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百户
“兀那姓萧的小崽子,给我滚出来!”
粗犷的声音在整个正厅回荡着,声音平平无奇,但底气十足,足以响彻整个正偏两厅。
这声音让原本喜气洋洋的喧闹客厅为之一滞,所有宾客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萧言闻声,不由皱了皱眉,望向身边的管家,询问道:“怎么回事儿,是何人在这里大呼小叫?!”
“老爷,我这就去找人赶他走。”
管家也是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对着萧言陪笑不已,同时对周围两侧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那两侧的家丁见状心领神会,立马气势汹汹朝着声音源头涌去,而见家丁离开,管家也赶紧围绕在萧言身边,不断献殷勤着。
不过萧言并不如往常那般会被管家的谗言媚语给安抚下来,而是黑着脸坐位置上,没有任何的动作。
方才这道声音实在是太令他气愤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是他儿子下聘成功的大喜日子,竟然会出现这么一个天杀的腌臜货来挑事儿,这可真是气煞萧言不少。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今天来我萧府挑衅!”萧言愤懑不已。
而坐在后面的萧府公子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任何的表示。
反正自家家大业大,区区小贼怎么可能会对自家有什么事儿,倒不如想想过会儿怎么把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给千刀万剐。
“哎哟!”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不多时,家丁的声音急匆匆的响了起来,紧接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家丁们连滚带爬的朝着主厅跑去。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轰隆’一声,一个带着木棍的家丁直接从门外被扔了进去,在正厅打了个滚,那木棍甚至直接被折成了两段。
见此,萧言脸色大变,不由低声喝道:“怎么回事儿?!”
一个脸肿了一半儿的家丁哭丧着脸,开口道:“老爷,上门挑事儿的是个硬茬子,懂武功,俺们不是对手啊!”
萧言大惊,不由开口道:“护院呢?!”
“陈教头、王教头和其他护院现在正和那人打着呢,陈教头和王教头已经被打晕了,其他人估计也不是那人对手啊!”
那个被扔进来的家丁揉着屁股,仿佛被戴上了痛苦面具。
宾客之中全都议论纷纷,对于这萧府突然的遭遇,实在是令人感到十分的惊讶。
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幸灾乐祸……彼此之间的表情都不同,毕竟来参加这次宴席的虽然明面上都是萧府的客人,但其实内心里的想法千奇百怪。
在祯城的官场里可是有不少看不惯萧言这种年轻时靠着一张俊俏的脸敲了寡妇家的门,成了柳府女婿上位儿的家伙。
平时碍于萧言的官位以及柳家在祯城的地位不敢发牢骚,但现在有人主动上门来找茬,自然让他们十分兴奋。
而此刻的宁权左手托着一叠花生米,靠在萧府的假山旁,正捡着花生米,看着那大汉吊打萧府护院。
萧府的护院人数不少,大概有二三十人,而且似乎天天在一起,比较有默契,但即使如此,在这大汉面前,简直就好像是一群小孩子,根本就无法奈何的了这大汉任何。
而且更尴尬的是,这大汉原本赤手空拳,在这群护院来了之后,这大汉竟然夺了一根棍棒,直接两棍子扫翻了两个护院教头,紧接着对着其他护院一通乱打,打的是鸡飞狗跳,好不痛快。
“哼,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快滚开!”
大汉一棍将最后一人扫倒,冷哼一声后,破口大骂道:“快让那姓萧的小畜生出来,若不是看在俺这妹子见不得血腥,早就大开杀戒,将你们统统打死了!”
这句话宁权倒是不疑有他,通过望气术,宁权在这大汉身上看到了不小的煞气与血腥气,在这煞气之中似乎还有细微的妖气。
除此之外,宁权还能在这大汉的气运中看到了官气儿。
“莫不成是大魏军队的溃兵?”
宁权暗自思索着,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什么,而是继续吃着花生米,看着热闹。
正好,他也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萧府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念毕,宁权大喊一声:“义士,他们不敢出来该不会是跑了吧,我建议你进去找那萧府的人讨个公道,而且在场的官府官员也不少,相信各位大人也能给个交代!”
听到这句话,大汉恍然大悟,转头看向宁权,给宁权竖了个大拇指,豪爽地笑道:“这位公子说的极是,这么久没出来,该不会是从狗洞逃了!”
“妹子,你跟俺来!”
说罢,那大汉挑着棍子,大步流星朝着正厅走去,守在正厅门口的家丁瑟瑟发抖,根本不敢阻拦那大汉什么,只能一边往后推,一边大喊大叫,倒是吵得大汉不爽,直接两棍打昏了家丁,进了正厅。
进了正厅之后,那些客人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只是来做客的,若是不小心受了这无妄之灾,这可如何是好。
见此,大汉扬声道:“各位且放心,俺今日是来寻这萧府的小畜生,不干你们事,不要担心!”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客人们安心了不少,而萧言以及那位萧府的少爷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心态,此时反而有些害怕担心了起来。
不过萧言毕竟是此府的主人,见那大汉似乎不再动手,便壮着胆子上前两步,勉强笑着扬声道:“这位壮士,你和我们萧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本官萧言,添为这祯城的同判一职,壮士可知擅闯我这萧府可是犯了王法,此刻退去,本官便不计较壮士的行为了。”
“同判是什么狗屁的官职。”
大汉哈哈大笑一声,双目中闪过一抹精芒,紧接着那壮汉从怀中掏出一枚腰牌,直接甩到了萧言步前三尺处的地上,高声喝道:“此乃昭皇帝赐给俺的腰牌,你且看看俺是谁?!”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腰牌所吸引,宁权虽然在门口,但双目如炬,依旧一眼就瞅见了上面的内容。
大魏镇魔司百户赵!
言毕,那赵百户冷哼一声,接着测过身子,将那憔悴妹子漏了出来。
而见到这妹子的脸孔之中,萧言身后的萧家公子似乎感到有些熟悉,迷茫了一阵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紧接着,赵百户大喝道:“数月前,俺奉命往淮北府去,中了埋伏,差点就死了,幸好遇到了俺家妹子救了俺一命,后来才知道俺家妹子被你家的这小畜生用了手段骗了身子,还害怕那什么柳家女得知此事,将其毒哑!”
“今天,俺就来看看,你这祯城同判到底能不能在祯城一手遮天,拦住俺这个镇魔司百户来!”
第六十二章 僵持
这句话一出,倒是全场皆哗然。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萧府公子身上,彼此之间都幸灾乐祸,甚至有些拍手称快。
而宁权也看向了惊慌失措的萧府公子,摇了摇头,直道‘不作死不会死’。
现在的反派怎么回事儿,这么拉了吗?
“本公子当初饶了她一命,她竟然不感恩戴德,还来寻我的麻烦...”
那萧府公子呢喃细语着,身体在发抖,而宁权见状更是一阵无语。
这萧府公子...脑子不正常啊?
此刻萧言更是暗道一声不好,直道自家儿子是不是傻子。
对面当事人是个哑巴,这种情况下打死不承认不就完事儿了,一切都是那赵百户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证据谁能拿他怎么办?
这样一说,岂不是不打自招?
而且既然已经决定毒哑那女子,为什么不直接毒死,斩草除根懂不懂啊?!
萧言是恨铁不成钢,他这个儿子但凡有自己在官场上的眼力劲儿,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事到如今,眼前这个来自镇魔司的百户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儿了,最困难的是今后要该如何,此事定然堵不住这满座高朋的悠悠之口,传遍了祯城之后,他这个儿子如何能够在祯城抬得起头来?
“哼,既然你这小畜生都承认了,这该当如何?!”
赵百户冷哼一声,声音在这大厅中回荡了起点,敞敞亮亮,光明磊落。
与其相比,那位萧少爷倒是有些显得小人多了。
不过无论如何,萧言都不会放任自家儿子被眼前这莽汉杀了,当即冷声道:“就算如此,依旧有官府处理此案,不劳百户大人动手了!”
“官府?!你萧大人可是在祯城一手遮天,与知府都是连襟,反正镇魔司都已经被妖孽杀了个干净,俺现在也不算什么有官身在身,索性杀了你这厮和那畜生东西,去江湖逍遥快活。”
赵百户冷笑一声,正准备上前一步,不过忽然有一股罡风而来,登时令赵百户脸色一变,暗叫一声‘不好’!
“嘭!”
从窗户边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刹那间赵百户身上散发出两道沉闷的声音。
赵百户手臂中一阵刺痛感传来,电光火石之间,赵百户不疑有他,毫不犹豫的脚尖轻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那憔悴少女拉开距离,手中的木棍横在面前。
“这位赵百户,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儿是我们有错,我们愿意赔偿这位姑娘二百两银子,此时就算了解,如何?”
此时,一位姿色平庸的妇人从后堂走出,表情有些张扬跋扈,而很快,窗户中窜出的那道黑影也显现出真面目来。
穿着劲装的肌肉矮小男子站在那妇人面前,将萧言、萧公子以及这姿色平庸的妇人护在身后。
那赵百户看向那矮小男子,微微有些忌惮,随后看向那姿色平庸的妇人,冷哼道:“百合之内,我就能杀了他。”
江湖高手大部分都被朝廷收纳到了镇魔司内,处于朝廷外的武林高手却少之又少,眼前这矮小男子虽然武功不错,但如果在镇魔司也只不过是一个小旗而已,上不了台面。
“赵百户神功盖世,不过...”
那平庸妇人冷笑一声,接着道:“妾身已经通知了柳府,我柳府的供奉护院足有数十位江湖好手,虽然不及赵百户这般神功了得,但也足以蚁多咬死象了。”
宁权看的津津有味,这种武侠剧情果然有意思。
不过看这样子,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那赵百户显然就不是一个肯低头的家伙,而那萧夫人看起来似乎比同样出自于柳府的谢夫人要精明不少,但那股傲慢之色丝毫不减。
宁权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手,怕是这里立马就血流成河了。
“咳咳。”
宁权轻咳一声,站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纯路人,有一说一,这件事儿不如让我来做个了断。”
宁权一张口就是老理中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宁权望来,萧言如今已经有些吓得出汗,自然没什么话,而那平庸妇人则看向宁权,目光柔和的笑道:“这位公子真俊啊,应该是来参加宴席的吧。”
“这么年轻,和我家羽儿应是好友吧,还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今天让你来看到了……”
好家伙,宁权直接好家伙。
要是自己真是个普通宾客,说不准真被拉拢过去,替他们说话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宁权是来蹭饭的,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崔夫子之事。
见赵百户的眼神不对劲儿了起来,宁权笑了笑,直接看向那位名为萧羽的萧家少爷,闻声道:“萧少爷,讲讲吧,你祸害了多少姑娘?”
有一说一,宁权现在看着这位萧少爷有点眼熟,好像昨晚在画舫见到过,只不过是随意一撇,刚想起来。
似乎是听懂了自己母亲的话语,年仅十六岁的萧羽便有些嚣张了起来,矢口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不要听他们血口喷人啊!”
“好胆!”
“我今天就杀了你,为民除害!”
赵百户大怒,长棍指向萧羽,罡风簌簌,这一举动登时引得全场紧张起来,那矮瘦男子更是拔剑而起,随时准备动手。
“大家不要紧张。”
宁权笑了笑,不过让所有人都诧异的是,这年轻人竟然趁着这个空隙,来到了那萧家公子萧羽面前,谁都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此人轻功恐怕已经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这样一位武林高手,为什么隐藏在人群之中?
没人各自心有疑虑,不过此刻的萧羽却惶恐的看着宁权,失声道:“你想干什么?!这是萧府,你可不要乱来啊!娘~娘~”
那平庸妇人紧张的看着宁权,倒是萧言并没有多大反应,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并不是很上心。
“莫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宁权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萧羽的额头上,紧接着清灵一点,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感闪烁在整个正厅之内。
“说说真实的情况如何。”
第六十三章 事了拂衣去
随着这手指的点下,那萧羽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双目无神,开始喃喃诉说着自己的行为。
从去年开始,十五岁的萧羽初尝禁果便一发不可收拾,起初还是和丫鬟嬉笑玩乐,后来慢慢开始去了青楼烟花之地,最后又开始玩起了强抢民女的把戏。
这憔悴少女是渔户出身,姓江名柔,每天随父母以打渔为业,被萧羽看上之后,用花言巧语骗了江柔的身子,并向少女许诺以后要娶她为妻。
不过萧羽只是玩玩而已,两个月前,当他得知自己要给柳府的小姐下聘时,就产生了把江柔毒死的念头。
不过萧羽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舍不得美色,最后毒药的剂量用少了些,只是将江柔毒哑,将其父母毒瘫罢了。
江柔渔人出身,也识不得几个大字,想伸冤也无处可伸,萧羽便心满意足的离开。
听到了萧羽将所有经历娓娓道来,所有人都沉默了,整个正厅静得好像是空旷的山谷,稍有动作便会引来回声阵阵。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点,这个年轻的俊美青年不是普通人。
宁权闻言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那姿色平庸的妇人以及萧言:“既然如此,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那平庸妇人冷哼一声,指着宁权,大喊道:“哼,你这小鬼,莫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迷了我家羽儿的心神?!”
“执迷不悟。”
宁权摇了摇头,这萧夫人的话是经典的老反派了,他只能叹了口气,认为自己与萧家的缘分可能断了。
自己其实与萧府说白了也没什么情谊,只是在孟夫子那边有些情谊罢了。
孟夫子无后人,唯有一些学生,宁权也是听说这萧言是孟夫子的得意门生,所以才认为自己与萧府有些情谊。
看这副模样,宁权觉得这萧家还是算了吧,看在崔夫子的面子上,性命无忧,但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我与你们萧府也算是有一点情谊,便不好将你们赶尽杀绝了。”
宁权叹了口气,不等其他人开口说些什么,便朝着那憔悴少女招手道:“姑娘,过来。”
那少女闻言为之一愣,看了看赵百户,而赵百户警惕的望向宁权,低声道:“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还是莫要有所动作。”
宁权太过神秘,忽然出现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太过于神秘,让人根本不知道宁权到底想干什么。
“你...”
那姿色平庸的妇人正准备说些什么,却不料宁权只是轻瞥了他一眼,登时让其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之中。
那妇人感觉自己的难以挪动,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了一般,手脚冰凉,难以移动。
倒也并不是什么定身术,只不过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让她忘记了动作,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用怕。”
宁权转过头来,望向那憔悴少女,莫名的温暖气息在正厅内满溢着。
这种温暖的感觉让那憔悴少女下意识的看向宁权,不自觉的移动脚步,朝着宁权走去。
宁权光是站在那里,一股莫名的气场便席卷整个场地,现在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出来,宁权绝对不是凡人,更有甚者激动不已,认为自己真的遇到了那种传说中的人物。
“我与你萧府有些渊源,不过渊源并没有那么深。”
宁权看向气息萎靡的萧羽,摇了摇头,开口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碍于渊源便绕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罢,宁权伸出右手,将手指抵在那憔悴少女的喉咙处,另一只手则抵在那萧羽的脑壳之中。
紧接着,温暖的光芒在宁权手指之间绽放了起来,一股黑气从哪憔悴少女的喉咙处涌起,被宁权手指牢牢夹住,旋即便顺着宁权的手,朝着萧羽而去。
那萧羽刚刚缓过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喉咙便传来了痛和辣两种感觉。
这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火辣辣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爆炸开来一样,散发出无穷的热量。
“唔...唔...”
萧羽尽全力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任何声音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的嘶鸣着。
而另一边,名为江柔的憔悴少女愣了愣神,忽然感觉喉咙处一阵放松,不可思议的开口:“我...我好像...”
见到此情此景,满座哗然。
举手投足之间将哑女治好,又令作恶者变哑,这是何等的神仙手段?!
“莫怕。”
宁权叹了口气,对着江柔道:“那萧府老爷的授业恩师与我曾有些渊源,那崔夫子无后,只能来寻这位萧老爷,却不料是这般事情,江姑娘莫怪我饶了这厮一命。”
“先生说笑了,您能为小女子治好嗓子,小女子感激不尽。”江柔喜极而泣,对着宁权长拜道,“小女子不识良人,实属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宁权闻言,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掂量了一下后,里面大概还有些酒水,便将所有酒水倒出,同时拿起茶壶倒了些茶水,然后引天地灵气入壶中,将那酒壶递给了江柔,道:“回家把这些喂给你卧病在床的父母,应是无恙了。”
若是因年老体衰而残疾,宁权估计要付出不小代价,但如果真的是被外力毒成这般,宁权只要用天地灵气将毒气清理,便可使人恢复正常,因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做完这个,宁权倒是又想到了什么,看向已经哑巴了的萧羽,看了看他的双腿,随手一挥,紧接着便是一阵‘呜咽’的惨叫声。
“你使人全身瘫痪,我便取你双腿残疾。”
宁权冷声一哼,紧接着转身看向已经有些痴傻的萧言,“萧大人,我对你们萧府很失望,你可真是愧对崔夫子的教导。”
“你...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交给这位江姑娘二百两银子,不得追究这位姑娘的事端,否则后果自负。”
“萧府...哼!”
说罢,宁权看都不看那个姿色平庸的妇人一眼,拂袖而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六十四章 孤独
“这...这是传说中的...”
“仙人,绝对是仙人!”
待宁权离开萧府正厅之后,宾客们才敢说话,彼此之间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面面相觑,兴奋之色难掩。
而萧府的主人却已经乱成了一团,萧家嫡子成了这般模样,自然引得萧府中人一阵骚乱。
忽然间,宾客中一个体态圆润的商人猛然想到了什么,出生喊道:“你们有谁记得那位仙人的长相了?”
“那位仙人...咦,那位仙人好像...”
“不记得,我也忘记了,只记得是一位英俊的少年,具体什么样子有些模糊。”
众人再度哗然,他们竟然没有一人能够记起那位仙人的模样,只感觉是一位少年郎。
但他们之中,每一位都会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下次若是遇到那位仙人,一定会一眼认出。
这种怪谲的差异感让每个人都十分惊愕,连道‘不愧是仙家手段’,而那姿色平庸的萧夫人则铁青着脸,死死地盯着那江柔与赵百户,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冷冷地道:“快把这两位...请出去!”
对此,赵百户哈哈大笑一声,爽朗道:“诶,且等等,那位仙长可是说了,要萧府赔偿俺们二百两白银!”
与这帮祯城的富商、官员不同,赵百户可是在京城任职,镇魔司、斩妖卫之前可是直接受国师指挥。
虽然四年前换了国师,但他们可是见过修行者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惊慌,赵百户只会感到一阵惊喜。
若是有修行者相助,那么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原本的赵百户还以为自己要杀出一条血路,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解决,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把那个小畜生剁成两段。
不过既然仙长说了,那就这样便是。
听到这句话之后,那姿色平庸的妇人脸色更不好了,只能冷哼一声,低喝道:“给他们二百两银子!”
很快,家丁们送来了二百两纹银,挺沉,赵百户哈哈大笑一声,将这小盒子给带走,与江柔一起,朝着萧府外走去。
而萧府内乱作一团,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不过这些就与赵百户有什么关系了。
此刻,拂袖而去的宁权正在大街上,准备过一段时间去寻找那赵百户与江柔。
那赵百户是从淮北府出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遭遇了淮北府的妖魔,对于淮北府的情况宁权倒是十分关心的。
从鬼将那里得来的‘妖鳞’就让宁权有些感到不妥,若是能够从赵百户这里得到事情的真相,那么一切肯定会得到好转。
别的不说,起码一些路线问题宁权就能够解决。
“宁公子!”
就在此时,宁权的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那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宁权循声望去,却见那位镖局的大小姐吕锦钰正朝着自己摆手笑着。
手中握着两串糖葫芦,笑意中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倒是让宁权不由笑了笑,走了过去:“吕姑娘好久不见啊。”
“不是昨晚才见过么?”吕锦钰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一根糖葫芦递给了宁权,“昨晚你请我吃糕点,今天我请你吃糖葫芦!”
宁权手中抓着糖葫芦,微微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吃了一颗,和吕锦钰边走边聊。
宁权笑道:“吕姑娘每天都会出来逛街么?”
“啊,不是...我是和师兄师姐一起出来的。”
吕锦钰脸颊微红,摆了摆手,指向街角另一边,正趴在墙砖后探出脑袋朝着这边望去的镖局其他人登时一阵腹诽。
‘什么啊,明明是小师妹和我们出来逛的,在遇到那位宁公子后,还让我们都回去。’
‘该死,那个男人看起来好帅,我的小师妹看来要离我远去了!’
师兄师姐们各有各的心思,有一直爱慕吕锦钰的弟子已经攥紧了拳头,垂头丧气了起来。
与宁权相比,他这黝黑的皮肤实在没什么竞争力。
宁权也看到了这种犹如‘猫和老鼠式’探头的镖局弟子们,微微一笑,张口道:“一家人的感觉啊。”
吕锦钰看向宁权,她似乎在宁权刚刚这一句话中听到了一缕‘孤独’的意思。
“宁公子...”
吕锦钰犹豫片刻,开口道:“你看起来很孤独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孤独?”
宁权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又点了点头。
是啊,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年,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依旧深藏在骨髓里。
“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间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
宁权叹了口气,这句话他在前世经常用来发朋友圈装逼,但一直都无法理解其中的意境,现在却明悟了七七八八:“孩童水果猫狗飞蝶当然热闹,可都和我无关,这就叫孤独。”
吕锦钰没想到宁权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大串道理来,不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很美。
吕锦钰是个江湖儿女,也不懂什么文艺意境,只感觉宁权身上充满了故事。
吕锦钰想到了父亲说的贵不可言,又想到了宁权戏称自己是皇族子弟,鼻子一酸,似乎脑补出了什么宫斗大戏,便张口道:“宁公子才华横溢,未来的前途应是不可厚量。”
吕锦钰已经攥紧了拳头。
就算这位宁公子是位被废黜的皇子,自己将来若是成了江湖有名女侠,一定要倾尽全力替宁公子雪耻!
“很美的句子是吧?可惜不是我的,是一位姓林的先生所写,也算是我的故乡人了吧。”
宁权笑了笑,看向吕锦钰,接着道:“相逢就是缘,我有一物,倒是可以赠与吕姑娘。”
说罢,宁权从怀中掏出了那张一直被自己当做请帖的白纸来,手指之间灵韵一转,在这白纸上写下了‘诸邪退散’四个字儿来。
这字迹是由灵气所写,没有任何痕迹在其中,宛如白纸。
“好好收藏,此物在关键时刻可以护你周全。”
第六十五章 淮北事
吕锦钰接过了这张白纸,翻来覆去看个仔细,虽然上面不着一缕油墨,但还是欢喜得很,将这张白纸正正方方的叠成了一个正方形,放在香囊中,对着宁权道:“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说着,吕锦钰也露出了那一双俏皮可爱的小虎牙,宁权望之,不由感到了一阵时空的错落感,仿佛在前世逛街时,在街角看到的放学高中生,青春洋溢。
“吕姑娘,我还有些事,要去寻一位镇魔司的百户大人,便不与你细说了。”宁权叹了口气,摸了摸吕锦钰的脑袋,笑了笑,“谢谢你的糖葫芦,若下次相见,我请你吃。”
说罢,宁权便转身而去,往自己标记着的酒壶方向去了。
他确实十分好奇淮北府之事,吕锦钰对其而言相当于邻家小妹,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之事,宁权倒是挺乐意陪妹妹逛逛街的。
望着宁权离去的背影,吕锦钰再度有些怅然若失,而吕锦钰的师兄师姐们也从街角走了出来,望着宁权离开的身影,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哟,小师妹,那位宁公子有没有给你留什么东西啊?”
“小师妹,你怎么不跟那宁公子一起去呀,是担心我们吗?”
师兄师姐们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不过吕锦钰脸颊微红,支支吾吾的一团之后,最终还是有些微恼,扬声道:“哼,宁公子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他要去办大事,我怎么能阻拦宁公子!师兄师姐们,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父亲会生气的!”
镖局众弟子们哄堂大笑了起来,互相之间打趣着,吵吵闹闹朝着镖局而去。
正值晌午,阳光明媚,青春似骄阳。
......
“柔儿妹子,现在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为兄也要走了。”
城外渔村,见二老已经服下茶水后,赵百户的心松了松,对着江柔摆了摆手,从那二百两银子中拿走了一两,同时道:“不好意思啊妹子,俺先借一两银子当路费,来日肯定还你。”
“赵大哥说笑了,若非大哥在此,江柔早就万劫不复,这二百两赵大哥都拿走便是。”
江柔脸色依旧有些憔悴,不过表情却是好了不少,“赵大哥,您真的要走吗?”
“你知道的,我是从河里飘过来的,当初我和兄弟们遭遇那妖魔,近乎全军覆没,只有俺一人跳河逃生,一路飘到了这里被妹子所救,也算是我命大。”
赵百户叹了口气,攥紧拳头道:“现在我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自然要去前线,为军队效力。”
“那...”
江柔欲言又止,不过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赵百户便大步流星的走去,江柔愣了愣神,旋即叹了口气,没有阻拦什么。
而那赵百户刚从渔村出来,便听到一道清脆的男声:“赵百户,我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你一二,若是不嫌弃,不如和我说说那淮北府的事情。”
在听到了这道声音之后,赵百户大惊,身边并无神兵利器,便只能随手抄起一块巨石,警惕地望着四周,终于发现了那声音的来源。
“您...”
赵百户望着那声音的源头,不由有些瞠目结舌,不由拱手,对着那声音的源头道:“您...您找俺...”
那道声音正是宁权发出的。
宁权坐在河边巨石之上,微笑着望着赵百户,见赵百户同意之后,便招了招手,对着赵百户道:“百户大人不必紧张,只是聊聊而已。”
“是。”
赵百户深吸一口气,他毕竟也是见过仙家手段的镇魔司武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朝着宁权恭敬走来:“仙长想问关于淮北府的什么。”
宁权淡然道:“淮北府,那妖魔。”
虽然赵百户早就有所猜测,但得到了准确答案后,依旧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着宁权低声道:“那是一个雨夜,我们一行四十人进入淮北府,如往常那般,对河边展开搜索。”
赵百户娓娓道来,讲述着记忆中的一切。
“我们一行四十人本以为只是驱逐一些精怪,却没想到遇到了那个妖魔,一口就吃了我们十多个弟兄,俺的那些兄弟可都是……”
闻言,宁权轻咳一声,开口道:“赵百户不如详细说一下那妖魔的样子以及大小。”
宁权对镇魔司全军覆没深表遗憾,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那妖魔是什么样子的。
“那妖魔是一头大鲤鱼,大概有二三十丈的样子,生有四蹄,从河里窜了出来,张起血盆大口,直接吞了我们的兄弟。”
赵百户回忆道:“我尝试了反击,用尽全力不过只是划下了几枚它的鳞片,根本无法击穿其表皮。”
“尾巴扫来,我直接被扫入了河中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是被江柔妹子所救。”
赵百户的话语十分简短,不过其中的内容也给了宁权一些信息。
二三十丈?
保底六十米?
这有点离谱了吧?!
用文字来形容六十米可能看起来不大,但如果说六十米相当于二十层楼,相信有很多人会有一个大体的印象了。
不过那怪物也不一定真的有二三十丈,人在极度恐惧时经常会下意识的夸大看到的场景,或许那东西只有二三十米呢...
“确实难搞。”
宁权喃喃一声,随后看向了赵百户,开口道:“赵百户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赵百户闻言,小心道:“启禀仙长,在下打算往淮北府去,与镇魔司其他同僚会和,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镇魔司的同僚?”宁权道,“赵百户,宁某来之时曾遇到一位姓芩的镇魔司成员为祸一方,据他所说镇魔司已经全军覆没了。”
说完,看向赵百户,接着道:“如此一来,赵百户还要去淮北府么?”
“这...”
赵百户犹豫了片刻,远离断然道:“俺还是要去的,镇魔司,就是要镇魔。”
“善。”
宁权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宁某也打算去一趟淮北府,不知赵百户可否为宁某引路,带宁某去那遭遇妖魔之地?”
第六十六章 远行
“仙长何时动身?”
“随时都可。”
“现在?”
“可,不过宁某还需将我那黑驴牵来。”
“......”
旋即无言。
宁权那头黑驴被拴在了城隍庙,已经一天一夜了。
无他,只是事情繁多,让宁权一时之间顾不得这头黑驴。
现在闲暇,倒是想起来了这头驴。
也不用担心黑驴饿死了或者什么其他。
宁权在其身上施展了一些灵韵,三四天不吃不喝不成问题。
沉寂片刻,赵百户道:“不知仙长的黑驴何在,需要俺动身去寻吗?”
“无需劳烦赵百户,我自己去把那蠢驴牵来。”
宁权摇了摇头,接着道:“赵百户也不要称呼宁某为仙长了,若是不弃,称呼宁某一声先生便可。”
“是,宁先生。”
赵百户挠了挠头,应声道:“不过俺还是和先生你一起去吧。”
“也不是不可。”
宁权点了点头,从巨石上一跃而下,望着流淌的江水,不由在心中感叹着。
来了这祯城之后,他的目的地性倒是明确了很多啊。
这是之前从未有的体验,这种体验让宁权感觉自己的生活恢复到了从前那种被国师的妖魔手下追杀的日子。
这种紧迫感,可是好久没有的呢。
祯城街道上,俊俏的少年与肌肉壮汉的组合倒是令人十分瞩目。
不过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玄妙之处。
那肌肉壮汉虽然看起来凶猛,但紧跟在那少年身后,看这样子便知道这壮汉多半是以少年为首,由此可见其身份地位如何。
不过即使如此,那也只是让祯城的百姓看了个新鲜,一转身的功夫就忘了个七八大概。
无论如何,祯城也是政和府的府城,似这种情况每日都有,对于祯城百姓而言不过是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远远没有那萧府的事儿来得劲爆。
虽然这些平民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其中原委,只是听说了个‘仙人出世,严惩恶少’的戏份,对具体的情况并不知道,不过局限于此也在整个祯城引起了不少的讨论内容,热度居高不下。
这些虽然都与宁权有关,但宁权却对其毫不在意,充耳不闻,一心一意朝着城隍庙去,只想要牵回自己的黑驴。
城隍庙依旧如之前那般,只不过区别在于此刻非傍晚,香火颇为丰盛。
“陆城隍,告辞了。”
宁权笑了笑,快步来到城隍庙前的马厩,将在里面毫无动作的黑驴缰绳牵,向着城隍庙的方向拱了拱手。
赵百户心中有些惊骇,自然知道宁权是向本地城隍告别,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对于凡人而言,与城隍相交可能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骇之事,但对于仙人而言却显得稀疏平常。
他现在可是跟随在仙人左右,对于这种事情应该尽快熟悉,不要那么大惊小怪。
宁权牵着驴,晃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竹边荷外再相逢,宁权远远便见到了‘镇远镖局’门口的那颗桃花树,不有微微一怔,笑了笑,随手一挥。
紧接着,一缕清风袭来,桃花如细雨如珠泪,从树上飘落,好似仙女散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透露出沁人芬芳。
桃花挨挨挤挤,一簇接着一簇开满枝头,淡淡清香弥漫在空气中,粉红色的花瓣含羞绽放。
“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开花了?!”
镖局内,正在练习武艺的弟子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向那颗已经有好多年历史的桃树,不由有些诧异。
桃花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已经开过一次了,为什么现在又开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盛开似乎比上一次要更加盛大,上一次开花毫无异象,这一次却有无穷尽的桃花落起。
“哇,好美,好香啊!”
“上次我没看见,这次终于赶上了!”
镖局内一整欢呼,吕锦钰也从房间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望着满天桃花飘落,洋溢出一抹笑容。
忽然,香囊中的正方形纸张微微泛起了金色光芒,吕锦钰心念一动,从闺房中走出,朝着镖局外走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一种预感,是让她出去的预感。
这股预感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但冥冥之中吕锦钰感觉,自己必须要去。
踏出镖局的大门,闻着肆意蔓延的芳香,朝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望去。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只不过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颗正在绽放的桃树望去,那芳香扑鼻的香气令人很难不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咦,都六月多了,这桃花为什么还能开啊?”
“听说有什么仙人来了,还惩戒了萧同判他们家,该不会是仙人降世,引得桃花开了吧?”
“走,去沾沾仙人的喜气。”
路人们议论纷纷,对着这颗桃树指指点点。
而吕锦钰对其充耳不闻,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牵着驴的身影。
见此,吕锦钰脸上不由洋溢出一抹笑容,少女脸颊上的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一双虎牙在夏日中尽享灿烂。
此刻,吕锦钰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望了望盛开的桃树,又看了看牵驴客远去的身影。
“宁公子,再见。”
......
祯城阴司之处,处理完公务的陆城隍望着两侧的阴差们,心情不是一般的舒爽。
他知道,宁权已经离开了。
倒不是说陆城隍将这祯城掌控的明明白白,只不过是因为宁权离开之前,到了城隍庙知会了一声而已。
宁权离开了祯城,那就表明那嘉明县的鬼王很快就会被处理,这当然是让陆城隍感到激动不已。
“城隍大人!”
就在此时,阴司一位巡游出声,打断了陆城隍的思绪。
陆城隍看向了那巡游,手指敲了敲判桌,开口道:“有什么事情?”
“启禀城隍,昨夜前往柳家庄巡视的阴兵们今日未归,不知发生何事。”
那巡游小心翼翼地拱手道:“昨日您...不在,所以...”
“本官已经知晓。”
陆城隍点了点头,昨夜他和那位宁上仙一起去了画舫青楼,自然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应该是一些新生的精怪鬼魅,文武判官,你们谁走一趟吧。”
第六十七章 老熟人
又下雨了。
猰貐很讨厌下雨,因为大部分时候的下雨都是他的师兄御雨而来,想要除掉自己。
只不过很遗憾的是,这次的师兄怕是找不到自己了。
猰貐之所以选择与邱篆愁一同行动,主要便是因为邱篆愁的敛气法决之高深,可以通过邱篆愁来避开自己的师兄。
现在,猰貐敢肯定,自己的师兄已经离开了这祯城,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
“柳家庄啊。”
阴雨连绵,猰貐站在这庄子前,双瞳流露异色,陷入回忆:“当初好像叫什么柳氏山庄...现在变了模样,倒是那美味也没了。”
“到底是谁把我的印记给去了。”
猰貐在心中思索着,他当初离开魏国之前为了方便,特地留了个记号,平时不显山水,但等自己要找的时候便会浮现。
现在,他竟然找不到那个印记了。
不过也这也并没有让猰貐引起太多怀疑,毕竟当初驱逐自己离开魏国的是云阁的修士,那云阁修士很有可能折回来抹去自己的标记。
对此,猰貐还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了,只能在心中暗骂云阁多管闲事。
这群洞天修士,好好待在中土腹地享福不好吗,为什么要来这南荒边陲之地,妖王吃两个人不是很正常?
邱篆愁半靠在树旁,冷眼看着猰貐,不知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说实话,邱篆愁对于这个家伙是有些发憷的,明明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先天妖魔,这猰貐以前可是人,结果与他相比,自己倒反而不像个妖魔,这就让邱篆愁有些毛骨悚然。
对于邱篆愁而言,人类实在是太过神秘莫测。
正如这个猰貐。
生前是来自名门正派的大修行者,死后却成了人人畏惧的大妖魔。
人类高深莫测,邱篆愁认为自己还需要小心一些,免得出现什么问题。
遂,邱篆愁只是沉默的靠在墙边,看着猰貐,不准备打扰猰貐进行任何的行动。
“篆愁君,我有点思绪了。”
忽然,猰貐望向邱篆愁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来:“那些云阁的家伙将我的印记抹去,暂时找不到那家伙了。”
“不过无妨,这祯城也不大,我已经能够从这些人的气味中寻到当初那家伙的位置了。”
说到这里,猰貐闭上双眸,陶醉的吸了口气,露出诡异的笑容:“不出意外...应该在...城里吧?”
“猰貐君请便,邱某也是闲来无事,随时皆可去。”
“那好,我便先去也。”
......
夕阳薄雾浓云皱,云霞光照数百里。
谢夫人坐在老爷椅上,身边丫鬟扇着蒲扇,更有一人咿咿呀呀似乎在唱着小调,生活乐无边。
虽然那位仙人似乎很不看不上她,但无论如何,自己的怪病好了,晚上睡觉已经梦不到那日的场景,这倒是让谢夫人感到十分舒爽。
以往的夏日对谢夫人而言是梦魇,而现在却是一处天堂。
“母亲,父亲大人今日似乎并没有回来的打算。”
不多时,谢澄绮的身影出现在这小小池塘花园边,对着谢夫人行了一礼。
而谢夫人见状,从老爷椅上躺了起来,看了一眼谢澄绮,笑道:“不用管你爹,今日该如何便如何。”
“母亲。”
谢澄绮犹豫了片刻后,接着道:“表弟的事...”
“提他作甚?他被仙人惩罚,还干我们家什么事?”
谢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语重心长道:“澄绮啊,你也是知道那位仙长的,我们已经得罪了那位仙长,保持现状便好,莫要...”
还不等谢夫人说完,一道清朗的笑声便从四面八方传来,打断了谢夫人接下来的话。
这登时让谢夫人为之不悦,身边的丫鬟心领神会,立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好大的胆子!究竟是什么人敢阻拦我家夫人休息?!”
说罢,那丫鬟出了院子,但很快一阵‘啊——’的惨叫声响起,登时引起谢夫人以及周围人一阵警觉。
“怎么回事?!”
谢夫人惊愕不已,她低吼一声,还不等身边丫鬟有所反应,一个黑衫男子笑着拍掌出现在谢夫人的视线之中,嘴角处还有一抹殷红。
“果然是老熟人啊,见到之后还不忘给我带个糕点,真不错。”
容颜俊美的黑衣男子咧开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朝着谢夫人笑了笑:“真是好久没见啊!”
听到这个声音,那谢夫人的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那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恐惧浮现出来。
不同于之前睡梦中的感觉,现在货真价实看到了自己的噩梦,简直是让谢夫人心脏都在发颤,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惧蔓延在全身上下!
身边的老嬷可不知道这黑衣男子是什么人,当即出生呵斥道:“大胆,竟敢——”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这老嬷还没说完,一股鲜血登时从脖颈处海子街喷射下来,溅了一地。
谢澄绮的表情惊愕,她望着那老嬷的无头尸体,呆呆地站在那里,有点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那老嬷的脑袋已经完全消失,而同时,那黑衣男子皱了眉头,嘴里似乎在咀嚼着什么,含糊不清道:“又老又柴,不太好吃。”
说罢,那黑衣男子又环视了一眼周围,目光在几个年轻丫鬟与谢澄绮身上转来转去,紧接着发出一阵低沉的,冰冷到骨髓中的声音来:“这几个倒是不错,肉嫩。”
谢夫人整个人都已经吓得瘫在了老爷椅上,全身都在发颤着,瞳孔猛缩。
而周围的丫鬟们失声尖叫,乱作一团。
似乎是觉得这样十分吵闹,猰貐登时仰天长啸一声,惊天动地的猛兽嘶吼声传遍整个谢府,直接将这几个丫鬟震的双耳嗡嗡作响,险些昏厥过去。
“老熟人,今日还打算寻你,却发现印记没了,说一说吧,是谁解开了我的印记?”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谢夫人已经完全吓傻,根本回答不了猰貐的任何问题。
猰貐皱了皱眉头,低声到了一句‘无趣’,正准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这个自己二十年前打算吃掉的美味吃掉之时,一旁的谢澄绮似乎缓过神来,尖声道:“不,不要吃我们!”
“是一位姓宁的仙人,在...在前天替我们解决您的印记!”
听到这句话,猰貐的动作倒是顿了顿,看向了谢澄绮,一双瞳孔已经变成了椭圆形,露出了一抹惊愕的神色:
“前天?”
第六十八章 镖局
“看来不是云阁的家伙。”
不过惊愕只是一瞬,猰貐打了个哈欠便恢复了正常,而此刻一直没有露面的邱篆愁却是心中一喜。
他之前就想祸水东引,让猰貐去和那位宁真人相斗,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始,这猰貐便已经惹上了宁真人。
这简直就是爽上天啊!
只不过让邱篆愁有些遗憾的是,似乎得知了抹去自己印记的并非是云阁修士,猰貐的动作竟然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吃掉这几个人类。
谢澄绮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猰貐身上弥漫的妖气实在是太过庞大,就算现在没有任何动作,都能让谢澄绮呼吸有些不畅。
她知道,自己与自己母亲的生命全都在这不知是什么的妖魔一念之间,只能忐忑的等待最终的审判。
“唉。”
猰貐长叹一声,看向了谢夫人,意犹未尽:“罢了,最近得罪的真人有点多,已经有几个正在满天下追杀我的,就放你们一马吧。”
说罢,那猰貐挥了挥衣袖,化为一团黑色妖气直接冲上云霄,消失在这谢府之中。
而那猰貐离开之后,整个花园乱成了一锅粥,谢澄绮瘫坐在地上,没有半分力气站起身来,自己的母亲甚至已经吓得只会重复‘救命’二字了。
看了一眼那些已经有些吓尿了的丫鬟,谢澄绮勉强提起了一抹谢家大小姐的精神,对着丫鬟们吩咐道:“快...去立个长生牌,写上...仙人名讳,一定要...”
说到这里,谢澄绮再度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虽然靠着宁先生的名讳保住了自己一条性命,但若是来日宁先生追究起来,自己又该如何?
谢澄绮瘫坐在池塘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谢澄绮深深地感觉到了身为凡人的无奈。
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是那位宁先生真的怪罪与他们,他们也只能承受来自仙人的惩罚了。
而此刻的天空之中,邱篆愁与猰貐隐藏在阴风上,居高临下,注视着整个祯城。
天色已暗,繁华已经落入其中,猰貐的一双金色眼眸正在死死的搜索着整个祯城,似乎在挑选今日的晚餐。
望着整片火树银花祯城,猰貐笑道:“原本打算吃了那个我二十年前就想吃掉的凡人当糕点,然后再去享用一顿大餐,如今糕点没了,大餐不能省啊。”
邱篆愁在一旁笑了笑,并没有搭理猰貐。
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潜回去把那家里的凡人全都杀了个干净嫁祸给猰貐。
“篆愁君为何不试试吃一下人呢,人可是最美味的东西了。”
猰貐转身看向邱篆愁,而邱篆愁摆了摆手,猰貐便继续道:“今日篆愁君可以尝试一下,要说这些凡人,最好吃的便是那些凡俗武者,他们的肉质那叫一个地道。”
“是吗,看来猰貐君很会享受啊。”邱篆愁打了个哈欠。
“当然,那靖国已经被我吃了个遍。”
猰貐得意洋洋:“魏国没怎么吃,便从这里开始吧。”
说罢,猰貐那一双椭圆的瞳孔在祯城搜索了起来,很快就有所目标,眼前一亮,笑道:“有一个镇远镖局,啧啧啧啧,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且不跟你多说,我先去吃了,篆愁君若是想吃,随时可以来,我会给你留几个的。”
说罢,那猰貐便化为一团黑雾,朝着镇远镖局去了。
邱篆愁望着猰貐所化的黑雾,沉思片刻后,便同样跟了上去。
......
夜幕悄然来临,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
城外下着雨,但城内却只是微微有些濛濛细雨将大地浸湿,带来一缕凉意。
吕锦钰抵在窗户前,望着天边繁星眨啊眨,不由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师兄师姐们从吕锦钰房前经过,望着正抵在窗户前傻笑的吕锦钰,不由招呼道:“锦钰,不出来练武?要是去晚了师父要生气的。”
吕锦钰的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师兄师姐,你们先去便是,我待会儿再去。”
“哟,小妮子想什么呢?”
“懂得都懂,咱们还是赶紧走,别在这里惹小师妹生气咯。”
师兄师姐们的调笑声再度传到吕锦钰的耳畔,吕锦钰闻言,攥紧了拳头,气鼓鼓的瞪着开口说话的那几人。
太坏了,决定拿眼睛去瞪!
见小师妹似乎生气了,师兄师姐们赶紧朝着演武场跑去,边跑边笑,惹得吕锦钰一阵气恼,但也不好说什么,咿呀一声,出了门,伸了个懒腰。
“啊——”
“什么人?!”
“不好,是妖怪!”
还没等吕锦钰有所动作,忽然听到师兄师姐行进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呼声,登时引起吕锦钰的注意。
“出事儿了?!”
吕锦钰下意识的便想到了这个,连忙回到闺房中,将那柄属于自己的长剑抓起,朝着演武场赶去。
当吕锦钰抵达演武场之时,眼前的这一幕让她瞳孔猛然一缩,有些不敢置信。
她看见一只长着灰褐色鳞片的巨大手掌从院外探来,直接将四五个镖局弟子抓走,递入了一个足有围墙那么大的牛首怪物口中!
惨叫声从那怪物口中传来,吕锦钰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此刻的演武场已经血流一地,镖师们近乎全军覆没。
“父亲!”
吕锦钰心急如焚,她在演武场中看到已经血如泉涌的吕耀钦,此刻的吕耀钦双臂及双腿已经被硬生生咬了下来,躺在血泊之中生气不知。
“还是心肝比较美味啊。”
那牛首怪物皱了皱眉,竟然直接化为一团黑烟,下一刻演武场中央便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环视一眼剩下的家伙,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吕锦钰身上。
“怪物,去死吧!”
就在此时,一个全身颤抖的师兄尖叫一声,手中的长剑直直朝着那黑衣男子刺去!
黑衣男子不躲不闪,浅笑吟吟看着那师兄,长剑直接刺在了黑衣男子的胸膛,但却不能前进分毫。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柄长剑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崩塌了起来,碎片直接爆开,在师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那黑衣男子随手一挥,紧接着一个血盆大口直接将师兄吞了下去,咀嚼了片刻后吐出几块布料。
吃完这师兄之后,黑衣男子拖着两具尸体,那尸体与地板摩擦发出喑哑的沙沙声,旋即便从尸体中取出心脏,一点一点的塞入嘴中,黑衣男子脸上也露出的满足的神情。
那黑衣男子的全部动作都被吕锦钰看在眼里,那香囊之中的白纸开始闪过灵气波动,似乎稳定了吕锦钰的心神。
吕锦钰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中长剑,对向黑衣男子,眼眸之中流露出极致的害怕之色。
“灵气波动?”
猰貐眼神之中再度闪过一抹疑惑,还不等猰貐开口询问,邱篆愁的身影便出现在演武场中,看了一眼吕锦钰,颇为惊讶,似乎认出了这个少女。
“猰貐君,此人与我甚有眼缘,不如放她一命,如何?”
言语之中,一道雷鸣从九天轰隆闪过。
祯城的雨似乎下大了。
第六十九章 云阁
甚有眼缘?
猰貐迟疑的看了邱篆愁一眼,他是不太相信邱篆愁的这套说辞。
猰貐又不是傻子,这人类少女身上忽然爆发出的灵气波动足以让猰貐相信其中有问题的。
‘邱篆愁应该知道些什么。’
猰貐在心中沉思片刻后,直直的望向邱篆愁,似乎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而邱篆愁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原本的邱篆愁还在遗憾没能让猰貐得罪宁权,却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人几乎都被杀完了,还需要一个活口告诉宁权这里的一切。
这个吕锦钰自然不能死了。
当然,在邱篆愁之前的设想中,活下来的最好是别人,却没想到自己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竟然导致这个吕锦钰活了下来。
不过也无所谓了,计划已成,吕锦钰活下来倒也可以在第一时间让宁真人得以感知。
“轰隆隆——”
雷雨响起,倒是让猰貐微微有些皱眉,他看了一眼邱篆愁,不等说些什么,便猛然觉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毫不犹豫的旋即化作一团煞风,朝着远处猛然窜去。
然而在猰貐窜走的同一瞬息,邱篆愁也感觉到了浩荡的天威,似乎有三四股极强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登时脸色一变。
乾元山所有得道真人都来了!
“猰貐误我!”
邱篆愁破口大骂一声,他本来想将猰貐的祸水东引到宁权身上来,却不成想这猰貐竟然先一步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来了。
人类都是骗子,该死,该死啊!!!
邱篆愁怨气满满,但也不敢有所停留,一股妖气同样冲天而起,朝着远处遁去。
虽然魏国如今已经是妖魔的天下,但大部分妖魔都是冷眼旁观。
毕竟邱篆愁和猰貐压根儿就不是本土的妖魔,甚至和魏国根本就搭不上边儿,纯粹是来和他们争夺资源的。
如今有几个人类真人在追杀他们,魏国的其他妖魔拍手叫好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出手相助。
邱篆愁和猰貐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狂逃。
毕竟他们二人合力,倒是也能纠缠一阵。
可以,但没必要。
邱篆愁和这事儿又没什么关系,只要逃走就好。
至于猰貐?就让他去死吧!
伴随着邱篆愁与猰貐的离去,吕锦钰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悲痛。
小院内满目疮痍,桃树不再落叶,遍地鲜血淋漓,欢声笑语化作血河。
“怎...怎会如此...”
吕锦钰半跪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双眸起了雾,泪珠如雨。
“轰隆~”
九天之上,一声闷雷响起,大雨滂沱而下,雨水冲淡了遍地血水,吕锦钰无助。
“母亲,还有母亲...”
忽然间,吕锦钰似乎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连佩剑都来不及握住,莽撞地朝着后院跑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断壁残垣。
似乎,那妖魔是先到了后院,才去得演武场。
看到眼前这一幕,吕锦钰一阵晕眩,险些昏厥倒地。
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充斥在吕锦钰心头,吕锦钰半瘫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此地只剩一人?”
祯城外,一人速度极快踏雨而来,几分钟后便站立在桃花树下的雨幕中,望着隔着几百米外跪伤心欲绝的吕锦钰,微微摇了摇头,张口道:“看来来迟一步。”
“妖魔猖獗,人间惨祸。”
一身着白衣的女子同样出现在那人身侧,声音冷淡:“陈师兄勿要多虑,你我能够做的,只不过是杀尽每一处的妖魔罢了。”
“那少女端是可怜,年纪轻轻便面临生离死别。”陈师兄叹了口气,“不过无了凡俗亲人,或许可修我宗无上法决。”
女子看向陈师兄:“陈师兄,你的意思是?”
“倒是可以将这少女引入我宗,修行太上忘情道,或许能够比你我更上一层楼。”
陈师兄苦笑一声:“太上忘情啊,说的轻巧,却又谈何容易...这或许就是你我未能得道的缘由吧。”
“若是这少女有修行的资质,我不妨将其引入门下。”
陈师兄道:“我们情欲太重,得不了太上忘情的大道,倒不如培养新人,说不准这少女就是下一个太上长老。”
“不过说来轻笑,宗门都离开了魏国,我们又能奈何呢?”
女子闻言若有所思。
两人虽是站在雨幕之中,但雨水却丝毫未曾打湿二人的衣衫,就好像与天地隔绝。
那陈师兄虽然一副与人和善的模样,但其中生人勿近的状态却环绕在其身边,似乎能看穿这陈师兄源自骨子里的寒冷。
而那白衣女子虽然看上去冷淡,但气质却颇为平和,一眼看去却并无什么冷傲的感觉,倒是与那陈师兄相反。
悠悠之后,那陈师兄向前几步,踏着涟漪来到吕锦钰面前,温润如玉,笑道:“你心中有恨,想要报仇么?”
面带死寂的吕锦钰听到这句话后,眼神中重新扬起一抹色彩,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面色平庸的陈师兄,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师兄道:“那你可愿——”
只不过那陈师兄还没说完,白衣女子便抢先道:“那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陈师兄惊愕的看着白衣女子,很快就笑了笑,点头道:“你可愿拜于我师妹门下,成为我云阁弟子,修太上忘情道?”
吕锦钰闻言,毫无犹豫之色,重重叩首,对着那白衣女子郑重道:
“吕锦钰愿拜入师尊门下!”
......
繁星点缀,夏虫脆鸣。
骑着黑驴的宁权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望向来时的方向,有些惊愕。
“先生,怎么了?”
前方骑马的赵百户也听到了身后驴蹄声停,便勒马转身,对着宁权恭敬询问着。
宁权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祯城有变,赵百户先去嘉明县等宁某,宁某要回一趟祯城!”
说罢,宁权的身影便离开了驴身,不知所踪。
而赵百户见状为之一愣,原地只剩下宁权的黑驴,本人却消失不见。
对此,赵百户也只能叹一声‘仙人手段’后,牵着宁权的黑驴,继续朝着嘉明县赶去。
对于他这般武夫而言,几天不睡觉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第七十章 神魂俱灭
一天,仅仅一天。
宁权整个人都无语了,他在祯城只停留了几日时间,认为有城隍坐镇的府城自然耽误不了什么大事。
而且据那清游子所说,大妖如今已经离开祯城,剩下的一切几乎都被宁权解决,祯城按理说应该会和平一段时间。
但谁能想到,宁权早上离开,晚上就察觉自己昨天送出的礼物被妖气笼罩,而且那妖气浓郁程度可比邱篆愁还要更胜一筹。
虽说这个时代妖魔经常路过,一切都靠运气,但也没这样的吧?
自己刚说关键时刻可保平安,第二天就出事儿了?
而且对于吕锦钰,宁权其实挺欢喜的,也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欢喜,只是这样青春灿烂的后辈小妹妹在宁权的那个时代也不常见,若是因为自己早走了一天而香消玉殒,宁权自然会觉得有些遗憾。
在遗憾的同时,宁权自然也会将此事记在心上,若有一日与那妖魔相逢,上穷碧落下黄泉,定要将其斩杀于世。
宁权其实并没有离开祯城有多远。
赵百户虽然是镇魔司的武者,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达到以武入道的级别,只是一个普通武者,行进速度只不过比普通凡人要快上一些,并不比正常的修行者。
而如今宁权几乎是竭尽全力朝着祯城赶回,速度之快自然要远超过来时,尤其是宁权离开祯城不过一日。
天还未亮,宁权便赶回了祯城。
“飞行之术,确实要提上日程了。”
站在祯城城门前,宁权叹了口气,一个土遁进入城中,循着踪迹而去,却见前几日还算宽敞富裕的镇远镖局如今已经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地表血迹斑斑,时而又断肢出现,大院内有几个土包,宁权双目清灵之下自然可以认出,那几个土包下埋藏着自己之前见过的诸多镖局之人。
“吕耀钦...”
宁权呢喃地念着一个熟人的名字,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对于这位吕镖头,宁权也挺有好感的,毕竟是这位吕镖头告知了自己祯城的一切,自己也给了这位吕镖头‘五虎断魂刀’,想要让吕镖头武力更上一层头。
却没想到自己当初混入镖师队伍中,在鬼村里救了他们一命,他们今日却全都死在了自家之中,真是防不胜防。
莫非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种天意?
宁权念毕,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已经微微有些蒙蒙亮的天空。
在这些土包之中,他并没有寻到吕锦钰的踪迹,看来吕锦钰似乎有别样的遭遇。
“阴差何在?!”
宁权深叹一口气,转身低喝一声,紧接着几个鬼鬼祟祟的阴差便从阴暗处浮现,小心翼翼地来到宁权面前,拱手作揖道:“见过宁仙长。”
他们也随城隍一起迎接过仙人,自然识得宁权的容貌。
宁权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此地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死者的神魂何在?”
“启禀仙长,昨夜来了两个妖魔,先是去了本地知府谢运府上,后来又来了此处。”
一个阴差小心翼翼地张口道:“至于神魂...仙长,这里的人都被其中一个牛头妖怪吃了个干净,神魂俱灭,尚无神魂存世...”
“好一个神魂俱灭!”宁权冷哼一声,“活着的人呢,我曾庇护了一人,她是绝对还活在世上的。”
阴差不敢隐瞒,连忙回答道:“那两个妖魔是被几位实力高强的仙长赶跑的,之后又来了两位仙长,一男一女,带走了那位吕姑娘。”
“被带走了?”
宁权闻言点了点头,开始感应自己的灵气坐标位置,那灵气坐标位置已经离开了自己大概五百里的范围,自己现在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们在西方。
“替我告知陆城隍一声,宁某待会儿会拜访陆城隍,现在还有要事,便不打扰几位阴差巡视祯城了。”
宁权朝着几位阴差拱了拱手便朝着门外大步流星的走去,留下几个阴差面面相觑。
巡视?这还巡什么视啊,出了这等大事儿,还不赶紧回去禀报城隍爷!
宁权出了这片废墟之后,天已经濛濛有些亮了起来,周围也开始聚集起许多围观路人对着镇远镖局指指点点。
宁权见状,混在其中,向周围居民打听着。
“昨夜下雨之前我就听到了这里传来惨叫声,可渗人了!肯定是江湖仇杀,我就知道混江湖的人最后下场肯定不好!”
“是啊是啊,镇远镖局的房子都塌了,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些江湖人,惹不起惹不起...”
在周围听了一阵,宁权大概是知道了事发的时间,旋即便朝着谢府走去。
据阴差所说,那两个妖魔先是去了谢府,之后才来了这镇远镖局。
宁权的神色微微有些寒意。
这妖魔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整个祯城,和宁权有关系的地方只有五处,谢府、镇远镖局、萧府、画舫以及城隍庙。
萧府以及画舫自己都是在那里做了些事儿,并不能说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而城隍庙是天地敕封的阴司正神,一般的妖魔是不太会去袭扰这种正神居所的。
因此,也就只剩下自己曾经治过病的谢府以及和自己相处一天一夜的镇远镖局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宁权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妖魔在追踪自己,会是什么人,白骨国师?!
若是真的是被自己拖累,那么宁权也确实有义务为他们报仇!
念毕,宁权便已经来到了距离谢府不算远的街道前。
此刻的谢府外刀兵四起,府兵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训练有素的士卒们警惕地注意四周,见宁权朝着这边不徐不慢的走来,一名士卒当即将长矛前抵,大喝道:
“此地已被官府征用,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否则莫怪刀兵无眼!”
宁权见转,停下了脚步,看向那几名士卒的方向,微微一笑,尽可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对着士卒道:
“请几位帮我通报一声,宁某登门拜访,有要事要见谢知府。”
士卒见宁权没有如普通百姓那般被自己吓退,便知此人来此或许有事,便张口道:“敢问阁下是?”
“只需说宁某姓宁便可,谢知府应该是会见宁某的。”
第七十一章 敬畏
淡淡的书香飘散在房内,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只不过这种风雅之举丝毫没有让谢运心静下来,相反,谢运现在的心情是十分紧张。
家里到处都是府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自家安全。
想到昨晚的场景,谢运就忍不住一阵呕吐。
自己一回到家就看到了血腥的一幕,家中的护院死的是干干净净,花圃里有几具无头尸体。
自己的妻子和丫鬟们吓得神志不清,甚至有点疯疯癫癫。
自己的女儿倒是还有一些理智,磕磕绊绊的将整个过程讲述给了谢运听。
听到了全过程后,谢运整个人都不好了。
妖魔,那么大的妖魔就这么出现在自己家中?!
谢运为官二十载,自然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对于魑魅魍魉、妖魔精怪也是有所知晓的,但生平只见过一些会糊弄人的小妖怪,几个寻常壮汉就能将其乱棍打死。
似这般直接吃人的妖魔倒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据悉,自家的护院面对那妖魔时毫无反抗之力,就好像是蝼蚁面对人类那般无力。
“知府大人!”
门外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谢运的思绪,此刻谢府全家除了尚在老家的长子,剩下尽数在这间书房里。
听见外面府兵的声音,谢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什么事?”
“启禀大人,府外有位公子自称姓宁,想要求见大人!”那府兵在书房外拱手禀报。
“宁?!”
在听到这个姓氏之后,谢运如丧考妣,直接站起身来,脸色难看至极。
谢澄绮的表情也十分难看,她苦笑着开口道:“父亲,是宁...宁公子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那位宁公子会来追究自己,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快将宁...”
谢运连忙开口,不过话到嘴边却忽然一转,连忙出门,连鞋子都忘了穿:“不妥不妥,还是我去拼亲自迎接宁先生才是!”
说话之间,那谢运已经走出了门,周围的士卒也十分惊愕,望着忽然闯出来的谢运,正准备拱手,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谢运便火急火燎的从他们面前经过,只剩士卒们面面相觑。
尤其是那前来通禀的士卒,更是不知到底那位求见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让知府都大惊失色,鞋子都来不及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见书房内的谢府小姐同样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朝着大门赶去,这倒是让那士卒更加诧异了。
不等有所反应,负责看守书房的府兵屯长上前一拍,低声喝道:“别愣着了,快跟上!”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朝着大门赶去,门外的宁权优哉游哉的靠在石狮子上,依旧思考着自己最近几天的细节。
祯城近些天来的大妖只有猰貐和邱篆愁,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猰貐,邱篆愁也只是见过一面,如果真的有什么冲突,必然是邱篆愁从中作梗。
不过一切的真相暂时还未得知,宁权也不清楚那妖魔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一切还要小心为妙。
不过此刻的祯城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之前在镇远镖局宁权没来得及放开灵气笼罩整个祯城。
如今有时间后便可发现,昨夜此处有磅礴的灵气波动袭来,至少也有三道,其中一道有些熟悉,便是那位乾元山清游子。
看来,那食人妖魔确实是猰貐无误,追杀他的应该是乾元山的真人,此刻一路向南追杀,应该已经离开政和府范围之内了。
“宁先生恕罪!”
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赤脚的谢运顾不得什么仪态,望向宁权,心慌不已,连忙对着宁权拱手告罪。
宁权为之一愣,尚不知这谢知府到底是为何要向自己告罪,便笑道:“谢知府何罪之有?”
说罢,宁权又看了一眼谢运竟然赤脚来迎,不由感到一阵无语。
曹操赤脚迎许攸?
好家伙,谢知府有我良计,取余州易如反掌也!
不过谢运可不知道宁权心中所想,还以为是宁权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便拘谨地张口道:“小女不懂事,悔不该以宁先生的名头唬住那妖魔,给宁先生招来祸事!”
‘看来这妖魔确实在谢府得知了自己的名头。’
宁权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谢运身后正在赶来的人群,摇了摇头,张口道:“去你书房,细说吧。”
说罢,宁权便淡然的一甩衣袖,身姿缥缈步伐轻盈,看似不徐不疾,但转瞬间便与急匆匆赶来的谢澄绮擦肩而过,令谢澄绮一阵愣神。
“澄绮,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宁先生!”
原本火急火燎赶来的大队人马一个掉头,竟然又朝着书房赶了回去,这手忙脚乱之下倒有几分滑稽可笑。
谢运的书房墨香味儿十足,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当谢运及谢澄绮赶回来时,宁权已经坐在谢运的老爷椅上,悠哉地等候着谢运及谢澄绮。
昨夜猰貐确实来过谢府,如此一来,宁权倒挺想知道谢府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宁先生。”
谢运颤颤巍巍的走进了书房,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宁权,深吸一口气,令谢澄绮将书房大门关上,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知府何须如此?”
宁权淡淡张口,见谢运身后的谢澄绮也想要跪下,宁权随手一挥,一股无形的风力直接将谢运托起,还不等谢运有所反应,宁权便道:“说说昨夜的情况,那妖魔是何模样,做了什么事。”
“回禀宁先生,昨夜小女与贱内在花圃中赏花,忽然妖风阵阵……”
谢运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娓娓道来,而谢澄绮也在一旁为父亲补充,大体将昨夜的情况还原了个十有八九,甚至连那猰貐所述的话语也附属了个大概。
‘那猰貐得知了谢家夫人是被我所救之后,便不再动手,饶了她一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不愿树敌太多,毕竟其一直在被乾元山真人追杀。’
‘那镇远镖局是怎么回事儿,纯粹是他们运气不好?’
听完一切,宁权微微有些沉思,坐在椅子上,而谢运与谢澄绮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打扰了宁权的思绪。
不过无论如何,宁权也略有所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股清风吹拂过衣袖。
谢运见状,连忙拱了拱手,打算说些什么,却不料宁权率先开口,注视着谢运,张口道:
“谢府昨日借了宁某的名头,应是知晓城内发生了什么,好好补偿那被妖魔残害的凡人,人在做天在看,尔等好自为之。”
说罢,宁权的身影便缓缓质化为虚无,宛如一缕清风消散于无形之间,留下谢家父女一阵恍惚。
内心对于宁权的敬畏心也越发越重了。
第七十二章 行客
夏日,雨水连绵不绝。
如今已到了六月之末,正是夏雨繁多之际。
夏雨中,一队穿戴着斗笠,背着箩筐的山间汉子正在雨幕中穿梭。
山路泥泞,十分坎坷。
“大家小心点儿,前面就有个破庙可以避雨!”
“小心,别摔了,摔了个狗吃屎可没人管你们!”
“后面的赶紧跟上,出来一趟不容易,可别空手而归啊!”
如今的世道并不太平,嘉明县一代最近怪事儿多了不少,李婶儿家的鸡莫名死去,村口黑狗夜间狂吠,淮阳那边的战败溃兵三三两两出现在嘉明县附近。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单独出门了,每次出门都是大包小包一群人,带着锄头斧子,免得遭到什么山贼溃兵之流。
“这雨水真他妈凉快!”
队伍中,一个年轻人甩手洗了把脸,舒坦的大喊一声,不过他身侧一个中年汉子立马给了他后脑勺一下:“愣什么呢,赶紧走,伤了风寒可有你受的,咱们村可没几个大夫!”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讪讪一笑,连忙跟上了中年汉子的脚步,边走边道:“富贵叔,等等我!”
快步跟上了那中年汉子的脚步后,年轻人凑在了汉子身边,好奇的道:“富贵叔,听说您年轻的时候是咱们村有名的猎户,可曾射过大虫?”
“大虫?哼哼,咱们镇子上也就七年前合伙一起杀了头大虫,你见过谁单枪匹马杀大虫的?”
富贵叔哼唧的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能够自个儿一个人杀一头大虫的,那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咱们村这种情况,也就老刘的爹,也就是你叔公年轻的时候有那个本事。”
“叔公?”
年轻人有些迷茫,历史太过久远,他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位叔公。
不过很快,年轻人便回过神来,微微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好奇道:“那富贵叔你,猎到过什么样的猛兽,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事儿?”
队伍还在前进,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前方的一个破院子,不知是破落的土地庙还是山神庙。
富贵叔听到了年轻人的话后,脑海中微微陷入了回忆,半晌后张口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几位叔叔一起去了桃山县打猎,在那里俺们曾经遇到了几头有邪性的畜生。”
“俺们的箭矢伤了一只狐狸,立马引得五六只狐狸一起来攻,也不知道是当时恐慌的厉害还是怎么着,我竟然看到了有一头狐狸掐了个道决,让俺们一众手脚发软。”
富贵叔叹了口气,快走两步来到那庙山:“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狐狸明明可以上来把我们咬死,最后却灰溜溜的逃走了,也正因为那件事儿,我才不再去桃山县了。”
“富贵叔,你怎么连狐狸这种下三滥的畜生都怕啊。”
年轻人才不管里面的怪异,只是调笑了一句,引得富贵叔连打他脑袋,一阵热闹。
他们这一行大概有二十几人,都是同村人,这次组团出来是为了运货到县里去卖。
彼此之间亲近不少,在雨中前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抵达了这庙檐下。
富贵叔将沉重的箩筐放下,脱了湿漉漉的斗笠蓑衣,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扬声道:“都进去避避雨烤烤火,等天晴了再走。”
“好嘞,早就应该烤烤火了,我脚都泡的发白!”
“往里走,往里走!”
吸饱了水的布鞋落在地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庙内昏昏暗暗,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儿。
这寺庙已经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蜘蛛网,供台已经消失不见,香灰四溢,看得出来以前这里的香火似乎还算繁华鼎盛。
只不过一进庙内,他们便能看到庙堂的角落已经燃起了微微的火光,有一个俊俏的青衫先生正在火堆前取暖。
富贵叔是去过好几个县城的‘体面人’,一眼就看出这青衫先生气度不凡,便上前抱拳道:“这位先生,俺们是嘉明县五里沟子村的行商队伍,冒昧打扰,还请先生莫怪。”
那青衫先生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看了一眼那几个行商人,点了点头,开口道:“客气了,此处也非是宁某所有,各位请便便是。”
“多谢。”
富贵叔最后又抱了一拳,立马开始招呼起同伴生气火来,在打火石的击打声中,火花飞溅,不多时便有火绒被点着。
点着了火绒之后,他们在庙里寻了几块木头和不太潮湿的树枝,很快就将这火堆旺了起来。
他们将自己的斗笠蓑衣全都脱下,放在距离火堆不近不远的位置,打算烘干一些,又从一个汉子身后取下背锅,在外接了点雨水,似乎打算烧烧热水。
天边闷雷声响起,惹得他们一阵感叹。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完。”
“是啊,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到县城,要是耽误了时间可不妙。”
“一时半会停不了咯。”
一大群人闲聊着,为首的富贵叔见青衫先生似乎在独自烤火,犹豫片刻后,用竹筒盛了一杯热水,朝着那青衫先生走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先生这是要去县城吗?”
“是啊。”
青衫先生接过了竹筒,道了声谢后,点了点头,张口道:“与人有约,不过在这庙里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我曾在一处桃花盛开的山上杀了一窝畜生,但却没杀的干净,让它们侥幸逃了几只。”
“今日途径此处,忽然闻到一股难掩的狐骚味,而且气味较浓,应该是将此处当成新窝又开始做之前的勾当,这也算是宁某的善后工作做的不到位吧,故在这里停留片刻,等它们回来。”
听到这句话,富贵叔有些不明所以,但似乎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经历,不由为之一愣,余光下意识的瞥到了供台之下似乎有点点血迹。
因为伴随着灰土,倒是有些看不太清,富贵叔愣了一下,又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惊!
他在灰尘之中看到了一根血淋淋的断指!
第七十三章 狐狸
从谢府离开后,宁权去了趟阴司,向陆城隍查明一切,之后便离开了祯城,朝着嘉明县而去。
天灾人祸,世事无情,遭遇了这等妖魔,宁权也没什么办法。
躲得过魑魅魍魉,却没躲过盖世妖王。
宁权能够做的,便是尽力斩杀妖魔罢了。
至于猰貐已经登上了宁权的名单,现在遇不到,日后若是自己有机会,必将其斩落!
心念回转,宁权看了一眼有些惊恐的富贵叔,忽然觉查到屋外雨幕中传来一阵妖气,便张口道:“收声,那几个畜生回来了。”
还没等富贵叔反应过来,三个黑影披着水光,走进了门。
雨水从那黑影身上流淌了下来,在地上敲出一连串的声响。
突然出现的三个黑影倒是让那些行商们颇为意外,纷纷瞩目而望去,却见是一灰袍道士带着两个美艳道姑。
山沟沟里的人少见俏妇人,在初一看到那两个美艳道姑之后便有些按奈不住了起来。
特别是年轻人,更是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凸后翘的道姑。
那两个道姑身上显然被淋湿,正擦拭着着手臂,道袍紧紧地贴着身子,曼妙婀娜。
“几位,可否让我们也烤烤火?”
领头的灰袍道士见庙内有人,眼角流露出一股喜色,询问着。
大部分行商都在直勾勾地盯着那灰袍道士身后的两个道姑看,几乎没有什么人理会那灰袍道士。
直到那灰袍道士主动开口说话才反应过来,那年轻人有些结巴道:“当...当然可以。”
“哎呀。”
一个道姑笑着应声,领着另一个道姑搔首弄姿的朝着火堆而去,而灰袍道士则讪讪一笑,悄无声息的将门一关,似乎害怕有什么要跑了。
行商里的老人眉头一皱,正准备询问那灰袍道士关门作甚,却不料那两个道姑咿呀道:“呀,衣服都湿了呢。”
“要不咱们换换衣服。”
“可是有这么多人呢!”
“我相信大家都是正人君子,是不会偷看我们的。”
三言两语之间,所有行商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那两个美艳道姑身上了。
更绝的是,其中一个甚至已经开始慢慢褪去自己的衣裳了起来。
衣裳剥落露出红红的肚兜,雪白的肌肤几乎将那群行商的眼睛都给看直了,让这群汉子口干舌燥,忍不住想要咽口水。
而灰袍道士冷笑一声,一股妖气缓缓蔓延开来,口中獠牙露出,正准备做些什么,忽然间天地间传来一道叹气。
“妖就是妖,即使现在没有实力和人类硬拼,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们生吞活剥了去。”
循着声音望去,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皱纹巴巴的中年汉子和一个青衫先生。
这两人似乎早就在那里了,但灰袍道士一进门却下意识的忽略了那里。
不过当他现在看去,整个身子却为之一颤,僵在了那里。
“是...是...你...”
灰袍道士两股战战,直接吓得趴在了地上,他忘不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
他生活了近百年的桃花观被狂风所笼罩,即将成为山神的观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通天道韵让他直接逃了去。
那青衫先生正是自己那日招待的骑驴拜山客!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那灰袍道士瑟瑟发抖,直接朝着宁权的方向不断磕头,下一刻身影一花,竟然化成了一个灰狐,正颇为人性化的朝着宁权叩首。
“啊,是狐狸!”
“这道士怎么突然变成了畜生?”
“这是妖怪,太可怕了,这是个妖怪!”
行商门大惊失色,纷纷望向那已经变成灰狐的灰袍道士,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慌忙的从篓筐里拿出自己防身用的锄头斧子,警惕不已。
而原本还在搔首弄姿的美艳道姑登时一阵气恼,停下手中褪衣的动作,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盯着那灰狐,不由气恼道:“灰老三,你这是做甚,还没得手便化为原型,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两个美艳道姑自然也是狐狸成精。
与那看门的灰狐不同,在桃花观覆灭时,这两头狐狸并不在桃山上,她们被那胡观主安排到了外地执行任务,没有见识到宁权的神仙手段。
灰狐逃离了桃花观之后,去他处寻了这两个狐狸精,它们起初是并不相信这些事儿的,直到在桃山下看到袅袅升起的黑烟与燃烧的道观。
说罢,那两个化为道姑模样的妖狐看向手忙脚乱的凡人们,‘嗤’的一声,露出獠牙来,眼睛都泛起一阵绿光!
“啊,这两个也是妖怪!”
“快跑!”
凡人们一阵哗然,方寸大乱。
就在此时,富贵叔站了出来,稳住了心神:“不要慌,有高人在此!”
还不等行客们有所反应,那两个张牙舞爪的狐狸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气势雄浑的声音在其耳畔如炸雷般响起:
“孽畜,安敢伤人?!”
声音如索命梵音一样在两只狐狸的耳畔回荡,这种感觉让两只狐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立马化作原形,疼痛的在地上打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两头狐狸和桃山上的狐狸差不多,并没有太大的妖法,若是这些行商一拥而上,这三头狐狸也只能落荒而逃。
只不过可惜的是,凡人对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天然就有一定的畏惧情感,面对这等妖物之时,一身实力十有八九是施展不出来的。
因此才会屡屡让小妖得逞。
不过,今日它们倒是撞上铁板了。
念毕,宁权站起身来,冷眼看向那两头疼得打滚的狐狸,冷哼一声,手中流光一闪,那两头化为美艳道姑的狐狸立马七窍流血,气绝而亡!
“这几头畜生的皮毛拔下来,你们自己贩卖便是。”
说罢,宁权便看向了磕头如捣蒜的灰狐,神色漠然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你一心求饶,那我便手下留情。”
“让你死得安详一点吧。”
第七十四章 鬼王请帖
“你已获得‘鬼怪福袋’。”
“你消耗了‘鬼怪福袋’。”
“你获得了诡谲物品,‘鬼王的请帖’。”
那两个狐狸道姑并没有给宁权带来任何的福袋,而那灰狐倒是给了宁权爆出一个物品。
诡谲物品,鬼王的请帖。
这是什么东西?
宁权微微有些沉思,他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捎带着鬼气的请帖,上面正书‘嘉明鬼王’四字。
其余行商们现在自然知道宁权是真奇人,也不敢打扰宁权什么,只能缩在一旁,小心的询问着富贵叔,这位高人是什么来路。
只可惜的是,富贵叔也不清楚这位高人的来路,只能将自己之前听到的内容小声复述着。
自己的这个‘金手指’宁权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之前那个真宗行乐图也是,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宁权也只能收在袖中。
若非宁权是个修行者,恐怕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要不少了。
不过现在也有些烦恼,宁权是用灵气将物品压缩在自己的衣袖之中,并不是什么‘袖里乾坤、壶中日月’这样的空间法术,所以还是有些挤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重点,重点还是眼前这个‘鬼王的请帖’。
看来这灰狐收到了一直盘踞在这嘉明县的鬼王邀请啊。
宁权长叹一声,这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正是要去寻那嘉明县鬼王,却不料他的请帖主动送上了门来。
既然如此,宁权也自然不介意去登门拜访凑凑热闹,看看这嘉明鬼王到底如何。
念毕,宁权翻开了这请帖,忽然一道几位阴寒的鬼气扑面而来,直勾勾的刺向宁权!
“嗯?”
宁权眉头一蹙,甩了甩手,灵气瞬间蔓延开来,直接将这请帖包裹,原本的鬼气开始迅速被灵气包裹。
宁权望着这请帖,倒是感觉到一抹不寻常之色。
方才那鬼气似乎活了一般,察觉到请帖主人易了主,便主动发动进攻,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手段。
看来这嘉明县鬼王确实有点本事。
“有点意思。”
宁权嘴角上扬,灵气忽然一转,宁权低下头,望了一眼已经气绝的灰狐,灵气在灰狐身上转了一转,紧接着便沾染了些许灰狐气,再度打开这请帖,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本王欲图城隍之位,诚邀各路朋友前来相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请贴上只有这么一句大白话,而且十分的粗鄙,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嘉明县的鬼王应该不是什么读书人,虽然搞了什么请帖看上去很有文化的样子,但其实还是个大老粗。
然后就没了。
请帖内容就这么多,甚至连嘉明县鬼王的老巢在哪儿宁权都不太清楚。
东西都搞明白了,不过宁权还有一个问题。
就是这东西为什么会被提示称‘诡谲物品’?
那可以变化为女鬼的真宗行乐图都没有提示什么‘诡谲物品’,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请帖竟然还是什么诡谲物品。
真是奇哉怪哉。
不过无论如何,有了请帖,自己到时候都能正大光明的进入其中,看看那嘉明鬼王到底要做些什么。
回过神来,宁权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行商们,笑了笑,张口道:“几位无需害怕,这三个畜生虽然成了精,但真实的本事不高,只能用哄骗的手段来诓骗你们,日后若是在山林间遇到似这种不知检点的家伙,一定要多个心眼咯。”
行商们齐齐称是,那富贵叔更是抱拳连道:“多谢先生救命。”
他可是看到香案下的断指了,自然知道在他们之前还有人着了这狐狸精的道,若非遇到了宁权,他们恐怕也会被这狐狸精迷惑,落得个如此下场了。
“举手之劳,何须言谢。”宁权随意摆了摆手,“这倒是我的问题,当初未能斩草除根,让他们逃了去。”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倒是那富贵叔有所猜测,小心翼翼道:“先生是说的桃山……”
“嗯。”
宁权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张口道:“对了,这灰狐便不能给你们了,我需要将这灰狐带走,另有些事情。”
宁权打算将这灰狐的狐皮拔下来,看看能不能做个云肩,以借用这灰狐的淡淡妖气冒充一波妖魔,去那鬼王的宴席瞅瞅。
所以,这灰狐的皮毛倒是不能送给这些行商了。
这本就是白捡的东西,富贵叔当即道:“这些都是先生所猎之物,就算全都带走,俺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那就谢谢几位老兄了。”
说罢,宁权伸了一个懒腰,环视一眼周围的行商们,开口笑道:“那宁某便先行一步,各位后会有期了。”
一年轻人见状,嚷道:“先生,外面下着雨,不妨等天晴了再走!”
“无碍,区区小雨,拦不住宁某。”
宁权笑着开口,将自己的斗笠蓑衣穿戴了整齐,扛起灰狐,将那被灰狐妖气封锁的大门推开,望着屋外潺潺流水,向前踏出一步。
“噗通...”
宁权踩在了水坑之中,荡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宁权整个人都没入了大雨之中。
虽然宁权立于雨幕,但那些雨水却似乎是在躲着宁权走,未能打湿宁权蓑衣分毫。
在一片袅袅烟雨中,宁权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行商们的视野之中。
行商们死死地盯着那消失在雨幕之中的身影,神色有些激动。
他们平常可是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讲的大都是神仙妖怪之类,和今日的遭遇何其相似。
今日,就好像是他们也处在了故事之中,成为了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而富贵叔轻咳两声,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妖狐尸首,喜上眉梢,不由吩咐道:“来,把这两个畜生的皮扒下来,这可是妖怪皮,能卖个大价钱!”
“大家多拾点柴火,今天咱们就把这两个畜生给吃进肚子里!”
听到了这句话,众行商们纷纷欢呼起来,开始在这破庙中尽情‘搜刮’木料,这小小的破庙中缓缓升起了袅袅炊烟。
第七十五章 嘉明
一天后,嘉明县外,宁权站在城外,望着已经可以明显看出破败感的县城墙,宁权不禁摇了摇头。
嘉明县是政和府与淮南府的交界县,淮南战乱严重,乱民多逃窜至此。
淮北府虽然不与嘉明县接壤,但与嘉明县也仅隔着淮南府的一个县,故也时常有淮北府的难民溃兵而来。
兵荒马乱,乱民多溃兵多,自然而然的也就土匪多了起来。
土匪们不一定敢进攻县城,但这县城周围的山上却已经被占的满满。
嘉明县是政和府与淮南府的交界县,淮南战乱严重,乱民多逃窜至此。
淮北府虽然不与嘉明县接壤,但与嘉明县也仅隔着淮南府的一个县,故也时常有淮北府的难民溃兵而来。
兵荒马乱,乱民多溃兵多,自然而然的也就土匪多了起来。
土匪们不一定敢进攻县城,但这县城周围的山上却已经被占的满满。
这些事情宁权倒是都知晓的,只不过让宁权没想到的是,这嘉明县的城墙坑坑洼洼,似乎有被火烧灼的痕迹,看上去似乎已经交过手了,城门禁闭,县兵列阵,护城河上还飘着死尸。
“看这样子,嘉明县似乎经历了一场战事。”
宁权呢喃一声,觉察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不久前。
自己昨天遇到的那伙行商完全不知这件事,若是他们知晓,是绝对不会朝着嘉明县来的。
“附近有军队,谁的军队?”
宁权沉思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大步流星的朝着嘉明县城方向踏去。
与其自己在这里瞎猜当谜语人,为什么不进城问问情况呢?
......
嘉明城街道上人烟不多,大部分都是士兵行过,宁权顺着黑驴的气息一路前进,到了一处客栈前止。
那赵百户就住在这里。
赵百户姓赵名南,是冀宁府人士,入了镇魔司十一年。
这些天,赵南的日子倒是有些憋屈。
他的马匹被官府给征用了,官兵基本每天都会来客栈巡查三次,反复确认每一个外地人的身份,预防探子。
他在这嘉明城内如坐针毡,每天睡觉都睡不太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焦急的等待着那位‘宁先生’,只不过宁先生辞别已经四日有余,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咚咚咚。”
平静的敲门声响起,赵南为之一愣,他没有感觉到什么脚步声,眉头一皱,正准备抄起板凳时,房门忽然被推开,英俊的面孔映入了赵南视线中。
见到来者的面貌后,赵南连忙将手中板凳放下,欣喜地抱拳道:“宁先生,您可终于来了!”
“嗯。”
宁权点了点头,将房门一关,将斗笠摘下挂在了墙上,随口问道:“嘉明城局势如此紧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言,赵南神色一凌,立马开口道:“三天前,一支打着‘清君侧’旗帜的军队出现在城外,对嘉明城进行了初步的攻城,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那些军队就撤离了。”
“之后,嘉明城内似乎派出了几支斥候小队,接着便是一直封城,俺听说县令还开始召集嘉明城内各大粮商,似乎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赵南虽然是镇魔司百户,但在这里却是低调行事,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等事情自然无法知道个详细,不过听到这里宁权也大抵是心里有了个数。
现在附近造反的一共就两股,一股是淮北活不下去的灾民,说好听点是起义军,说难听点叫流寇。
另一股就是淮阳王的精兵悍将,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势力几乎已经囊括整个淮南以及淮北的几个县城。
但在政和府的谢知府那里,宁权好像听说这淮阳王的兵力主要集中在淮南府南方的通化府,想要向南打通啊。
目标这么明确,这淮阳王的义军怎么会忽然调转枪头,攻打这嘉明城呢?
特别是在嘉明鬼王要‘宴请群雄’的这种关头,凡间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
看来自己应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念毕,宁权点了点头,看向了赵南,询问道:“赵百户,宁某的那匹黑驴可还好?”
“尚好,在客栈马厩中。”赵南道,“不过马匹已经被征用,俺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官府就要开始征用这些骡子、驴子什么的。”
宁权闻言笑道:“无碍,这驴本来就是拉磨用的,被宁某买来后充当了几天的坐骑,若是官方应召,让这蠢驴吃些苦头也无妨。”
听到这种话赵南倒是不好开口说些什么,便只能尬笑了两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宁权正打算踏门而出,急忙问道:“宁先生,您这是要?”
“如今正值两军对垒,杀戮气颇多,这不马上要入夜了么,我出去看看这里的情况如何。”
宁权回过头来,笑道,“赵百户虽然身负煞气,可刀劈鬼魅,但毕竟还是需要休息的,宁某自己去便是。”
宁权的这句话倒也堵死了赵百户想要一起出去看看的想法。
对此,赵南只能张口道:“那宁先生多加小心,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回来喊俺。”
宁权点了点头,旋即踏出房门。
嘉明城内处处戒严,不过这个宁权没什么关系,障眼法便可让宁权免除很多打扰。
在城外宁权还没有什么感觉,到了嘉明城内,宁权便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阴气,现在还是白日,还有三四个时辰才会落日,若是晚上,阴气恐怕会更加的浓郁。
只不过让宁权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那嘉明鬼王会在城内的城隍庙中,却没想到城隍庙中并没有什么鬼王气息,甚至于整个嘉明城都没什么鬼魅。
没有鬼魅,但却有阴气。
这嘉明城的情况看来很复杂啊。
宁权慢慢握到了腰间佩刀‘诛邪’的刀柄上,已经准备好了今晚蹲守一夜,看看这嘉明城的夜晚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