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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全文阅读

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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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灰姑娘的恐惧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尖声的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白白胖胖的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大概二十几岁的年纪,生了一副虽说还算精致的面容,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只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名贵的猫咪。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她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半句话,像一阵风似的从身边吹了过去,一点都没有听进林三酒的耳朵里。她一双猫似的眼睛在窗户外扫了扫,下巴的线条微不可查地绷紧了。

    她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就在这时,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的深色西裤,优雅得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要说任楠有什么毛病,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我可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站起身,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国际都市。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俱都是一脸苦相——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送小酒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大概三个月以前,在任楠无数次的要求下,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朋友们的几十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怪异。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

    :“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目光,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第二章 炎热的牛扒之夜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汽。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恒温的舒适,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呼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突然林三酒脑中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叹,“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九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九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好种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略略多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第三章 卡片什么的会不会太无厘头了

    年轻女孩鲜嫩又弹牙的皮肉深深地陷在了任楠的口齿之中,散发着铁锈气的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只要轻轻一加力,林三酒脆弱的生命就会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可是任楠却不动了。——不是他不想吃掉眼前这个好种子,而是他动不了了。任楠的后脑勺上此刻深深插着一把厨师刀,一直没到了刀柄处。

    他雪白的眼珠里还残留着一丝兴奋——他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林三酒空空如也的双手,在空中做了一下无谓的挣扎,自己就死了?

    一时间,林三酒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在沉重的死尸下扑通、扑通——她忍着脖子上的剧痛,使劲将身上的任楠一推,砰地一声,沉重的死尸仰面倒在了地上。插在任楠后脑上的刀被这样一推,刀尖一下就从他大张的口中探了出来。

    林三酒捂着脖子,一只手已经成了血红。她呼哧呼哧地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踹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声音嘶哑地轻声骂道:“……谁说我只进化出了两种特征?”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喉间的剧痛已经让她受不了了。

    刚踹了那么一脚,林三酒猛然觉得眼前一黑,险险摔倒——失血带来的头晕目眩,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顾不上别的了,此刻包扎伤口才是最要紧的,她踉跄着找了一条毛巾,紧紧地压迫住了伤口。她喘着气,再度坐倒在了地板上,用尽了力气,死死地按着毛巾。

    刺耳的警笛声在城市中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模模糊糊地,还伴随着人的尖叫声、哭喊声——越发衬得38楼公寓里寂静如死。

    半昏迷、半清醒地过了好一会儿,出血终于止住了——看来林三酒命不该绝,到底没有伤到动脉。休息了这一段时间,她也积攒了一些力气,勉强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喝了一些水。

    放下水杯一抬眼,就看见任楠形状诡异的尸体,仍然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想了想,林三酒拖着手脚发软的身子,挪到了尸体的旁边。她颤颤巍巍地将一只手放在了尸体上,哑着嗓子轻声说:“给我收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她的掌心里一道白光迅速一闪,地上扎着尖刀的尸体消失了,“啪”的一声,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摸出手机,照亮了卡片。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卡片上用简陋的蜡笔画,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大张着嘴、脑袋里插了一把尖刀的男人。卡片下方还写着一行黑体字:“任楠的尸体”。

    【任楠的尸体】

    姓名:不会看卡片标题吗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了呗

    潜力值:204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极端温度适应、体能增幅、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你好我好大家好、营养学家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林三酒瞪着卡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古古怪怪的东西,正是她进化出来的第三项能力,今晚刚刚救了她一条命。——只要她愿意,林三酒就能够将手掌碰到的物品都转化成卡牌,存进身体里。要用的时候,只需一个念头,卡牌就会在她的手掌上还原成本体。

    之前她故意抓了一把剔骨刀,又把刀朝任楠扔去,都是为了放松对方警戒的障眼法。真正的杀着,是在林三酒被任楠一口咬住,她挣扎着将手放在他脑后的时候。一个闪念,早上藏在林三酒身体里的“厨师刀”卡片,就化身尖刀深深地刺穿了任楠的大脑。

    经过好几天的实验,林三酒发现自己现在每天最多只能转换物品四次。

    尽管对自己创造出来的卡片已经不陌生了,可内容这么……丰富的卡片,林三酒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忙将【任楠的尸体】翻了过来,果然卡片背后写满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任楠,男,28岁,来自另一个“新世界”。从小就很内向,不受女生欢迎,大学的时候竟收到了男性学长的告白。新世界降临后,他挣扎求生,blablabla……。总之,来到犯罪嫌疑人林三酒所在的世界之后,任楠吃掉了一个潜力值为2的亿万富豪,接手了他的财产,有目的地接近了犯罪嫌疑人林三酒。就在将要吃掉林三酒的时候,反被其击杀。

    “该说的不说,用‘blablabla’代过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一口一个‘犯罪嫌疑人’地称呼我啊?”林三酒有点儿郁闷地用手指拨了一下这段文字,文字立刻消失了,另一个段落滑了出来,浮现在卡片上。

    你好我好大家好:在芸芸人海中,慧眼识别潜力值很高的种子。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亲吻、拥抱等),该能力能激发出平常人类的潜力,使之更快地进化出各种能力。正所谓一个占便宜,一个不吃亏。

    营养学家:吃掉一个人后,将最大程度地获取食物的潜力值、进化能力、身体素质。均衡的膳食营养,才能保证一个美好明天。

    注:脑袋里的厨师刀产自德国,刀口锋利,轻便结实,599元购于京西商城。

    如果不是有“敏锐直觉”这项能力,林三酒只怕会当自己在做梦。她低声骂了一句,拿着【任楠的尸体】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不愿意把一具尸体收进身体里,想了想,只好顺手揣进了口袋。

    任楠的卡片上把他的能力写得这么清楚,不知道自己的卡片上会不会也有能力和所谓“新世界”的介绍呢?这虽然也是个主意,可林三酒总不能把自己变成卡片吧——她眼珠一转,伸手拔了一根头发,轻声说道:“收起来!”

    白光一闪,手中又多了一张卡片。

    【头发】

    主人:林三酒

    发质:黑色、健康,发尾略有干枯。

    功用:粘在扫把上会很烦人。

    注:根据发根的状况判断,该头发主人在四十岁左右也许会有脱发现象。

    妈的。一点用都没有。林三酒郁卒地将手一挥,白光闪过,头发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个炎热的新世界吗……?她有些出神地想。

    五十九摄氏度……连自己这样进化出了“高温适应”能力的人都快热得受不了了,不知道平常人得会是个什么样子?

    忽然间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朱美!她怎么差点把自己的闺蜜都给忘了!

    想到朱美现在可能正处在危险里,林三酒也顾不上自己还是个伤患了,她急急忙忙地找出了一个背包,冲进厨房,将冰箱里所有的瓶装水、饮料,都一口气装进了包里。换过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她找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应急门,冲进了黑乎乎的楼梯间。

    尽管只是下楼,可当林三酒一口气下了38层以后,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喝了口水,继续朝负一层走去。

    任楠的车子——或者说,被他吃掉的那个人的车子,就停在负一层。朱美家离这儿足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在这样的高温里,林三酒可不打算走着去。

    没想到才一迈步进停车场,林三酒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掀了一个跟头。

    看着眼前的停车场,林三酒呆呆地关掉了手机上的手电筒。——至少这儿是用不上手电的了。

    此时每一辆停在车位里的汽车,车头灯都晃眼地亮着,竟是全都处在发动状态——“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在回音下扩大了几十倍,充斥在整个停车场的上空。几百根排气管齐齐地往外喷放着热气,使半封闭的停车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烤箱,起码比外面高了有三四度不止。

    能来到停车场的人都来了。在城市断电的情况下,受不了严酷高温的人类,不约而同地都躲进了汽车里——现在也只有靠汽车里的空调还能保住人命了。

    在这样滚烫的空气里才走了两步,林三酒就感到背后的衣服被汗湿个了透。她经过的汽车里,每一扇车窗后都是一张张惶恐的、陌生的脸:有的人在不断地试图打电话;有的人控制不住地抱着孩子哭;有人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来停车场的路上就脱水了。还有的人正诧异地盯着她,似乎想不明白她怎么还能走路。

    尽管身处在汽车冷气的包围里,许多人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绝望。车里的空调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油和电一用完,就凭车外的恐怖高温,恐怕这层停车场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下来。

    林三酒清楚得很,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帮助这些车里的人——她的背包里只有五瓶矿泉水、三罐可乐,几包创口贴,就这么点水分,还不知道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咬了咬牙,林三酒忍下了心下恻隐,一路目不斜视地找到了那辆熟悉的奥迪,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空调,只是打开了车窗。反正她也不会因为高温致死,顶多就是难受一点儿,还不如把这宝贵的油电节省给朱美用呢——林三酒抹了一下额头,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与停车场那个地下蒸笼一比,外面59°的空气竟也让林三酒感觉好过了一点儿。街道上出乎意料地,几乎没有什么汽车在跑——大概是大家都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油电吧。

    停在街道两边的车子,也都像那个停车场里一样,处在发动状态。车子里的人们,正无可奈何地享用着最后一点冷气……

    就在林三酒从一辆红色的马自达旁边疾驰而过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从右边高高飞来,“砰”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了奥迪车的车门上。

    ==============亲爱的读者们(如果有的话):当你们看见这章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作为一个有追求的道士,我决定去寻找传说中的昆仑。从现在到月末,都是存稿箱君在帮我上传……请给我惊喜吧!

第四章 跟妈妈相处的十分钟

    “老子干死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自己在车、车里……开空调,让我们受苦!啊?”

    伴着车门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街边猛地响起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怒喊声——林三酒让那黑影一吓,一下子失了方向,她急忙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车子发出难听的一声吱嘎尖响,这才好歹是没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往后一看,原来是个光着膀子、汗如雨下的男人,此时正抓着几块砖头朝刚才那辆红色马自达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你们不是好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往后一栽,昏了过去。

    显然刚才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疯了似的狂躁、昏迷,有时还会出现幻觉,这都是极度高温下,身体重度脱水的标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速,直直往朱美所住的小区开去。

    朱美家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二十分钟后,当车头灯照在“荣军小区”四个字上的时候,林三酒缓缓地停住了车熄了火。取下钥匙,背上包,打开手电,她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区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就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更是寂静得有如一片死城。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大铁门前面的时候,林三酒突然心里一颤,停住了脚步。

    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谨慎地又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毫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敏锐直觉”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荣军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楼房了,就像所有的老建筑一样,小区的门口也设置了一个门卫处。因为这个地段不大安全,一过晚上12点,铁门就上了锁。不过要是夜里有人回来得晚了,只要敲敲铁门,门卫处里值班的保安就会拿着钥匙来开门。

    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林三酒走上前,摇了摇锁得死死的铁门,沉重的黄铜大锁将铁门撞得哐哐响——声音分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了。然而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保安大哥,你在不在?我是来2单元找人的,麻烦给我开开门!”她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别管林三酒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希望,门卫室里仍旧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铁门上方一根根防止攀爬的铁条,头都开始疼了——别看小区老,铁门可是最近新装的,结实地不给人半分侥幸心理。

    林三酒犹豫着,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收起来!”

    随着她的低语,掌心里再度一次亮起了白光。可这一次白光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似的,连连在她手心里闪了好几下,铁门依然故我。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试图转化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肌肉也开始酸疼起来——

    感觉好像身上坠着几千斤的铁块似的,林三酒的手臂开始发起了抖。就在她马上要支撑不住、撤手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道白光伴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铁门消失了,化作了一张卡片落在了地面上。幼稚园水平的蜡笔画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两扇铁门,卡片下角写着:

    【铁门】

    荣军小区在2012年装上的两扇铁门。重约三百公斤。

    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装进墙里的时候站不起来。

    ……林三酒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用的破卡,她顺手往兜里一揣,急急地朝朱美所住的2栋跑去。

    身后的门卫室仍旧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当林三酒站在401室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头牛。刚才收起铁门的那一下实在耗费了她太大体力了,刚才又一口气爬了四楼,此刻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朱、朱美!你在不在……开门,我是、是小酒!”

    401室也是静静的。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万一朱美在屋里昏了过去,她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今晚12点以后,她已经转化了三样东西了:任楠的尸体、头发,和铁门。今天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朱美家却有两道门!

    林三酒不甘心地一边叫,一边不断“砰砰”地砸门,心里焦躁极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气温似乎还在一直不断地攀升,从她烦热的体感来判断,此刻的温度绝对不止59°。朱美一个平常人,能撑得过来吗……

    喊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嗓子都在冒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包里,她刚要抬起手再敲门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401室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

    “朱美,你怎么样——”林三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用手电照了过去。

    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朱美,而是一个年约四旬,生着一张鹅蛋脸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猛地被亮光一照,忙用手挡了挡——可就是这么一刹那,也足够林三酒瞧个清楚了。

    “啪”的一声,林三酒的手机摔到了地上。她一面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一面手忙脚乱地摸起了手机——颤抖的手电光再一次打在了门上,林三酒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妈?”

    她只觉自己的脑子浑成了一团浆糊。“妈,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酒!”中年女人几乎快要落泪了,她忙一把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都要担心死了……”

    林三酒浑浑噩噩地被林妈妈给拉进门,在门厅站住了。她一时千头万绪都盘旋在心头,就是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好。正愣着,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自己身旁是一个齐腰高的白色鞋柜——这个鞋柜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陪朱美一块儿逛街时买回来的。

    一个问题瞬间脱口而出:“妈,你怎么会在朱美家?朱美呢?”

    林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拉过了一把椅子,示意林三酒进屋坐下。看她坐好了,这才哽咽着说:“……自从天气变得这样不寻常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今晚上听说这儿的电网瘫痪了,我赶紧就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先来朱美这儿,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可是……可是朱美好像不行了……”

    林妈妈抽泣了几声,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千万别太伤心了。”

    林三酒坐着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关掉了。屋子里重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天爷要收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的是,妈你一点事都没有,这比什么都强……”黑暗中,林三酒嗫嚅着说。

    林妈妈明知道女儿看不见,依然点了点头。她擦了一下脸,笑着说:“你爸也没事,正在屋里休息呢。我这就去叫他——”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也去——”林三酒迅速站起身来。林妈妈一边走一边点头,伸手去推卧室门:“老头子……”

    话才刚开了个头,只听脑后一阵疾风袭至,林妈妈猝不及防,头上已经“哐当”一声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林三酒的身形。

    林三酒高高举着椅子的双臂几乎支撑不住,忙将椅子放下了——可放下了椅子,她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卧室的方向。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卧室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猛地一下,卧室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宽肩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借着一点点室外的微光,能勉勉强强看见他一副酷肖林三酒的长相。

    “小酒,你这是干什么?!那可是你妈!”他怒吼了一句。

    对面那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此刻表情冷冷的。

    “废话就少说几句吧。”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由于过度疲劳,正一跳一跳的。“我爸妈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从认尸到下葬,都是我一手办下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我朋友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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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危机在追逐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太小了。”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刚才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的水库早就蒸发得差不多了,自来水管道里是一点水都没有了……对了,你朋友的尸体干得就跟方便面蔬菜包一样,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是傻x吗?”

    被三百多公斤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死我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你管!我可是潜力小天王!”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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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一次战斗……跑了

    “你是新人,你还不知道——”玛瑟急急地说,语速比刚才快多了。“为了适应新世界,人类一共发展出了两种进化方向——”

    “啊咕……?”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点困惑似的,又从门卫室里传了出来。

    “你、我、卢泽,这都属于第一种进化,还有一种,我们称之为‘堕落种’——”

    伴随着玛瑟越来越疾的语气,门把手在林三酒的手电光柱的照耀下,缓缓转动了一圈,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响,门开了。

    玛瑟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像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说完了——“只要能活下去堕落种都是百无禁忌的如今我根本没有实战能力那么打败这个堕落种就全靠你了不然咱们全都活不了!”话音才刚刚一落,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她一个纵身,人已经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玛瑟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地上的卢泽。

    卢泽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露出了一边一个尖尖的兔牙——“大姐我也动不了……你快别看我了,那个堕落种出来了!”

    手电光忙一下子闪回了门卫室,目光才一落在门口,林三酒一句“别再叫我大姐了”就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东西——

    深褐色皱皱巴巴的粘稠皮肤,紧紧地贴在一个骷髅架子上,在关节处堆积成一叠一叠的。原本的人类身体,干缩成了一半大小——除了皮骨,全身上下连一丝血肉都不剩,好像全部被抽干了似的。然而最叫人起鸡皮疙瘩的是,在那个勉强还能看出来是个人头的东西上,原本是鼻子和嘴的部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长的、彷如蚊子口器一般的巨大尖刺,随着这个“堕落种”的步伐,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涎液。

    这个几乎完全不再像是个人的东西,身上还穿着一套保安的制服——只不过制服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没走两步就摇摇晃晃地掉在了地上。失去了眼皮的眼球转了转,堕落种的目光锁定在了林三酒身上。

    “咕……你们真漂亮……”

    从那根蚊子口器一样的尖刺里,竟然嗡嗡地发出了人类的语言。“皮肤好有弹性……一定很水润吧?”

    林三酒愣在了原地。忽然从她身旁的地上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大姐,全靠你啦!”

    这个声音却不是卢泽的——林三酒一回头,却见被铁门压在下面的,已经不是那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了,而是一个脸蛋红扑扑、模样淳朴的十来岁小姑娘,看着倒像是个乡下的孩子。

    看来卢泽的其中一个能力是化形,而且变幻出来的形象,大概是随着目标而变化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我也是个伤患好吗!”便连忙朝后退了两步。这一退,她身后的卢泽就露出来了,在手电不甚明亮的光芒下,他一张小脸上尽是泫然欲涕的表情。

    看见卢泽,长着蚊子口器、干尸模样的堕落种忽然明显地顿了一下。

    林三酒悄悄地挪了一点地方。

    “阿妹?”干尸猛地朝前走了两步,吓得林三酒忙又后退了一米,全神警戒着——只不过干尸却瞧也没瞧她一眼,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球只直直盯着卢泽。“阿妹,你在这里做啥子?”

    干尸离得太近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口器上的涎液已经滴到了卢泽的脸上。

    卢泽明显恶心地颤抖了一下,可面上的表情却控制得完美无缺:“阿哥,我是来找你的……救、救救我……铁门压得我好疼……”

    “小姑娘”清亮的眼睛里,甚至已经渗出了泪水来。“哥,你帮我把铁门拿开……我想起来。”

    “阿妹,你不该来,你不该来啊……”顿了一顿,干尸不知想到了什么,对卢泽的哀求充耳不闻,音调低低地叹了一句。

    眼看着前方的干尸一时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林三酒赶忙朝玛瑟所在的树上挥了挥手,做了几个示意动作——一边示意,一边悄悄地往外退。

    玛瑟悄无声息地跳到了近前的一棵树上,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迅速朝林三酒身后跑去。

    幸亏这个怪物还保留了神智和人性,要不然可棘手了……林三酒这个想法才刚刚浮上了心头,忽然见干尸仰头发出了一阵阵强烈的蜂鸣声,那尖利的口器竟然在空中灵活地甩动了好几下,甩得附近尽是一片涎液——

    “可是阿妹,我好高兴!”干尸嗡嗡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语气里仿佛的确含了一丝笑意。“家人的体液,对阿哥是大补哇……我好高兴,莫用回老家,你自己就来咧!”

    这一句话几乎惊掉了在场三人的魂,谁也没想到卢泽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块不设防的肉——眼看着干尸激动地扬起了口器,卢泽不由惊叫了一声:“玛瑟救我——!”

    “不行!”林三酒一时阻挡不及,玛瑟已经从她身后冲了上去。她气急一跺脚,马上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然而玛瑟的反应却是正确的——就在尖利的口器即将刺破卢泽的胸口的时候,她一手长长的钢甲就已经狠狠地撞了上去。

    口器被撞得一扬,玛瑟一双虽然生得很威猛,实际上却只能用来抽血的指甲也尽都碎成了片,掉了一地。

    遇到了点小阻碍,干尸裸露的眼球在玛瑟身上转了一转。它对她显然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嗡嗡地说:“滚开!假血假肉……阿妹,我来了……”再一低头,它顿住了:“咦?你是哪个?我阿妹呢?”

    就这么一个呼吸间的工夫,地上的卢泽已经变成了一个干巴巴、深褐色,长着巨大蚊子口器的干尸。

    两个干尸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钟。

    “是你吸收了我阿妹?”眼看着到手的亲人血肉忽然不翼而飞,干尸的智商大概不高,口器愤怒地高速震动了起来:“咕……啊……咕……啊……我要杀了你……”

    这一次它口器扬起的速度极快,玛瑟刚要伸手去挡,干尸猛地一抡,已经将她高高地打飞了,重重地摔落在了不远处。

    眼看着尖刺再一次落了下来,卢泽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等死——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预料之中的尖刺却消失了。卢泽马上睁眼一看,正好看见林三酒一个急刹车,将将把车停在了铁门边——而那个干尸被奥迪车这样猛地一撞,竟一下跌出去了两三米——

    林三酒推开车门跳了出来,一边将手按在铁门上,一边冲玛瑟的方向大叫道:“玛瑟!快过来开车!”

    干尸恼火地站了起来,迈开大步便要往回走。刚才那一撞似乎一点儿伤也没有留下,愤怒的蜂鸣声反而越来越响亮了——而玛瑟却抢先它一步,早在林三酒下车的一瞬间,便迅速跑了过去。

    白光接连不断地手心里闪起来,林三酒简直像站在淋浴头下面似的,浑身都在滴水。她的胳膊颤抖地越来越厉害,铁门却没有半点消失的意思——

    玛瑟一个纵身进了车子,一只手打开了后车门,着急地喊道:“快,快!它要过来了!”

    “我——在——试——了——啊——”林三酒每吐一个字都艰难极了,终于一道白光下,铁门消失了一两秒,可紧接着,沉重的铁门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砸起了一地灰尘。“我不行了!”她大口喘着气,险些没一屁股坐下。

    “快上车!”卢泽的声音却突兀地从背后响了起来。

    原来趁着刚才铁门消失的那一刻,卢泽已经飞快地滚了出来。他忙爬进后座,刚一转身,却见不远处那干尸的口器突然伸长,朝林三酒激射而来——“快躲!”

    这时林三酒已来不及回头了,只猛地往地上一扑,与此同时,玛瑟一脚将车门踹开,正正好将口器第二次挡下了——口器打在车窗玻璃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碎片。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卢泽已经手忙脚乱地把林三酒给拉进了车里,门也顾不得关了,一叠连声地急急说:“走走走!”

    眼看干尸又一次扑了上来,玛瑟猛打方向盘,车子险险地从干尸旁擦身而过,带起了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挤压声——

    脚下狠狠地将油门踩到了底,奥迪车迅速地将干尸甩在了后面。

    关上了门,车中几人这才惊魂稍定,喘匀了一口气。林三酒的手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小区门口了,这时卢泽和她一起趴在后座上朝后看去,只见手机手电模糊的光线中,干尸晃晃悠悠地追了几步,见距离越来越远,终于放弃了。它似乎是停下来想了想,干尸转头走进了小区里。

    看来荣军小区是不会有任何幸存者了。

    “看来你们这里的堕落种,主要弱点还是行动速度太慢。”玛瑟看了一眼后视镜,擦了一把汗说道。

    林三酒给两人分派了一下她放在车里的瓶装水,自己也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下去,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今天短短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谢谢你。”身旁的卢泽喝了两口水,忽然忸怩地来了一句,朝她露出了一颗兔牙。“刚才你完全可以自己先跑的,谢谢你冒险回来救我……”

    “而且看来咱们的默契还真不错!”后视镜里的玛瑟挑高了一边眉毛,笑着说。

    看着明明是素昧平生,但却已经并肩战斗过一次的两人,几天来头一次,林三酒真正地笑了:“是啊……现在咱们来聊聊这个鬼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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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个新世界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你的名字怎么这么特殊?”卢泽一脸“比名字的话爷就输了”的表情,“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三言两语地说完了,再一看,卢泽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两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他应该不是咱们世界那儿来的,以前我可从来没有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玛瑟静静地说。——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没有底气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小说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没错。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始不断地做同一个梦……”

    卢泽适时地说:“当时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永远在打仗……各种各样的战争,真刀真枪的拼杀、战斗机、生物袭击……那里的人每一个都杀红了眼,每一方都说另外一边是堕落种,没有人知道真相,但却不停地投入到新的战争中去。不肯上战场的,马上就变成了全人类的公敌,会被全世界的人追杀至死。”

    林三酒心里隐隐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卢泽的话音刚停,玛瑟就点头说道:“第14个月过去了,在第15个月的第一天,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

    “在那个充满战争的世界里辛苦地活了13个月以后,我又开始做梦了……”卢泽苦笑了一下,别有意味地看着林三酒。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这一次,你梦见了一个高温的世界……对不对?”

    卢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没错。今天是第15个月的第一天,对我们来说,也是在这个新世界里第一个月的第一天。”林三酒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泽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仅仅只有我会做这种梦。两个世界里,几乎我遇见的所有进化人类,都会在第14个月的时候做梦。而且……每个人梦到的地方都不相同。”

    心脏猛地砰砰跳了几下,林三酒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14个月后也会……”

    “到另一个‘新世界’里去。”玛瑟以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因为我是分化出来的人格,所以只有我从来没有做过梦——只是跟着卢泽行动罢了。”‘

    “还有一点,你应该知道。”卢泽补充了一句,“第14个月的第一天,你会做一个‘骰子梦’。在这个梦里,有一个巨大的、看不清楚模样的骰子会被高高地扔到空中,再落下来——落下后朝上的一面,会写着下一个你要去的世界的名字。我梦见的第一个名字是‘血将土地染成了黑色’,第二个名字是‘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骰子?用扔骰子来决定要去哪儿?——一个又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充斥了林三酒的大脑,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慢着……你刚才说每个进化人类梦见的地方都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个骰子是在无穷无尽的平行空间里,随机做出选择——”

    这就意味着一旦离开,她有可能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了。

    不,还不止——这也意味着,14个月一到,卢泽和玛瑟就会被送到鬼知道哪一个平行空间里,有可能几人再也遇不上了。

    才遇到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却马上就被告知要分离,这种感觉真叫人有些奇怪。

    汽车玻璃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就在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外面的温度再度攀高了。林三酒将空调关小了一些,在沉默中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等,在平行空间理论中,是有无数个‘我’的。那么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

    出乎意料地,玛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平行空间理论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能最好地解释这个‘骰子世界’的一种说法,并不是真理。但你刚才所说,正好是这个平行空间理论的一个缺陷;因为在另一个新世界里,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你的。”

    林三酒有些恍惚,——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尽是关于新世界的一切,一时怔怔无语。

    忽然车里响起了唰的一声轻响,她抬头一看,只见玛瑟食指上的指甲已经化作了长长的钢甲,正望着她,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现在,能让我抽血了吗?”

第八章 糟糕天亮了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自己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不知怎么更像兔子了。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点水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最近作者本人都在外面云游求道,一直到月末才会云游归来。所以你们快点给我个惊喜……要是一回来发现,哇,收藏破千,多么高兴,是吧。

    嗯,我是梦还没醒,你咬我?

第九章 末日的超市不花钱

    太热了。

    这种热度,不是身处其中,恐怕根本想象不到——汗才刚刚透出来,立马就蒸发干了,紧接着,又是一层热汗。林三酒只觉自己的身体系统,仿佛变成了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正在炎热的空气中“呼哧呼哧”地挣命。

    相较而言,卢泽看起来要强多了。尽管他身上背着玛瑟,可怎么看,也比林三酒显得从容一些。他自己也瞧出来了,大声问道:“哎,你……体强……吗?”

    “什么?”林三酒也抬高了嗓门喊。周围的汽车发动机声音实在太大了,卢泽不过是在车子的另一边,她都有些听不清楚。

    “我说——”卢泽几步绕过车子,走了过来。背上的玛瑟个头儿比他还高一些,两只脚都拖在了地上。“你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吗?”

    刚才才吐了两个字,林三酒只觉舌头都干了,一路干进了嗓子眼里,她不敢再开口,只好摇了摇头,示意卢泽赶快走。卢泽一脸惊诧,好像想说什么——可是现在哪是个闲聊的时候?连忙点点头,开始艰苦地穿过正朝外不断喷薄着热气的车流。

    每隔几步,林三酒就要抬手擦擦眼皮。她出的汗太多了,刚才就滴进了眼睛里,热辣辣的难受——她不禁都自我怀疑起来了:难道那个“高温适应”是有时效性的?要不然,怎么刚开始她都没这么热,现在反倒汗如雨下了?

    这样下去,还能在脱水之前,赶到超市里去吗?

    二人在沉默中打量了一下周边——马路的中间隔着一道护栏,本意是将车流分成两个方向的。可是危机来临的时候,还能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此时两边的汽车都横七竖八地纠缠在一起,有顺行的、有逆行的……

    要是翻过护栏的话,不光是身体负担、背着玛瑟不方便的问题,那意味着还要再穿过一个热滚滚的车流——可才真是要命了。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朝车龙的末尾走去。

    驾驶路虎的,是一个干瘦的女人;当二人经过的时候,林三酒发现她已经倒在了车里,眼窝深陷、人事不知了——恐怕她是一路缺水,早已出现了脱水和意识不清的症状,这才慌乱之下撞了车。

    被路虎撞毁了车头的小车里,空调可想而知已经不能用了;不过多亏了之前的冷气,那个开车的中年胖男人却奇迹般地还清醒着,从两人一下车,就紧紧地盯住了他们。

    当林三酒经过他的汽车旁边时,胖男人猛地冲她砰砰敲了好几下车窗。

    老实说,林三酒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此时她已经快要热化了,自己还能撑多久还是个问题,更是一点多余的恻隐之心都挤不出来,只皱着眉头看了胖男人一眼。

    隔着玻璃,胖男人的声音模糊不清:“外面……热……能走了吗?”

    林三酒大概也猜出他是什么意思了,摇了摇头,提步就走。车子散发的热气让本来糟糕的情况更加难以忍受了,她实在没办法站在车前跟陌生人闲聊。

    见她要走,那胖男人一下子急眼了,一把推开车门:“我跟你说话呢,你站住——你不是就在外头走吗,我……”他话音未落,猛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声尖叫里充斥着令人发麻的痛苦感,甚至盖过了发动机的声音。林三酒忙一回头,发现胖男人暴露在外的皮肤竟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爆起了一串串的水泡——

    鲜红充血的水泡在他的皮肤上挤炸了开来,胖男人的脸上、手上,简直像是被泼了滚烫的开水似的,触目惊心地绽出一片片破碎的皮肤。他的痛叫还在持续,林三酒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扶着卢泽稳住身体,抬起脚,一脚就将他踹回了车里,接着重重的关上了门。

    痛叫声一下子轻多了,眼看着胖男人的烫伤似乎也不再继续了——林三酒喘了口气,与卢泽交换了一个惊魂未定的眼神。

    原来不是她的能力下降了,而是室外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寻常人一暴露在这样的空气里,竟然就直接出现了烫伤反应——林三酒已经想象不到现在的温度了。

    “别想了,快走吧!”一向多话的卢泽也开始惜字如金了。

    两人匆匆地走出了车龙,离开了成百上千台发动机,这才觉得好过了一点。穿过了马路,走上了种着树的人行道,两人不敢耽误,直朝着购物中心的方向赶去。

    路边的树叶早已经失了绿色,片片焦黑干枯,蜷缩在树下。时不时地,林三酒就会看见几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皮肤的每一寸都是烫伤,身体早已经没有了起伏。

    再坚强也好,林三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她有些恐惧、有些反胃地吞咽了一下,嘴里却干干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咱们把剩下的可乐喝了吧!”身后传来卢泽干哑的声音。

    林三酒想了想,把最后一罐可乐掏出来了。超市里食水有的是,不必在外面冒险节省这一点。过去一口气都喝不完的可乐,这个时候却觉得实在是太少了——两人也顾不上好喝不好喝,连忙你一半我一半地将滚烫的可乐喝空了。

    扔掉罐子,又走了一会儿,购物中心的正门渐渐露出了清晰的模样。

    往日永不停歇的喷泉池,干干的皲裂开来,好像从来没有湿润过一样。然而几具面朝下趴在池子里的尸体,却表明这个喷泉曾经是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死后皮肤又被烫伤的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了每一处地方,触目惊心。

    林三酒低着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尸体,一跳一跳地前进。偶尔一抬头,却发现卢泽背着玛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

    刚刚奇怪他怎么走得这样快,马上就有了答案:卢泽一点儿也不在乎似的,踩在一个年轻妈妈模样的尸体的后背上,如履平地般地走进了购物中心的大门。

    林三酒忙赶了几步,追了上去,在他胳膊上恼怒地重重一拍:“你就不能对死者尊重些?”才说一句话,嗓子就干得发疼。

    卢泽被她吓了一跳,表情隐隐有些迷茫,随即才反应过来:“噢,噢!那个啊……抱歉,我见过的死人太多,大概已经有些麻木了吧。”他不好意思地露出一颗兔牙:“我刚开始,也跟你一样的。”

    见他态度好,林三酒即使不舒服也没再说什么,便转开了话题:“往那边走,有个电梯下去就是了!”

    卢泽点点头,随即抬头打量了一眼购物中心,轻轻地赞叹道:“这儿确实漂亮……”脚下没停,紧跟着林三酒一路朝超市走去。

    据说这家购物中心,还是法国的一个著名建筑师设计的——一共五层楼高,中间是空的,种上了浓密的热带植物。大概是分了层的缘故,热带树木一直高高地长到了五楼电梯的位置,走在这儿的时候,感觉仿佛在原始森林里漫步一样。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欣赏了。林三酒飞快地瞥了一眼,只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摇头,冲下了电梯。

    看见超市的时候,两人不禁都吸了一口气。

    情况比林三酒预想过的还糟糕——能想到这家超市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可是这超市的情况,仍旧叫她觉得始料未及。

    昨晚异常升温的时候,这家超市显然正在营业中,因此挤满了人。当然了,这些人此时都已不能动、不能说,伏在了地上变作了一具具尸体。昨夜的混乱仿佛被凝固了下来似的:到处都是滚落的空瓶子,矿泉水瓶、饮料瓶……米黄色的地板上洒溅着一片片果汁饮料干涸后的痕迹。饮料架上跟遭到了洗劫似的,乱七八糟地躺着最后几瓶水,而地上好几个死人的怀里,都正牢牢抱着一堆饮料。

    最令人咂舌的是,有一个收银员的死因明显不是脱水——她的后脑勺深深地瘪了下去,面前的收银机大开着,里头空空如也。

    卢泽啧啧了两声:“抢钱的人现在可该傻了吧!”

    “如果他还没死的话。”林三酒早已口舌干燥地不行了,从门口一具尸体的怀里抽出一瓶水,毫不忌讳地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转手递给了卢泽。

    看起来,虽然超市里遍布尸体,又经过了一番混乱,可至少目前维持住三个人的食水,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卢泽背着玛瑟走了一路早就累了,将她放在地板上咕哝着:“明明不是个真血肉,怎么还这么沉……”

    林三酒坐在一个没有死人的收银台上休息,一听这话,耐不住好奇地问道:“我早想问了……之前玛瑟在,我也没好意思。那个堕落种说她是假血假肉,是什么意思?”

    “她是我分化出来的人格,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卢泽一边说一边喝水,“不过,她的真实程度却是取决于我的能力大小……如今我能力不足,所以玛瑟身上很多地方还不太……呃,完美。”

    林三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两人补充过了水分,又休息了一会儿,随即感觉到了空空的胃肠正在一阵一阵地难受。

    “咱们去食品区看看?”林三酒提议道。

    “等等。”卢泽拦住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这儿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作武器?”

第十章 一波未平

    “你不知道,像超市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往往也是变故最多的……”

    卢泽和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黑乎乎的货架当中,时不时盯一眼对方的背后。他们一人手里举着一支红酒瓶子——没办法,超市门口那儿除了这个还有点杀伤力,其他的都没法用。当然用红酒对付堕落种是不太靠谱,但是砸出去就跑还是能办到的。

    玛瑟被他们刻意放平了,摆在门口两具尸体中间,一眼看上去就跟死人一个样。只不过她醒来以后会不会骂街,就是卢泽的事了……

    “咱们已经到了熟食区了——”卢泽低声说。他刚想说一会儿先从熟食区开始吃起,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不甘心地拿起了一盒蔬菜土豆沙拉,才一入手就扔了:“全都坏了!都化成水了!”

    “这不是废话嘛?”虽然看不见林三酒的表情,可连她的语气都在翻白眼。

    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两个人才摸黑将超市从头到尾地走了一圈。除了超市深处躺着几具尸体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这下就不用再继续警戒了,两人放下了红酒瓶子——一直举着也怪累的——并肩往回走。

    “虽然没有阳光直晒,可是地下超市一没有了光,也太黑了……你知道哪儿有手电筒吗?”卢泽有点烦,“自从来了这个极温地狱,我一直就在黑暗里呆着。”

    “一会儿找找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卖的,毕竟是一家高端的进口超市。”林三酒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品区,各自抓了几包看不清是什么的食物,抱在了怀里。“不过,我记得他们有卖香薰蜡烛的……只要有光亮就行了。”

    一边低声跟林三酒说着话,卢泽一边摸索着打开了包装袋。

    “哎,这个是薯片……”他才刚刚惊喜地叫了一句,只听安安静静的超市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骂:“卢泽,你给我滚出来!”正是玛瑟的声音。

    “玛瑟?玛瑟,你醒了!”卢泽一听,忙拉着林三酒就跑,没几步就回到了门口。借着外面投下来的光一看,玛瑟正站在两具尸体中间,一头红发和一张黑脸看起来反差特别明显。

    卢泽忙嘻嘻哈哈地解释了几句,又拿自己手里的薯片讨好了玛瑟半天,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随即,她将目光放在了林三酒身上,似乎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

    林三酒不知怎么顿时有点儿紧张,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望着玛瑟问道:“我的数据有问题?”

    “也不算是有问题……或许是我之前的样本太少了吧,”玛瑟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你的数据,跟我以前测量过的,都不太一样。”

    “怎么说?”林三酒忙追问了一句。

    “光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你自己看看吧!”玛瑟话音一落,食指上的指甲立即伸长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指甲尖端泛起了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玛瑟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有些暗的地方,示意二人跟上来。接着,她用食指在空中写起了字来——每一个写出来的字,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漂浮在空气里。

    林三酒想压抑一下惊讶的表情,可惜不怎么成功。

    “左边是你的数值。”玛瑟一边写,一边解释:“我会把卢泽的也写下来,给你做个对比。”

    【林三酒的基础能力】

    高温适应:有效抵抗高达145°高温环境。

    敏锐直觉:时灵时不灵,但是灵的时候比较多。

    第三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林三酒的身体数值】

    身高:

    体重:56公斤

    百米平均速度:11.6秒

    自由泳200米平均速度:3分24秒

    10分钟内最大负重:35公斤

    神经反应速度:较快

    视力:5.0

    脂肪含量:18.5%

    肌肉含量:45.7%

    潜力值:高

    玛瑟刷刷地写完了,卢泽首先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呃?”,倒把林三酒给弄得心里一提。玛瑟白了他一眼,接着对她说:“你的数值还不止这些,我是把重要的几项挑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对比完了,我再一一给你写下来。”

    林三酒朝她点点头,快速地将自己的数据都读了一遍。

    她打小体能就很不错,身手也颇敏捷。在女生们都头疼的体育课上,她一向是如鱼得水的,高考的时候还靠体育加了不少分。当然从小到大,她也没少被男生嘲笑过“四肢发达”什么的……总而言之,除了一个潜力值,其他的数据在她看来都很正常。

    在林三酒出神的时候,卢泽的数据也都一一浮现在了空中。

    【卢泽的基础能力】

    极端气候适应:能够在极度高温和低温的情况下生存。

    身体强健:体能改善增强。

    速度优化:比之前身手敏捷多了。

    鹰眼:大大增加视觉范围,在黑暗中视物也会相对清晰一些。

    攀爬跳跃: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敏捷。

    第六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卢泽的身体数值】

    身高:

    体重:70公斤

    速度:120

    力量:89

    强壮值:101

    潜力值:192

    只写了几项,林三酒就已经明白了——玛瑟见状,停下了指甲。“你现在也看出来了吧?卢泽的数值,是被我的能力高度概念化以后得出的,就像……嗯,就像游戏人物一样。”

    林三酒点点头,目光在“潜力值”一行上流连了几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数值却无法被概念化——也不是说无法,而是没有必要。你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实打实的测量值,都是体能测试中可以得出的结论……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潜力值。”玛瑟平静地解释道。

    “所有人——至少,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潜力值都是一个具体数字。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罕见的机缘,否则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了……而你是第一个例外。”

    卢泽的“192”仍然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玛瑟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在进化人类中,卢泽的潜力值算是比较高的了,也就是说,你至少也应该跟他是同一水平……”

    204。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来:“任楠!任楠的潜力值是204,我对他的尸体运用了能力,所以他的许多资料都写出来了……这么说来,我的数值还真的不大一样!”

    卢泽仿佛被一拳打中肚子了似的叫了一声:“怎么那家伙的潜力值居然比我高?不可能啊,我是潜力小天王啊……”

    “你是笨蛋小天王还差不多。”玛瑟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面向林三酒:“没错,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的资料太不寻常了……我现在也没法给你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没事——”林三酒笑了笑。她本来对这些数值啊、能力啊什么的,概念就不太清楚,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资料不一样,想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刚要招呼玛瑟也坐下吃东西,忽然卢泽愣了愣,问道:“你说……任楠的尸体你还保留着?”

    “对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摸口袋。不想一摸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发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想来任楠的卡片被她留在之前那条裤子的口袋里了。“就在楼上,怎么了?”

    卢泽重重地一拍大腿:“太好了!现在太阳出来了,咱们休整休整,晚上上去,搜一搜他的尸体……”

    想起任楠诡异的死状,林三酒就忍不住有点不舒服。“搜他的尸体干嘛?”

    在文字淡淡的金光下,她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颜色更浅、更亮了。

    卢泽一脸的得意:“当然是去看看他都留下来什么东西了。像他这种经历过几个世界的,一般身上都会带点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人是你清除掉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玛瑟好像怕她误会,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林三酒倒是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笑:“行,那咱们晚上上去瞧瞧。现在呢?”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包消化饼递给了玛瑟。

    玛瑟取出两块来吃了,说道:“这个地方我看挺不错的,有吃有喝还没有阳光。一会儿咱们找些能照明的东西,先把超市清理清理吧……”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这倒是——虽然空气很干燥,可是温度这么高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尸体不会腐烂。

    三人都是又渴又饿了,当下风卷残云似的将一小堆食物吃了个干净,又喝了些水,卢泽第一个跳起来:“走,咱们去找那些香薰蜡烛去!”

    已经知道超市里没什么危险了,这一次几人的行动速度就快多了,没一会儿超市里就亮起了柔和的蜡烛光芒——随着烛光,一股柔柔的香气也填满了超市。

    “我们也经历了两个世界了,这还是头一个这么有浪漫气氛的。”卢泽一边走一边对林三酒笑着说,手里的死人肩膀一颠一颠的。

    “你搬着尸体还能觉得浪漫?”林三酒抬着尸体的脚,有些哭笑不得。“天王,你赶紧的吧!”

    两人抬着尸体,一步一步地挪上了电梯。玛瑟在电梯口张望了一会儿,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这是她和卢泽在战争世界里学到的军用手势。两人赶紧加快几步,走到一楼,将死人丢在了另外一堆尸体上。

    这些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林三酒有些不忍,心里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几具?”

    “不多了,就剩护肤品那边的两三个了。”卢泽抹了一把汗,小兔子似的白皮肤上红通通的。

    一边说,三个人一边下了电梯,朝护肤品区域走去。

    ——忽然“咚”的一声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超市里。

    =====================作者外出云游的时候,依然每天一章呢……你们看在我这个敬业的精神上给我些收藏和推荐吧!

第十一章 门后的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超市里没有人吗?”玛瑟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浑身紧绷。

    “刚才的确没有啊。谁知道是他妈从哪儿进来的……”卢泽低声骂了一句。

    此时三个人手里各握着一把菜刀,以卢泽打头,林三酒、玛瑟则警戒着两侧,缓缓地朝刚才发出撞击声的方向靠近。

    菜刀还是刚才林三酒灵机一动,从熟食区里找出来的。大概是平时用来切卤味的,想来不会太锋利——即使擦过了,也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卤味的气息。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刀,三人还是有底气得多了。

    “咚”地,又是一声闷响,震荡着空气。

    这一下,三人立刻辨认出了准确的方向,同时朝右前方快步走了过去——“在这里!”玛瑟用手一指。

    不远处昏暗的蜡烛光下,一扇门上挂着“员工专用”的牌子,静静地伫立着。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林三酒点了点头,开口了。——不管里面是什么人,年轻女性的声音总是会让对方放松一些警戒的:“谁在里面?马上出来!”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等了一会儿,就在林三酒即将要不耐烦地再问一次的时候,忽然从门后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啜泣。随即,一个清亮的声音怯怯地问道:“……你们是谁?”

    三人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彼此,略微松了口气,放低了手里的菜刀。不光是因为声音的主人很明显是个女孩,而且这声音里还饱含着浓浓的童音——听起来,门后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小妹妹?你多大了?我们不是坏人……”林三酒谨慎地问了一句:“门后面就你一个人吗?”

    小女孩含着哭腔的声音“嗯”了一下说:“我十一岁了。”

    这一下,三个人手里的菜刀都放下了。玛瑟甚至还顺手用旁边货架上的毛巾把她的刀给遮了起来,生怕吓着小女孩似的,柔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爸妈呢?”

    小女孩的哭腔猛地重了不少:“我、我的……爸爸在这里上班,昨天晚上他带我过来……然后好多人冲了进来,抢东西,我爸爸把我关在这里,叫我千万不要出去……”

    几人的面上都闪过了不忍的神色。不用问,这个小女孩的爸爸,肯定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了——说不定就是他们搬出去的尸体其中之一。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要不你先把门打开?”玛瑟温柔地敲敲门。

    “我叫王思思。爸爸说,不是他回来不许开门……”小女孩又啜泣了一声,“可是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几人都不由动容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一晚上……卢泽低声示意林三酒:“你也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啊。”

    林三酒顿时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眼看玛瑟也一边朝门里说话,一边冲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只好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王思思,你坚强些!”

    话一出口,另外两人立刻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一眼。

    林三酒无奈地瞧了另外两人一眼,表示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别看她是个女孩,可从小就是当男孩子一样养大的,对付小孩最是没辙。更何况这孩子饱受惊吓,正是脆弱的时候——让她来安慰,不造成心理阴影就不错了。

    王思思被她这句硬邦邦的话一砸,立刻嗫嚅着不出声了。

    玛瑟白了林三酒一眼,压低声音对两人说:“这孩子大概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的能力了……老关在里面也不是个事。”她随即扬声道:“思思,你爸爸不让你出来,是因为当时外面不安全。现在外面已经安全了,你出来,咱们一块儿等爸爸好不好?”

    门后的王思思好像很犹豫似的,哼哼了两声,拿不定主意。

    此时母爱泛滥的玛瑟听见她的哼哼声,简直心都化了,忙走到门口继续柔声说:“……你从昨晚就一直在这儿,想必饿了吧?阿姨这儿有很多吃的,你都爱吃什么?”

    “嗯,我好饿……我爱吃妈妈做的鱼……”王思思怯怯地说。“还有巧克力棒……”

    玛瑟眼睛里闪着可疑的水光,抹了一下眼角,她一叠连声地说:“好好,咱们把门打开,阿姨带你去吃东西,好么?”

    见她自个儿就把情况处理得挺好,后面两个闲人叽叽咕咕地咬起耳朵来。

    卢泽轻声说:“玛瑟一直说她以前结过一次婚,但是两人因为要不上孩子,最终还是离婚了……”

    怪不得呢!林三酒听得有些目眩:看来分化出来的人格,也确实有自己的完整经历啊……

    就在两人闲聊天的时候,王思思在玛瑟的百般劝诱下,终于答应出来了。

    “阿姨,我这就出去……”王思思怯怯地应了一句。随后只听门后的锁“磕哒”地响了一声,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可是门却纹丝未动。

    “咦?”玛瑟有些讶异地低头仔细瞧了瞧,对门缝里问道:“思思,你爸爸临走前,是不是从外面把门锁了?”

    小女孩的声音立刻慌了:“好、好像是,我不记得了!”

    这下,几人都皱起了眉。这家超市因为主要面向高端客户,因此每一寸地方的用料都很讲究,连员工室的房门都十分厚重。看了看那个钥匙孔,玛瑟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思思你退开,阿姨要踹门了”,其余二人还来不及拦,她已经重重一脚踹了上去——

    只听玛瑟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抱着脚坐在了地上——门连晃也没晃一下。

    “怎么办?”她头一回有些无助地看了看两个人。

    林三酒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她也许可以将这扇门收起来——如果之前收铁门不算的话。但那就代表今天她只剩一次转化的机会了,而现在,才刚刚早上七点半……再说,她今天到底是不是还有一次机会,还是不确定的事……林三酒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门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而这次机会——如果还有的话——或许留下来对大家才最好。

    “我们之前搬死人的时候,看见过几个这家超市的员工,身上还穿着制服的。”卢泽想了想,首先开口了——让林三酒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里的愧疚减轻不少——卢泽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两人:“也许有钥匙的人就在那里躺着呢……”

    是了——王思思的爸爸锁了门,那他就肯定有钥匙。他女儿就在超市里,必然也不会跑远了,想必就死在了超市里,结果被几人给抬上楼了——

    这么一想,三人顿时又来了精神,凑头商量了几句。

    因为外面早就已经天光大亮了,想必温度更是可怖,因此三人中唯一没有身体强健过的林三酒就被留了下来,守住了员工室的门口。玛瑟很不放心的样子,临走还嘱咐了一句:“不该说的就别说了,别吓着孩子!”

    林三酒满脸尴尬地点点头。

    等二人一走,超市里立刻又陷入了幽静中。王思思好像也知道门的另一边只剩下刚才那个硬梆梆的“坚强姐”了,因此除了偶尔的一声抽泣,什么话也没有。

    林三酒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把玩自己手里的菜刀。

    说起来,现在卢泽和玛瑟都走了,如果要试验今天最后一次机会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可是她怎么也下不了决心:除了手上一把散发着淡臭的菜刀,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收起来的东西——如果浪费了最后一次机会,那可真就欲哭无泪了。

    也不知道她纠结犹豫了多长时间,只听门口电梯处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林三酒站起来一瞧,正是卢泽和玛瑟二人。

    “这么快?”她疑惑地问。

    卢泽冲她露出了两颗兔牙,笑着说:“咱们运气好,翻到的第一个女的,就是这家超市的经理。我从她兜里找到了一串钥匙……”说着,将手里叮叮当当的一串举起来给林三酒瞧了瞧。“多亏这个经理在钥匙上贴了条,可方便咱们啦。”

    林三酒愣了一下,眼珠朝门口转了转:“王……她爸爸呢?你们不是在……”她压低了声音:“她爸爸的尸体上找到的?”

    “咳,有钥匙就行了,没找着……那谁,也不是件坏事嘛。”卢泽大大咧咧地把钥匙交给了玛瑟。

    “思思,阿姨回来了,这就给你开门啊——”玛瑟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

    就在她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林三酒的心脏忽然突突地跳了一下——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手心里一道白光已经一闪而过,刚才的菜刀化成了一张卡片,被她牢牢捏在了手里。

    林三酒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卡片,还来不及后悔自己的冲动,只听员工室门口响起了钥匙开锁的金属碰撞声,接着,玛瑟轻轻地推开了门:“思思,阿姨把门打开了……”

    在玛瑟迈步的一瞬间,林三酒忽然猛地飞身扑了上去,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28号回来,这个月看起来签不了约了。更新不会断,大家看着玩吧……

第十二章 跟王思思一起活下去?

    一瞬间,场面混乱极了。

    玛瑟的胳膊肘被林三酒猛力一扑,在地上蹭破了皮,正火辣辣地疼;她一句“你干什么”还含在嘴里没说出口,只听身后卢泽就大喊了一声,举着刀冲了过来,在两人的身上猛地一挥——

    呛啷一声金属脆响,一根尖细灵活的黑影擦着玛瑟的脸,被卢泽一下击飞了出去。她眨眨眼,这才发现那是一根堕落种的口器。

    林三酒一个翻滚,迅速跳起了身;紧接着玛瑟也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脸上一热——伸手一摸,原来到底还是被口器划破了皮肤,出血了。

    几滴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溅红了一小块地方。

    “啊咕……阿姨,思思可以喝这个吗?”小女孩柔亮的童音,怯怯地响了起来。

    在场三人没有动,各自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员工室的门大敞四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强烈腐臭一下子就扑了出来。一个穿着浅粉色小碎花裙的——世上没有人可以管这个东西叫小女孩——堕落种,正站在门口。

    与之前见过的那个保安不同,王思思的身体比他小了一号,似乎要丰润一点点。虽然依然是皱巴巴、一叠叠的深褐色皮肤,可至少小碎花裙还好好地穿在她身上——只是不知道是王思思本身渗出的黏液,还是什么人的血,染黑了胸口的大片布料。几根稀稀疏疏的粗黑毛发,从她头顶叠在一起的粘稠皮肤里钻了出来,还系着一个原本应该是粉色的蝴蝶结。

    那大概是王思思的马尾辫吧。

    她好像很高兴似的,抓着自己的裙摆晃了两下,口器中发出了“咯咯”一笑:“谢谢哥哥姐姐阿姨,思思又可以吃东西了。”

    林三酒刚要说话,突然间她灵活的、像尖刺一样的口器猛地向前一刺——几人不约而同朝后一跳,躲了过去——口器从地上一扫而过,刚才的血迹瞬间就消失了。

    血一入口,王思思顿时“呃啊”了一声,口器中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嗡鸣声。“不好吃!不好吃!我讨厌这个!”——相比保安来说,她的口齿清楚多了。若是闭上眼睛,听起来根本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在发脾气。

    随即,她失去了眼皮的眼球转了转,落在了林三酒的身上。“你就是刚才那个一点都不温柔的姐姐呀。”

    林三酒只觉自己胃里不住涌起一阵阵酸液来——她强忍住不适,冷冷地说:“是我们小看你了。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堕落种的智力竟然可以这样发达……”

    她的个头要比王思思高出不少,又是正对着员工室的大门,因此只需抬头一看,就将员工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了。

    在王思思的身后有一张工作台,此时工作台上仰面倒着一个穿着超市制服的中年男性尸体,喉咙处被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恶臭正是来自于这具死尸。尽管高温下尸体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可那副惊惧的神色仍凝固在了脸上,看起来是那么显眼。

    卢泽的“鹰眼”能力此时发挥了作用——他轻轻一扫,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小酒,玛瑟,那死尸胸前有个名牌……他叫王智伟。”

    玛瑟浑身颤了一下,与林三酒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件事。下一秒,猜想就被证实了——

    “……你认识我爸?”王思思雪白硕大的眼球,在干缩成深黑色的眼眶里滚了一下,看起来几乎要掉出来似的。

    “你吸干了你爸爸的——”玛瑟一句话没有说完,似乎忍不住反胃似的,捂着嘴,将剩下半句话随着胃液一块儿吞了回去。

    林三酒忽然意识到,为什么王思思要比保安看起来丰润一点了——因为她身体里确实装着一个人的体液!

    “我明白了——在你袭击你爸爸的时候,是被谁看见了?这儿的经理?她大概吓坏了,趁你吸血的时候,就用钥匙把你锁在了这间房里,对吧?门的质量太好了,你一个小干尸根本出不来。”林三酒不动声色地说道,同时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蓄势待发。“我们来了以后,你听见我们的声音,就想出了这个骗我们放你出来的办法……真看不出来,你那干瘪瘪的脑子竟然还这么好使。”

    被她的刻薄言语一激,王思思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嗡鸣,愤恨地尖叫了一声:“你以为你水分充足,就很了不起吗!”同时,口器毫无预警地朝林三酒袭来。

    由于王思思个小,口器也短一些,加上林三酒早有准备,朝身旁卢泽的方向一滚,第一击便落空了。紧接着,一秒钟也没耽搁,尖利的口器马上便朝着二人的方向甩过来,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

    卢泽忙举起菜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口器被拦下来了短短一瞬间,刀却远远地飞了出去,顿时两人的手里都空了。

    玛瑟见状不妙,一个加速扑了上来,指甲早已伸长了半米,直直地朝王思思的眼球扎去——可那口器实在太过灵活了,蛇一样地卷了回来,一个抽击,就把她的攻势给打散了。

    王思思啧啧了两声,很遗憾这个被打落在眼前的人,偏偏是个不好吃的——不等地上的玛瑟看清楚呢,口器已经嗡地一声,再度袭向了林三酒。

    只是这一回,林三酒却不避不让,反而迎头冲了上去,就在口器马上要碰着她喉咙的一瞬间,她猛地一把抓住了口器的尖端,一发力,硬是把口器扯开了一点距离。

    立时,王思思脸上的皮肤层层叠叠地堆在了一起,似乎十分高兴:“哈哈,白痴,我从你的手里也可以吸血的!”

    卢泽和玛瑟同时一惊,正要扑上去帮忙的时候,忽然白光一闪,接着只听王思思突然尖嚎了一声,不住地甩头、扭动、挣扎——她惨嚎的音量之大,几乎将货架上的东西都震落了下来。

    原本沾满黏液的尖刺上,此时正深深地插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菜刀——而刀柄,就正好握在林三酒的手中。听见了王思思的惨叫,她恶狠狠地笑了一下,两只手紧紧握住刀柄不敢放松,这样一来等于固定住了最危险的口器——紧接着便朝另两人喊道:“卢泽你把她踹回房间里去!玛瑟,你关门锁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使王思思也听见了这个计划,可什么都太晚了。一个黑影飞速冲了上来,当胸便是重重一脚——一阵磕啦啦的声音,似乎是卢泽将她的胸骨都踹碎了——

    林三酒瞅准时机,猛地放了手,还扎着一把刀的口器便随着主人远远地跌回了房间中。

    一旁的玛瑟早就做好了准备,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冲了上去,握住了门把手。

    就在这时,房间里一个清亮的女童声音哀哀切切地急叫了起来:“阿姨,我错了,阿姨,不要把我锁起来——呜呜呜,我好疼……玛瑟阿姨,我再也不敢了……”

    玛瑟身子顿了顿。

    紧接着,她低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我才不是你阿姨!”话音未落,她就重重地砸上了门,同时摸向了锁孔——刚才的钥匙串还一直插在门上——两次转动,门就被重新牢牢地锁了起来。

    一直到这时,林三酒才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咕咚”一声,卢泽也躺在了她身边,也是一脸疲惫。

    王思思的哀切哭叫还在不断地持续着,一会儿像个小女孩似的可怜啜泣,一会儿朝玛瑟不住地哀求保证,见都没有效果,便又是一阵刺耳的怒叫——可无论她怎么叫、怎么撞门,外面的三人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这可怎么办?”卢泽苦笑了一下,顺手抓了几条毛巾,扔给了林三酒和玛瑟。“难道我们就要跟一个堕落种一块儿,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

    林三酒一颗心还扑通扑通地直跳,她用毛巾擦了擦手心受伤时冒出来的血,这才叹了一口气说:“咱们找几个货架子来,把门口堵住吧……不然除了这个地方,咱们还能去哪儿?”

    玛瑟点点头说:“刚才我们出去找钥匙的时候,差点被晒昏过去……”想到这个,她有些黯然地说:“明明这些堕落种还保留着神智,怎么能对自己亲人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可惜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三人喝了些水,稍事休息,一块儿合力将附近的几个货架都推到了门口,严严实实地把门给封住了。每一个货架都很沉,加上几人还特地把用不着的商品都留在了上面,想来连门也撞不开的王思思更没有可能出来了。

    干完了活,林三酒已经累得不行了。从昨晚半夜里被热醒开始,到现在不过五六个小时,可她的世界却已经是翻天覆地——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可如今她连杀人也不在话下了……

    因为这家超市没有卖床上用品的,玛瑟便抱出来了一摞大浴巾铺在地上,权当床单用。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用半瓶水擦洗了一下身上的臭汗,就一头倒在了浴巾上。

    超市门口的卷帘门,已经被他们放了下来,用死去经理的钥匙上了锁。外面阳光浓烈得可以杀人,而在这个地下超市里,却仍是一片让人得以活命的幽暗。三个人并排躺在了浴巾上,听着不远处王思思尖利又无奈的嚎叫,逐渐地,景物也模糊了,声音也淡了……

    林三酒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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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大家道个歉:因为我昨天不小心把转换插头给弄丢了,电脑在法国的插座上没法充电,因此不得已跳了一天没更。不过我又买了一个,现在可以继续发文了,放心吧,本文不会太监,我坑品还是有保证的……

第十三章 又一个进化的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猛地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又要看见一张雪白的脸了。她呼地一下翻身坐起,甩甩头,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往常偶尔会来买个进口零食尝尝鲜的漂亮超市,此时好像死了过去似的,昏暗,幽静,一片狼藉。

    一个瘦瘦的白人女性,将脸埋在她茂密的红发里,睡得正熟。玛瑟的另一边,躺着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此时听见了林三酒的动静,微微地睁开了眼。

    “你睡醒了?”刚刚醒来的卢泽含含糊糊地问,他看了一眼超市墙上的钟,“噢,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弄醒的玛瑟,也疲倦地揉了揉眼,坐了起来。“怪不得我饿了呢……”林三酒听见自己胃里一直在发出滋滋响,她喝了一口水,喃喃地说:“那个小干尸也安静下来了嘛。”

    确实,员工室的方向一片静谧,货架也好好地堵着门,仿佛王思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卢泽说了一句:“我去拿点吃的来,”随即起了身,拖着脚,打着呵欠走进了食品区,拿了一些鸭掌鸡腿之类的真空食品回来。

    醒来以后,睡前那不安、紧张的气氛此时几乎都消弭干净了,三人很是放松地围坐成一圈,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我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上过战场的人。”林三酒找到了一包自己以前就很爱吃的曲奇饼,心情大好地打趣卢泽。

    玛瑟闻言哼了一声:“你可别提了,我们俩加入了部队以后,我天天受训练,他可好,仗着自己能变形,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哎,快给我说说!”林三酒笑着追问。

    听见两人在一旁叽叽呱呱,偏偏卢泽嘴里塞着食物,完全没法为自己辩解,急得他够呛,猛灌了一口水想把食物都吞下去,还差点噎着……顿时,久违了的笑声在超市里响了起来,几人笑笑闹闹地,一时间觉得好像这个新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听见外面的笑声,王思思不甘心地撞了一下门,发出一声尖利的叫。

    三人早上就是听着她的尖叫声入睡的,此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了,连眼也没眨一下——淡定地吃完了东西,伴着王思思刺耳的背景音,卢泽还心有不甘地咂咂嘴:“要是能吃上炒菜米饭就好了。”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林三酒,她猛地一拍手:“咱们一会儿不是要上楼去找任楠的尸体吗?房子里是有炉子的,应该还能用——咱们带点大米上去,炒菜不敢说,但起码肉粥还是能来一碗的。”

    这个提议一出,当即赚了两人不少的口水。卢泽头一个跳起来,十分有干劲儿地拉着玛瑟一趟趟地在超市里跑,不一会儿就预备好了食材:泰国米,矿泉水,真空包装的肉……

    但叫人失望的是,翻遍了整个超市,也没见有手电筒。三人只好一人拿了一个打火机,权当照明用了。

    休息了几个小时,估摸着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彻底黑了,几人背好了东西,离开了超市——为了以防万一,走前把卷帘门也锁上了。上了电梯一看,太阳果然已经消失了,一楼大厅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但叫人意料不到的是,由于购物中心特殊的构造,太阳洒下的热量全被锁在了建筑内部,没有了往日的空调凉风,一楼大厅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温蒸笼。

    这叫人难受的热量极富侵略性,才几秒钟,就把三人的后背给汗湿了。加上早上搬出来的尸山在高温下开始散发出隐隐的臭味了,导致林三酒一秒也不想在一楼多呆,连忙冲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皮肤这才感觉到了一点点风。

    看来要趁早想个办法处理掉尸体才行。

    今天一早她和卢泽穿行过的车龙依然堵在购物中心前面,只是与早上不同的是,大半的车辆已经耗光了油电,毫无生机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偶尔几辆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汽车,发动机仍然在嗡嗡地响着。

    车龙如同一条垂死的蛇一般,在高温中一动不动。

    林三酒领着两人飞快地绕过了马路,一眼也没往车里看——对于死人,她实在已经看够了——曾和任楠一块住过的小区距离购物中心不远,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三人就已经来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

    自从高温来临,毫无防备的人类几乎一天之内就死了七八成,因此一度瘫痪的电网再也没能亮起来——如今几个人只能靠一双腿爬上38楼了。

    作为唯一一个男丁,卢泽只好当仁不让地背起了大米和水等分量沉的东西,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呼哧呼哧地爬楼梯。

    虽然三人都是所谓的“进化人类”,可一口气上到25楼楼梯间的时候,几个人还真都有点受不了了——林三酒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头一个瘫坐在了楼梯上,一个劲地直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儿……喘口气,喝点水。”

    玛瑟用打火机谨慎地照了照四周,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拧开了一瓶果汁,递给了瘫在楼地上的二人。

    清甜的蓝莓味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卢泽刚想夸一声好喝,只听26楼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在吗?老公,是你吗?”一个带着几分惶恐的女性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

    一秒钟都没用,三个人同时跳起了身,全神警戒。王思思带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此时不用多说,玛瑟已经沉声喝了一句:“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你是什么人?”

    26楼的女人似乎没想到楼下真的有人,吓得啊了一声,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说:“我、我住在这里……我是出来找我老公的。你们是谁?”

    三人对视了一眼。林三酒想了想,扬声说:“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你现在慢慢地走到楼梯旁边,把脸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啊……这又是为什么?”女人一边说,一边还是照着做了,一步步走到了楼梯旁。三人都仰起了脖子,借着玛瑟手中打火机的光芒往上看。

    橘红色的光芒中,一张正常的、干净的人类女性的脸,出现在了扶手边上。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猩红色睡衣,眉目间生得很有几分风韵,只是眼圈红肿,一脸的惶恐无措却是遮不住的——一眼扫见了林三酒,女人这才突然松了口气似的:“啊,是你,我在楼下见过你!”

    林三酒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既然不是堕落种,几人也就收起了戒备,上了楼。

    女人似乎觉得见到了林三酒很亲切,忙对她说:“你大概没留意过我,我却见过你好几回了,你和你男朋友总在楼下散步。他个高高的,可帅了,对不?”说到这个,她目光在唯一的男性卢泽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玛瑟,显然很是困惑,但还是识相地没有问什么,只自我介绍说:“我姓孔,孔芸。你们见过我老公吗?”

    林三酒几乎都记不得上一回看见正常的活人是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字也不想提任楠,正要开口,卢泽在一旁说话了:“……孔大姐,你老公什么样啊?没跟你一起在家吗?”

    这话让孔芸的眼泪一下子泛了出来:“昨天晚上,我们俩是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是睡到半夜忽然停电了,给我热醒了,我再一看,我老公人没了……床上就剩下了他的睡衣。他肯定是出来了,我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白天我也不敢走动……”

    大概是好久都没见过活人了,孔芸有一股要把情绪都发泄出来的趋势:“你们说,这鬼天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吓人呢……我下楼找保安,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全躺在地上,吓、吓得我……”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安慰似的点着头,忽然觉得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一回头,只见玛瑟冲她使了个眼色。

    玛瑟才刚靠近了林三酒的耳朵,卢泽仿佛脑后长眼睛了似的,适时地往前踏了一步,正好遮住了她,叫孔芸一点异状都没看出来。

    “咱们是冲着任楠尸体上楼的,不能让她跟着,免得节外生枝。”玛瑟低低地说。

    确实,看孔芸的样子,要是给她看见了尸体,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林三酒点点头,扬声对孔芸说:“孔大姐,我现在要上楼取点衣服。你看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来找你,到时看看怎么办,好么?”

    看来一张熟面孔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孔芸马上就答应了。

    “对了,你要不要补充点水分……”林三酒瞥了一眼她干燥的嘴唇,伸手就要去拿刚才剩下的小半瓶果汁。

    “啊,我、我,我不……”孔芸忽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目光来回转了几转。“嗯,我是说,好吧,我喝点。谢谢你啊!”

    不提上过战场的两人,就连林三酒也是生死关头绕过两圈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孔芸这副模样一摆,三人都不由牢牢盯住了她。

第十四章 抢劫尸体

    你们说,那个孔芸刚才是怎么回事?”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林三酒一边上楼,一边满腹疑惑地问。“一提到喝水,怎么就那副模样……”

    “谁知道呢。”卢泽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东西,“说不定她家里买了很多箱水,怕咱们知道了会抢呢。”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林三酒努力想回忆一下平日里有没有见过孔芸,但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沉默了几秒,听见三人轻轻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里。

    “总之,我们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多留神吧。”玛瑟作了个总结。

    几个人说着话,顺着楼梯拐上了一个弯,就看见了一个大大的“38”。“到了。”林三酒站在楼梯口,轻轻吸了一口气,拉开了虚掩着的门,迈步进了屋。

    房子通向楼梯的应急门,开在保姆房的旁边。从保姆房前的走廊里穿出来,就是客厅了。几人走了进来,目光一扫,卢泽第一个发出了一声惊叹:“……小酒,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这间公寓未免也太大了吧——啊啊!你家客厅里竟然有私人电梯?”

    林三酒扫了一眼客厅——还是老样子,精致沉稳的实木地板上洒着一地的碎玻璃,沙发被撞歪了,一地狼藉。就连她第一次袭击任楠时用的那把剔骨刀,也仍然躺在老地方。看来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这不是我家,”她淡淡地应了一句,把脚下的碎玻璃都踢到了一边。“是任楠把我骗来的。这也不是他的房子,他是吃掉了这个房子原本的主人,然后自己住下,鸠占鹊巢了。”

    连她自己也奇怪——再提起这件事时,自己的情绪竟是出奇的冷静。

    见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进了卧室,卢泽一下就把自己扔进了沙发上。他立刻沉没进了宽大松软的沙发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嗯——这个真舒服。比超市的浴巾可强多了……要不咱们在这儿睡一觉?”

    玛瑟发出了“嗤”的一声。

    听着房间外的说话声,林三酒微微地笑了笑,从床上拿起自己的睡裤,伸手一掏,果然摸出来了一张卡片,正是【任楠的尸体】。

    看着卡片上的简笔画,身处在这个噩梦般熟悉的房间里,她不由又想到了每天晚上看着她的雪白的脸——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林三酒忙收起了卡。

    她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一抖简直都能往下掉盐粒子,早就该换了——林三酒简直无法想象在过去的一天里,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汗——一边暗暗地咋舌,她一边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又翻出来了两个挎包,装了不少方便活动的衣服鞋子进去。

    收拾好了出来一瞧,只见那两人都在厨房里,大米的包装袋已经打开了;而卢泽正在想办法阻止玛瑟下厨:“玛瑟,咱们背点水米上来不容易……不不,我不是嫌你做饭不好吃,主要、主要是粥这个东西吧,太简单,杀鸡焉用牛刀……”

    林三酒噗嗤一笑,刚才在房间一直缠绕着她、若有若无的冷意瞬间都消失了。

    听见她的声音,卢泽忙说:“哎呀,小酒出来了,咱们先看看尸体,然后再说吃的,行不行?”

    玛瑟黑着脸,当的一声把锅子一撂,走进了客厅。

    “她做饭好难吃”卢泽趁机在她身后比划着,用口型对林三酒说。“别让她做,求你啦”

    林三酒忍俊不禁地别过脸,清清嗓子说:“……我就把他放这儿?”

    其余两人点点头。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形的黑影从林三酒的手心里掉了出来,砰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兴奋的眼神,裂至两腮的巨嘴,以及从嘴里探出的血红刀尖……一天之后重新又见到了这具尸体,林三酒忍不住心中一颤,别过了目光。随即,她又强迫自己转过脸来,尽量保持住了平静。

    卢泽“嘶”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哎呀这样儿的也叫帅,你们世界的标准看来不同啊……”

    话没说完就被玛瑟打了一下,把后半句给打了回去。

    林三酒也懒得解释,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地把手放在了尸体口中的刀尖上。——经过王思思一事,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能力允许自己每天转化四件物品,而不仅仅是四次。看看现在时间还没有到十二点,厨师刀好歹也是个武器,不如收着算了——心念一定,一道短暂的白光闪过,刀消失在了她的手掌里。

    没有了凶器的尸体,看起来多少还算顺眼了一点。

    “我刚才在房里看过了,他没有什么背包箱子之类的东西……我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好像也没见过他随身带过什么包。”林三酒壮起胆子,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里,那张巨大的嘴仍然僵硬地裂着。

    “这你就不懂了,”卢泽舔了舔自己的兔牙,笑嘻嘻地说,“我来顺便给你上一课吧!”说着,他忽然伸手解开了尸体的衣服领口。

    “在新世界里,咱们都有可能因为机缘而得到一些价值比较高的特殊物品……不,你不用给我看,那把菜刀不算宝贝……杀了人也不算。

    ”卢泽两只手灵活飞快地在尸体的脖颈、胸膛上摸索了一番,配上因兴奋而晶亮的双眼,简直——就像是一个变态。

    “如果你有那么几件好东西的话,可得记住了,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地装进包里到处走……不然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抢了你东西倒也算了,怕的是谋财害命。”

    卢泽嘴里不停,手中也不停。很快,他就伸手探向了任楠的耳朵——接着,林三酒的目光随着他白皙的手指一起落到了一个黑曜石耳钉上。这对耳钉还是两人在一起没多久以后林三酒送的呢,当即她就笑着说:“这可不是什么宝贝……”

    话才刚开个头,卢泽已经将黑曜石耳钉拔了出来——在林三酒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阵银光已猛然间迸了出来,“叮”的一声,耳钉落在了地上。而那团银光依旧在卢泽的手上融融地亮着,映得半个客厅都白了。

    “……这是什么?”林三酒呆呆地把脸凑近了,这才发现原来卢泽拿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是一团不断流动的银色光芒。

    卢泽被银光晃得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念道:“能力打磨剂……注,初级进化不适用……”

    看着玛瑟和卢泽一脸迷惑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俩大概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打磨剂。不过虽然仍有许多不解,但是光听名字,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了:想必是对能力有着增强或提升的作用吧?林三酒一边端详着漂亮的银光瓶,一边想道。

    虽然东西不错,不过在场三人都不算是什么实战派,加上又还都是初级进化——虽然卢泽老是不肯承认——因此几人倒也不大在意,随手就放在了一边。

    “真是奇怪了……这耳钉还是我送给他的呢,怎么里面会藏了这么个东西?”林三酒看着卢泽继续搜索,不解地向玛瑟问道。

    “所有的珍贵物品,都是新世界降临以后才生长出来的……因此也都具有一个奇怪的特性:可以以分子的形式,将自己完全融入到另一个物品当中去。当你要将它们取出来的时候,它们又会以分子的形式脱出,进行重组,重新变成本来的模样。虽然藏在什么东西里都行,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一般会把珍贵物品放在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里。”玛瑟尽量将这个过程解释得浅白一些,她一指卢泽说:“你看。”

    听得目瞪口呆的林三酒,傻乎乎地转头看了过去。

    卢泽手上拿着的,是任楠那块永不离身的百达翡丽手表。他轻轻一压再一晃——动作不快,因此这一回林三酒看得很明白——一个黑影子从手表中脱离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迅速地凝成了一个钱包的模样。

    林三酒拾起钱包,怀着一种几近敬畏的心情打开了。

    钱包不大,也就一个巴掌的大小,没有寻常钱包里的钞票夹——与其说这是一个钱包,还不如说它是一个卡包。翻了翻,她发现里面除了一张纸片似的东西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拿过能力打磨剂当作照明,林三酒将纸片都抽了出来。

    三个人的头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一块儿。

    目光落下了不到一分钟,林三酒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另两人一眼,随即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又再次低下了头,把刚才的那一行字又看了一遍。

    没错,千真万确——

    玛瑟和卢泽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玛瑟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没看错吧,这是——”

    突然从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砰”地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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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呆了十天真是累到不行……又感冒又过敏,依然没忘了更新……今晚的飞机回去,就可以认真更了……你们看在我这么勤苦的份上,奖励奖励我吧

第十五章 孔芸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清亮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14.98”。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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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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