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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89

    【正文才一半呢,大家先睡吧】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

1490 幻觉与文字

    【今天这章还没标题,大家睡吧……我还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491 最大的风险是不行动

    【这章很快了,只有2500……虽然觉得自己没问题,但我回家之后还是开始自我隔离了。就是有一点,餐餐都要自己做,太烦了。】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492

    【连标题都没有的意思是,别等了睡吧】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493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494

    【这章还没开始写,在看之前的旧章节,你们先睡吧】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495

    【最近作息(又)混乱了,调作息的时候更新时间往往也很飘摇,大家去睡吧,不用等了】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496

    【真的恨不得039从文里爬出来打死我,我就不用写文了,太卡了!!!】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

东拉西扯也不能掩饰假条的本质

    今天这章我觉得出不来了,得饶尾处且饶尾,谢谢各位父老乡亲了。

    1.我也试着写了一点,我觉得我脑中的景象超出了我文字的表达能力,写了好几次开头,都觉得表达不出来,着急,恨不得给你们画出来。

    2.最近心态有点崩,看着求助信息哭了几次,但按不住不去看的手,感觉不去追踪关注,就好像是在故意对苦难和灾难转过头;不转头,心态又快受不了了。这个很大地影响了我,不光是更新,生活都受影响了,想调一调心态。

    3.前两个月种的上海青,现在长得歪瓜裂枣,放荡不羁,其中一个因为过早开了花,拔得老高老高,我保证你们没见过可以当鞭子抽人的上海青。漂亮还能活久一点,这么丑,就都被我吃了。丑是真的丑,多汁脆嫩也是真的多汁脆嫩,到什么地步呢,我拔下叶子时,空气里汁水飞溅。

    4.回家以后开始堆肥了,买的堆肥桶被卡在武汉,我就用了布花盆。找对方法就不臭,也不招虫,目前我为地球减少了两根香蕉皮,一堆上海青杆子,咖啡粉和鸡蛋壳将会产生的温室气体,地球说:toolittle,toolate。

    5.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写了很多散文随笔。他写的东西吧,不像JohnUpdike那样成精似的灵气,特别踏实,稳当,慢慢渗透了你。读上一会儿,心就逐渐静下来了,看到了散文里的天地,农场,和农场上的人。风雨,换季,死亡和收获;人接受了世界,世界接受了人。

    6.炫个富吧,我有两个猫。

    7.……双倍猫屎。

    8.我吃饭时喜欢看电视,一定要喜剧,最近看到一个小珍珠,Kim’sConvenience。一家两代韩国移民在加拿大的生活喜剧,我做不好内容简介这种工作,不过一想起它啊,脑海中就是满满的阳光透过了旧木门,映进了装潢老气的便利店。就是这么温暖,推荐你们看看。

    行啦,扯完了,我也知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絮叨絮叨。

    大家明天见。

1497 谁说环境描写不重要

    林三酒不知第几次朝前方翻滚出去,又一个打挺跳起来,只来得及匆匆朝后扫上一眼,就不得不继续逃命似的奔向前方;余渊跌跌撞撞,有时还要她搭手拽一把,才能勉强跟上。

    傻子也知道,这次被卷进游戏里,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游戏编写者就坐在白色文档另一头看着,哪怕她把天都撞出洞来,也不可能破解得了这个游戏——对方只要往游戏上打个补丁、改个条件,就能把林三酒逼入绝路。

    如同千百万年前板块碰撞时隆起来的大地皱褶一样,从一片苍茫雪白之中,山岳一般的文字不断震颤着拔地而起;一个又一个文字化成远山,化成草原,在轰隆隆的声响中将虚无染色,潮涌一般漫过大地,渐次铺展出一方方世界。

    只是再一定神,却发现那回响似乎只震荡在脑海里,耳边仍旧只有一片寂静,以及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白纸上,黑色文字一个个地出现,紧追在林三酒二人身后,接连展开变成了一片世界。蓝天快要蔓延到她头上了,好几次她差点一脚踩上从面前忽然出现的草地——她和余渊,现在一定就好像是白纸上的两个小苍蝇,左冲右撞、跌跌绊绊,即使身手再好,却也不知道下一个文字何时会从自己脚下升起来。

    毕竟这儿是一张白纸,那个人可以在任意一点落笔。

    “快,快点!”林三酒回头冲余渊叫了一句,才发现后者慢了她不止几步,差点被一个忽然成型的茅草屋给装在里头。她急忙以剩下的一点意识力丢了出去,在那最后一道笔画化作稻草之前将他拽向了身边;意老师喃喃地抱怨了一声:“每恢复一点就用掉了,这样什么时候能全部复原?”

    林三酒现在压根没有工夫理会她。

    在这片白纸上,只要笔触落下去,文字升起来,它们就会迅速铺展成一片真实世界。当她回头望去的时候,一时不由有点恍惚:跑远之后,它们就像是刚刚搭建起来的一个又一个电视场景棚。

    这一片片因为紧追着他们而零星分布的“取景棚”中,有的在大地尘埃落定后仍扑出了一股要去捉林三酒衣角的清风;有的墙面上挂着一面大屏幕电视,电视上光影闪烁;还有从水井后头忽然站起来、一把抓向她的农妇……若是被任一个碰上,他们二人就都要被搅进游戏里去。

    “你要往哪跑?”余渊一条胳膊被林三酒卷在怀里,两只脚跑时跌跌撞撞,脸上仍旧没有多少神色。“不管是哪里,他都可以写字。”

    “这话不假,”林三酒简直想将他扛起来,但余渊个子比她还稍高一点,实在不方便——“不过,除了本来就有字的地方之外,对吧?”

    “你是想躲进已经成形的游戏里?”余渊平静地说。

    那些游戏都投射去了地面,他们刚才在文字结构里头穿行好几次也没事。那人总不能在字上写字吧?

    林三酒说了声:“是啊。”

    “我认为,那是行不通的。”

    她闻言一扭头,还不等她问一句“为什么”,忽然脑中意老师惊呼了一句——与此同时,她就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登时耳朵、肩膀、膝盖都撞得好像要从身体另一端掉出去了,疼得她视野都有点发花。

    “往后退几米,”余渊的语气很平淡。

    他们就是从后方跑过来的……这个念头甚至还没浮上来,林三酒下意识地往后一跃;她双脚落地时,也看清了,原来面前透明障碍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字——此时最后那个「齐」字正溶入了人影中,形成了另一个陌生人。那人眨了眨黑豆般的小眼睛,朝他们张开手臂,加快脚步,扑了上来。

    她赶紧一拽余渊,忍着脑中嗡嗡的痛,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你早知道我们跑不回去?”

    “不能说是知道。”不看余渊的话,他的语气听着就好像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我只是往深里想了想。打个你能理解的比方,这个世界就像是一本手写的书;虽然最终写好的每一页都要订在一起,才能组成完整的书,但是在写的时候,它肯定是一页一页单独写在某张纸上的。每个游戏都是一页,装订在星球表面上了,才形成了这个游戏世界。”

    “所以我们是恰好跑到一张白纸上,”林三酒边跑边喊道,“被他发现了,然后他把这张纸单独抽出来写字了吗?”

    “你这个理解很正确。”

    这句话不是余渊说的。

    声音传自脚下雪白一片的大地深处,那男性嗓音听起来还有几分赞赏。林三酒真是怎么都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才创造出了这样的世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满腹怒气,尤其是看余渊无动于衷,反而更添了一股火。这话一落,她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给掐得一缩,赶紧用肩膀撞开了余渊,扑住他一起朝旁边一滚;在他们刚刚差点落足的地方,霎时多出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女人。

    “他开始用上游戏角色抓人了,”余渊说,“更小,更灵活,我们更不好躲。”

    如果这是单独被抽出来的一张“纸”,那也就意味着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跑,都会撞上同样的无形边界。回头望一眼,远远近近的天地间,正有不知多少新文字,轰然从地面上拔起,渐次形成游戏的一部分:被牛车车辙压得纹路交错的黄土坡,一路从村庄中探下来,落在什么也没有的白纸大地上;有一处下了雨,风将丝丝凉雨吹向了一团空荡荡的纯白——要不了多久,这整张“纸”都会被文字写满。那时,她就无处可逃了。

    “我们继续待在这里,迟早要被卷进游戏,”林三酒不敢碰文字形成的世界,也不敢碰文字形成的人,用【龙卷风鞭子】扬手挥开了那一个扑来的女人,拉着余渊,高声问道:“可是这个地方又是被隔开的独立空间,如果它跟哪儿都不挨着,我们怎么出去?”

    “其实如果你仔细想——”

    林三酒忙暗暗掐了他的胳膊一把。

    “啊。”余渊连这一声“啊”,都“啊”得平平淡淡——他大概是没有痛觉的,不然从电梯井里掉下来时就该痛昏过去了。

    “想什么?”林三酒不知道白纸另一端的人是否还在监视她,为了保持情状自然,假装追问了一句。

    余渊这一次回答之前,先低头看了看她掐住了自己胳膊的手。“唔……你仔细想想,我们不需要跑,”他很明显改口了,“只要让他看不见我们就行了。”

    “你有办法?”

    “我写……我有个能派上这用场的物品。”

    对话的时候,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顶多是拖延时间的应急之计。这张被单独抽出来的白纸,虽然与其他游戏所在的白纸不连接了,却不代表它就是一个被封闭掉的绝路。

    最大的通路,就在他们的脚底下——即然白聪的文字可以跨过白纸,到另一头去,那他们自然也可以;他们只要找到方法就够了。

    也不见余渊有多大的动作,林三酒就见他一边跑,一边从外套里掏出来了一大团白布;她还在屏息等待这件特殊物品发挥效用,只见余渊扬手将白布往前一扔,说:“够大的了,进去吧。”

    莫非是空间里的空间吗?不愧是数据体,一出手就是空间物品。

    林三酒一脚踩上那白布,心中感慨顿时没了。

    “你踩着它,抓住一角,”余渊比划着,“蹲下去时用布包住头。你要快点,我看有人要追过来了。”

    林三酒抬眼一扫,确实瞧见了一个从远处半截断石墙后投下来、落在地上的长长黑影,只好一把将白布扯起来,盖过自己头顶,与他一起躲在布下,以气声道:“求求你告诉我,这块布有特殊作用。”

    “没有,我来不及编写特殊物品了。”

    ……那就跟农妇赶集时包起来的两只鸡一样,在布包里蹲着?这不是糊弄自己吗?

    “那个人在纸上写字,他看见的应该就是纸和字。我们刚才如果是纸上多出来的两个人形,那难怪他会发现……但我们现在也是一团白了,他应该看不见了。”

    “就算你说的对,那些文字变成的人有眼睛啊,他们看得到我们啊!”

    余渊沉默了一下。“这些文字在没有连接起来,没有形成一个完整游戏之前,到底具不具备正常功能,尚是一个未知数……”

    隔着白色床单——现在林三酒已经看出来这是张床单了——她指着前方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问道:“你看看。”

    余渊看了看。

    “是直直朝我们过来的吧?”

    余渊点了点头。

    “那还不跑啊!”

    林三酒往外一掀床单,揪着余渊衣领将他往后一拽——她的时机把握得很好,那张床单顿时落到前方一个人身上,将来人从头到脚都笼住了,支棱出来抓人的一只手臂也被盖上了白布,好像木乃伊复活一般。她拉上余渊,掉头就往已经实景化了的小世界聚集处跑去,边跑边以气声问道:“你还有那种白床单吗?”

    “要多少有多少。”余渊实事求是地说。

    轮到破玩意的时候,就要多少有多少了。

    “那你再给我拿两张,”林三酒说完,赶紧一弯腰,避过了头上一丛垂得低低的树枝。她右手边就是一片文字形成的树林,土地、灌木和杂草不甘地往外覆盖了一段距离,差一点儿就快挨上他们的脚了。

    “你在往哪里走?”余渊说着,从怀里又抽出了一张白床单。

    “你刚才的推理,我觉得有一个可能是对的,”林三酒把声音保持得低低的,尽量不让白纸另一头的人听见。“那个人看我们,可能既不是文字,又不是白纸,显眼得很……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我们到达纸的另一边。”

    “什么办法?”

    “你不是认为用白布一包,他就看不见了吗?”林三酒觉得,虽然这个主意类似于小学生写错字上涂改液,但是好歹余渊也是个数据体,总不至于错得太离谱——“我们去抓住一个文字形成的东西,用白布给它包上,看看他会不会在惊异之下,把文字收回去。如果文字收回去了,那就顺便把我们也带过去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碰到文字,就会卷入它形成的游戏的一部分……”

    这一点,林三酒也想到了。老实说,她能想到,其实是受了余渊的启发,尽管她现在不太想承认。

    “你看看我们周遭的环境,”她说,“那个人要给我们设计的游戏,很显然处于人们需要石井打水,住草屋,出门靠牛车的时代,是个古代背景的游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急写错了字,但是刚才在他试图用文字抓住我们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文字群,明显不属于这个古代游戏……它本身不能构成游戏一部分的话,我们抓住它,也没事吧?”

    余渊四下看了看,明白了。

    “是那面墙上的电视,”他低声说,“那部电视不是游戏的一部分啊。”

    想说啥来着,忘了。

    (本章完)

1498

    【这章还没开始写,在看之前的旧章节,你们先睡吧】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懒人听书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499 无缘无故的恨

    【看见有标题就知道,正文快了!今天还有点顺利,但不知道质量到底怎样】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00 敲门声

    【妈呀这就1500章了!怎么办啊,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完结啊,请问现在要加入什么团体购买什么服务才有帮助网文作者潜逃的的啊,我难道真的要写到5001章才能完结么】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人偶师。”

    这是一身怪异装束的男人,走上高台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他脚下所踩的,是一个由贝雷帽们合力放倒了的集装箱。就在刚才,这个自称人偶师的男人,被一队队的人偶和模特恭敬地迎上了高台——没有麦克风,他说的每一个字却清楚地传进了在场两百一十九个人的耳朵里。

    从两个集装箱里走出来的人们,被塑料模特们强行排成了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围在中央——本来是不止两百一十九人的。

    少的那十几个人,在试图反抗、逃跑以后,大腿此时都从身体上被连根分离了;他们被模特们扛在肩上,一个接一个地走过高台下,似乎在给人偶师过目。那男人把每一个人的额头都碰了一次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塑料模特们随即甩胳膊一扬,就把他们都扔进干涸的大海里,再不管生死了。

    此时离林三酒不远的地方,就躺着一条裹着牛仔裤的人大腿。

    “不想受伤害的话,我建议你们配合我。我对大家的要求很简单,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受伤。”人偶师微微一笑,听起来彬彬有礼。

    人群隐隐地起了一阵骚动,但是这骚动像春天里最后一点北风似的,在周围怪人们的注视下,迅速消失了。

    人偶师目光转了转,虽然面上仍然在微笑,目光却依然沉沉的。

    这是一个看不出来年纪的男人——他偶尔一举手一投足时,像个少年;拢手站稳了,又阴沉沉地苍老了起来,仿佛说他多大岁数都不为过。

    从衣着上,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因为那一身装束太奇怪了——上半身被一条一条的黑色皮革长条包裹起来,露出了一格一格苍白瘦弱的肌肤,看起来好像是把一件皮衣给挠碎后才穿上了似的。

    他背后还装着一个巨大的、有点像是鸡冠子一样的鲜红装饰物,随着步伐一晃一晃;下身是一双一直高到了大腿的黑皮长靴。

    “我有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你们这219人当中,有哪一个是签证官?”

    人群静默了。一脸迷茫、仿佛想从别人身上得到答案的,大概是刚刚进化的人——极温地狱是他们经历的第一个新世界,还不知道签证官的事;低着头不说话,或者一脸恍然之色的,应该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了。

    等了半刻钟,仍然没有人出声。

    “噢——果然219人这个基数还是太小了呀。”人偶师有点不满意似的轻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好吧,那么谁手上有关于签证官的消息?”

    林三酒心里一颤,想起了方丹——跟身边的胡常在对视了一眼,明知道人偶师不太可能从两百多人里发现自己,仍然忍不住掩饰似的低下了头去。

    这一低头不要紧,她忽然发觉站在自己前面的矮个男人,双腿正在剧烈地颤抖。

    她疑惑了。

    现在的局面,好像也没有那么吓人——

    然而矮个男人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了,简直下一秒就要摔倒了似的;但没想到他却壮着胆子说话了,声音颤颤巍巍地传了开去:“人、人偶师大人……”

    在一片寂静里,虽然他声音不大,仍然被高台上的人偶师捕捉到了。

    人偶师……大人?

    这人太狗腿了吧?

    自称人偶师的男人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说。”

    “是、是……我花了四五个月的时间,到处寻访这个区域的签证官,但是有传言说他去了北方了……您在这儿找,可能找不到啊。”矮个儿诚惶诚恐地答道。

    林三酒注意到他说了“这个区域”四个字——想想也是,地球这么大,如果只有一个签证官的话,那想遇上签证官的几率未免也太低了。

    人偶师的笑容消退了,“唔”了一声,转头问道:“还有其他人有关于签证官的消息吗?”

    人群沉默着。

    “唉,好吧。不是我不信任你们,不过我总要挨个查一遍,才能知道签证官没有藏着。”人偶师的声音仍然那么柔和有礼,一边说一边走下了高台。一队塑料模特立刻跟在了他身后,如同保镖似的。

    他走到了第一排打头的人身边,那个年轻小伙子顿时有点防备:“……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人偶师的语气很轻柔,哄孩子似的,却仍然叫在场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签证官而已,检查一下又不疼。”

    说着话,他已经出手如电地在年轻人额头上碰了一下。

    看那年轻人的样子本来是想反抗的,没想到自己武器还没拿出来,对方已经完事了,的确又不疼又不痒——顿时十分尴尬局促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人偶师面色有点儿失望,没理会他,继续走到第二个人身边时,小伙子才喊了一声:“我不是什么签证官,那我可以走了吧?”

    人偶师头也没回:“当然,不过你要等一等。”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个塑料模特就迈了一步,挡住了年轻人的去路,年轻人半信半疑地不动了。

    这时,站在前方的矮个男人低低清了一声嗓子,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笨蛋”——他双手不安地抓住自己裤子,看起来十分紧张。

    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低嗓子问道:“喂,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矮个男人一愣,回过了半张脸,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跟自己搭话。他生得虽然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却很灵活,目光在林三酒的脸上逗留了一秒后才答道:“冰雪暴。你也是……?”

    林三酒点点头,对暗号似的说:“黑死城。”

    ——这还是当初从任楠的签证上看见的名字。

    矮个男人“噢”了一声:“我去过,黑死城现在也算逐渐稳定下来了……唉,这次被送到极温地狱这个乡下地方,什么都不方便不说,没想到……”

    话没说完,他打了个颤,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林三酒顺着矮个儿的话头往下感叹了一句:“就是说呢,没想到这次这么倒霉,竟然遇见了人偶师……”

    矮个儿叹了口气:“原来你也知道他。”

    林三酒没让心中的迷茫露出来半点,只应了一声是。

    “难得,难得,原来你也是去过‘中心十二界’的人……唉,看你的样子,你大概还没有听说过人偶师最新的传闻吧?”矮个儿男人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噢,对了,我叫申连奇,交个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在中心十二界碰面了……”

    强忍着没有问“中心十二界”是什么,林三酒报上了名字,随即有点迫不及待地问:“最新的传闻是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申连奇,他的脸又白了。“据说人偶师的能力升级了,挺邪门的……连总跟人偶师对着干的那几位,最近也避开了他的风头,传送到别的新世界去了。毕竟到了那些个大人物们的级别以后,想升一次级可太难了!谁都说不好以后会怎样,人人都盯着形势呢。咳,本来这样的大事,跟咱们这种小虾米有什么关系?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尽管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林三酒还是飞快地记下了他的每句话。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她选了个最有可能让申连奇开口的问题:“你说,人偶师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唉,我也是猜的。”申连奇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人偶师的身影——每当人偶师触碰过了一个人的额头之后,就有一个塑料模特站到那个人的身边去。他很不安地动了动,说:“我听说,他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前阵子失踪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假人,笑都不能主动笑了,能力却还保留着。”

    “你也知道,这些人偶没有进化能力,要不是靠着’兵工厂’,再多也只是菜。传言说,他如今的能力,已经可以把活人变成人偶了,所以想要多召集一些活人,来摆脱兵工厂。但是在中心十二界那样的地方不好随便下手,可不就到这些新形成的末日世界来了吗。”

    申连奇一说起自己热衷的大事件和小道消息,就滔滔不绝了起来,没注意到林三酒和身旁屏息聆听的同伴们,一下子也白了脸。

    “你的意思是,他是想把这219人,都变成他的人偶?”

    申连奇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唉,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咱们各凭本事逃生。”

    林三酒惊疑不定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偶师,与同伴们交换了一下目光。这个申连奇看样子是经历过不少世界,想必有几张底牌,可是自己这几人怎么逃?

    人偶师动作很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检查了近一百个人,离林三酒一行人不远了——随着鲜红的鸡冠越来越近,人偶师走路时,皮革所发出来的吱嘎声也清晰可闻了。

    “小酒,我突然想起来个事,”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兔子的声音,“他不是要碰一下每个人的额头吗?”

    林三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你的乌苏毒,几秒钟之内就能把他干掉了,咱们有什么可怕的?”

    兔子的声音同时传进了三个人的耳朵里,几人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刚才被什么人偶师、中心十二界之类的名称给占据了头脑,险些忘了他们身上的乌苏毒……既然塑料模特们是人偶师的能力,那么只要他一死,这些模特们也不足为惧了。

    有了这个底气,在人偶师将手指从申连奇的额头上拿下来的时候,林三酒甚至希望他能快点把手伸过来。

    人偶师朝前走了一步,来到了林三酒面前,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下。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人偶师的面庞奇妙得慑人——他细长眼睛周围的一圈金粉,在夕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虽然个子很高,可由于皮肤苍白、身形瘦弱,却让他看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人偶师温柔地笑了笑,抬起了一根手指。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

    手指一直伸到了她的额头前,在离皮肤只剩下几毫米的地方停住了。

    “哦,你身上有乌苏毒啊。”

1501 救死扶伤,这是道义之本

    【这一章写了一半,有熬夜习惯的可以等等,我写得还算不太卡】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502

    上一个林三酒认识的女王,是实打实的、族群唯一的女王——别管人家长相如何,人家确实是生物学和社会学双重意义上的女王。

    夜星女王就……

    林三酒在这个念头完整浮起之前,就把它压了回去。别管这女孩的名字怎么来的,她确实救了自己,这么想人家总是不大厚道。

    “太谢谢你了,”林三酒又重复了一次,没有对她的名字发表评价——余渊就更不可能了,对方叫夜星女王还是叫白日女鬼对他来说都全无分别。“我们现在还有很多情况弄不明白……”

    “不明白你们跑来干什么?”夜星女王——除此之外林三酒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好,忽然有点儿敌意了,连珠炮似的说道:“你以为这个地方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么?这里是游戏世界重地,你们不知道么?既然随便闯进来,就得对后果有心理准备。”

    她整了整身上的粉红毛衣,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幸好你们遇见了我……我就是心慈手软,有时候连原则都顾不上了。”

    林三酒能清楚感觉到,身边的余渊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又在张口之际生生咽了回去。

    “这里到底是——”

    “你们先把你们的情况说一遍吧,”那女孩打断了她,“我连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能随便透露机密?哦,你们先转过身去。”

    虽然不明就里,林三酒还是和余渊一起转过了身。她猜对方大概又要用上文字了;只是对方不像是要攻击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拿出文字来干什么——

    “好了,转回来吧。”

    林三酒下意识地一转身,刚才脑海里的问题就立刻得到了解答。一看就能认出是「誠」「實」二字亲戚的巨大文字,此时正立在女孩身后,淡淡散发着浅光,结构刚硬清透,笔画中正端方。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说谎啊。”她听见自己立刻说了一句。在「誠」「實」二字的影响下,这句话自然也是诚实的。

    “那你肯定不介意我谨慎一点了,”那女孩答得也很快,“行了,从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这就要从礼包失踪的公寓游戏开始说起了,但林三酒不愿意把礼包的一切都暴露给陌生人听——她挣扎了一会儿,暗自动用了不知多少意志力,这才强忍着没有全盘托出,仍旧保证了每一个字的真实。

    “我们只是来到这个游戏世界里的进化者而已……我怀疑我一个朋友被带到这下面来了,我想救他,再加上当时又有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快被文字化了,也需要救,我们就顺着电梯这条通路,掉进了一片白茫茫的纸片世界里。后来,一个男人正好要在那张纸上写字,发现了我们,我们就随着别的文字一起,被他从纸片中直接带出来了。”

    这个过程本身就足够叫人迷惑的了,那女孩不免多追问了几句掉入纸片的细节,以及和百合目前的情况,反而忽略了礼包的身份信息。对于不涉及礼包的部分,林三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就让夜星女王满意了,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我明白了,”等她回答完以后,那女孩又让他们转过身,把文字收了起来。等他们回过头时,房间里除了夜星女王之外,空空荡荡。“这么说来,要怪也得怪写公寓游戏的那个人,和战栗之君了。”

    林三酒忍住了想抹一把脸的冲动。“这个战栗之君是……”

    “哦,就是之前这个房间里的,给你留下一堆蝗虫的那个男人。”夜星女王摇了摇头,说:“也是你们倒霉,恰好得罪了我们游戏创造人之一啊。”

    假如“战栗之君”的意思是,那个男人本人很容易颤抖的话,可能还算得上名副其实——但林三酒不觉得这是对方的本意。“这些名字是自己起的,还是……”

    “这是我们游戏创造人的名号,”夜星女王转开脸,没有正面回答,说:“你管这个干什么?重点是,我接下来得拿你们怎么办才好。”

    “我希望你能帮我,”林三酒立刻把名号给抛到了脑后,诚心诚意地说:“我绝不会辜负你的好意。如果我有任何能回报你的地方,比如你要是想离开,我一定……”

    她发现自己在夜星女王面前,很少有机会能把一句话讲完,因为对方又切断了她的话头。“你这话真好笑,我又不需要你帮,你回报不回报的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你明白吗?在这里,你以前那些什么战力啊,能力啊,不值一提的,它们什么都不是。我和其他游戏创造人才掌握着世界上真正的力量呢。”

    ……但如果要把你的胳膊拧下来,我还是可以办到啊。

    林三酒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隐隐有点莫名怒气,赶紧说:“我明白了。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夜星女王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什么,出了一会儿神。“要我帮你,救你那两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林三酒这一次没接话,等她把话说完。

    那女孩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只不过呢,你不懂,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要帮你,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如果他们要攻打我,阻拦我,我虽然不怕,但是也很头疼。唔,我得想想这个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即使有可能被阻挠,她依然想帮自己。林三酒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刚才的怒气有点惭愧了——毕竟世上不会说话的人很多,不代表他们心底不善良。

    “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去我的领地。”夜星女王一边思考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这里曾经是战栗之君的地盘,不安全。虽然他说他不会再来了,但是人说话嘛,哪有说出就一定要做到的道理?”

    余渊这一次把话咽回去时的咕噜一声,林三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二人跟上夜星女王的脚步,来到了铁门门口。“你来开门,试一下。”那女孩回头冲林三酒笑着说。

    在试了好几分钟以后,额头上都渗汗了的林三酒总算放弃了:“不行,我打不开。”

    “怎么会呢,很简单的呀,”那女孩伸出手,一转门把手,门就轻松滑开了,看着好像连锁都没有锁。“嗯,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是通过旁门左道才挤进来的,没有我们这些游戏创造者的权限。”

    “你们为什么要创造那些游戏?”林三酒看她心情不错,刚才忍着没问话的也问出口了,“是不是有什么条件,你们必须要创造游戏才能保证生存一类的……”

    “真是笑话,游戏世界没有游戏,那世界不就都崩塌了吗,”夜星女王一句话“啪”地一下打过来,“世界崩塌了,你们这些不知情的进化者就都要死了!”

    ……好像这话也对。

    林三酒没出声,与余渊一起,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门。这里和她参加“房间里的大象”游戏时的地下空间很像,全是灰水泥抹出来的一个个盒子,根据大小宽窄是否有门,能勉强看出哪里是房间、走廊、大厅……最大的区别,在于地下游戏空间里,总是不缺面色惶惶、精疲力尽的进化者;这里,三人走了好一会儿,连个活物也没遇上。

    夜星女王一个人走在前头,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林三酒,和她说几句话。自从知道余渊“不是人”之后,那女孩就再没和他说过话,没正眼瞧过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余渊把半张纸递给林三酒的时候,夜星女王压根没有察觉。

    “你注意到了吗?”余渊的字迹非常工整,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她在介绍自己情况的时候,就把诚实二字给收起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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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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