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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23 切片式的闪回人生

    “不能再吃了,”

    斯巴安懒洋洋地侧过身,手臂越过椅子扶手,拍了拍地面。“你最近胖了很多。”

    稀零零生着一丛丛野花的褐红色大地,只以沉默作答。风声从远方轻轻划过,在空气中留下一片片逐渐洇开的波纹。

    天空中倒悬着一片寂静的山岳,浮在地平线上,仿佛随时会以翻山倒海之势砸下来,震裂大地,淹没他低微细渺的声音……但是在想象中那一刻发生之前,环绕斯巴安的似乎永远只有死寂。

    “我听起来就像一个挑拣女孩身材的老男人,”他顿了一顿,无声地哑哑笑起来。“……虽然我现在的确又是一个老男人了。”

    脚下的母王依然沉默着,仿佛真的不高兴了一样。

    这一次当斯巴安醒来的时候,他在一面银色镜面武器上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倒影,发现他看上去至少也有四十岁了,当然,是指普通人的四十岁。若以进化者的年龄算……斯巴安想了想,算不出来,他永远不能准确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岁数。

    他如今褪去了年轻时面颊上那一层薄薄的饱满,面骨线条仿佛从石料中浮起的精刻雕塑一样,冷硬干净,起伏惊人。如果不是常常有人向他着迷一般倾诉,斯巴安大概会忘了他的样子有什么不寻常;这一次他也是稍微看了看,就收起了那镜面武器——看外貌,只是为了知道自己现在大概处于人生中的哪一段。

    要说有什么其他的不同,那就是他发现如今的自己一举一动间似乎更加放松舒展了。仿佛举手抬足都有云缭绕,有风承托;自然而然地不着急了,时光融解了少年时的热意与急切,他隐隐间已有资格对命运轻慢。

    每一次刚刚切换生命片段之后,最初都是有点难以适应的。即使是从年老走到年轻,或者是从年幼走向壮年,也需要一点时间适应那种改善;不过这一次,斯巴安所需要适应的落差并不大,他环视了一周自己身处的环境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我那时误会了?”他越笑越觉不能自已,因为这在他看来确实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可是天地之间、宇宙之中,能够理解这一件有趣之事的人,只有他自己。“我一直知道兵工厂总归是我的……但看来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甚至没法向别人解释,他究竟觉得什么事有趣——他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除了脚下的母王之外。如今的它,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小星球。

    “看来我做得不错,”他每次与母王说话时,都会轻轻拍拍它,尽管碰到的地面只有一个巴掌大,而母王深藏于千里之下的地心中,也不知道它能否感应到。“我不仅帮助你成为了真正的星球,而且也发展起来了嘛,能够满足人类生活的基础需求了。”

    他从碧落黄泉中挖出来的那一块兵工厂,在母王身上已经落地生根了。

    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以他夺来的兵工厂分部为基础,他将它扩张、发展成了一个近乎全能型的庞大设施。

    斯巴安一直知道自己将拥有兵工厂,他在“二十岁”那一个生命切片中,他就曾这样告诉过林三酒——那不是野心,那只是实事求是。他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拥有的是兵工厂的一个切块,然后又从这个切块上发展出来的、与兵工厂本身不甚相似的庞然大物。

    除了兵工厂原本的功能之外,这一座机械与钢铁的城市还衍生出了许多不同的分支链条,其中有一些是原本兵工厂绝不会在乎的、产生不了利益的琐碎细节:比如产生清水食物衣料等基础物资的设施,或者条件完善的人类居所,与给Exodus准备的停泊湾,连维修港与巨型支架都有——尽管现在还没有完工。

    在他还没经历过的时间里,母王游到了一个靠近明亮恒星的地方,所以它身上也开始有了白天与黑夜的区分。这个位置上,人站在大地上,恰好能看见天空中悬浮着的巨大陨星碎块,像山岳倒悬一样,静静停在地平线上方,不管看几次,都难以避免那种仿佛世界即将倾覆般的震撼感。

    或许林三酒会喜欢这一幕景象吧……他自己醒来时,就欣赏了好一会儿。

    下一个问题是,母王身上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或者应该问,林三酒在这儿吗?

    斯巴安花了一两天时间,终于确定了,母王身上只有他一个人。尽管母王与母王身上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还没有来。

    难道是他想的这个办法不行?他跟季山青说过,他要想办法将林三酒留下来,不必再被大洪水冲得颠沛流离……他的解决办法应该没问题,不然他不会出现在母王身上。那为什么她不在这儿呢?

    是还没到时间吗?

    他想着,又拿出镜面武器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没看错,的确比上一个生命切片更成熟年长,嘴角边挂着一道浅浅笑纹,即使不笑时也咬在他的肌肤里。

    以普通人的年龄外貌进程来判断的话,他记得自己上一节生命是落在“二十到三十岁”的区间,具体是哪几年不好判断,但却也是难得一个很长很连续的片段。他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二十到三十”的区间了,第一次片段也很长,还正好是林三酒在如月车站里第一次遇见他。

    他忘不了自己看见她从一个意识体重新凝结成人形的那一刻。

    他那时不太记得林三酒的具体样貌,但是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应该正是眼前这个女人;她竟然这么年轻,她竟然和此时此刻的自己一样大。

    那以后斯巴安每一次再见到林三酒时,他就会更强烈地感觉到肯定是她;直到后来这份感觉,成了理所当然的认知,成了一种归属。

    在刚刚结束的上一个生命切片尾声——当然,他不知道那时就是该生命切片的尾声了——他遇见了一个叫季山青的、独占欲极强的人,与他一起去从现代世界中救出了林三酒,又飘落进了一个游戏世界……就是在那儿,自己上一个生命切片结束了。

    感觉好像是昨天还在为了逃避蓝墙人而奔跑,在装着大象的房间里喘息,睡了一觉起来,就已人至中年了。

    从上一个人生切片,到这一个人生切片之间,他不知道隔了多少年,但这许多年里应该产生的回忆,都像是一夜里做完的梦。他醒来后只模糊知道这一个梦的轮廓,却远不如其他记忆那样清楚鲜活——因为那一段生命被跳过去了,他还没有活过。

    就像是只有一个极其模糊的故事大纲,只有三两句话,还没被填入情节。可以说是记得,但又不记得:记得是因为一个四十岁的人当然记得十岁的事,不记得是因为这个四十岁的人还没有活过十岁的时光。

    不过,如果他的人生真是一个故事的话,那么讲故事的人可真是要有一番头疼了:一段是故事,一段是骨架;一段鲜活,一段模糊;一段明亮,一段昏暗……他的人生被大洪水切成了一段一段,什么时候开始活哪一段,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别人是从幼童一步步活到衰老,他却不是。“斯巴安”其实是一个灵魂,会被随机安插在时间流中的任意一个切片里。

    目前他只知道,自己至少也会活到六十岁——或者说,会出现普通人六十岁时的样子——因为他最开始的生命切片,就是从六十岁开始的,持续了五年多。随后一个是十五岁左右,接下来一个是五十来岁。

    不过,被切成片闪回安插的,只有他自己的人生。其他人的时间流,或者说世界的时间流,似乎都是正常的:如果说他人的时间——就说林三酒好了——如果说林三酒的生命线是一本书,那么斯巴安的状态就像是一张书签,拿出来放回去不管几次,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影响书本身连贯持续、按照时间稳定前行。

    不过,他没法像书签一样离得那么近。

    他曾经跟她说过,她距离自己隔了一片海峡。

    林三酒走在远方海岸上,但他只能在漆黑海水中沉沉浮浮。上一次浮起来,他看见了林三酒;这一次他浮起来,只有自己和无尽的海水。他不知道在这一段时间中,林三酒多大了,在哪里,在做什么,他只能在寂静笼罩下的母王上徘徊、准备、等待。

    但他并不担心。

    因为斯巴安见过这一本书的初始,也记得这一本书的结尾。

    这一章太难了,我写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不会中文一样,玩了命要把头脑中的想法表达出来,但是怎么都差一点,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最后总算是暂时确定了现在这个版本。能在发了防盗之后两小时内写完斯巴安,真的是我姥姥保佑……

    总之,又一个大坑填上了!吃块蛋糕庆祝一下!

    (本章完)

1824 未来一瞥

    在意识到林三酒在“四十岁”切片里还没有来到母王身上之后,斯巴安就开始了他的旅行与试验。一连过了好几年,他一次也没被传送走。

    当然,这几年间母王也一天都没闲着。

    母王在他的驾驭下,不断在静寂茫茫的宇宙中漫无目的地前行,仿佛是在一片片漆黑无垠、寂静无波的深海下穿游;可它又总是会被一个个有人类生存着的世界感召过去,从黑海里浮入灯火之中。

    对于如今的母王来说,星际穿行变得轻易多了——原因无他,只是母王不听劝解,还是吃多了。

    要不是斯巴安声称要教训它,它都能把天空中倒悬的陨星碎片给吸下来。不过它还是偷偷吸引了太多宇宙间的微粒与碎片,如今的体积质量都变得相当大,游动起来的时候,要不了几天就会撞破宇宙层,掉入另一层末日世界中去。

    虽然斯巴安身上一丝赘肉也没长,但他曾把自己的一部分神经交换生长在母王大脑里,如今母王吃得这么胖,连带着他也时不时会有点狐疑地摸一摸自己腰腹——感觉确实是沟壑深陷的肌肉,不是赘肉,这才会松一口气。

    “不止是命运,我们的身体也被联系在一起了,”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真的不能再吃了,现在这样刚刚好。要不然,你穿破宇宙的次数就会太频繁。”

    脚下星球大地当然只有沉默。

    在斯巴安与母王被紧紧联系在一起后,如果他不慎被大洪水冲走,或者被传送去其他地方了,母王都会受到吸引而一次次地游向他身边;当他的人生片段被切换的时候,若无意外,母王也肯定就在脚下或头上的天空里——除非是切换到了母王还没出现的时间流。

    而母王,就是他所想到的、针对大洪水的解决办法。

    无尽个宇宙层层叠叠地呈现出洋葱一样的形态;每当母王依靠游动而穿破“洋葱层”,进入下一个末日世界所在的宇宙时,本质上来说,都等于发生了一次“小洪水”——因为二者的原理是一样的。

    正如斯巴安对林三酒所说的那样,大洪水在冲击着一切能末日规则,所以大洪水频频发生之处,传送就变得极为少见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完全可以通过母王的游动,在逃过大洪水的同时,“迷惑”传送机制,使它不再于附近出现;这样一来,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母王身上的人就不会失散了。

    经过几年的旅行与试验,斯巴安总算是能慢慢吐出胸中那一口长气。

    或许还有不安稳,不可靠,出乎意料的地方……但世事没有完美,他已经做到无可再做了。

    母王如今不需要吸食人类大脑了,可好像还是会受人类吸引,不管它怎么游,穿破几层宇宙,斯巴安总会发现它游着游着,前方宇宙中就会多出一个亮着人类灯光的星球。

    这倒也不坏;否则他总是一个人待在母王星球上,等待下一个生命切片的到来,未免也有些太沉闷寂寞了——更何况,他还可以打听一下林三酒在“四十岁”切片里的消息。

    斯巴安因此常常会驾驶飞船前往那些未知的人类世界,搜集母王上缺少的材料与资源,继续完善母王身上的设施,打听末日世界中如今的消息,试图确定自己离最后一次见到林三酒的游戏世界时间点,究竟过去了多久。

    只是这一点很难做到,因为许多末日世界中的纪年日历都不大一样,有的甚至根本已经放弃了纪年。

    直到有一次他从一个倒了霉想要对他下手的进化者身上,搜出一份通缉书。

    看完之后连他自己都很吃惊——通缉书似乎是只发给一小部分特定人看的,资料可以说是十分详尽,还有他的照片;但是罪行却多写了一条,至少斯巴安本人可绝没有从兵工厂偷过一个什么“生命重塑”物品,他是直接把兵工厂拿走了。

    “这个时间点上,兵工厂居然还在通缉我?都过了这么多年……”

    那个进化者一愣,忙伸长了脖子看通缉书——斯巴安很体贴,给他亮在了眼前,因为这个人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了。

    “这是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我……这根本不是我拿到的啊……”那进化者眼睛都瞪圆了,一会儿看看通缉书上斯巴安青年时的侧影,一会儿看看眼前的金发男人。“是、是你,真的是你……这怎么可能?”

    “从头说,别吊我胃口。”斯巴安冲他一笑,“我在求知欲旺盛的时候,下手不太控制得了轻重。”

    那个进化者立刻伶牙俐齿了起来。

    “这是我在十年前买的收纳道具,买来的时候里面装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那个时候就已经都是一些很老旧、不值钱的东西了。我一直想要整理收拾一下,但是始终没腾出工夫来,有点懒,反正一直拖着也不耽误……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份通缉书。”

    也就是说,林三酒身处于游戏世界,离他此时这一个切片,至少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还以为……兵工厂的斯巴安只是十二界的一个传说……咳,早知道我就把它卖了,有你照片的东西肯定能卖个价。”那人喃喃地说,好像想通了:“如果是你的话,怪不得我连出手都没来得及……”

    看在那人给自己提供了信息的份上,斯巴安给他扔在了原地。

    如果说“四十岁”切片中的末日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未来好像变得更加碎片化了。

    以前能够维持完整性、跨末日世界运行的各大组织们,早就一一消解了;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无序的大洪水之下,正常的十四个月传送,几乎变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如果手中有签证,在遇上大洪水的时候还算是有一点安慰,但也仅仅是安慰罢了,谁也说不上来究竟有几分保障——签证官们因为地位骤降,有的都开始进化出其他能力了。

    各界之间消息的传递也因此变得断断续续,好像信号很差时试图打一通电话。

    “林……林什么?”

    那个女孩子的鼻尖、面颊和嘴唇都被嫣红嫣红的,直直盯着斯巴安,眼睛里湿湿亮亮,牙齿咬着下唇,又松开,又忍不住咬上了。

    她已经是第三次问“林什么”了,显然林三酒这个名字压根没能钻进她的脑海里去。

    斯巴安早已习惯女性对他的反应,而且年纪越长,他对别人产生的影响反而更强烈,所以十分耐心,声音又沉又柔地重复道:“林三酒。”

    “没、没听过……”那女孩子结结巴巴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十二界的消息了……”

    “不是出现了‘大洪水跳跃’的服务吗?”斯巴安启发一样问道,“怎么,你没有用过吗?”

    “那个啊,”女孩子总算是将注意力从斯巴安的身上挪开了一点点,说:“我倒是也去打听过那个服务。一开始它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家都误以为它是像签证一样的性质,可以按心愿去到想去的地方……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还没有机会把上个二十年活一次的斯巴安,温柔地说:“我刚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不清楚情况。你能告诉我吗?”

    太能了——那个女孩子满脸都写了这三个字。

    “一个人能借助‘大洪水跳跃’去哪里,是很有限的,自己说了不算,提供服务的那个人也无法决定。”那个女孩子说,“很奇怪,使用这种‘大洪水跳跃’服务,都必须先把自己的个人生平、一些主要经历都告诉提供服务的人,再给对方一些过去收集到的小物件……噢,不是酬劳,比方说,你曾经去过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收集到了什么东西,需要给对方看一看,他才能判断出你可以通过大洪水去什么地方。”

    这确实有点奇怪。

    斯巴安后来也试了一次“大洪水跳跃”,结果却回到了母王身上——或者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抵抗大洪水的办法确实行之有效吧?

    越感觉有效,他越想要带林三酒上来试一次;林三酒却好像从他的“四十岁”切片时间段里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在“五十岁”与“六十岁”的时候,也同样没有见过林三酒——一想到这儿,他便对自己被切成一段一段的生命生出了感恩之心:幸好生命切片是穿插着活过来的,他已经把五十与六十的时光活完了一部分;不然这就意味着有下至三十、上至六十年的时间,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虽然如果自己走的是一个正常人生,她那时候或许本来也不在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意味着林三酒从他们分手之后不久,就从末日世界中消失了踪影,并且一消失就是几十年。

    在游戏世界之后,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希望自己的下一个生命切片,能够回到林三酒仍活跃着的年青时光。

    斯巴安暗自忍耐着腹中焦灼,等了许多个日夜后,下一个生命切片终于来了。

    这一章嘛,又是填坑又是进展又是过渡,虽然拿斯巴安来过渡感觉有点奢侈……

    (本章完)

1825 新世界的第一天

    这一章很快就能发啦

    “……要、要一个堕落种的电话号码?”楼琴万万没有想到,从黄晓霓口中吐出来的竟会是这么一个要求。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以为对方会要求她自残、跳楼什么的,正心情沉重着呢,一听竟然是这么轻松的一个任务,一时间都有点愣了。

    怎么会这么简单,还没有生命危险?这样一来,出题人的优势在哪儿?

    黄晓霓的话还没有说完。

    “任务要求——时间限制为20分钟,且拿到手的必须是一个真实的电话号码,是否还可以打通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时间以返回至出题人面前时为准。堕落种的性别不限,计时现在开始!”

    她平板而没有起伏的声音刚一落下,楼琴立即转身就跑。

    在【真心话大冒险】能力的存续期间,黄晓霓必须在原地等着她回来,因此她倒也不担心对方会趁机去和旦力联手袭击林三酒。

    20分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在开始拷问电话号码以前,她必须先得找到一个堕落种才行。

    然而世事偏偏就是这么不如人意——在不需要堕落种的时候,感觉它们到处都是,打都打不完;等需要它们了,楼琴一口气跑了五分钟,却连一个都没见着。

    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停下了脚步。

    她不能跑得太远,免得来不及赶回黄晓霓的所在之处——举目四望了一圈,楼琴有点着急了。

    阴灵这种东西,一般出没在哪里啊?

    这一条街上,主要遍布的都是银行大楼;每一幢看起来都崭崭新,即使在夜里也泛着着闪光似的精英感,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阴灵存在的样子。

    老实说,也很少能听见银行里的什么怪谈吧?……想了想,楼琴一跺脚,随便挑了一栋办公楼就闯了进去。

    虽然没什么把握,但是她好像听说过发生在办公室的鬼故事——只要有相应的怪谈,阴灵存在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办公楼内也是一片黑峻峻的,只有偶尔几条走廊内还闪烁着惨白而不稳定的光。

    在楼琴提着一颗心跑过去的时候,灯光还常常会突然急剧地闪起来,空间里一片忽明忽暗,叫人很容易眼花,以为哪个角落里站着一个人——然而当楼琴疑神疑鬼地望过去时,那里多半只是一个什么东西的投影罢了。

    “有鬼吗!”楼琴一口气跑了几层楼,被忽闪忽闪的灯光晃得心慌,每一秒钟过后,她都比上一秒更焦虑。“出来一个啊!”

    跑过一家什么教育咨询公司以后,楼琴顺着墙上的标示,拐进了一条走廊里——女厕所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而按理来说,女厕所应该是阴灵怪谈的多发地了。

    远远的,她就瞧见厕所门半开着,门口的一盆盆栽被踢歪了,墙的一侧还粘着一张卫生纸;虽然被人类抛弃后的荒芜感十足,但似乎并没有阴灵的踪迹。

    “真是的,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9分钟了吧?”楼琴喘了一口气,不甘心地朝洗手间走去。她对于时间一向没什么概念,有点拿不准了:“拷问号码可能要5分钟,跑回去也得两三分钟,也就是说——”

    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快走到门口了,无意间一抬眼,忽然发现墙后露出的不是一张卫生纸,而是半张雪白的人脸。

    人脸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此时她连走了几步,正好差点撞上了,雪白的脸几乎快贴上了她的睫毛。

    缓缓地,上半部分的人脸被挤在了一起,一张黑洞洞、没有牙的嘴弯了上去,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楼琴实在忍不住,猛然爆发了半声惊叫——她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咕咚咕咚的心跳声还没平复,随即又一头冲了上去。

    “你来得正好,”她的声音里还心有余悸,但是为了哥哥、为了林三酒,也是为了自己,少女嘴唇发白地低声说:“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说话间,她的拳头一亮,贴着雪白人脸击了出去——她这一拳有意没有打准,雪白人脸的耳朵腾地化做一股飞烟,人脸的笑容当即没了,两只大大的白眼珠不敢置信似的转向了自己耳朵的方向。

    “给我电话号码!”此时楼琴已经冲进了厕所,将这只还穿着办公室OL服的堕落种给堵在了角落里。“不然我就杀了你!”

    面对武力、经验都相对较丰富的进化者时,一般的堕落种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如果真刀真枪地跟楼琴斗起来,这只堕落种可能早就烟消云散了。

    但是现在,它转了转没有黑色瞳仁的雪白眼球,再次慢慢浮起了笑。

    “你……递给我……一张……纸……”它慢慢地说,“我……就告诉……你……”

    竟然连为什么都不问,立刻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楼琴顿时皱了皱眉。

    普通堕落种的武力值,的确不如升级过后的进化者——但这是有一个先决条件的。

    这个先决条件就是,该进化者没有被拉进某个特定的怪谈设定中去,因为在怪谈中有一些特殊时刻,堕落种是拥有所谓的“顶点”力量的。

    如果拿最富盛名的贞子来举例的话,这个怪谈设定大概就应该是“看录像带”——当贞子从录像带爬出来、袭击进化者的这个时刻,就有了“顶点”力量——这个时候的阴灵,比平常危险百十倍都是有可能的。

    来之前做过许多功课的楼琴,当然不会上这个当。

    “……我知道你是什么怪谈了。”她冷笑了一下,双拳紧握,暗自气得发抖。“……在女洗手间里的隔间里上厕所的时候,旁边隔间的女人会突然说自己没带纸,请求你递一张卫生纸过去——然后据说递纸过去的那一瞬间,手腕便会被抓住,活活拖到另一侧的阴间去……对吧?”

    人脸没有吭声,只是两只雪白的眼珠滚到了她的双手上。

    “……不给……我……纸,我……不说……”阴灵充满恶意地笑了笑,“你大可以……杀……了我。”

    看来它把刚才楼琴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对方现在时间紧迫、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了。

    楼琴只觉自己血管一阵突突跳——她一向带了点少年人特有的清高,平时在红鹦鹉螺也很少被人这样拿捏,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堕落种——即使脑中连连告诫了自己好多次“不要冲动”,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拳击了出去,顺势张手一抓,便扯掉了堕落种一条手臂,在对方的嘶叫声中,楼琴戾气十足地说:“你说不说!”

    堕落种的尖嘶声很快就止住了——它看了看已经化了飞灰的手臂一眼,桀桀一笑,慢慢压低了身体,像只大蜘蛛似的趴了下来。

    “我……在隔壁……厕所……等你……”它一边说,一边压下身子,胸口一个什么东西忽然在洗手间的灯光下一晃。

    楼琴顿时一愣。

    不等她理清楚那个念头,楼琴的手已经先一把拎起了堕落种,目光登时落在了它的胸口——怔怔地看了它胸前几秒,楼琴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东西,”少女清脆的声音透着一股卸下了担子的轻快:“于美珍!”

    堕落种胸口前,正别着一块金属名牌,上面一排小字写的是“蓝天翱翔教育咨询公司”,下面稍大一点儿的字是“留学咨询老师于美珍”。

    堕落种张了张口,好像急着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便化成了烟。

    (本章完)

1826 这肯定是缸中大脑一日游

    这一章还得要点工夫,大概1-1.5个小时吧,最近几天睡不好,影响效率

    “对于我们来说,”

    接待员一边说,一边抬头仰望着碧蓝天空,仿佛思绪已经飘到了他处:“……摆脱力比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仅是技术上简单,在思想上也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它对人类心理的影响太深远、太不可测,带来了无数扭曲、挣扎和痛苦,显而易见的好处却没有多少。用你们商品社会中的话来说,力比多已经是被淘汰的产品了。”

    他的话音落下去以后足足有半分钟,林三酒都没能说出话来。

    猫医生一听见“人类心理”四个字就重新合上了眼睛,倒是和早期医学主流对心理学的态度不谋而合;而波西米亚的神色茫然得就好像接待员刚才突然唱了一出意大利歌剧——在场几人中,只有林三酒意识到了这番话的分量。

    怪不得……

    望着接待员半隐半现的笑容,她脑海深处那个小小的疑问这一下终于解开了。

    自从体验过“垃圾工的早晨”之后,在她的意识深处里就浮起了那个模糊的疑问;它既不大,也不重要,却像鞋子里的砂砾一样硌得她不舒服。

    一个相貌十分出众的男人,却选择成为了垃圾工,因为他在这份工作中能够获得最大的心灵满足——而接待员当时是这么说的:“对于我们来说,能够让我们身心愉悦的事情太多了,容貌带来的愉悦感,只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这怎么可能呢?

    任何对人类心理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族群几乎是不可能忽视外貌的。“以貌取人”是从猿人时代流传下来、以基因编码于人类体内的生物性行为,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外貌与性繁殖之间的联系。

    最原始的审美,也是通行于各个文化之间的基础审美,即是一种对健康的辨别和追求:红润的气色,清亮的眼睛,整齐的牙齿,丰厚的头发……人认为不健康的个体是丑陋的,向具有健康特征的异性求偶,本质上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繁衍下一代。就连不具备繁衍功能的同性求偶中,也体现了相似的一致性;至于在文化上发展出的各种审美多样性等等,则是后话了。

    如果人类没有了性驱动力的话……

    林三酒想到这儿,有点儿想不下去了。因为她的想象力根本不足以让她猜测,没有了力比多的人类心灵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力比多不仅仅是性生殖上的力量,尽管它来源于性;一种精神分析理论甚至认为,它是人类一切行为的根源驱动力。即使是失去了**官的太监,或者步入垂暮的老年人,力比多都始终以多种心理形式驱动、影响着他们的生活——

    “喂,那个力比多,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波西米亚凑过来轻声问了一句。

    太复杂,跟她解释不清楚——林三酒还沉浸在震惊激起的各种思绪里,只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波西米亚顿时拉长了脸,看了一眼睡在裙子上的猫医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气。

    “这……怎么可能呢?”

    林三酒望着接待员,一时间没法理解这个概念。由于想象不出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好,只能喃喃地又重复了一次:“这怎么可能呢?”

    “为了避免你也睡过去,”接待员看了一眼猫医生,笑了:“我就不详细介绍技术上的细节了。我也不是精神分析的学者,我没法以准确的学术性语言介绍这一系列变化产生的影响……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看相关的学术论文——噢,我忘了,你们不会读这里的文字。”

    他微微皱起眉毛,似乎也觉得有点儿棘手:“我只能给你描述一下个人的感受和理解……我的爱好是写诗,所以语言可能不太精确,还请谅解。”

    林三酒点了点头。

    “由于工作原因,我对其他人类社会的了解比一般本地人深得多。但越往深里了解,我就越发感觉菌菇社会的珍稀可贵……当然,那是另一个话题了。在我的了解中,其他人类社会的成员,常年处于被他人所评判的状态里,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

    “当一个人走进他人目光之中的时候,是永远没法摆脱随之而来的一系列价值评判的……比如,这个人做什么工作、开什么车、是胖是瘦、肤色深浅、哪里人……没完没了的各种判断。如果不靠这些标准下判断,你们的社会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一个人。”

    这的确是事实。

    林三酒看了看身边的波西米亚。这场对话发展到现在,似乎好像已经离题很远了;波西米亚歪着头,听得满面困惑,但还是在努力地试图理解二人的话。至于她的想法有没有动摇,林三酒一点儿也猜不出来。

    “但是在菌菇世界中,我们看待一个人时,看见的只是那个人本身。我们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因素而对这个人产生价值上的判断——你美貌富有,我也不会向往艳羡你;你五官发育不全,我也不会厌恶逃避你。当你们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强大与否、美貌与否的表面上时,我们真正渴求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精神联系。如你所见,我们的社会里其实没有钱、地位和等级一类的概念,这不仅是因为我们普遍已经找到了精神上的追求……还有一个原因是,消除了只会带来负面影响的金钱追求以后,我们又拿掉了体内生物性上的评判标准。这使得我们的社会,可以直视一个人最纯粹的本质。”

    这番话信息量很大,不太好理解,他说到这儿停了停,似乎是想让林三酒消化一下。

    “初来乍到时你可能会问,没有钱这一刺激因子,人们以什么作为动力,使社会前进?我的答案是,要想让人类进步,有远比金钱更具威力的因素,信仰、理想、爱好、使命感……太多了。同样你可能会问,没有了力比多,人们以什么作为驱动力,使社会运转、使种族繁衍?”

    林三酒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脑袋后面的伤口又是一阵痛。

    “首先要说明的是,放弃生殖力是个人选择,并非所有人都必须这么做。只不过现在的趋势是,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摆脱掉这种沉重、原始的生物本能所带来的好处。所以像我一样的人,在过去二十年里正在不断增加。”

    他微微一笑,以拳头稍稍遮住了嘴巴,一瞬间看起来带了几分少年的羞涩。这儿的人气色都挺不错,不太容易分辨他们的年纪,林三酒也说不好他到底多大了——“其次,即使放弃生殖力,我们也会像其他人类一样,继续履行身为种群一员的责任……因为我们喜欢这里,喜欢这个世界。因为喜欢它,所以我们想要它长长久久、干干净净地维持下去,为此,我们愿意捐出所有精子和卵子、或者养育自己的克隆体。”

    最后几个字一入耳,波西米亚猛地吸了一口气。

    就算是亲子间的遗传相似,也不至于让母女二人连声音都那么像……林三酒看了她一眼,低声说:“美佳在水洼里看见的倒影,你还记得吗?如果能够忽略伤口和肿胀,她完完全全就是她母亲的十几岁版本……”

    这么想来,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她们曾在老达的家里看过一则幼儿园失火的报道。电视上那个一脸不高兴的家长,怀里抱着的,也仿佛是个幼年的自己。

    但是……

    林三酒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那又怎么样?

    (本章完)

1827 一件货物林三酒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指今天的林三酒了。

    三只纸鹤一飞出去之后,她在一瞬间就被汹涌的惊喜兴奋给淹没了,感觉整个人简直能原地化作一道光直入天幕——因为太开心了,结果那本她顺手插在裤兜里、还没来得及看完的“karma博物馆使用手册”,在她紧随着纸鹤跑了几步、不自觉地往栏杆上一跳的时候,咕咚一声掉进了海里。

    ……算了,想必上了岸之后还有机会,还能再买着。

    林三酒一边回忆着刚才纸鹤飞散而去的景象,想要确认它们去的方向,一边往船内走;等她一屁股坐下时,她却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发给玛瑟的纸鹤,竟然也顺利飞出去了。

    她差点都忘了,当她在游戏世界里试图联系玛瑟的时候,那纸鹤明明是转了个圈又落下来的……这应该说明,玛瑟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与正常人类全无二致的、真正的人了吧。

    林三酒只觉喉间梗梗热热,又是想叹息,又是想笑。

    从当初只能作为一个人格存在的玛瑟,到发展出实体、麓盐也无法驱逐她,直至今日连纸鹤与它代表的末日世界都终于承认了玛瑟作为一个人类的身份……这一切花了她十多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她在这期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不过,或许算是快的了。

    当年麓盐在死之前,曾经说过,一个人格慢慢变成真正人类的过程,漫长得甚至可以持续一辈子。也正是因为她不愿意直到生命尾声时才能变成一个可以自主的真正人类,才会决定——

    林三酒摇了摇头。当时的事,现在想起来还鲜明得难受;在今天这样一个充满了喜悦和希望的日子里,她不愿意多想。

    现在想想,她过去所遇见的一切分别、流离、悲剧和苦难,几乎全是因为末日。为了能够在颠簸而无法预料的末日中生存,进化者只能不断地掠夺、攻击、破坏;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安定下来的希望,比如说这一个正在她眼前徐徐展开的十二界,人类都能展现出令人惊讶的韧性、配合和创造力,建设出超越想象的……超越想象的……

    这究竟是个超越想象的什么玩意?

    还有,为什么要造这个玩意?

    下了渡船之后,站在船票目的地上的林三酒,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天地,有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或者说,她知道这应该是一个什么东西,她只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三酒原本以为那个巨型狮身人面像已经是够奇怪的建筑物了,但它起码也只是一个会转头的雕像而已,还不算完全超出想象范畴;眼前这一个乍看上去普普通通、四四方方的建筑物,反倒更叫人摸不着头脑。

    除了它实在太大、太广、太高之外,它看起来倒好像只是一个平凡的仓库。林三酒脖子都快仰酸了,才能勉强从它宝蓝色的房顶边看见一小片天空;长得必须左右晃头才能看见尽头的卷帘门,灰扑扑地在大门门框下紧缩成一条,露出更加广袤昏暗的建筑物内部,目光落进去就好像被吞噬了。

    一辆最少也有二十层楼那么高的搬运车,正高高地立在码头与巨大库房之间的水泥地上——它也是让林三酒半天回不过神的原因。

    因为在这辆高楼一样的搬运车上,一层层都挂着人。

    别看这些人都跟烤鸭一样挂在搬运车的金属臂上,他们自己倒是挺悠闲安稳的:有人头上脚下,好像个蝙蝠似的睡着了;有人坐在一个吊篮里,弯起双腿打游戏机;有人与同伴一起挂在同一个钩子上,八肢垂在空气里晃晃悠悠,也不耽误他们凑头聊天,好像还聊得挺高兴。

    ……人们在karma博物馆中建造出来的东西,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吧?这是干什么用的啊到底?

    “喂!喂!”

    就在林三酒发怔的时候,她忽然捕捉到了空气里隐隐约约的一声喊。她循声四下一看,没看见人。

    “在上面!看这边!”那个声音又大了几分,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下来的。

    林三酒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喊话的人正身处于那一辆巨型搬运车里。搬运车的车轮就足有两层楼高了,那喊话人好像是坐在车头里、朝外探出了一个脑袋的,等于是从高楼上往下喊,能在飞行器与渡轮来来去去的环境中被林三酒听见,都算是进化者耳聪目明了。

    “消防栓!拿起来!”

    消防栓?

    林三酒四下一看,发现在下船的地方果然立着一排消防栓似的红色小柱子。但它们肯定不是真正的消防栓,因为没有消防栓上还带着一只话筒的。

    她用意识力包住自己的手和头脸,犹豫着拿起了话筒——老实说,现在这一幕有点太不现实了,感觉比做梦还像做梦。

    “你站在那儿不上车干嘛呢?”

    她一拿起话筒,就从里面喷薄出了一个又快又急的声音。“快点啊,你再不上车我们就又要等下一班货运了,就差你一个人了,快上车!”

    “等等,”她赶紧插进去了一句话,“为什么要上车?这……这仓库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为什么要上车……”车上那人愣了愣,才说:“不上车,难道你还想在码头上站一辈子?”

    感觉二人的对话好像错开了频道。

    “我今天才第一次来karma博物馆,”林三酒立刻解释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挂在这辆搬运车上。”

    那人好像这才明白过来。

    “唉,给初来乍到的人解释karma博物馆最麻烦了,你没个册子什么的吗?”他叹了口气,说:“具体的你自己进了内陆以后再研究吧,现在你尽快上车,因为你不上车的话,你就只能在码头上待着,走不到陆地上的。而且这辆搬运车一小时只能发车一次,发车时码头上还不能有剩余货品,你再不上车的话——”

    “剩余货品?”

    “对,”那人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买票来‘货运仓库’这站的时候,没人跟你说过吗?凡是在这儿下船下车的人,都暂时等同于一件货物了。你自己不能走动,毕竟没有货自己走来走去的道理,想要通过货运仓库上陆地或去往其他地方,你只能被仓库的运货系统搬过去。”

1828 名副其实林三酒

    “这规定也太奇怪了吧”这一念头,很快就从林三酒头脑中烟消云散了——因为她随即就发现,这不是一个人为制定的规定。

    “人就是货物”这一点,更像是一个天经地义的物理规律,一条世界运行的法则,和苹果会掉在地上、人活着得靠能量一样,甚至不需要用言语阐述明白,在人一踏入仓库地界内的时候,就会清楚强烈地从潜意识中升起来,真实地变成世界观的一部分。

    意老师从沉睡中惊醒过来,略微有点慌神。“怎么回事?你进副本了?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是……是一块减震用的包装海绵?奇怪,我为什么会说话?”

    林三酒还希望有人能给自己解释解释呢。

    一上搬运车,她这一箱货的“身份”就被分配好了,被搬运车的金属臂给“接”了过去——而且身份安排得非常合理,她现在是一箱瓶装金酒,终于名副其实了一回。

    作为一箱酒的林三酒,此时感觉自己沉甸甸、摇晃晃地被装进了一只大货盘上,旁边几个像烤鸭一样挂在钩子上的人,看了好像还很羡慕:“真不错啊,有个座儿,不像我们只能吊着。”

    好像作为货物来说,他们只是不能走动而已,说话、吃东西、打游戏、睡觉都不受影响。

    金酒问道:“你们是什么货?”

    “袋装烤鸭。”

    ……她的敏锐直觉真是了不起。

    “为什么我们都会变成货物?”金酒见这几只烤鸭似乎挺好说话,赶紧从货盘的固定木条之间问道。

    “这个问题可深了,”其中一只女烤鸭说,“这恐怕要去到那个原生的末日世界,考较一下那世界的末日因素,寻找原因和规律……”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就在林三酒想再仔细问一问的时候,只听脚下仿佛从很远的地方滚过去了一阵阵闷雷;这辆像大楼似的搬运车一震,她立刻意识到,车子开动了。

    “说起来,货运仓库也是个挺古怪的地方,”在仿佛要淹没一切的隆隆响声中,另一只男烤鸭抬高嗓门说,“咱们只是见识到了它的表面而已,你们能想象在货运仓库中怎么生存、怎么生活吗?”

    为什么要在货运仓库中生活?

    林三酒竖起耳朵等着听别人对他的回答,可惜在搬运车开动起来之后,似乎人人都不太愿意扯着嗓子说话了,连那男烤鸭也再没出声。

    足有二十层楼那么高的搬运车,在开进仓库之后,行驶在天幕一样的天花板下,竟然像是大地上的一株野花。也不知道这仓库究竟有多大,哪怕是林三酒,穷极目力之下,也依然见不到仓库两头的墙壁;天花板、货架、地面,仿佛无穷无尽一样向远方不断延伸,间或点缀着两三辆搬运车,直至远方都成为了地平线上的消失点。

    这仓库已经远超人力所能及了;林三酒想不通它不是副本还可能会是什么。

    当搬运车终于在一面跟它一样高的货架前停下来时,金酒抓住机会把问题问出了口。“它真的不是副本?它到底有多大?”

    “当然是一个世界那么大了。”一只烤鸭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要是进了副本,我们还会这么悠闲吗。”

    她明明见过其他部分的世界,不是仓库这样的,怎么能说它有一个世界那么大?而且,不是副本又是什么?

    对于她第二个问题,她得到的答案是“你这话问得真怪,这儿不是Karma博物馆吗?”——好像这句话已经足够回答一切了似的。

    要是那本小册子没丢就好了,林三酒暗暗后悔。

    “你看也是没用的,”

    附近有一个被装在木条箱里的女人——她似乎是拼装家具——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无措和茫然,主动解释说:“人的眼力、行动力,在货运仓库里都是无用的东西,因为凭你自己的话,你看不到仓库的尽头,也永远不可能走出货运仓库。规则就不允许。要想顺利从这儿出去……噢,说来就来了,你看那个。”

    林三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目光落在前方货架上。每一层都宽广平阔,若是拿去漫步云端世界,立马就是合格的人类居住区了;此刻除了深处一些除了落满灰的箱柜之外,货架上其他地方都是空的。

    与普通货架最大的不同,就是货架上布满了“沟渠”,连每层货架架板的最外缘也有。林三酒伸着脖子看了几眼,发现那些U型沟渠错综繁布,上下左右地铺展得与货架一样远,将货架与货架之间全都连成了一片大网。

    身旁被一直吊着的几只烤鸭中,有一个人喃喃地说了声“B120区1509第四层”。

    那烤鸭话音一落,身旁几只烤鸭朋友也纷纷说了一句相同的话;林三酒定睛一看,发现在一条条U型沟渠身上,原来印着各不相同的序号和小字。只是数量太多了,她又看不全,因此没找着“B120区1509第四层”在哪儿。

    挂着几只烤鸭的金属臂在低沉的嗡嗡声响中,从搬运车上卸开了关节,慢慢朝上方数米远的一层货架伸了过去——那几只烤鸭一落入沟渠中,就像坐在了履带或落进了河流里一样,他们自己显然一动也没动,从沟渠边缘露出的一个个脑袋却在缓缓向前走。他们丝毫也不惊慌,顺着沟渠的流动,渐渐没入了左侧方向上密布的大网。

    “这是要干什么?”林三酒茫然地问道。

    “你显然是第一次来货运仓库,”那个女拼装家具说,“我是家住在这里,他们几个烤鸭是从这儿过路,你呢?你都不知道货运仓库是怎么回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住在这儿?

    刚刚那个男烤鸭不是还说,无法想象人怎么在货运仓库中生活吗?

    林三酒只觉自己听得越多,疑问就越多,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有一个可能是Karma博物馆中人尽皆知的基础事实,是她不知道的,才会造成鸡同鸭讲的局面;但正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也根本无从问起。

    “我初来乍到,需要了解一下Karma博物馆的基本信息,这儿又刚好是我落脚的第一个地方。”

    眼看着女拼装家具这时已经被搬运车金属臂给拎了起来,缓缓移向了前方一层货架,林三酒急忙扬声喊道:“我应该去哪儿了解信息才好?怎么从这里出去?”

    “你是想尽快了解信息,还是想尽快出去?”

    那女拼装家具似乎在搬运车的嗡嗡响中笑了一声,回头喊道:“这可真应景……你想了解信息,就跟上我,想出去,就跟上烤鸭。货运仓库是一个选择的世界,你自己决定前路吧!”

    我预感前方有假,不过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掉落……

    (本章完)

1829 对Karma博物馆的介绍

    这章很快就好了

    第七天的比赛,在打完了上午一场以后,会场就陷入了奇怪的气氛中。

    林三酒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从慌乱的人群头顶扫了过去——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每个人都在看自己手腕上的光幕;不断有慌里慌张的人跳起来,急匆匆地往出口走。再没有人朝赛场中央、刚刚获胜的女变异人们看上一眼了,窃窃私语声在巨大的会场里回荡成一片模糊的嗡嗡响,偶尔一些咳嗽声、惊哭声,隐隐透出了变故的气息。

    一队队的士兵冲进了会场,人人一身防辐射服都穿得严严实实,不断高声喝令人群维持好秩序,不要冲跑踩踏。大屏幕上的广告已经播了有好一会儿了,主持人半天了仍然没有现身说过一个字,来来回回地只有“菲卡德留影机,留下您的美好瞬间”在回响着。

    甚至连女选手们没有进胶囊的事,一时都无人留意。

    “这……是怎么了?”梨桃走近了浑身散发血臭的林三酒,有点茫然地问道。

    林三酒微微笑了笑,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虽然【诺查丹玛斯之卡】的末日覆盖范围很小,顶多一个人头那么大而已,但是辐射跟温度不同,它是会扩散的。到目前为止,林三酒一共释放出去了26个希的辐射——考虑到二级战力被回收后,肯定会经过一番清洗,因此她一直有点提心吊胆,不知道散布出去的辐射够不够用。

    不过看这样子,那天晚上抬着干瘦保安尸体出去的两个士兵,此时大概已经死了吧。

    早在那一天晚上,林三酒就已经故意趁着挪动干瘦保安尸体的时候,将手上的10个希都注入了他的脚腕上——果不其然,那两个体能只能算是平常人的士兵,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干瘦保安的尸体搬了出去。

    他的伤口在咽喉上,但吸收了全部的辐射后,脚腕变得青紫肿大,还叫林三酒担心了一下呢——好在,似乎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小小的异状。

    伊甸园的居民,一直以来生活在玻璃穹顶的保护下,玻璃顶为他们隔绝了绝大部分的辐射——而剩下的那一点点,靠吃橡皮糖来抵抗也就够了。他们本身的体质都是普通人,直接面对辐射时没有任何幸理,一旦辐射的浓度超过3个希,急病、死亡的人数就会开始大幅攀升。

    虽然当时做的时候没怎么考虑,但在仔细一想以后,最叫林三酒觉得惊喜的是:玻璃穹顶内部一旦开始出现辐射,这些辐射就很难再散掉了——往日保护伊甸园居民的玻璃顶,反而成了将他们困于其中的毒气室。

    “辐射病啊。”自从进入了新春格斗赛场以后,林三酒的声音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几个女人,低声朝梨桃笑了:“……你对这儿,也腻了吧?”

    梨桃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眼里闪烁着不解的水光。

    “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试试出去了。”

    梨桃一震,刚要说话,只见大屏幕上的广告就“啪”的一声黑了,随即阿利巴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响了起来:“由于出现紧急情况,新春格斗赛暂时停止!请所有观众遵守秩序离场,警卫队,迅速将变异人关押回去!”

    林三酒笑了一声,嘱咐梨桃:“晚上可别睡着了。”

    梨桃仍然是一脸震惊,简直不知道该不该拿这话当真好的样子——她忙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只听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朝众女拍了几下手,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后,扬声道:“大家下午好好休息,我还需要大家的努力!”

    她的声音虽然清亮得很,叫场外的警卫队也能听见,但这话却说得含含糊糊——一个端着枪的士兵,大概是新进来的,见女变异人们果然跟着她一个接一个地进了胶囊,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妈的,这个97号还真有点……”

    “蹦跶不了多久了。”一个老士兵哼了一声,确认胶囊的门全部关好了以后,朝远处挥了挥手,胶囊朝来时的方向滑行了过去。“你不知道那几个长官现在都快急疯了?哪还有闲心管这些个变异人……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她们都杀了了事。”

    这个老兵说的没错,阿利巴此时的确正转着这个心思。

    原因无他,以委员会为首的一大批军|警部门官员,被攻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自从发现第一个因辐射而死的人是一个警备兵以后,政府行政派官员就发动了手下一切可以利用的舆论,攻击军警部门尸位素餐、玩忽职守,竟然让辐射泄露,污染了伊甸园。加上新春格斗赛一连三场比赛,女变异人方面都毫发无伤地胜了,一时间“军|警无能”的骂声四起。

    好在金库被窃一事,到现在还没有露出去——阿利巴跟上级通了两个电话以后,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由本方控制的媒体发出声讨,指责伊甸园实验室操作不慎,才造成了辐射泄露;贪墨经费,所有的抗辐射设施都质量低下;最重要的是,为了以示军|警方面的强硬,第二天一早将会把女变异人全数斩首处决,全程直播。

    “绝对不能让新春格斗赛的主办权落回科技派那帮人的手里,”阿利巴重重吐了一口气,“不惜任何手段,也要让他们为了辐射病一事顶罪!”

    浑身都被防辐射服包得严严实实的副官慌忙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忽然被身后的阿利巴叫住了:“对了,晚上你们小心一点,多派一些人手去会场给我盯着,要是让那些女变异人再出什么乱子,你也不用干了——尤其给我盯好了那个97号!”

    他一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阿利巴的指令一下,过了傍晚时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进驻了比赛会场。

    (本章完)

1830 十万世界的移转梦

    如果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林三酒也能意识到,“没有找不到的末日世界模型”恐怕只是Karma博物馆居民愿意拿出来说的一句口号,跟广告词一样,不能百分之百当真——毕竟末日世界无穷无尽,包裹着末日世界的洋葱宇宙数量恐怕比形成脚下星球的尘埃还要多,这星球再大也好,又怎么可能把每一个都包含进来呢?

    不过就算挤掉水分,想必这里馆藏的末日世界数量也极其惊人了,不然喊不出这句话来的。

    这代表,她时隔多年后,或许能够再一次看见自己出生成长、迎来末日的地方吗?

    哪怕明知道真正的家乡早已面目全非,这儿只是留下了它的一个倒影,她胸中依旧生出了一阵连自己也不能理解的灼热。

    在震惊怔忪,以及不可避免地汹涌上来的回忆中,林三酒安静地一直跟在大蓝背后,近乎温顺地听着她讲解Karma博物馆与货运仓库世界。

    这一层货架深处、由箱柜形成的小小城镇里,大蓝似乎跟谁都是熟人。

    她们走在路上时,有人会忽然推开货柜箱上打出的简陋窗户,冲她说她要借的杂志空出来了,然后小心地将一摞林三酒此生见过的最老旧陈黄的杂志递了出来;经过一辆RV时,大蓝敲了敲窗户,买了一支冰淇淋,林三酒跟着买了一只薯碗——除了身在货架深处之外,一切都和外界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光是大蓝,这个小社区里的进化者似乎也都彼此熟稔,当二人转过街角——或许该说U型渠道角——的时候,林三酒还看见两个进化者在下国际象棋,其中一个搬起小腿高的骑士,四下看来看去,举棋不定。

    “说我们自恋也好,太怀旧也好,”大蓝解释说,“会选择在货运仓库中安家的人,有一大部分都是出身于货运仓库的人。我们常常会聚在一起,讨论过去的事,讨论过去的人……有个当年很出名的谈话秀女主持人,好像也变成进化者了,还真吓了我一跳呢。”

    据说货运仓库这个世界的难度,在进化者的登记系统中,是“AD”级。

    “因为它说艰险也不艰险,说安全又谈不上安全。”大蓝解释道,“在真正的货运仓库里,进化者必须要尽一切可能,避免自己被‘出货’,平安留到传送之日。但是究竟做什么会被出货,做什么不会,谁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我们自己无法行动,每到分叉路口、或者遇上什么难题的时候,只能在仓库给出的选项中进行选择……你小时候看过那种包含选项,可以自定走向的故事书吗?”

    见林三酒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那就是货运仓库中的人生了。你必须得不断地做选择,这里是左拐还是右拐,下方的黑影是货物还是仓库中的老鼠,哪种货物与你有共同利益,什么时候出发才能躲过巨人仓库员工,要不要相信仓库在某个时刻提供给你的信息……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决定,会不会导致一段时间以后的出货。总之,大部分的选择一旦决定了,也没有再后悔回头的机会了。”

    竟然还有这样奇妙的末日世界……从某种角度而言,简直是将人生中最不可测的那一面给强化到了最高程度。

    林三酒问道:“在Karma博物馆中,就不必担心货运仓库的选择题了?”

    “是,”大蓝笑着说,“你刚才一路过来,走了那么远,也没有遇见任何选择题,对不对?可以说,Karma博物馆中馆藏的末日世界,都只是徒有其表罢了,顶多算是个纪念物,实际上与任何一个十二界一样,都还算是挺安全稳定的。很多人都愿意来Karma博物馆见识见识,但它的签证在十二界中,数量是最少的。”

    “那Karma博物馆的末日因素,究竟是……”

    “谁也不知道。”大蓝很有耐心,“这些末日世界的模型,根本没法摧毁一个世界。摧毁这个世界的东西,肯定现在已经从世上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千奇百怪的末日世界模型,以及天知道究竟有几分真的传说。”

    摧毁这个世界的,不会就是Karma吧?

    林三酒略带恍惚地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因,导致了什么样的果,才使得一个世界的人类社会都被抹消了。她在沉默中走了一会儿,问道:“你刚才提到传说……都有什么样的传说?”

    “那可多了……噢,你不是看到了我的Karma记分表吗?”大蓝辩解似的说道,“是,在别人看来,那只是很流行的传说之一。不过他们认为是传说,我却觉得它是真的可能性很大。”

    ……即使是从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中生存下来的进化者,也有可能怀着一分天真的希望。

    在“Karma博物馆”这么一个仿佛充满暗示的名字下,许多传说即使无法证伪,也仍然经久不衰:比如说,在本世界中做出的行动、产生的想法,都会被冥冥之中的力量记下来,将会以“因果报应”的形式,出现在自己未来的人生中。

    对于它,大蓝很认真。

    “在别的世界不做人,没关系,但到了Karma博物馆一定要注意言行。”她显然很相信这个说法,“我仔细分析过各种传说,这一个成真的可能性我觉得最高了。如果Karma分数很高,不说获得拯救、从此脱离末日吧,至少会让以后的人生中产生足够的善果……他们都说,如果要让这个传说在自身上成真,就必须把自己的好Karma记下来,尽量避免产生坏Karma。”

    林三酒听得有点恍惚,不由生出了感慨:如果竟真是这样一个公平的世界,那倒好了。

    “而且啊,我在另一个区——噢,每个末日世界模型,我们就管它称为一个区——认识一个姐妹,她跟我拍胸脯保证,她如今能活着,就是好Karma的善果……我看你也面善,你也记一个册子,没有坏处的!”大蓝的热情劲儿,简直好像在给林三酒推销保健品。

    不管怎么说,她今日的“日行一善”,算是正好便宜了林三酒;在领着她逛过“滞销货物区”之后,大蓝还特地给她写了几个出口的货架序号——只要报上出口的序号,这个柔和慈善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货运仓库,就会将林三酒顺利送出去。

    她在末日世界中经历的陷阱、危险和诡计,简直多不胜数,哪怕坐入U型渠道后直接被送进了副本她也不会吃惊的。所以当她顺顺利利地离开了货运仓库,发现眼前再次展现出一片平常的蓝天时,林三酒内心深处反而隐隐生出了惊讶。

    她也不喜欢处处必须防人一手的自己,因此在意识到大蓝说的都是实话时,她松了口气之余,还生出了额外的感激。

    既然关于出口这么重要的事情,大蓝都据实以告了,那么其他的消息,自然可信度也顿时高了。

    “因为这个世界太大了,”大蓝曾经这样告诉她,“我不知道在哪儿看过,纸鹤每一次航程的平均时长是65天。有这个时间,对方身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说一个事来来回回需要的时间,都够把一个人正常传送走了。所以在Karma博物馆里,我们除非知道对方位置不远,否则一般也很少用纸鹤。你知道木鱼论坛吧?”

    就在林三酒刚要说“这儿也有?”的时候,她又继续说道:“我们没有。”

    那说来干什么?

    “但我们有一个比木鱼论坛棒多了的设施,”大蓝很骄傲,“你离开这儿以后,打听一下,怎么去‘十万世界移转梦’。”

1831 一天

    “玩家已离开踩踏板31秒,请在一分钟之内,尽快回到踩踏板上。”

    当播报声再一次从空气中消失时,纸鹤也终于陷入了沉默。

    黑泽忌的指点,说白了只有几句话而已;大概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林三酒具体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情况,所以内容也尽是一些笼统的大概要领。不过不管如何,林三酒此时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一只纸鹤了。

    任何进化能力都是有局限的,世上不存在“绝对完美”的某种能力或物品——当她暗暗地告诫了自己一遍以后,林三酒尽力静下心来,花了几秒钟,眯起眼打量了一会儿亨利王与他的【毕加索】。

    ……这个能力的局限,看起来似乎就在“范围”上。

    假如【毕加索】能够无限地延展,那么躲在亨利王表面下的进化者,恐怕早就一统天下了……可是现在“亨利王”看起来十分小心谨慎,身周都被【毕加索】被包围得滴水不漏,要怎么利用这个局限呢?

    林三酒一边回想着黑泽忌的话,一边深呼一口气,随即闭上了眼睛。

    “……当你看见一丛树,一片海,一滩石头,你觉得那是‘环境’,是自然的一部分。树、海、石头,都是这个星球的造化物,人也是这个星球的造化物——为什么你在看自己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与环境是分开的?”

    ……沉浸进了“纯触”状态以后,浑身上下的伤痛猛地鲜明凶猛了一瞬间;然而紧接着,痛意便退后了,更基础、更牢固的感觉浮了起来——那是林三酒的身体,在无时无刻地诉说着什么。只有当她在“纯触”状态时,她才能听得见来自于自己身体的声音。

    尽管此时林三酒闭上了眼,但对面的【毕加索】空间,却从没有这么清楚过。

    用眼睛看的时候,或许还会受到【毕加索】独特的光影手法影响;然而皮肤、毛孔、发丝……却既不会说谎,也不会受迷惑。

    如同在用手摸一件刻得坑坑洼洼的雕塑一样,林三酒清清楚楚地知道哪一处空间陷了下去,哪一处升了起来,哪一处被挪走了一块……这种感觉是如此奇妙,她甚至有些迷醉了,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时限、对面还站着一个敌人。

    随着她呼吸节奏的消失,偏殿里一瞬间陷入了奇异的短暂宁静里。

    要不是还要抬高双手维持着【毕加索】空间,亨利王现在简直想揉揉眼睛,生怕自己被什么幻术给骗过去。

    对面确实是站着一个女人的,他的视网膜明明白白地如此告诉他;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从她身上滑了过去,一点也没有停顿——仿佛林三酒不是一个他正对峙着的敌人,而是一支蜡烛,一块地毯,一个柱子,无需他多花半点注意力似的。

    好几次,亨利王都是在心里一凛以后,硬生生地将目光转回了林三酒身上,这才意识到对方仍然一动没动地站在原地。

    淡得几乎无法察觉——林三酒的嘴角浮起了一丝丝笑纹。

    “……当你意识到你是环境的一部分,环境也是你的一部分时,你就多了一个最强大的武器,谁也从你手中夺不走的武器。”

    这一段初听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好理解,然而林三酒在“纯触”状态里试着朝前踩了一步以后,她立刻领悟了黑泽忌的意思。

    在这一步里,空间传递给她的信息,恐怕要写几十页纸才能写完:空气流动的方向,烛火遥远的热意,房梁上刚刚落下的一小簇灰尘……

    世间万事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都从林三酒的体内流过了;连她自己,也化为这洪流中的一部分,在星球的表面上翻卷奔腾——

    在前方四五十米的地方,亨利王脚下所踩的那一片红毯,微微地有点儿铺歪了,它的边缘处没能严丝合缝地贴住地面,反而搭在了另一块毯子上,略微高起来了一块。

    “你是打算闭目待死吗?”

    亨利王忽然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含嘲讽,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却稍微抖了抖。

    他早就隐隐有了不太妙的感觉,偏偏始终也抓不住那一丝预感,也说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假如能够激林三酒出手,说不定反而能抓住对方的马脚——“我说,你……”

    一句话才刚开了个头,对面双目紧闭的女人忽然动了。

    她的动作既不快也不慢,说快吧,好像每一步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说慢吧,又似乎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她的动作已经一气呵成地做完了。

    林三酒脚跟一转又一踢,原本踩在脚下的红毯已经被她撬起了一个角,朝空中飞了起来;她眼睛依然闭着,手轻轻朝前一伸,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红毯,随即一收手臂,一大块地毯便被她扯了起来,随手扔向了身后。

    亨利王压根就没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毯失去了底下那一层,立刻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你这是在干嘛?”他吼了一声。

    即使是再精密的仪器,恐怕也测不出来当地毯落下去一点时,人体会跟着落下去多少——这种细微到几乎没有的改变,连当事人都毫无所觉;但在林三酒的“眼”里,这已经是一个足够决定成败的关键了。

    因为她刚才的一个推测,已经被证明了。

    “……环境之中,最容易被我们改变的,就是空气了。”黑泽忌在纸鹤里的第三段话,也是最后一段话,是这样说的:“人的每一个动作,不管再微小也好,都会造成气流的改变。你以为成长型肌肉和力量的增长,只能够直接砸在敌人身上吗?当我们以合适的角度、力道击中空气的时候,有时反而能够产生惊人的效果。”

    无人回答亨利王,林三酒像是一个暗夜里的幽灵一般,身体轻盈地在空气里滑了下去;她腿部弯曲、蹲下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像是浑然天成般的恰到好处,轻轻地,又沉重地,她的右侧骨翼突然拢了起来,猛然朝前方的空气里刺去。

    “你是不是突然瞎——”

    亨利王的嘲笑实际上还只是一个念头,他尚未来得及将它说出口,眼前有什么东西就变了;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觉得自己左脚猛然一阵剧痛,“啊”了一声,身子忍不住震了一下——

    这一震,已经足够了——他一直高高抬起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挥了挥。

    【毕加索】有所松动的那一刻,林三酒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一辈子。她脚下一蹬,随即浑身上下已经融会贯通成了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在这一道力下弹射了出去,快得甚至连思维都跟不上了。

    ……以前,她是脚发力、腿跟上,上半身再朝前倾;一步接一步的连环动作,不但效率低了,效果也大打折扣,这也是为什么黑泽忌说她的身体是一块块堵死的。

    【毕加索】在松动了半秒钟以后,就再次在亨利王的指挥下凝聚了起来;然而半秒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为、为……”亨利王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穿过自己腹腔的森森白骨。“是什么……”

    他血红的目光艰难地移到了他的左脚上——那儿看起来像是被小型炸弹给炸了一下似的,连鞋子带半边脚趾,全已碎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那个啊,”林三酒这时候才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珠在昏暗的偏殿里闪烁着光泽。“……是我打出的空气。要不是你的身体往下降了几个毫米,露在了【毕加索】空间外,我也打不着你呢。”

    虽然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是亨利王的表情,从来没有这样茫然过。

    属于欧洲中年男人的高鼻深目、一头卷发,渐渐地从他脸上消失了;如同海水退潮一样,露出了底下一张平凡无奇的暗黄面孔。

    到他死的这一刻,林三酒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玩家已离开踩踏板52秒,请在一分钟之内,尽快回到踩踏板上。”

    呼了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轰然倒塌的死尸上挪开,踩上了铁皮板子。随着她的动作,播报声一下子哑了。

    想了想,她掏出了纸鹤,打算给黑泽忌回个信。

    “谢谢你,你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了,我刚刚也击败了一个对手……”她的讯息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一伸手放飞了纸鹤,翅膀顿时“扑棱棱”地朝她身后飞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战斗告捷后那微微的一点松懈,当林三酒猛然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的时候,她唰地扭过了头,正好对上了玛格丽特王后那张优雅美丽、却面无表情的脸。

    浑身的肌肉一瞬间紧绷了起来,又在下一秒松懈了;带着几分迷茫,林三酒呆呆地看见那只纸鹤落在了玛格丽特王后纤长的手指上。

    “我警告你,”一绺金发滑了下来,从她樱花般的红唇里,吐出了林三酒十分熟悉的凶狠语气,“……你要是敢和别人说起这件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1832 林三酒做好了跳崖的准备

    说宫道一的讯息中没有陷阱,傻子也不信。

    林三酒真是非常不愿意听他的讯息——他能有什么好事可说?——总觉得她一旦听了,可能会被再次卷入宫道一的某个病态计划,身不由己地成为他的棋子或目标。如果可以,她都想把那种能叫人遗忘的糖果给宫道一塞进喉咙里,让他忘记自己是谁。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讯息离自己只有一点头的距离,再让林三酒继续忍住不听,可实在太难了。头上笼着这层乌云,就算她对于“十万世界移转梦”再有兴趣,恐怕到时心里想的也只有宫道一的讯息。

    早来晚来,都要来的。

    她站在飞行台上,虚虚踩着脚下大海,咬着牙,过了好几分钟,才慢慢地说:“……讯息,谢谢。”

    向导微笑着说了一声“是”,随即却没了动静。

    林三酒还在等她把内容读出来,见它始终不动,正怀疑这个东西是不是坏了的时候,却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如今以她的能力,竟然对身后的异状丝毫没有察觉,甚至直到被人碰上肩膀才知道有人靠近,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林三酒急急一扭身,登时吸了一口尖锐的凉气。

    宫道一歪过头,长长了的刘海滑下了耳际。他和多年前看起来别无二致,散乱的头发下,那双眼睛深得很难看清神色,容易叫人将他眼中熠熠生辉的东西,误解成温柔或笑意。

    “十万世界移转梦”飘浮于海天之间的光色与水影,轻盈地从他面孔上流转而过,一阵像是洗凉了的月光,一阵像是暗夜里沉默的爬藤。

    “我在这儿呢,”他轻声说,嗓音里仿佛包裹着烟灰色的雾。

    讯息是由他自己送过来?

    当这个念头像皮球一样在林三酒大脑里乱撞乱弹时,意老师及时叫了起来:“不,这不是本人!”

    “什么?”

    “这个,和向导一样,”意老师急急地说,“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林三酒喃喃地将这句话吐出了口。

    意老师的话自然是真话,只不过当眼前的宫道一点了点头,答道“这确实不是真人的时候”,实在很难相信他不是有血有肉的宫道一本人。

    “也对,向导也可以与我交流,还可以碰触物质……原来‘留讯息’,是这么个留法。”林三酒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汗毛正在徐徐伏平——她如今也算顶一流的进化者,竟然被宫道一留下的影子给惊出了一层凉汗。

    不过,这影子确实太逼真了。

    如果过后她发现自己已身在陷阱里,听见的意老师是幻觉、眼前其实是真人,林三酒也不会多吃惊的。

    “你以为这个投影是我本人?”

    眼前的“宫道一”好像对她的错认生出极大兴趣,确认似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误会?”

    林三酒反而有点糊涂了。这个问题有什么重要的?他留的投影为什么不直接进入主题?

    “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她慢慢地说,一时还不适应自己正在与“宫道一”对话,却不是在与宫道一对话的异样感受。“我突然看见你,自然会产生误会。”

    “自从来了karma博物馆,你是第一次看见我吗?”

    “……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简单的事实,说起来却好像有点困难。

    下一刻,林三酒就为刚才隐约的感觉找到了一个清晰的原因。

    “那么,”宫道一双手插进裤兜,带着几分闲散和不经心,说:“你还不到听我讯息的时候。”

    “什么?”林三酒一怔。

    “我留的讯息,只有在某个事件发生以后,你才可以收取。”宫道一微笑着说:“如果你还没见过我,那件事肯定就还没发生。等它发生了,你再来吧。”

    “等一下,我怎么知道发生的事情里,哪件是你说的?”林三酒一下子抬高了嗓音,

    “如果你还有疑惑,那它就还没发生。”宫道一转过头,目光从她身上流开了,好像这个投影刚刚决定是时候该走了一样。“只要它发生了,你就不会有疑问。”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林三酒急得往前迈了一步,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脚下飞行台外是大海——眼前的宫道一投影,是虚浮于海面上的。

    “直接告诉你的话,可能会与我想要的结果产生冲突。”宫道一笑了,“好好体验一下十万世界移转梦吧。过去每一天,每一个人,在这儿留下的讯息都永远不会消失,所以我的投影也会很有耐心地一直在这里等你。你再次把投影叫出来的时候……”

    他说到这儿,仿佛涌起了一股既昏暗又遥远的情绪,掐住了他的话头。

    “到那时候,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呢?”

    这是宫道一投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轻得不像在与她说话,只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三酒看着那个“宫道一”慢慢消融了形体、色彩和真实感, 直至他彻底化于虚无,好像根本没出现过。她真想不到,宫道一留的讯息居然还有时效性;这分明证实了,他的确正在策划着一件什么事——是什么?

    不管是女娲那样的实验,还是楼琴一样的计划,好像都不是宫道一的风格。他喜欢看着个别人的命运起伏跌宕,却好像对人类整体的去向毫不关心……林三酒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身上那一层温柔与风度之下,暗存着一种非人式的冷漠,仿佛看见爱人的死亡,也不会掉泪——不,不,他根本不会有爱人。

    或许该说,即使挨了针扎,他也不会痛。

    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想不出结果。她明明都做好前面哪怕是个悬崖也要跳一回的心理准备了,临到头才发现死期被推迟了,是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当向导再次“复活”时,林三酒参观体验“十万世界移转梦”的劲头都没有那么热烈了,只是点了点头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在进入之前,请允许我简单地介绍一下。”向导柔和地说,“讯息发送接收,只是十万世界移转梦最基础的用途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图书馆服务,木鱼论坛分号,博物珍藏百科全集,末日生存讯息库,广告、招募、悬赏与声明区,karma分数排名,十万世界体验游,意识力工作室……大部分服务都是免费的。请问你有想要先了解的项目么?”

1833 走偏的意识力修炼

    林三酒算是明白,为什么飞轮船长让乘客多吃饭了——“十万世界移转梦”里的项目也实在太多了吧?

    而且每一个项目的内容之丰富博大,别说一个一个体验过去了,哪怕只是全心沉浸在其中一个项目里,都可以耗费她半年时间。“相信我,”向导微笑着说,“就算你在半年以后停下来,也不是因为你把项目内容看完了,只会是因为你看不下去了。”

    建造这个设施的前辈大能们,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少时间与心力,才筑造了出如此庞杂浩瀚的讯息交流设施?

    向导念给她听的,还只是最热门、最常用的项目;如果按照热门度排行,一直念到最后一个项目的话,据向导本人说,至少要念一个小时。

    考虑到她也没有“卵生子女”之类的小众需求——没有写错,的确是“卵生”,还是动词——更没有“体验边缘人格”的爱好,林三酒还是将选择范围局限在大众化的项目里了。

    在意老师没完没了的“意识力工作室、意识力工作室、意识力工作室”背景音里,她拍了板:“我选广告区。”

    明明对面不是真人,林三酒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要看广告,我是想找人。”

    “你每到一个能正常运作的末日社会里,往往第一件事就是发广告找人。”意老师要多不满意有多不满意,语气辛酸:“哪回真正成功啦?谁拿着广告上门啦?还不如先满足我……”

    话是这么说,把它当成一个召唤仪式也行啊。林三酒将有可能在这世界里的人都挂上了,虽然当她发广告找人偶师的时候,她总觉得这是一个召唤恶灵的仪式。

    “还有人找他的?”

    她广告一送入“海”里,不到半分钟,从身边流淌过去的无数淡淡光芒里,就响起了回应。

    那不是文字,不是声音,更不是图像。“广告、招募、悬赏与声明区”是一片盈亮柔软、充满新鲜杏仁气味的混沌:说是混沌,她却能感觉到像精灵一样浮游于其中的、无穷无尽的意识碎片;每一片意识都是一道淡光,从她身边划过时,就会在她脑海中留下清晰的相应讯息。

    对她广告的回应,会主动从她身边划过;对于其他讯息,林三酒可以做的就多了。比如说她若想看“招募吃王的讯息”,就只有相关意识碎片会在涌过去时与她产生响应;要是她嫌速度过快或过慢,还能调节流速。

    人偶师本来就是一个极招注意力的大人物,在Karma博物馆里,他的显眼度就会又上一个台阶——因为大家都在等着看这个人的Karma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林三酒感觉要不了多久,这条广告就能捞出真正有用的回复了。

    除了广告之外,她对招募悬赏之类的讯息都写了什么也有点兴趣,但是林三酒很清楚,她没有能够慢悠悠满足闲兴的奢侈。

    “意识力工作室!”一从广告区退出来,她脑海里果然就再次响起了意老师的叫声。

    要是意老师是个活物,不幸有脚,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大脑和意识都会被她的剁脚给震成碎片的——“你的意识力都快被你当成一块砖头用了,你怎么不着急呢?你难道再也不想进意识力星空看看了吗?就算你无心此道,不求上进,愿意虚度年华,蹉跎潜力,难道你对其他人的意识力作用就丝毫不好奇吗?”

    “那倒也不是……”林三酒嗫嚅着说,感觉意老师似乎升职了,从老师变班主任了。

    “那还不快去!”

    “我去意识力工作室。”她老老实实地对向导说。

    “好的。”向导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说:“请问你有进入意识力星空的经验吗?应该没——啊,原来有。真看不出来。意识力工作室和意识力星空本质相似,所以还请将你自己的身体妥善保护起来。你需要确保别人碰不到它,它也不会随着你无意识的动作而滚落海里,等等……不少进化者都喜欢钻进笼子里,仅供参考。”

    那还是算了吧。

    林三酒在卡片库里翻了半天,发现还真没有什么能困住自己的东西——这好像是句废话,谁会没事收集困住自己的东西呢?

    找来找去,她又把算盘打在了人形物品身上,把画师、导师和神婆又叫出来了。

    他们挤挤挨挨、小心谨慎地站在飞行台上,一抬头看见“十万世界移转梦”的时候,都呆住了好半天,张开了三张一模一样的草鱼嘴。等他们好不容易回过神,谁也不问林三酒叫自己出来干什么,只把脑袋转成了电风扇,好像看不够周遭景色似的。

    ……以后多把他们放出来吧,可别再忘了。林三酒有点愧疚地想。

    “你们把我按住以后,怎么观景都行,”

    她的要求也一次比一次离他们的本来作用更远。“要是有人想动我,你们就攻击他——画师,攻击的事交给你了。至于你俩,把我按住,别让我掉下海里去。”

    “按住”这个要求倒是简单,可画师或许是物生头一次要自己决定敌人是谁,闻言举着画笔,颜料都滴脚面上了,仍旧茫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哪怕是这么不着调的三脚猫办法,算是也过了向导那一关。

    “欢迎进入意识力工作室,”向导柔和地说,“本项目分成了数个大类,你可以选择鉴定服务(收费),对他人的意识力体验服务(收费),对意识力的初步认识(收费),强行激发意识力(成功率低、风险大,且收费)……”

    反正都收费是吧。

    林三酒坐在飞行台上,被两个人形物品牢牢按着肩膀,只能仰头听向导说话,脖子当然算不上舒服;她在活动了一下脖子的时候,念头就从“不舒服”流到“按住身体”又到了“身体会动”,最终到了“大巫女”身上。

    “等等,”她腾地跳起来时,差点给两个人形物品掀进海里。

    “你刚才说,这里和意识力星空很像,所以进去之后失去对身体的感知,才要找东西保护我的身体,对不对?可是那样一来,为什么我的身体还会出现无意识的动作?”

    明明进入意识力星空之后,她的身体就像植物人一样失去了活动能力——不光是她,从她耳闻目睹的来看,波西米亚是这样,J7是这样,大巫女也是这样。

    向导似乎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微微一笑,说:“在人世中构建‘十万世界移转梦’,是对于物质、思考和意识力的融汇运用,正好对应了人是‘身、心、魂’统一的生物。”

    “然后呢?”

    “简单来说,通过抛弃对身体的感受而增强意识力层面的联系,就像遮蔽视力增强嗅觉灵敏度一样,虽然可行且迅捷,但不应该作为一个长期办法,也不应该是进入意识力星空的主要途径。”

    向导说道:“如果仅是暂时进入意识力工作室浏览内容,倒不会出太大问题。长期来看,它却很有可能会造成人的身体与精神之间的裂缝……严重者甚至会出现分离。所以意识力工作室愿意尽量保持住体验者身体与精神之间的联系,也难免就造成了,你的身体可能会滚入海里的局面。对于人类身体与意识力的关系,以及更详细的讯息,你都可以在‘对意识力的初步认识’中找到答案。”

    也就是说……她或许能找到解决大巫女问题的办法?

    大家端午快乐!我这两周压力太大,实在没法保证稳定更新,等过了这一阵子给你们补上

    (本章完)

1834 林三酒的灵机一动

    自从礼包大笔一挥给她编写了一集装箱的红晶之后,林三酒还是头一次在经济上感到这么窘迫。

    即使她精打细算、抠抠索索,依旧感觉有点捉襟见肘——原因无他,“意识力工作室”收取的货币,不是钱,而是意识力本身。

    据向导说,有人的意识力进境极深,往空中轻轻一点,就如同浓金流转,特性万千,或能向人的大脑传输讯息,或能折射出数道空间的残影——这种意识力,无疑是很值钱的。

    也有人的意识力,砖头似的咣当一下砸在飞行台上,还得赶紧挪开脚,免得给自己脚趾砸青了;这种意识力,林三酒不幸有许多。

    向导仿佛一个吃钱的赌场老虎机,林三酒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意识力,也不知道都送到哪去了,向导吃得没完没了,还总要提醒一句“不够”。等林三酒好不容易去了三分之一强的意识力,向导总算举起了一只手:“够了。”

    她一口气还没松出口,向导补了一句:“进入‘对意识力的初步认识’,是够了。”

    “拿了这么多意识力,只够一个项目?”林三酒吃了一惊,“我还想体验他人意识力,做个人化的分析鉴定……”

    哪怕是3d投影一样的向导,闻言也露出了难色。

    “多是多,都是钢镚啊。”她柔和地说,“不太值钱。”

    ……这个向导不太知道客气。

    “我三个都想试的话,你是不是得给我意识力喝干了?”林三酒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要和一个意识力产物讨价还价:“我都买了你就给我便宜一点呗?给我留点意识力坐车回家。”

    人生导师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末日前人类的讲价技巧,似乎让向导产生了短暂的迷惑。“如果你愿意接受浏览时长的限制,以你意识力的量来说,倒是也可以都试一遍……”

    她提出的时长限制,林三酒觉得挺足够了:一个项目有一个小时呢,总共三小时,这个时间,连波西米亚都能放下饭碗了。“没问题。”

    是真没问题,连意老师都肯冒着沉睡的风险,给她开了绿灯。

    “那么,请将你的手放上来。”向导向她伸出了一只手,鼓励似的说:“我即将带你进入十万世界移转梦的意识力领域,按照你的要求,第一个项目将是‘对意识力的初步认识’。”

    用肉体的手,去碰一个意识力造物,然后自己却能进入意识力的领域?

    也不知道是像自己的意识力学园一样上课呢,还是观看介绍片一类的讲解?

    林三酒重新在飞行台上坐好,满心奇妙中,将手放了上去;向导慢慢低下了头。

    当她再抬起头时,林三酒在她的脸上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甚至连心惊的空隙也没有。

    “林三酒”这个自我的存在,忽然一下从天地之间化散了;世间再无林三酒了,但宇宙中,万物都是她,她即是宇宙。

    她从花苞逐渐长大,一瓣瓣舒展打开自己;她是海龟游过时踢起来,在水里纷纷扬扬漫成一片的沙;宇宙间遥远另一端的粒子,正体会着刚刚进入内核的林三酒。

    那一刻来得自然而然,但猝不及防。

    化散存在于光影与万物中的林三酒,只是在一刹那间,忽然凝聚成了一个新的自己,从羊水里游向光亮,在塑造大陆与高山的挤压中诞生——在仿佛时隔百万年以后,林三酒诞生了。她重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寒冷和新生中颤栗起来,听见了几十年前自己的第一声啼哭。

    原来如此。

    原来人死后,生命并非结束了……死去,只意味着人恢复成了诞生之前的状态,一种存在于宇宙万物之间的状态。

    而意识力,就是人与那种“万物皆我”的状态,通过潜意识保持着连接的一种方式。这也是为什么意识力无形无影,却能触碰物质的原因,因为它原本就是从宇宙万物之间“借”来的力量——

    这个念头不及转完,她刚才眼前清楚绚烂、千万雪花般的世界,却突然以急速向后退去,退出了她的触及范围之外,睁开眼睛时,世界重新变成了向导、大海和飞行台。

    “十万世界移转梦”仍然在二人头上徐徐流转,光色变换;但与她刚刚所体会见识到的一切相比,只不过是一份草稿,一个概念,一道简介罢了。

    “我……我刚才……”

    她喃喃地四下看了一圈。自己的双腿和身体都回来了,仍旧在飞行台上坐着;三个人形物品的五只手,都在她肩膀后背上按着,画师另一手举着笔。他们都盯着林三酒,一时间没人说话,眼睛在迷惑和好奇中闪烁着亮光。

    “欢迎回来,”向导说道,“对‘意识力的初步认识’结束了。”

    一、一个小时都过去了?

    三个人形物品对上她诧异的目光时,都纷纷点了点头。导师还说:“多亏物品站着不累。”

    “但我好像什么也没认识到——”

    林三酒这句话才一开头,自己就停了下来。

    不,不应该说什么都没认识到;的确,没人给她讲课,没人把意识力的一二三四都给她在纸上……可是就像是人生一样,人一天一天地活过去,活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的上一天与下一天有什么区别,只有回头看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了自己走过了哪些路。

    从那种奇妙状态出来以后,过去一个小时里所体验的东西,才渐渐地开始从她头脑里沉淀下来了。如果再给她一点冷静思考的时间,她应该能生出更多、更清楚的认知。

    “你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不断地从这段经历中,生出新的领悟。”

    向导也肯定了她的想法,说:“对意识力的认识,并不是一本教材。对于每个人来说,意识力或许都有不同,所以体会认识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但就算每个人体验的经历不同,依然改变不了意识力的本质……”

    “我不明白,”林三酒忙问道,“你是说,对于每个人来说,意识力都不同,但是意识力本质又是一样的?”

    向导点了点头。“对。就像一部电影,有人看到浪漫之爱,有人看到时代变迁,也有人看得心生恐惧……但都改变不了电影是由同样一幕幕影像组成的本质。”

    林三酒好像有点懂了。

    只是该如何从刚才那段经历中找到大巫女问题的解决之道,却是接下来需要颇费脑筋的一番功课了。

    她就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讨价还价来的意识力工作室打包游,在刚刚体验过第一个项目之后,林三酒就感觉到有点缓不过气来了——任谁与亘古宇宙同存过一遍,又再次体验了自己的诞生,恐怕都没法短时间内轻轻松松地把这一页翻过去不想了。

    好在向导对于这种情况,似乎也有所准备。

    “没关系,如果你想休息的话,我等待多久都可以。”她很体贴地说:“这期间你想做点什么?我可以给你再念一次免费的项目和活动……”

    林三酒心神不属, 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等向导念了半天项目,一个念头才忽然跳入了她的脑海里——跟刚才的经历、她感受到的东西,好像实在没有太大关系。

    “等等,我就和你聊天行吗?”

    向导疑惑地点了点头。

    “我在刚来的时候,你收过我的一抹意识力,还问我的名字,是吧?”

    向导谨慎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给你一点点别人的意识力,你能替我看看,那个人是否来过这里吗?要是来过,你能不能把那个人的名字和外貌告诉我?”

    一边说,林三酒一边在体内打开了梵和的种子能力。

    那个被她捕获的老太婆,仿佛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从种子里一抬头。

    。网

1835

    虽然没标题,但这章快好了,就是最后有点卡,大概半小时能完

    罪犯A入狱了。

    以他获得的60多年刑期来说,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将会老死在这间昏暗狭窄的牢房里,再也见不到外面的自由世界了——但是,他还有最后一次垂死挣扎的机会。

    为什么不试试呢?律师这样劝道——反正即使上诉被驳回,他的处境也不会更糟了。

    检方掌握的证据之中,有比例不小的一部分属于间接证据,而真正的实据他们反倒遗漏了不少——老实说,如果罪犯A长得更加风度翩翩一点,而不是现在满脸横肉的恶人样,可能陪审团早就让他无罪释放了。也就是说,在检方的一袋袋案宗资料里,此刻可能还埋藏着至今没有被他们发现是证据的蛛丝马迹。

    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些遗漏的证据,自己可真的完了。

    当然,罪犯A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留下了哪些证据——毕竟如果他知道,他就不会留下证据了嘛。是直到进了监狱以后,他才从自己以前的渠道中听见了风声,知道道上有人可以提供帮助,于是费尽手段,终于辗转联络上了那一个人;在看过自己所犯案件的卷宗资料以后,罪犯A这才知道,原来他留下了这么多能将他置于死地的证据。

    “现在时机不到,”那一个人在巡视的时候,低声对他说道,“还缺几个人。告诉你的律师,什么时候你通知他,什么时候再准备上诉。”

    ……所幸,他并没有等得很久。这个监狱里塞满了黑帮和帮会的成员,有好几个地位很高的家伙也被抓进来了;听说他们一入狱,就赶紧纷纷联系了那一个人,以寻求帮助——不过,那个人似乎也有自己的筛选标准,最终只选取了另外三个人。

    第一笔钱汇入了那个人的户头里以后,罪犯A焦灼不安地在狭窄牢房中等待着再审。如果那个人真的能把他弄出监狱,那么这份自由,将花掉他所有的财产——打进去了那么大一笔钱,也只不过是百分之二十的定金罢了。

    作为花了大钱的客户,他没忍住向那个人打听了一下,到底打算怎么办,才能把自己捞出去。

    “如何叫陪审团相信你不是犯人?很简单,只要再制造出一个‘犯人’的存在就行了。不管那个人是否真的与案件相关,陪审团一旦在法庭上产生了动摇,你就自由了。即使日后证明了那个真犯并不存在,根据现行法,检方也不能以相同罪名再次重复起诉你。”

    她说到这儿轻声一笑,看起来就像是城市里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平常姑娘。

    但是……说得简单,该上哪儿找另一个“犯人”呢?

    “这就需要你们几个互相协作了哦。”那个人低声嘱咐道,“我已经安排了另一个人来作为你这一个案件中的‘真犯’,相应的,你也有义务帮助圆环上的下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我来看你的原因,我需要你的DNA。”

    “等等,有了这样的铁证,不会让我反而因为另一个家伙的罪行受审吧?”

    “当然不会。我仔细挑选出来的案件,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你放心吧,圆环上下一个人的受害者死亡时,你正好在另一个城市的看守所里呢,没有比这更坚硬的不在场证明了。”典狱长哼了一声,“再说,庭审的时候只要拿出‘另一个犯人’存在的证据就行了,庭审过程中无法进一步调查。等事后检方查知真相的时候,你们四个都自由了。”

    四个——她介绍过,在这个“互相帮助”的圆环上,一共有四个人。第一个人,也就是他,将成为第二个人案件中的“真正犯人”;以此类推,如果把图形画下来,正好像是一条首尾相衔的蛇。

    “那么,我留下的证据怎么办呢?”

    “可以由帮助你的上一个人接手哦。”她又笑了,或许是看在客户给了钱的份上,非常有耐心:“你很幸运,你留下的证据我都看过了,只要给出的解释过关,差不多可以全部联系到圆环中的上一个人头上——不过,当然了,上一个人也有着绝对不可能犯下你手上案件的铁证。”

    就这样,他按照要求从胯下和头皮上硬生生拔下了毛发、又使劲挠了自己好几下,险些快挠出了血——罪犯A从指甲缝里挑出了自己的皮屑,将其和毛发一起小心地装进了典狱长给的密封袋里。那袋子很小,外面还钉着一层漂亮的刺绣缎带;当她把它一卷,系在自己的辫子上当作装饰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时,罪犯A甚至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

    “……现在你明白了吗?”

    在林三酒的解答过程中,她没忘了严肃地瞥一眼波西米亚——她脖子上那一个长得像一丛灌木的生物,此时已经彻底融在周遭环境里,分辨不出了。

    “正是你扮演的这个角色,把四个罪犯的案件串联在了一起,混淆视听。A用制造出来的假证据,在B的庭审中成为了真凶;C是D案件中的真凶;D是A案件中的真凶。正如圆环中的箭头所示,四截线就这么连成了一个圈。当四个案件分散在全国各地、在不同时间受审的时候,人们很难把这四个独立案件联系起来,因此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本人干的。”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声。“……你,不,应该说你拟态的那个人,是怎么发现的?”

    “监狱风云里,有一个很隐晦的提示。”林三酒的意识力始终没有机会完全恢复,此刻她早就关掉了拟态——幸亏关得早,不然再让她思考一会儿,波西米亚恐怕都没有机会对她下手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女医生对你说过,有一个疑似食人犯的胃部内容物经过化验以后,发现里头根本没有受害者的DNA?”

    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你如果没犯懒,仔细看过那份报告的话,就会发现后面还有一段重要信息。”林三酒扫了她一眼,就断定她是怕麻烦不想看了,这叫波西米亚很不服气——“实际上为了赶时间,第一次化验只对比了受害者的DNA而已。那个医生在报告中注明了一点,她怀疑内容物中有近似人类的DNA……只不过进一步化验需要不少时间。”

    “我、我记得的!”

    林三酒都没提起劲儿反驳她。“食人犯吃掉了一个人,这个人却不是他的受害人。顺着这个线索找下去,你就会发现在另一个犯人的案件中,最大的不确定性来自于警方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受害人遗体……赶在再审之前,典狱长做了这么一个手脚,他的受害人遗体就再也找不到了。你这个角色具体是如何把时间安排得严丝合缝的,我不清楚,游戏里也没详细说,但是圆环的意义肯定没错了。”

    她拟态的人这么聪明,就没发现她现在的状态不正常吗?

    波西米亚暗暗叹了口气——但是不管怎么说,林三酒成功地解开了“监狱风云”,这也就意味着,波西米亚只要借那生物之手,仅仅给她来一次惩罚就可以了。

    有一层意识力保护着脑子,应该不至于像那些村民一样,被绞成碎片死掉……但是绞碎了的脑壳怎么恢复啊?难道她以后要露着半个大脑过日子吗?

    不不不,在担心那么远的事之前,还有另一个更紧迫的问题。

    “我说……”她暂时退出了“期末考试”,低声朝笛卡尔精问道:“我应该怎么骗她把诺查丹玛斯卡交给我呢?”

1836

    我在努力脸滚键盘了,大概1-1.5小时能好,你们要睡的话可以先睡!

    ……在这段楼梯只剩下最后几节台阶的时候,林三酒抬起了头。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她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张占了大半楼道的三人座沙发,和一只棕红色的小熊猫。

    林三酒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刚才就是从这儿出发朝上走的,结果在爬了三层楼以后,她果然又回到了原点。

    这三层楼梯,看来通过普通手段是走不出去的了。

    “你们别说,这还真像是鬼打墙。”林三酒抱着翅膀向下一趴,也不走了:“我以前看鬼怪故事,好像说童子尿可以破解鬼打墙来着。”

    “说童子的时候不要看我,”清久留冲她龇了龇牙:“别侮辱人。”

    “……应该不是那么回事,”蓝布碎花沙发插言道,“我看咱们是中了别人的招了。”

    “是那个老太婆吧?我们又没招惹她,怎么偏偏就盯着我们不放……”

    林三酒看了看二人,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站起来走到了标示着“exit”的门旁边,用硕大的身子顶开了门,转头吩咐道:“你们在后面跟上,我从楼层里面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就从窗口跳出去,看看能不能打破这个怪圈。”

    闻言,小熊猫立刻轻巧地跳上了沙发,借着季山青咬着牙往前一点点挪的劲儿,就这么挤进了门。

    ……16楼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地毯被血浸透了,又随着时间而被阴干,踩起来嘎嘎地发脆。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憋闷久了的铁腥气与霉味,与顶楼比起来,更加令人难以忍受——19楼及以上的客房价格太高,末日来临前都空着,保存得还算干净完好;不像16楼,有几间客房门至今仍半开着,因为被门口的房客死尸给挡住了。

    说是死尸,其实也早就看不出什么人形。

    好像在死后又被人啃咬切割过,坑坑洼洼的尸体露出了大部分白生生的骨架;骨架上挂着风干了的枯黑皮肉,与碎布片一起,被林三酒经过的脚步震得摇摇晃晃。

    “跟我上次看见的差不多,”迅速检查了一遍走廊以后,林三酒“蹬蹬”地快步走了回来,对另二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等我,我从阳台往上爬试试。”

    说完,她就推开了身边一扇门——巨大的鸡翅膀就像是扫把似的,将地上支零破碎的残尸朝外扫了出去,迈步就进了屋。

    这一边的客房,都带了一个精巧的小阳台;虽然没有了双手,令攀爬变得很困难,但是如果扑棱着翅膀使劲往上跳,林三酒的鸟喙倒也能够着楼上的阳台边沿——跟进了屋子里的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只大鸡爪在空中使劲蹬划了几下,终于爬了上去、消失在了窗外。

    屋子里陷入了一会儿的沉默。

    “你觉得怎么样?”半晌,棕红小熊猫突然说话了。

    “……不太有希望。”蓝布沙发叹了口气说。

    “如果我们往下走的话呢?”

    “现在下楼的话,我们应该会回到18层吧。”

    清久留一愣,转过半个身子看向身后的沙发:“难道你已经——”

    “你看,”季山青忽然打断了他,“窗外。”

    如同为了证实他的话似的,窗外的小阳台边缘,“啪”地打上来了一个什么;借着翅膀的支撑力,一只熟悉的鸟喙也叼住了铁栏杆——渐渐地,林三酒化身的那只老母鸡,使劲扑腾着又从阳台下方冒出了头。她黑亮的圆眼睛刚一与屋内二人对上,她喉咙里立刻发出了一连串的“咕噜”声,大概是在骂人。

    “……见鬼了!”

    在她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三层楼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出不去了!”随着一身凌乱的老母鸡走进屋子,空气里纷纷飘扬着细小的羽毛:“……要不我直接跳下楼去试试?我还是能看见地面的。”

    “你可别,”季山青赶紧说话了,“我估计你从16楼跳下去,就会从18楼掉下来……然后一直在16、17、18这三层之间循环下坠,永远也停不了。”

    林三酒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沙发。她不知道哪儿才是季山青的“脸”,只能狐疑地来回转着目光:“……你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嗯,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答案,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的。”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眼睛一亮,季山青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点儿羞涩:“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能力——或者特殊物品——不过从16楼到18楼这段距离,现在大概已经变成了一段莫比乌斯之环了。”

    这个词耳熟得令林三酒皱起了眉,就在她回忆自己在哪儿听说过这个词的时候,清久留已经“啊”地一声应道:“那个首尾衔接、无限循环的带子嘛!”

    “对,如果站在莫比乌斯之环的表面上行走,可以一直周而复始地走下去,没有尽头……”季山青沉吟着说道:“不是很像我们现在的局面吗?”

    “我模模糊糊记得这个东西,好像跟数学有关系。”林三酒应道,“知道了这一点,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问题很有建设性,然而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正要再问,忽然发现小熊猫抬起了头——对方晶亮的黑眼珠慢慢地挪向了上空,盯住了她的背后。清久留也安静了下来,就像一张真正的沙发一样。

    自己背后有东西!

    林三酒骤然一个转身,目光一落在那东西上,登时一惊。

    在阳台的上方,一头黑发正飘飘荡荡地垂在半空中;就在林三酒瞧见它的同时,那一头黑发猛地朝上一缩,彻底消失在了楼上——刚才似乎有人就这样倒吊着,朝屋里看。

    “在这儿等着我——!”

    还不等身后两人开口说话,老母鸡已经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翅膀在空中一振,她已经熟门熟路地叼住了楼上的铁栏杆,将鸡身子给拉了上去,也迅速不见了踪影。

    清久留坐直了身子,紧紧盯住了阳台——只不过他盯的不是头上,反而是阳台下方。

    如果那一头黑发一路向上逃,很快就会从这一层下面露头了。

    等了几分钟,阳台边缘处仍然是一片涂漆的米白色,始终没有出现想象中那个黑压压的头顶;而林三酒,竟然也不知道追踪到哪儿去了。

    这个时候,身后的季山青说话了。

    “清、清久留?”他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忽然轻了下去,还有点儿发颤。

    这个家伙聪明是挺聪明,就是胆子有点小了……清久留脑海中划过去了这个念头,头也没回地问道:“干什么?”

    尽管没有口水,也没有食道,但蓝布碎花沙发依旧发出了一声咽口水的清晰“咕咚”声。

    “刚才……有人碰了我的靠背一下。”

    小熊猫立即拧过了脖子,背上一溜毛已经乍了起来。

    ……沙发背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由于沙发是斜侧着停在入口处的,目光范围内除了一堵墙外,只有一个大敞着的房间门,以及门口露出来的一小段污渍斑斑的走廊。

    “你说碰……是什么意思?”清久留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看不见身后,但是感觉上好像是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时,不小心擦到了我一下。”季山青的声音也轻得几不可闻。“反正我被什么碰着了。”

    莫非是那一头黑发的主人?

    小熊猫前爪扒住了沙发靠背,用两条后腿支撑着站了起来,谨慎地探出了两只眼睛。

    他一双黑眼珠从左转到右,转了一圈。行李几、地毯、电灯开关、门、以及门下那一堆残破的尸骨……

    看起来好像跟之前没有半点区别,更加没有季山青所说的“人”了。

    等一下。

1837 又一个新世界的又一个第一天

    假如在你特别急迫地需要钱时,出现了一个不知为何头上生角、身后有尾的人,愿意慷慨地向你提供大笔金钱,你会从这位疑似恶魔的人手中接过钱来吗?

    林三酒以前觉得,她又不傻,肯定不会;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她是还没急到那个份上。

    “他乡遇故知”副本的源头地,位于空白世界的一片空白里。

    这个地理位置本身,可能就需要一点解释。

    在Karma博物馆里,有一个末日世界的模型,名为“空白世界”。

    在木鱼论坛的资料里,“空白世界”的级别被定为D级,但是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这么写的:“此世界评级存在争议。另一个被建议的级别为S级。针对这么大的程度偏差,争议点主要在于,一部分进化者认为空白世界本身的危险不高,它的危险主要出自外来因素,比如进化者、堕落种,以及旅游至此地的副本……等等,因此不应该被纳入对世界本身的危险度考量。”

    当林三酒赶到空白世界的时候——幸好它不算太远——她心里登时生出了一个不太合时宜的感叹:这么名副其实、实事求是的世界,真是太难得了。

    “空白世界”顾名思义,自然是一片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它一边是“资本主义”世界,看一眼就觉得繁荣奔忙、拥挤气喘;另一边是“鸟取放送局”,看着也只是平平常常的一片屋宇街道。

    唯有中间那一大片,空空荡荡,白白茫茫,上不见天,下不见地。

    林三酒在“鸟取放送局”里下了车,试探着踏了一步,发现自己居然走进来、又站住了,却不知道自己踩住了什么,又走进了什么。

    最叫人有点心生慌乱的是,一走进来,再回头看时就发现,后面一切景象都消失了:邻居世界的县市,刚下车的TAXI,外面的蓝天……全部被这一步的距离,给吞入了仿佛不存在任何物理特性的空白里。

    “等等,别乱走。”意老师叫了她一声,“先看看从十万世界移转梦拿的资料。源头地的具体位置在……噢,有了,在空白处左拐,向前走一段时达十分钟的空白,在看到空白的时候,就……行了,都是废话。”

    毕竟是副本打的广告,细节上难免会流露出非人的气息。

    林三酒一愣。“那我怎么走?”

    她说着,心血来潮又往后退了一步——她明明刚才只往前迈了一步就进来了,进来后再没有动过位置,然而顺着来时方向后退一步时,她却发现自己仍然身处一片空白里,外面的蓝天与大地好像已经抛弃了她,不愿接她回去了。

    林三酒傻了眼。

    “这不是陷阱吧?”

    “Karma博物馆的世界都是不危险的才对啊,”意老师也有点茫然,“幸亏刚才走前我多看了一眼,留下了点世界介绍,我看看……”

    一直跟在她身后开眼界的三个人形物品,此刻脑袋都好好坐在脖子上,不再四下乱转了。神婆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导师小声对她说:“是,这跟被收进卡片库也确实没多大区别……”

    画师看看自己手中的空白画纸,又看看周围世界,脸上又惊异又困惑,好像想不通怎么自己还没画,纸上已经出现了周围环境。下一刻,林三酒就再次叫他吃了一惊——她伸手抽走了画笔。

    因为这个时候,意老师正在给她念资料。

    “抹消原生世界的,就是这种无意义的空白。据推测,是原生世界人类社会中的‘哲学机器’,拾取了大量虚无感之后,发生了异变……历史原因我们就不说了,”意老师比林三酒还着急,继续说:“总而言之,在空白吞噬了世界之后,它达到了一个稳定态,后来的进化者也就没有危险了。只不过因为没有任何物资来源,才被定为D级的……噢!你把画师的笔拿来。”

    “干什么?”林三酒拿了画笔之后,问道。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一片空白,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任人……写画。”意老师也有点迟疑似的,说:“写画出来的东西,就会暂时性保留……”

    “什么意思?不是成真,只是暂时保留?”

    “哪有成真那种好事,又不是画师画的那个巧克力蛋糕。”意老师说道:“这儿有个例子……唔,你画条路。”

    林三酒弯下腰,在脚边一片白茫茫的“地”上划了两条颤巍巍的线。画师低眼看了看,听她说这是路以后,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好像不敢置信世间竟有人这么不会画画。

    不论如何,对于空白世界来说,似乎这就够了。

    “你再画个路牌,写通往‘鸟取放送局’。不是,”意老师见状忙说,“你别往下蹲啊,你见过路牌在地上躺着的吗?”

    ……要在半空中画?

    林三酒茫然地举起画笔,在自己身边的空中划了几条线,还不忘给它从上到下画了个杆子——这一次,这个简陋得令人同情、由线条组成的路牌,居然在身边半空里立住了。

    如果转到另一边去看看,字都是反着的——第一次,在这个空白世界里,她感受到了一点空间的概念。

    接下来,她站在路上,顺着路牌指的方向再迈了一步,果然就顺顺利利回到了“鸟取放送局”。

    “还蛮有意思的啊,”见没有危险,林三酒也来了兴致,“那我接下来画一条通往副本源头地的路就行了吧?”

    “你试试,”意老师提议道。

    除了猫腰弓膝地有点累之外,这种行路方式倒是可以算是新奇好玩:结合副本广告的提示,林三酒先画了个路牌,指向左边,接着画了一段左拐的路,再笔直地把它继续画了十分钟——因为空白世界里,自然没有“方向”或“距离”这些概念,所以好像只要按照指示画路,不管出发点在哪,总会殊途同归。

    没想到,空白世界居然是一个挺热闹的地方。林三酒画着画着,随着她逐渐深入,就开始见到了其他猫腰弓膝的进化者。

    一个人的时候也就罢了,人一多,这一幕瞧着就有点怪:一片空白里,像是爬了一群被背上罪行压得起不来身的大蜗牛,又像是一群毫无章法的市政工人,因为他们画的路总有相撞的时候。

    在这儿遇上的进化者倒是挺亲切的;林三酒画着画着,还听见不远处两个进化者在互相打招呼——“你这路挺好的,又直又平,是上哪儿去的呀?”

    “不敢当,”那个坐下来揉腿的进化者应道:“‘力比多海岛’飘荡到这里来了,我想去看看呢。你呢,你去哪里?”

    “噢噢,我是去中央车站……”

    根据从路上对话听来的只言片语,似乎因为空白世界是一片空白的,它就容易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过来,比如不知该如何定义的生物,各式能走动、或有意识的副本,据说还有成了精的物品……林三酒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个背着手,活像等她开路的领导一样的人形物品。

    “他乡遇故知”副本,一定也是一个外来的副本;只是在来了之后,它就入乡随俗,变得——变得十分简陋了。

    林三酒看着道路尽头,那个简笔画一样用圆珠笔笔迹圈起来的圈,心想,怪不得这副本需要打广告。“他乡遇故知源头地”这八个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看了是在叫人生不出信心……唯一一个稍稍能说明它特殊性的,就是旁边倒计时的数字;尽管也像是圆珠笔画上的,倒是在一下下地跳,每跳一次,减少一秒。

    “哟,”从另一头正巧也来了个进化者,探头笑道:“这是你的目的地?什么地――”

    那人话没说完,一看清“他乡遇故知”几个字,登时话就被掐断了。

    “还、还剩三分钟?”

    他腾地跳了起来,拔腿就跑,甚至连路也忘了画;在林三酒看来,他是在原地跑了珍贵的十几秒,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抄起笔,蹲下去开始画路,刷刷地挪走了,仿佛一只灵活的蜗牛。

    “喂,”林三酒也惊了一跳,“你不想见到故人吗?”

    那人根本连应也没应她,很快就被空白吞没了。

    “怎么办?”意老师傻眼了,“这……这还要继续吗?”

    林三酒盯着源头地,眼睛一眨不眨。

    她算是明白了,轮到她特别急迫的时候,她原来也会接过疑似恶魔递来的钱。

    ------题外话------

    你们不要怪我,我算是看出来了,如果写人偶师天知道要多久都写不出来,已经卡了三天,不如先换个视角,探索一下新世界……你看,这一章不就有了吗。

    我是真心想看充满力比多而不拉手不恋爱的书,因为肉体戏吧,怎么讲,就跟吃麦当劳一样,吃的时候挺开心,吃完了就觉得真腻,后悔,真该吃点健康食品。但是力比多就不一样了,在张力中试探,在试探间渴望,啊,永远处于高潮前一秒。

    你们快给我推荐啊,最好赶在我作话被封之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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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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