去哪里，但是我得藏好才行，不能被抓住或者被卖掉了！”
老者思考了一会儿，她无依无靠的能有什么打算？于是对她说道：“我住这逸村里很多年了，也无儿无女的，以后你就做我孙女吧！我虽然不富裕，但养活你一个小姑娘也不是问题！”
小丫头仰着头：“为什么不能是做女儿呢？”
老者笑出声啦：“我都五十好几了，做你的父亲也不像啊！你，可愿意？”
她有一点点犹豫，随即甜甜的叫道：“爷爷！”
老者抚须大笑：“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养活我的那两个人叫我臭丫头，青楼的妈妈叫我甜杏，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老者想了想：“青楼老鸨取的名字……不好不好，以后你就叫小路，跟爷爷我的姓，阮小路！”
“阮……小路？”她一字一顿念出来。
“嗯，因为你是我在小路上捡到的，就叫小路！”
她点了点头：“好！阮小路！”
第六章 能屈能伸
一个从小打野架的村姑娘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习武多年之人？没过多久这个在对方看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被长剑架颈了。
她紧张的一松手，斧头就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说道：“那个……我我我、我身上可没钱啊！”
男子将剑又往阮小路的脖子贴近了一些：“谁会要你钱的，我可是想要你的命！”
阮小路赶紧摆手，尽量将身体往后倾躲：“我的命可也不值钱的啊？”
男子看她表情惊恐，挑了挑眉毛：“啧，怕了？”
阮小路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清了清嗓子：“咳……打不过你当然怕啊！”
“……”两个男子看上去都有些无语。
阮小路转了转眼珠子接着说道：“还有那什么我真没看见，你刚刚所形容的人，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我一路上来谁都没看到。”
“当真？”执剑男子紧紧盯着她，看她是不是在说谎。
阮小路立马跟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当真阿！不敢骗你的！现在就看到你们两个英明神武的大侠啊！”
男子冷笑：“这会儿才知道溜须拍马了，晚了吧？”
“不晚不晚~”她满脸堆上谄媚的笑容。
另一个男子见状赶紧说道：“师兄，要不然就算了吧，我们还得赶紧去找……”
执剑的男子立马扭头狠狠说道：“闭嘴，再多话的话，我连你一起收拾！”
那个师弟看起来有些怕他，立刻就噤声了，只能有些抱歉的看了阮小路一眼。
男子又回过头来看向她：“呵呵，晚或不晚，决定权在我，而不在你啊。”
说着上前一把揪起她的衣襟，这一使劲，身上本来不结实的布料又被扯开了好大一块，带子也断了，露出了里面的粉红色抹胸来。
男子下意识看了一眼，脸上明显红了起来，赶紧松开手。
“咳咳……”
另一旁的男子也撇开了目光。
阮小路倒是没注意这些，本来以为今天会少不得皮肉之苦了，结果发现这男的突然表现的有些奇怪，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觉得一阵寒风。从脖子下面灌进领口，她不由得一哆嗦，赶紧抬手理了理衣襟把自己包严实，可惜了一件衣服，才穿了两年啊，就被这个奇奇怪怪的凶人给撕破了，还不敢找他说赔……
“你、你多大了？”那男子突然问道。
“昂……十六啊，怎么了？”小路被问的有些莫名，但也不敢不回答他。
没想到男子瞟了一眼她之后，居然很是不屑的笑了笑：“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也就十二三岁呢。”
阮小路没有明白，但听起来好像这个男子打算放过她了，就赶紧说道：
“大侠好走不送！”
“哼，没那么简单。”男子很快恢复了脸色，又以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话。
阮小路刚才转过身想赶紧跑，但脚下仿佛粘住了一样，那个男子动作飞快的从腰间拿出来一条细绳，脚步一动，三两下的功夫，阮小路只感觉到身上一勒，下一刻就被五花大绑的倒吊在了树枝上。
“啊！你做什么！”
男子在半空中系好绳子后轻声落到地面上，仰头看着她笑道：
“如果没有办法自己逃脱的话，你就乖乖在这待着等狼来吧！”
说着他嘴角一勾，收好剑就径自离开了。他的师弟有些为难的看着被拎到上面的阮小路，不知道该不该动，前面那个男子一句：“还不快走！”让他不敢违抗，只能低下头快步跟着离开了。
阮小路在上面大喊大叫着：“快放我下来啊！别走啊！快冻死人了啊！”
前面两个人身形渐渐消失，完全不顾后面大喊着的人。
“大侠……好人……混蛋！凶鬼！”倒着的感觉太不舒服了，阮小路觉得脑袋充血难受极了，她用力动着身体使得绳子来回晃动，晃了几下最后一下子腰上使力翻折起来，身手抓住了绑脚的绳子，一点一点往上爬，直到身体正了过来。她有点费力的喘了两口气，从袖口抽出来一个打磨的又扁又尖的石头，在绳子上一下一下，用力的划着。过了一会儿，绳子断了，她掉下来坐在了地上，拆开剩下的绳子用力扔到一边，她用拳头使劲砸了一下地，气呼呼的自言自语的道：“真是过分！刚才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想做个好事，就应该告诉他们那个人的行踪，然后让他们打起来！最好打死那个凶巴巴的讨厌鬼！”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拍了拍手上的灰：“不过那个人也应该打不过他们，毕竟他们有两个人，而且那个人还受了重伤……也不知究竟道是怎么回事……”
她兀自想了一会儿，那几个人都是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的，不知道最后会不会遇上……应该赶快回去看看才是！
“如果那个受伤的人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打起来的话我就暗中想办法对付那个讨厌鬼，哼！”
她走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斧头和只砍了十几根的干柴，往回村的方向跑过去了……
第七章 不速之客
阮小路一路小跑着回去，结果在山路上偏偏又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没来得及扔掉柴火枝去伸手撑地，直接扑身与土路来了个亲密接触，摔了一脸泥土和雪渣。
“啊！腿好痛！”她晃了晃脑袋，龇牙咧嘴皱着眉头从地上爬起来，扭头顾不得拍去身上沾到的东西就去寻找那个“罪魁祸首”。
“真是的！什么东西啊？”她伸出冰凉凉的手指去捣了捣半埋在雪地里面的硬物，觉得有点毛毛的，就又双手去刨开，让那东西露出来，结果她看清楚之后可高兴坏了，那竟然是一只冻死了的兔子！
“哎嘿！有肉啊！这算是对我方才经历的补偿吗？”阮小路这下子立刻高兴了不少，觉得刚才到底也不算吃亏，这大冷天的能够直接捡到这么只猎物，即便不是新鲜的，但好歹也没有腐坏，她挖出兔子尸体拎着耳朵仔细看了看，今天有加荤菜了，爷爷肯定也高兴呢，于是站起身来把兔子夹到胳膊下面，又觉得不舒服，就将那几根干柴夹了起来，然后拿着斧头拎着兔子就继续往回走了，好像一时间还忘了自己方才是着急什么呢。
就那样一拐一拐慢慢吞吞迈着步子走回了村里，外面寥寥几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阮小路大致扫了扫周围，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应该是那几个人又绕出山外了吧？也不知道那个受伤的人有没有被找到。
“嘶……冷……”方才身上蹭到的雪融化了，阮小路突然觉得特别冷，于是赶紧冲回自己跟爷爷住的那处屋子里面，搓了搓手吧兔子扔到灶台上面。
“爷爷？爷爷！”她冲着屋子里面喊了两声，爷爷又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等他回来可能还早呢，阮小路决定干脆先睡上它一觉再说。
她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里面关好门，准备把身上有些湿了的衣服脱下来，当她看床上的帷幔时，发现它居然是放下来的，就觉得有些奇怪：“嗯？我今天早晨起来应该有收拾床铺啊？怎么回事……难道忘记了？”
她把脱下来的衣服捏手里，另一只手去掀开了床幔。
“哇！”当她看到床上的情况后，不禁大叫了一声。
一个面色苍白，似乎失去了意识的男子正躺在她的床铺上面，还盖着她的被子。
也许是声音太大，吵到了他，男子眉头动了一下，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面前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一脸惊异的盯着他看时，也不禁有些愣神了。
“你你你你你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而且居然还盖着我刚洗好的被子！”阮小路抬着指头指着那个男子，现下忘记自己只穿着一件里衣，而且还敞着领口，只是觉得异常惊讶和气愤，因为不光是一个陌生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睡在了她的床上，而且她看到自己本来洗的很干净的被角上有些很明显是刚刚蹭上去的血迹。
此刻男子看清来人，本来苍白的脸上居然染上了一丝红色。但他明显依然很虚弱，想要张口说话时，嘴角竟又渗出来一些血，又再一次痛苦的闭上眼睛，瞬间就晕了过去。
“哎？喂！你怎么了？”阮小路看男子闭上了眼睛，指着他的手不由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毫无动静，看来是真的晕了。仔细看看，这个人……不就是之前砍柴时候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受伤奔逃的男子吗？
“这个人躲我房间里了？”阮小路想起来方才那个凶着把自己倒绑在树上的男子凶恶的眼神，不由哆嗦了一下：“不行不行，万一那两个人找到这里了，以为我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呢，顺带着把我给杀了怎么办？”阮小路蹙眉想着，可不能莫名给自己招来这祸患，这个人肯定不能留在这里。
怎么拖出去呢？拖出去扔到哪里呢？不管怎么说，先把他带离自己家里才行。阮小路把手上衣服扔到一边，过去把人从床上扶了起来。即便看起俩算是比较瘦，但男人还是份量不轻的，阮小路只能坐过去撑起他的后背。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阮老拿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
阮小路紧张的还以为是那两个男子呢，发现是阮老，赶紧叫了一声：“爷爷！”
阮老呆了一下，因为他一进屋看到的场面就是，一个闭着眼睛的男子正靠在抹胸都快要露出来的小路怀里。
阮老赶紧回神关好门，冲过来急道：“你在做什么啊！即便这个男子长得可以，你可是有婚约的姑娘家啊！让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阮小路一怔，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这才呼了口气解释道：“我说爷爷啊，我就是想把这个陌生人拖出去而已！我可不知道他怎么进来我房间的啊！”
“哦……”阮老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阮小路有些懵：“爷爷，你就这反应吗？”
“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阮老挑眉：“我本来还以为你想要趁机占那少年的便宜……”
“我占他的便宜？”阮小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阮老点了点头：“是啊，人家都已经伤成那样了，难不成还会占你的便宜？何况你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也没什么便宜可占的……”
阮小路闻言立马变成一脸哀怨的表情：“爷爷，我房屋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陌生男子，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啊？反而还在这里损我，你是被妖怪附身了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少年是我带回来放你屋的。”阮老打开桌上的包，纸包里面散出一丝药的味道。
“什么？”阮小路一下子站起来，靠身上的男子随即倒回枕头上。
“捡来的，看他还有气，我的房间里被你刚收拾干净，所以干脆把他放到你房间了。”
“可是我的房间也是刚收拾干净的啊！”阮小路不满道。
阮老也没多做解释，看向她说道：“这药我刚替他抓来的，外敷内用都有，你选择给他去熬药，还是在这里帮他上药？”
“呃……我……”阮小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人半晌不动犹豫不已，阮老砸了咂嘴：“他身上差不多到处都有伤呢，如果你替他涂药了，可能就得对人家负责了。”阮老说这话时的口气可真是波澜不惊。
“昂？”阮小路嘴角一抽，看了一眼床上没有意识的那人，实在有些无奈了。
“那好吧，我去熬药……”她最终还是妥协了，走过去从柜子里面拉出来一件衣服套上，接过那药便去了厨房。
阮老的视线从小路身上又移动向了床上男子。他撸起袖子，拿过那些外敷药就向男子走了过去。
第八章 收留外人
阮小路提着药包很不情愿的到厨房里面摆弄罐子，那些药材被她一下子倒入在煮开的水之中，不小心还溅出来一些，弄到手背上烫的她生疼。
“嘶……哇……”她把手赶紧浸在旁边的凉水之中，有一阵透骨的寒，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唉呀今天遇到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为什么总是我在受伤？”她脸又皱成一团了，十分不爽的甩了甩手。
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那么两个找他的人去哪里了呢？会不会找到自己家里面来呢？
阮小路坐在小椅子上面，拿着扇子使劲在那忽扇忽扇的，把柴火烧得很旺。
外面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朝屋外看倒是又白了不少。其实单看这山中风景，宛若置身仙境一般，只不过生活在这里的人根本就已经习惯了，从不会有谁专门去欣赏这里的景色。而河面上结着一层冰，偶尔会有人在岸边试着刨开冰层，然后看看能不能从冰洞中钓得到鱼。
阮小路将罐子里面熬好的药倒了出来，闻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她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时候爷爷已经替那个男子上好了药，即便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的表情好像不那么痛苦了。
阮小路把药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吹了吹自己有点烫的手指，在耳垂上捏了捏说道：“爷爷，这个人都晕过去了，还怎么吃药啊？”
阮老捻着胡子，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还记不记得爷爷曾给你讲过的故事？”
阮小路转着眼睛想了想，挑眉道：“昂……爷爷，难道你要用嘴给他把药喂进去？”
“咳咳……”阮老被呛的一下子咳嗽起来。阮小路赶紧过去给他顺背。
阮老无奈道：“你这丫头，我给你讲的故事可都是女子喂男子，或者是男子喂女子，我这一老头子怎么能给他用嘴把药灌进去呢！”
阮小路撇嘴：“爷爷不想，当然我也不想了！”
阮老见状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就算是你想我也不同意啊！”
“爷爷你又戏弄我！”阮小路叉腰。
“逗你的，那其实都是故事罢了，喂个药哪有那么麻烦，来，把他给我扶起来。”
阮小路帮着爷爷把床上的男子撑起来，让他斜靠在爷爷肩膀上，然后她去桌子上端过来药碗，阮老捏住他的下巴轻轻的掰开他的嘴。
“倒一勺药进去。”他吩咐道。
阮小路就舀了一勺药，倒在男子的嘴里，阮老再合上他的嘴，将他身体放低一些，然后快速顺他的胸口，让药慢慢顺下去。
就这样反复了十几次之后，一碗药差不多被灌下去了。男子又被轻轻的放在床上躺好。
阮小路把碗放一边：“我说爷爷啊，等他醒来就赶紧让他走吧！”
阮老咋舌：“啧……他伤的这么重，即便是醒过来，也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啊！”
“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这里嘛……”
“呆几天也无妨呀！”
阮小路凑到他旁边：“咦，爷爷你是不知道他怎么伤成这样的呀，这个人来历不明，万一会给我们家带来什么祸事怎么办呢”
阮老问道：“怎么，难不成你知道他为什么受伤？”
阮小路说道：“我看到两个在寻找他的人了，应该就是那两个人伤的他呢，其中有一个男的可凶了，他今天把我还倒吊在了树上……”
阮老听完小路的经历后，上一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那还行，你还活着回来了，还不错！”
阮小路不满阮老的反应，又提高了声音：“爷爷，我可没有在跟你说笑话！”
阮老微微摇了摇头：“这样的话更不能让他急着离开了，伤成这样，遇到那两个人岂不是命都不保了，我们可白救他了。”
阮小路摇了摇他的胳膊：“所以说啊，爷爷你干嘛把他捡回来了？万一那两个人发现了，不光要杀他，还要对我们出手呢？怎么办啊！”
阮老还是不松口：“丫头啊，说到底遇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
阮小路着急：“爷爷，你即使是善良，也应该有个限度的啊！”
阮老看着她，笑了笑：“若是善良需要有个限度，老夫我当初是不是也应该不管你呢？”
“……”阮小路怔然了。没错，要不是因为当年爷爷心善，自然也不会把路边脏兮兮的自己捡回来养这么大了。说到底自己终将该庆幸的啊……
见阮小路不说话了，阮老又对她说道：“以后这几天他就住你的房间，你呢，就打地铺，晚上呢，你就看着他，别让他掉在地上了……”
听到自己又要伺候这个人，阮小路万分不情愿：“啊？那爷爷你呢？”
“我？我当然是睡我的觉了，我负责把他捡回来，你负责照顾他。”
“……”阮小路再次无言以对。
阮老准备离开时，脚步顿了一下：“哦，对了，你顺便去村里面你那张大娘家里换一些男子的衣物来给他穿。”
阮小路低头道：“……我刚刚还捡到一只冻死的兔子，本来想着晚上我跟爷爷可以炖兔子肉大吃一顿呢……”
“有兔子？那倒可以给他来补一补身体……”阮老指了指男子。
阮小路不愿，用下巴抬了抬看向他：“给他？看他醒都醒不过来呢，难不成还要喂他吗？”
阮老想了想：“要是晚上他醒来的话，那兔子就给他分着吃吧，要是醒不过来，就给他灌点稀粥喝……”
阮小路微微撅着嘴，心里想着，你睡我的床，还想要抢我的兔子吃？真的是过分，分明又不认识……她就是期盼着他可不要醒过来才好……
第九章 失忆之人
融化了的兔子毛开始滴着水，阮小路很是利索的提起刀将兔子剥了皮扔到锅里面过水。她洗洗那张兔子皮，准备烘干以后去换村里张大娘做的衣服。
本来这兔皮可以给自己做个脖围呢，现在还要给那个陌生男子换衣服回来，阮小路有点舍不得，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不知道这个男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像他们这种练功的人什么家里还是门派里应该会有钱，到时候应该好好跟他算一笔账才能划得来。
水烧开之后，阮小路将兔子捞出来，先将兔肉放在桶里的水中清洗干净，然后又用刀砍成丁，再用清水浸泡一会去掉了血水，再把兔丁放入大碗里，然后加上了一些调料，把倒空的锅先烧热，然后再把刚腌制好的兔丁放进加热的锅里开始翻炒，再放进去一些盐，等到兔子肉变色之后，又倒了些清水进去，到刚好盖过兔肉，盖上锅盖，焖到水烧开。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香喷喷的兔子肉味道随着白色的雾气从锅里面窜了出来。
爷爷闻着味道就拿着酒壶进了厨房。
“丫头手艺又涨了啊！”他抽抽鼻子夸赞道。
看见他的酒壶，阮小路说道：“爷爷，再倒一点点酒进去吧，听说这样子做出来的兔肉会更香！”
“嗯。”阮老揭开锅盖倒了点酒进去。
摆好了碗筷，阮小路坐下来给爷爷夹了一块兔腿，爷爷却说道：“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阮小路翻个白眼：“爷爷盼着他醒来和你抢肉吃吗？”
“别贫，快去。”
床上昏迷半晌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又试着动了动自己身体，这时听到门外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他就看了过去。
阮老看见人睁眼，说道：“哎？你醒了么？”
阮小路听到后看过去，好像有一点失望了。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十分迷茫的看着二人。
阮老走近，又说了一句：“起来吃饭吧。可以坐起来吗？”
男子开口道：“你们是……”
阮小路蹭过来，叉腰：“我们？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男子看起来有些费劲的蹙眉思考了一会儿：“你们救了我？”
阮小路撇了撇嘴角：“不然呢？伤成那样不救你就早陈尸荒野了。”
男子似乎有些头晕：“呃……这……”
阮小路问道：“你是干嘛的？那追杀你的人是谁？你家里有钱吗？”
“……”男子有些懵。
“别问那么多，人家吃刚刚醒来！”阮老说道，转头却又对着男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被伤成这样？”
阮小路眉毛雨衣抽：“……爷爷比我问的少吗？”
见男子还是没有说话，阮小路有些不耐：“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突然哑巴了吗？”
“我……”
“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
“你怎么了？”阮小路越凑越近。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你的头伤到了吗？”阮小路抬手想去按他头，被阮老拉住了。
“……”
阮小路又问道：“难不成你从山上掉下来了吗？”
“……”男子再度无语。
“你……”
爷爷打断道：“好了，不要再问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先让他吃饭吧。”
阮小路抱臂端详着：“可是他看上去好奇怪哦，我们对他可一无所知呢！”
阮老看着男子，沉默了一瞬道：“他很虚弱，还是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再说吧！”
“可是看他右手都包着呢，怎么拿筷子？”
爷爷转头看她：“那你喂他吃。”
阮小路立马摆手拒绝：“我才不要！”
阮老呵呵一笑：“没的选择。”
还没等阮小路继续说什么，那男子突然开口：“真是抱歉，要让姑娘费心了。”
“哎你？嘁……”阮小路不满的白他一眼，还真是不知道客气啊。
阮老答应等阮小路一起吃饭，阮小路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狠狠挖在饭碗里，然后不耐的塞到男子嘴里面，男子一边吃一边看着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脸上又有些红。
阮小路嘟囔着：“本来这只小兔子都不够我和爷爷吃呢，现在又分给你，你就庆幸遇到我爷爷吧！”
男子强行咽下嘴里面的饭后，低头说了一声：“多谢姑娘……”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阮小路一边喂饭一边问道
男子皱眉表情难过的摇着头：“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阮小路做了个鬼脸：“连名字都想不起来？我看你就是个傻子吧！”
男子呛了一下，开始咳嗽起来。
阮小路瘪嘴：“可别呛死了，到时候成我手上的人命了……”
男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伺候完男子，阮小路终于吃上了饭。
“爷爷，他莫名其妙的，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阮老吐掉嘴里的骨头：“他既然是被人追杀受了重伤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受到过其他刺激或者被下了什么药的，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到底是陌生人，等他好些再让他离开吧，咱们知道的少一些也才更安全些。”
阮小路嚼着饭有些口齿不清：“我应该不用晚上在旁边看着他了吧？”
阮老点头：“他醒过来了，自然我也不会让你晚上跟他共处一室啊，你就睡爷爷那吧，老夫我睡杂物间。”
阮小路摇了摇头：“那肯定不行的，现在天寒地冻，我睡杂物间就好了，爷爷。”
阮老想了想，自己这把年纪也不太经得住折腾：“那你记得多垫一床被子啊。”
“嗯嗯知道了。”
夜里收拾完以后，把小屋子里面摆放的杂物随意堆了堆，她扫了扫地就铺了两床被子在上面。天气挺冷的，阮小路缩成个团，一夜都没怎么睡，大清早起来又补起了昨日被扯坏的那件衣服，补好以后拿起烘干的兔皮就出门去了。
“张大娘，我想用这个换一套男子衣裳。”
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微胖妇人听到声音以后扭头：“哦，是小路啊，又给那爷爷换衣服？我说你这个丫头也长大了，应该给自己多准备点衣服才是啊！你爷爷都那岁数了，穿旧点也没什么啊！倒是你，长得本来也瘦瘦的，不穿好点在咱们村子的姑娘里面可就更不起眼了！”
阮小路懒得计较，只是摇了摇头：“不是给爷爷的，要比爷爷的衣裳大一些，长一些。”
妇人纳闷：“那衣服是要给谁穿啊？送你那未成婚的情郎？”
阮小路不想多话：“哎呀张大娘你赶紧换给我就是了，我还赶着要用呢！是不是你这没有衣服了？”她甩了甩手上毛茸茸的东西。
“啧，怎么可能，当然有了！”妇人赶紧走到屋子里面去找了一身衣裳出来。
“你看看这件合不合适？”
阮小路抖开衣服看了看，点点头：“嗯，可以，就这件了。”
她把兔皮给了妇人，卷起衣服转身就走了，妇人还一直在后面伸着脖子朝她背影张望着。
阮小路带着从外面换回来的那一身男子衣裳搭到肩膀上，煎好药之后双手端着药碗就只能用脚尖顶开了房门。
开门之后她就看见那个男子正坐在床上，一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在想什么。自己一进来，他就转头看了过来。
“哟，这么快都能够自己坐起来了？赶紧继续喝药喝药！好些了以后就赶紧走！”阮小路将药碗递过去到他嘴边。
男子脸色确实恢复了不少血色，他垂眸看向阮小路递过来的黑乎乎的一碗药，伸出左手接过来，仰头一口气就喝下去了。
第十章 阮芷澧兰
喝药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她一点也不喜欢苦味，所以阮小路自小就喜欢多跳腾一些，身体活跃的好了，也就几乎没有生过病，自然也不用喝这黑乎乎的苦药了。当然也因为过于跳腾，村子里面的人都觉得她没几分女孩样子，特别是那个张大娘，话很多，每次见了她都要叨叨好半天，阮小路都不想看见她了，只是平日里她衣裳做的不错，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去她那里换衣裳回去穿。
她看这个男子一口气就喝下那么苦的药也没有什么反应，不禁问道：“你……想吃蜜饯吗？”
男子抹了抹嘴，愣了一下，摇摇头微笑道：“不必的。”
“你不觉得药太苦吗？”
“也许是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了。”男子把碗还给她。
阮小路蹙眉，无意识的接过药碗：“难道你经常喝药？”
男子一怔，摇了摇头：“……可能是吧，就觉得药味对我来说并没有苦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阮小路闻言眯眼：“嘁，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以前的什么了。”
男子微微低下头，看向别处：“我、我还没有想起来……”
阮小路瘪了瘪嘴：“那你要是不快一点想起来的话，以后怎么办呢？”
男子不明所以的看向她：“以后？”
她点头：“对呀，你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不记得自己住哪里，你离开我家以后要去哪里呢？”
“离开……”男子眼神有些黯然。
阮小路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自顾自说道：“当然啊，你又不是我家的什么人，难不成还想一直赖在这里白吃白住吗？”
“……”男子无言。
“本来还想着你醒来之后回家取上银子把药钱和饭钱结了，哦对，还有这衣服！”阮小路把搭在肩膀上的衣裳扔到他身上。
男子抓起衣服，抬头看着阮小路：“不论如何，我必会报答的……”
阮小路明显不怎么相信他：“别尽说这些空话呢，我觉得你差不多今天明天就可以离开了，我呢先帮你烧些水洗一洗，不然别人以为我家进了个乞丐呢！”
男子点了点头：“好……多谢了……”
“我叫阮小路，你可以叫我小路。”
“小路姑娘……”
“我怎么叫你啊？”
男子垂眸想了想：“姑娘随意就好……”
阮小路咋舌：“随意？你这可真是为难人，算了，我先干活去。”
男子看着阮小路出门，又看了看手上的那件衣服，抿了抿唇。
烧好水之后，阮小路叉着腰站在水桶边，男子的衣带已经解开了，一只手有些别扭的揪着衣襟，阮小路就那样盯着他看，看到男子脸红不已，实在忍不住说道：“小路姑娘可否先回避？”
阮小路呆呆开口：“你确定自己不用帮忙？”
男子微惊，看向她：“男女大防……这恐怕不太好……会有损姑娘……”
阮小路皱眉打断他：“我是说要不要我叫爷爷来帮你，难道我会帮你洗不成？”
男子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哦……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好吧，自便吧。”阮小路放下手巾就转身出门了。
男子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就脱下了身上血污的衣衫，身上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汗气也让他感到颇为不适，他轻轻迈入桶中，伤还是有些刺痛不已，不过他忍得住，洗一洗总会舒服很多。
“爷爷我去砍柴了！爷爷？”阮小路又没有看到阮老的身影。
“这是又跑哪去了……”阮小路想着自己先去砍柴回来再说，出门就碰上了往回走的阮老。
“哇噻！爷爷你居然去捞鱼了！”阮小路看到他手上一条新鲜的肥鱼，满眼放光。
阮老提起手上的鱼说道：“河面上谁之前捞鱼凿的一个坑，我就偶然看到了，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钓到了一条，晚上你回来了就把它做了吧！”
“好啊好啊！”阮小路使劲点头：“那我先去山上啦！”
“嗯，去吧，注意点。”阮老嘱咐道。
“知道了！”阮小路扛着斧头一溜烟跑掉了。
阮小路回来的时候，男子正在要帮阮老收拾杂物房。
阮老摆手：“你伤的不轻，在一边休息就好了！”
男子摇头：“如此当真叫晚辈过意不去……”
“没什么过意不去的，歇着吧！”阮老执意不让他动手。
“爷爷！我回来了！”阮小路放下柴火拍拍手走过去。
男子转过身，阮小路看清他洗干净的样子，白白净净还是挺好看的，那一身寻常人家穿的粗布衣衫套在他身上，也显得更值钱了。
阮小路呆看了一会儿，阮老转头：“去做晚饭吧！我在这里收拾好了把那以前的破木床找出来。”
“哦……”阮小路目光没有离开男子，男子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又低下头。阮老发现之后，抬手在阮小路额头敲了一下。
“哇！”阮小路揉着头：“爷爷你干嘛！”
“丫头，你是有婚约的人，不要见异思迁！”阮老说道。
“我才没有！见异思迁形容我也很不恰当！”阮小路抗议道。
听到婚约二字，男子还怔了一下看向阮小路。
“去做鱼！”阮老吩咐道。
阮小路闷闷不乐的走开了。
饭桌上，男子刚想说话，阮老先开了口：“若暂时想不起有任何去处，便先留下吧。”
“爷爷！”阮小路叫到。
男子也有些意外，看着阮老。
阮老接着说道：“就留在逸村养着伤吧，看起来也是要修养一阵子了，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回家去。”
阮小路被饭团噎住：“爷爷，你真想要留下他？”
阮老夹块鱼进自己碗里：“是啊，收留一段时间也无妨。”
阮小路不满：“你不怕万一……”
爷爷摆摆手：“哪有那么多万一，我都收留你这么多年了，收留他一段时间并不为过吧？”
“我跟他不一样啊！”阮小路争辩道。
“都是被人追着又无家可归的孩子，到底也没有太多不一样。”
“啧，呵呵……”阮小路眯眼看向男子。那男子把着筷子，想了一下说道：“多谢二位收留，我一旦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立刻离开，绝对不给两位添麻烦！”
“差不多是差多少？”阮小路挑刺。
男子放下筷子起身对阮老作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为老人家陨首结草！”
阮老抬手示意他坐下来：“不用这么些个虚礼，赶紧吃饭吧！天冷饭菜凉的快！”
男子点头坐下，一脸的感激。
阮小路没有办法，自然不能再反对，就说道：“他连名字都不知道，我们那要叫他什么啊？”
男子对阮老说道：“便请老人家赐名……”
阮小路轻哼：“哼……还赐名……”
阮老咽下鱼肉，开始思考，左思一句，右想一句：“……这个啊，阮有芷兮澧有兰，那什么……罄无不宜，受天百禄……”
阮小路撇嘴：“爷爷，这两句有关系吗？”
“咳咳……管他有没有关系……就叫阮天禄吧！”
“多谢老人家……”男子抱拳。
阮老笑笑：“老夫我也没读过太多书，不要嫌弃啊！你就跟小路一样叫我爷爷就行了。”
“多谢……爷爷！”
阮小路翻了个白眼：“昂……阮天禄？还念诗呢！那为什么我的名字起的这么随便！”
阮老打起了哈哈：“那是因为……啊！这个鱼做的不错啊！小路手艺越来越好了！赶快吃赶快吃！”
“爷爷！”阮小路鼓起腮。
男子不禁想笑，却强行忍着。
此时屋外栅栏旁边一个圆润的身体乍着耳朵竭尽所能的去听屋内的声音，过一会儿悄声的走了……
第十一章 夜晚争执
一顿饭下来讨论了不多的问题，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两间卧房，三个人怎么睡？阮老的最后决定，因为阮天禄身上带着伤，这段时间就住在阮小路的房间，小路就暂时委屈，继续住在杂物间，等到阮天禄伤好了以后两个人再换过来。
阮老吃饱喝足之后，在外面随意散散步就回房见周公去了。阮小路收拾完桌子，还又得抄写一些爷爷布置的书本，背背文章，临睡还得把那被大概修补了一下的木床清理干净。
阮小路就像是在拿那张破木床撒气一样，使劲用抹布擦的刺啦直响。
“都不知道客气一下的，真是白长那样一张还勉强算是好看的脸了！”阮小路愤愤说道，其实当时阮天禄当然有推拒的，只是最后阮老的决定谁也不准违背。
她把抹布甩在一边，铺好了褥子躺床上，然后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杂物间被收拾的还算整齐，之前已经好久没整理过了，这回难得阮老还亲自动手收拾了屋子，房间里的空气没有昨晚那么刺鼻难受了，就是床板有点硬，一翻身吱嘎吱嘎的，好像随时都要塌了一样，还好她身体比较轻。
晚上起了风，窗外可以听到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好像掺杂着细微的树枝折断的声音，阮小路想着明天尽量起来早一点，争取第一个出门把晚上吹落的枯枝捡回来烧火用。
现在其实时辰还有些早，阮小路也没有什么睡意，就想着家中那个从天而降的“阮天禄”，此刻在自己睡了将近十年的小屋之中待的一定正舒服呢，而自己却憋屈在这个小空间里面不知道还要几日，真是太令人感到不愉快了。忽然间“当当当……”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阮小路露出头问道：“是爷爷吗？”
“……是我。”阮天禄在门外回答道。
“阮天禄！”阮小路当即跳起来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站的笔直，瞬间显得有点不耐烦：“大半夜不睡觉你又要干嘛？”
阮天禄微笑道：“子时都还未到，怎可算是大半夜？妹妹……”
阮小路眉头一抽，叫道：“谁是你妹妹！”
阮天禄还是笑的温和：“爷爷说的，以后你我便是一家，我为兄你为妹，我不叫你妹妹叫什么呢？”
“嘁……少拿爷爷来说事……你都什么也不记得了，又怎么知道就比我大啊？”阮小路语气微软，他看清阮天禄半散着头发，外衣披在身上，手上端着烛台，烛光照着他白净的脸，这么近的距离看他好像还真挺好看的，但很快又觉得自己好像挺没骨气的，轻易就被所谓的“美色”动摇了。
“即使想不起来，也明显会比你大一点……”阮天禄偏了偏头：“妹妹总是这样看着我，难道是觉得为兄长的太好看了？”
阮小路闻言立刻冷下脸来争辩道：“臭美什么啊！你在跟我说话，我看向别处难道不会显得没有教养吗！”
阮天禄笑出声：“妹妹说的是呢，是为兄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气坏身子可就更让我心中有愧了！”
阮小路眯起眼睛：“之前还真没发觉你是这么能说会道啊！是在我爷爷面前故意装乖吗？”
阮天禄摇了摇头：“并非是故意装乖，只是这两日确实身上虚弱，多有失礼之处，不过料谁也不愿意整日对着一张怏怏的面容吧！所以方才只是说笑几句，不想让小路妹妹添堵的。”
阮小路撇嘴：“我觉得你肯定不是谦谦君子。”
阮天禄眉头一挑：“哦？那妹妹觉得谦谦君子应当是如何？”
阮小路转了转眼睛：“至少……不会半夜来敲女孩子房门，然后言语激怒她……”
阮天禄面上正经道：“我是不忍心小路妹妹在这阴暗小屋之中受冻，所以才趁早来与你交换住处的。”
“交换住处？”阮小路意外不已。
阮天禄点点头：“自然，方才在饭桌上不过多争取，是知道爷爷不会允准的，所以你我可以此时偷偷交换。”
阮小路沉默片刻：“可是爷爷知道了的话肯定是会说我的！”
他摇了摇头：“不会，明日爷爷起来之前我会再过来唤你，我们到时候换回来便是。”
阮小路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她当然想睡回自己软绵绵暖和和的被窝，但是这个男子比自己重……可能会把床板压塌吧？
阮天禄走近两步抬脚准备迈进屋来，小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喊一句：“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阮天禄脚步一定，莫名看向她。
阮小路回神，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啊！赶紧解释道：“咳那个……我的意思是……算了吧，到时别说我欺负你一个受伤之人。”
阮天禄摇头轻笑：“不会的，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就……”
“好了好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站一会儿又容易受寒了，要是因此伤势加重的话不知道又要在我家赖多久了！”
阮小路打断他的话，此刻刚好一阵过堂风吹过，烛光晃了晃差点要灭了，阮小路下意识身手去替烛芯挡风，阮天禄这时候也身手去挡风，两个人的手就那样覆到了一起。
“！！”就一瞬间的触碰，两个人又迅速弹开了距离。
气氛顿时有一点尴尬，二人脸上似乎都有些烧，沉默了好一会儿，阮天禄先开口：“小路妹妹……”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我要睡了！”阮小路低头掩去面上神色，抬手一下子把门关上了。
“……”阮天禄手中烛火还是被关门带的风给刮灭了，他不明所以的愣了愣，不知道阮小路为什么突然表现的这么奇怪，难道是自己刚才又惹到她了？可那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他叹了口气，看了门里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方才真是太……太奇怪的感觉了！阮小路躺回被窝里面，又蒙上了脑袋，翻滚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十二章 爬树丫头
阮小路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大概估摸了一下时辰，就打算起来准备穿衣服。
“嘶……好冷啊……”刚掀开被子，冷热的巨大茶杯让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起床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啊。
她把要穿的衣服拉进被窝里面暖了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套在了身上，又在床上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就下床去烧水洗漱了。
等她拿着斧子临出门的时候，阮天禄也起身出来了。
“哎？真是勤快啊！起这么早？”阮小路看他只是披着外衫，好像都不怎么怕冷的。
“我醒的早，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看。”阮天禄看她手上拿着的东西问道：“外面还这么黑，你就要去砍柴？”
阮小路把斧头扛到肩上：“是啊，先去捡捡被吹落地上的枯枝，肯定有不少呢，我以前也经常捡。”
阮天禄眉头动了动：“经常……还是我去吧，你在屋里面暖着。”
阮小路一脸嫌弃：“你去，漫山遍野走丢了怎么办？爷爷肯定又要找你的。而且你当我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吗？”
阮天禄勾唇：“你可以是啊，只要有人宠着……”
阮小路不屑瘪嘴：“我不是，没那福气，也没那闲情，我这样自在就挺好的。”
阮天禄看着她不屑一顾的小表情，忍住笑：“嗯……你挺好的。”
阮小路拉开门栓：“你还是再去睡一会儿吧，我一会儿回来做早饭。”
“……”还没等阮天禄再说什么，她就径直离开了。门一关，一阵凉飕飕的气扑面而来，他抬手穿好外衫，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
外面真的很冷，不过阮小路确实捡到了不少干枝，她回来的时候，阮老已经熬好了一锅热乎乎的白米粥。
“哎？爷爷，你怎么也起这么早啊？饭都做了！”阮小路把脸凑近锅前，一阵热乎乎的香气飘散出来，她吸了一大口气。
“最近是天最冷的时候了，”
阮小路还是忍不住问道：“爷爷，你确定追杀他的人不会再找上门来吗？不会牵连我们吗？”
阮老放下碗，难道肯说了那日大体情况：“杀他的人那天其实我见过了，所以带他回来之后，我还特意出去做了些痕迹，正常来讲他们应该顺着痕迹翻山离开了。”
“哦……”阮小路蔫蔫的，难怪爷爷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阮天禄微微蹙眉，开口问道：“爷爷可否形容一下追杀我的人？”
“是两个与你年纪相仿的男子，带着佩剑，穿着打扮与你也有些相似，都束着头发，不知道你们是江湖上什么门什么派，那两人其中一个眼神看上去还有点凶……”
“对对对！好凶的！”阮小路疯狂点头，那日被吊打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呢！
阮天禄抬手揉了揉额头，半晌摇头：“实在是记不得了……”
阮老问道：“你身上的伤觉得如何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爷爷。”
阮小路有些好奇：“不过你的恢复能力也真是不错，当时伤那么重，一身是血，这才过了两天而已，看上去好像没有太大事情了……”
阮天禄淡笑：“大多是皮外伤，血能及时止住就好，多亏有爷爷和小路妹妹相救，否则可能这伤会让我性命难保……”
阮老笑笑：“晚上睡的可还好？”
阮天禄点点头：“挺好的……”
“爷爷！”阮小路插嘴。
“怎么了？”
“我睡的不好！”她放下筷子叉腰。
“哈？那个木床是你来的那两年睡过的，怎么现在觉得不习惯了？”
“感觉快要塌了一样……”
阮老摇头：“爷爷做的床可没有那么不结实，放心睡！”
阮天禄又说道：“爷爷，我其实没有什么的，还是让小路妹妹睡回自己房间吧！”
阮老夹一口咸菜：“她没那么娇气的，这件事你不用再说什么。”
阮小路撅嘴，阮天禄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然后他又对阮小路说道：“一会儿记得给孙大伯家送柴火，回来之后就去抄书背熟。”
阮天禄问道：“妹妹是在读什么书？”
阮老说道：“是老夫以前弄到的几本书，在屋子里放了挺久，丫头来以后，一直都尽量让丫头多看看书练练字。”
阮天禄点了点头：“这样，妹妹每日要做的事情倒不少……”
阮老说道：“多学点东西其实挺好的，即使在此处偏安一隅，也尽量不要做个目不识丁山野村妇。”他放下碗筷：“吃饱了，老夫我要去午睡了。”
“……”阮天禄眉毛一抽。
阮小路也无奈道：“爷爷，刚还觉得你勤快了，这才刚吃完早饭，什么时辰就午睡啊？”
阮老一脸淡然：“哦，那我就去补个回笼觉！”
“……”阮小路彻底无语。
阮天禄起身收拾碗筷：“我去洗碗就好。”
阮小路瞥他一眼：“啧，不必，过两日再说吧，干活肯定少不了你的！”
“……那就等小路妹妹吩咐着。”阮天禄对阮小路露出温笑，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又愣了一下，决定不再看他，端着碗筷赶紧走了。
过了几天，外面难得出了太阳，外面没有风的时候晒晒太阳还是挺暖和的。
“呼……真舒服~”阮小路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阮天禄也走出屋子来了，他的伤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了。只是之前爷爷吩咐他不要出门，还得避一避才好。
阮小路说道：“我要洗衣服，这样的天气比较适合晒衣裳，你去换个衣服吧！”
阮天禄之前的衣服被阮小路处理掉了，她可担心阮天禄穿上以后在逸村里面被人看到太过显眼了。
阮天禄点点头，回屋很快带着换下来的衣服出来。小路干活很麻利，他想帮忙，却更像是个添乱碍事的。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搭到杆子上，她擦了擦手休息了一下。
阮天禄说道：“如今我可以活动一番了，今日与你一同去砍柴吧！”
阮小路想了想说道：“好啊，那你负责背柴火！”
阮天禄点点头笑道：“这个自然。”
他跟着阮小路上了山，阮小路抬头看到一截枯死的树枝挂在挺高的地方，她扔下斧头，搓了搓手掌，后退几步，阮天禄就看着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只见她动了动脚腕，开始往前快跑，到了树干下面，奋力一跳，双手抓紧树皮，两脚快速一蹬，就上了第一个树杈。当然这还没有停下来，她稳住身体站起来抬手勾到了上面离自己比较近的树枝，腰上一使劲，脚尖勾住树枝把自己带上去，很快就靠近了那节枯枝。
阮天禄看的有些呆住，阮小路朝他喊道：“你站开一点啊，想被树枝砸到吗？”
他赶紧挪开了几步，仰起头来说道：“小路妹妹真是挺……灵活的。”
阮小路拽下枯枝扔到地上，又很快从树上爬了下来，跳到地上拍了拍手：“怎么，就爬个树而已，对于你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阮天禄说道：“对我们确实不难，就是看你一个小姑娘还挺厉害的。”
阮小路问道：“难道你们那边就没有女子练武吗？”
阮天禄想了想：“……应是有的。”
“那能上树也不奇怪啊，我从小就会，比村里面的男孩子爬的还要快呢，他们全都比不过我！”阮小路自豪的说着，还骄傲的昂起小脸。
“你……想不想学功夫？”思考了片刻，阮天禄看着她问道。
“哈？”小路有些意外他会这样问。
“练武功，你一定也可以的！”
“当然，我阮小路做什么不可以啊！怎么，你要教我？”
阮天禄点头：“嗯，我教你！”
第十三章 初学武功
阮小路拿着斧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阮天禄背着一大捆柴火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今天出来这一路上倒是没碰到村民，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阮小路费力编话去解释阮天禄的来历了。
第二天的时候，阮小路就将阮天禄的兵刃还给了他。之前他的那把剑就是她藏起来的，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不过阮天禄也一直没有问过她剑的去向。
“阮天禄，你的剑。”阮小路把剑递给他。
阮天禄接过来，抬手便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哇哦，你练剑多久了呀？”阮小路问道。
“……我也不记得了……”阮天禄说道。
阮小路咋舌：“啧，对了，你把什么都忘记了……”
阮天禄把剑放到一边架子上的草筐里面，对小路说道：“我们在村子里就不要舞刀弄剑了，用这个吧！”说着他从柴火垛里面翻拿出来两根粗细均匀比较直挺的木枝，将其中一根递给了阮小路。
“来，先端剑，扎马步。”阮天禄让她摆好姿势，先练习下盘。
被压着蹲低，阮小路觉得这样的姿势无比别扭难受，不禁问道：“这样要站多久啊？”
阮天禄说道：“今天是你头一天练习，能站一炷香时间就可以了！”
“什么？那么久！怎么可能站得住嘛！”阮小路的小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只要你认真踏实，过段时间半个时辰也能站的了呢！”
“呃……你觉得我能吗？”
阮天禄微笑：“怎么，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这才刚开始就想放弃了吗？”
阮小路一下子不服起来：“没有，怎么可能呢？站就站！我阮小路怕什么呀？”
阮天禄点点头：“有毅力，要好好保持！”
阮小路咬着牙挺着，睡了几天的硬木床让她的腰硌的生疼，这会儿觉得更酸痛了。
“嘶……我的腰好酸啊，这几天都怪你呀！”阮小路不由抱怨道。
此话一出，远处树下发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声音。
阮天禄突然看向围栏外面的树干处，表情微冷：“有个人在那里。”
“嗯？谁？”阮小路闻言赶紧收起腿跑过去，看到树干后面木挺挺站着的张大娘，两人目光对上，一个是意外，一个是心虚。
“张大娘，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张大娘赶紧堆上一副尴尬的笑脸：“哎呀！我……我、我就是来……来看看你！”
“看我？”阮小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啊！是给你爷爷捎壶好酒的！”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把手中的一个小坛子拎起来举到阮小路眼前。
阮小路虽然疑惑，但还是接过道谢：“那就谢谢了……”
张大娘看了一眼阮天禄，朝小路耳边靠近些问道：“这个人是谁？你家亲戚？”
阮小路看了一眼阮天禄，随口说道：“哦，他是我家仆从。”
“仆从？”张大娘瞪大了眼睛，明显觉得不可置信。
阮小路讪笑道：“……其实是我爷爷的孙子啦。”
“孙子？你爷爷还有个孙子？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看阮天禄抬步准备走过来，阮小路朝他一挥袖子：“你先进屋去！”
阮天禄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见阮小路冲他做了一个凶凶的表情，不由憋笑，点头道：“好……”
张大娘就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进屋关门。
阮小路清了清嗓子：“咳……张大娘，你这眼神怪怪的，我爷爷不能有个孙子吗？”
张大娘收回目光赶紧摇了摇头：“这倒也没有……只是你爷爷这么多年来就是独身一人啊，没听说过他娶过妻生过孩子，十年前收养你了，现在我就是好奇为什么突然间又出现了一个孙子，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在我那里换了几套根本不合你爷爷尺码的男衣……”
阮小路说道：“是爷爷的孙子啊，在城里面长大的，最近来我们逸村……体验一下生活！”
阮小路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毫不心虚的看着她，搞的张大娘似乎不得不相信了。
“啧啧啧，看来阮老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风流秘史的啊！”
阮小路开始赶人：“行了大娘，别人家的事你就少管些，没事你就赶紧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啊！”张大娘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往屋里看一看。
阮小路看她终于离开，叹了口气往回走：“哎，这么解释应该再不会被追问到底了吧？”
等张大娘离开，阮天禄又开门走了出来。
“那妇人是谁呢？”
阮小路说道：“我们村张大娘，你穿的衣服，就是出自她手的。”
阮天禄点头：“哦，是裁缝啊，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做什么？”
“她这个人啊，就是话多了点，喜欢多事，喜欢凑热闹，喜欢扯张家长李家短的，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阮天禄轻咳：“你这样越说越多，看来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啊……”
阮小路撇嘴：“谁知道怎么样是好人怎么样是坏人呢？大约只能说不好不坏吧……算了，别管她，我们继续练啊！”
阮天禄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阮小路摇了摇头：“休息什么呀？跟你说过我可不是娇生惯养大的小姐，没觉得特别累，何况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呢，哪就上来就休息啊，可不要浪费时间！”
阮天禄闻言笑笑：“嗯，那好，继续练！”
第十四章 南柯一梦
逸山之顶，一个喘着粗气的男子捂着胸口不断奔逃，他一口气跑到了断崖那边，这时他发现脚下已经没有路了。
他表情紧张的转回身，原来正是那日将阮小路吊在树上的凶男子，只是现在的他显得狼狈不堪，脸上都是汗水，一双沉稳的脚步向他迈近。
“哼哼，再接着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吗？”那双脚步在他面前十步左右停下来，一身浅黄色俏皮裙装，手执一柄长剑负在身后，这来人居然是阮小路！
她此刻一脸得意的看着那个曾经欺负自己的男子，而那男子浑身发抖，面上显出惊慌：“你……你难道就不肯放过我一次么？”
阮小路看到他这个样子，唇角轻轻勾起：“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你把本姑娘倒吊在树上就走了，要不是我身子灵巧，根本难以脱身，难道就没想过我终有一日会找你寻仇吗？”
男子蹙眉：“……可我当时并没有杀你，你最终都已经脱身了，还练就这么厉害的功夫，凡事就该留有余地不是吗？”
阮小路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就是因为当初你没杀我，给了我报复你的机会，我可不会那么傻，给自己留下后患！”
“你！”男子有些惊恐的睁大眼睛，眼瞳里面倒映出越来越近的剑锋……
“小路妹妹！你在哪里？”
就在剑尖快要靠近那人的喉咙时，远处一道喊声让阮小路不由停下手上动作回头，只见阮天禄穿着一身桃粉色的纱裙向她跑过来，边跑边喊：“小路妹妹，张大娘的裙子做好了，你看我穿的好不好看？”
入眼的那个身影越跑越近，阮小路眼睛也越睁越大，阮天禄居然还涂抹了一脸红红的胭脂团，正向自己抛着媚眼！
“哇啊啊啊啊啊啊！！”只见阮小路“噌”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半天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自己这是被惊醒了啊……
“哎……居然不是真的啊！”阮小路揉了揉脸，不禁有些失望了。要是能有机会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人多好啊！可是为什么……阮天禄会打扮成那样？自己把他想象成了什么？
她爬起床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出来在院子里打了个哈欠，伸伸胳膊伸伸腿，她觉得这两天扎马步可有点累了，腿上的筋一抻一抻的，不过她更想练的就是那种三五个人都近不了身的厉害武功，有机会报仇多好啊，看谁以后敢欺负自己！就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练成那样……
阮天禄从外面进来，阮小路愣了一下：“……大清早你就外出了？”
“嗯，去打柴。”他放下柴捆，那可比阮小路平时一次带回来的多一倍。
“……这么勤快，可以嘛！”阮小路觉得还比较满意，自己可算省点事了。
阮天禄一笑：“这样你就可以多些时间练功了。”
“昂……”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怎么了吗？”阮天禄问道。
阮小路凑过去：“我问你一个问题哈~”
他点点头：“问吧，我必定知无不言。”
“我现在才开始练功，能不能练成绝世高手的境界啊？”
“……这……”阮天禄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这样他可说不好，世间绝世高手有几个？多少人从幼时就开始习武，也很难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阮小路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不能吗？那我这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练到十个人一起都打不过我的程度啊？”
阮天禄笑了笑：“你指的是十个山野村夫，还是十个手执兵刃的高手呢？”
阮小路微怔：“呃……那就，十个像你这样的……”
阮天禄思考了一下：“这个嘛……如果你再努力十几年，说不定就可以了！”
“十几年！那么久！”阮小路张大嘴巴。
“练功岂是朝夕之事？除非你天赋异凛，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轻易短时间内就能打败那么多习武多年之人？”
阮小路垂下头：“啧，也是，你们都是练了好多年呐……哎……”
阮天禄见她如此不禁问道：“干什么这么丧气，你打算练成高手做什么呢？”
阮小路看向他：“只有高手才不会被别人随意欺负啊！”
“这样吗？谁欺负你了？”
阮小路吞吞吐吐：“打架总是经常难免的嘛……总之就是这样，而且你的能力也不够啊，都保护不了自己……”
阮天禄一愣，摇了摇头笑道：“所以我连两个人都打不过，你到我这个境界也需要好几年吧，还想打十个，那可就更遥远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太远的事情，着手眼前吧！”
阮小路撅起嘴：“书上分明写着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些，要有所追求才行……”
“噗……”阮天禄被她表情逗笑了。
“喂！有很好笑吗！”阮小路插起腰。
阮天禄连连摆手：“不不，不好笑的，小路妹妹懂得多，你说的对呢，不过远处的路也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去的，是不是呀？”
阮小路翻了个白眼：“本姑娘眼界长远着呢~而且我知道脚踏实地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抓紧每一刻认真练功好不好？”
阮小路命令道：“你要认真教我，不可以有所保留哦，不然我就跟爷爷告你状！”
阮天禄笑着抱拳一揖：“是，遵命，小路妹妹！”
第十五章 急功近利
寒风飒飒中，阵阵雪花飞舞的苍茫，望不尽苍苍，晶莹剔透的纯白，如缟素一般，逸山上的雪被风吹着，像要埋蔽这傍山的小村庄似的。山顶上积雪如白银宫阙；向阳的山头上一片乳白色的烟雾缭绕蒸腾，汇集与云朵相接，一株山边斜歪着的大树，一点一点倒折下来。
村路上两个年轻男子正走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两人正在随意交谈着什么，路过阮家的屋前，忽然听到“咚”的一声，两个人脚步一顿，往围栏里面看去，好像什么也没有。
“什么动静？像是有东西砸到地上了一样……”其中一个男子说道。
另一个男子也张望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还是赶快走吧，万一那个丫头发现我们两个盯着她家里看，可能要想着我们不安好心了！”
“哈，你是怕阮小路那个丫头啊？”
“怎么会怕她呢？不过当然是尽量不要招惹比较好啊！小小一只身段儿，倒是有一身蛮力啊！小的时候还能偶尔欺负逗弄一下她，现在长大以后越来越疯了，咱俩加一起都不一定纠缠得过！”
“你说的也是呢，这丫头力气可真不小，整天上窜下跳的，根本没有几分女儿家的样子啊！”
“哎……不过阮小路倒是也挺能干的，他们家大小的活还不是都是她一人包了？”
“是挺能干的，那你愿不愿娶她回家呢？”
“啧，你可别在这瞎说，虽然她长得也不算很难看，但是我还是喜欢小家碧玉一点的，何况她可是有婚约了啊！”
“也是，不知道木家寡妇怎么想的，偏偏选她做了准儿媳妇儿……”
“人家愿意啊，也说不定是他儿子愿意呢！”
“行了咱们也别跟人家门前说道这些了，被听见可不太好……”
“对对对，我们赶紧走吧，都要冻死个人了！”
两个人揣起手快步走着一起离开了。
今日的晚饭是阮天禄一个人做的，阮老坐在饭桌前面，握着茶杯笑呵呵的看着坐在一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阮小路，她低着头，阮天禄正在帮她边吹边擦药，有的时候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又跟个小子一样，怎么样，摔醒了没有？还跳房顶呢，你才练了几天的功夫，就觉得自己能飞檐走壁了？”阮老摇摇头：“要不是地上的积雪厚一些，你这小脸可就没法见人了！”
“爷爷你居然还笑我！”阮小路哭丧着脸。
阮老努力收起笑脸：“老夫也不想笑的，不过你从小到大没少带着伤，就是你这次的鼻子肿着大了一圈，看着有些好笑……”
阮小路的鼻子贴到地上，晕乎了半天，现在肿成圆滚滚的了，就跟粘上去假的一样。
“哼！要不是屋顶上太滑，我也不会掉下来的！嘶……”
阮天禄也忍了忍笑收起药瓶：“你呀，练功最忌急功近利了，这样真的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要这样子……”
“我就试试看嘛，万一我真的天赋异凛呢？”阮小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阮天禄捕猎到的野兔。
阮天禄替她倒上水：“以后我不在的话，你千万不要自己盲目练！”
阮小路问道：“不是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我为什么不能自己练啊？”
阮老插话道：“那也得要进门，以后你离门还有几万里的路程要行呢！”
阮小路瘪嘴：“哪有那么夸张啊……”
“噗嗤……”阮天禄终于憋不住笑了。
“你也笑我吗！”阮小路大叫。
阮天禄收了收表情：“咳咳……当然不是的，总之你要听话，我带着你一起一步一步来知道吗？”
“唔……我才不会……咦，这个兔子肉好好吃哦！”阮小路被口中香酥嫩滑的兔肉迷住了。
阮老也咂咂嘴称赞道：“天禄的手艺不错呢！”
阮天禄挠了挠头：“感觉我之前可能做过这个的，你们不觉得难吃就好！”
阮小路一面嚼一面看向他：“好吃啊，不如以后做饭的活也都包给你呀？”
还没等阮天禄说什么，阮老伸手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什么活都给人家做，你就更有时间去疯了，不许！”
“嗷！爷爷！我哪里疯了！”
“爷爷，我来做也可以的！”阮天禄说道。
阮老摇了摇头：“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还是小路做，你就帮她打打柴就好。对了，你的伤好差不多了就可以去村里那些人家外面也走动走动，打柴也不用太早，不必刻意藏着掖着躲起来，就像小路说的，你跟别人说是城里来我这住些日子的！”
阮小路转了转眼睛，对阮老说道：“要是别人说阮天禄是爷爷你年轻时候的风流史留下的，这算不算是晚节不保啊！”
阮老抬起筷子作势又要敲她，她赶紧抬手抱住头。
“爷爷，我没事的，你们如果不好解释的话……”
阮老摆摆手：“要是你非要躲着逸村的村民，他们偶然间看见你的话就会更好奇了，再说了，张家妇人知道了你的存在，你以为村里其他人还会一直不知道吗？”
“这……”阮天禄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小路吐出一块骨头：“爷爷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哦，我可是要吃点亏了呢，还得在人前叫你哥哥……”
阮老说道：“你这丫头，叫个哥哥，如何就吃亏了？要老夫说，天禄他教授你武功，你应该叫他师父！”
阮小路白眼道：“嘁……我才不要叫呢！”
阮天禄露出笑脸：“师父倒是有些担不起了，不过教小路妹妹一些简单的功夫也是应该的，这样也免得她一个姑娘家会被别人欺负。”
阮老咋舌：“她啊，起码逸村没有谁再欺负她了，她现在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阮小路昂起头：“哼……像我这么好的人，别人不来招惹我的话，我才不会欺负他们呢！”
阮老笑了笑：“呵，行了赶紧吃饭吧，这一会儿都要凉了！”
阮天禄起身端起茶壶：“我再去将这茶水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