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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给寒月笙箫的打赏感谢番外

    这年头,经济下行、就业市场紧缩,工作实在不好找,所以林三酒早早有了觉悟:不管什么地方,不管什么工作,只要招人,就投个简历试试——技术没有可以学,经验没有可以攒,可要是饿死了就没有第二条命了,所以有什么好心虚的,对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试图回忆一下自己简历上都有哪些漫天大谎,却只觉脑子里嗡嗡地响,什么也没想起来。

    ……怎么回事?绝望之中,她还投过调酒师这一职位呢?

    她长这么大,就是八岁时喝了一筷子长辈沾给她的白酒;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谁酒喝多了,聘用她到这一家酒吧里当调酒师啊?

    这种职位,不得现场面试时调一下酒才行吗?

    可是酒吧女主人非常宽容——或者说,招聘流程非常随便。

    “你叫我大巫女好了,”

    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称呼哪里奇怪,半倚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是长长一支翡翠质地的水烟管,碎珠似的气泡在壶里咕嘟嘟地作响。“……听清楚了吗?”

    林三酒猛一摇头,从对方的金发、眼眸与容色之中回过了神。“当然,大巫女嘛,您好您好。”

    大巫女看着她,笑了笑。“会调酒么?”

    “嗯,那个,当然不能说是所有的酒都会调……”

    林三酒使劲抹了一下脸,心虚得好像如果有人迎面吹一口气,这口气就能从她胸腔里透过去。说实话,她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下的决心、走来面试的——人逼急了果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过从技术角度而言,她说的不是一句谎话,她确实不会调所有的酒。她是所有的酒都不会调。

    “但是我学得很快,我可以学……”

    “那倒用不着,会常见的那几种就行了,”大巫女放下水烟管,朱红指甲从绿翡翠上轻轻一磕。“作酒吧内的调酒师,最重要的才能并不是调酒。”

    ……不是吗?

    林三酒含着这个问题,想问又不敢问,生怕这是什么业内人尽皆知的常识。

    “好了,你今天就开始上班,没问题吧?”

    大巫女从沙发上站起身的时候,好像有光从她肩上滑下去了,滑落进她的裙子里、小腿上,一时间闪耀得林三酒睁不开眼,差点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话。

    等一下,这就被聘用了吗?她都做好心理准备被轰出去了啊?

    林三酒硬着头皮,也跟着站起身,“没、没没没问题。”

    这间酒吧可以按周结算工资,只要能撑过去一周,就能解燃眉之急了——技术不会,可以边做边学嘛!她愿意多干点活,扫地抹台都行,勤能补拙……勤能补不会,对吧。

    她一边随大巫女走向吧台,一边偷偷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简易鸡尾酒调法”。

    *

    酒吧还有十分钟才开门,大巫女带着她简单地熟悉了一下环境。

    “我们酒吧,总会来一些……独特的客人,一般酒保都应付不来。”她介绍过吧台之后,笑着说:“不过你不一样。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这孩子很有天分,正好适合在我们这里上班。”

    我?天分?适合酒吧?

    这工作来得太轻而易举了,简直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林三酒在一番点头送走大巫女以后,又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求职诈骗”。

    *

    酒吧开门以后,林三酒站在吧台后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进门。她仰头看了一圈酒吧装修,又看了看仅倒映着自己模糊影子的吧台,犹豫一下,这次搜索的是“开店洗钱”。

    *

    “来早了啊,”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林三酒腾地一下从各种洗钱手段上抬起了头。

    “啊,您好,您是哪来——不,我是说,”她乍着手,一时间只觉自己两只手不知该往哪放,完全是多余的,“您、您来喝酒?”

    对面那个一头乱蓬蓬黑发的男人,闻言一挑眉毛,登时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凶相——好像马上就要反问一句“不喝酒我是来干嘛的”;也不知道他忽然想起什么了,又勉强按回去了不耐烦,拉着一张脸说:“对。”

    “今天的啤酒特别好,”林三酒汗都快下来了,推荐道:“来、来一杯吗?”

    啤酒不用调啊。

    “不要,苦死了,难喝。”黑发男人想了想,说:“我要喝个甜的。”

    甜的就要调了啊!

    林三酒使劲抹了一把脸,手放下了,才在心中叫了一句不好。让人看见,肯定会狐疑的……她偷偷朝那个一脸凶相的年轻男人瞥了一眼,却发现他一双眼睛早转开了,始终没跟她正视。

    “您爱喝可乐吗?”她问道。“我就很爱喝,也不知道怎么,喝不腻……”

    黑发男人的眉心间永远皱着几条纹路,打量谁都好像是在看一块案板上的肉。林三酒提心吊胆地等了两秒,等来一句——“还行。”

    太好了,杰克丹尼配可乐,傻子都会——搜索引擎上写着呢,最经典的初代鸡尾酒。

    别看这个人看起来脾气差、凶巴巴,但是在酒上却出乎意料的宽容;这么简单的酒,他也不抱怨,反而似乎压不住好奇,一眼又一眼地往吧台后看。

    等林三酒严格遵照搜索引擎的指示,调好了人生中第一杯酒,放在黑发男人面前的杯垫上时,他低低地吸了口气。

    什么意思?看出不好了?这还没喝呢啊?

    因为感觉这个人特别喜欢甜的,林三酒还特地多放了可乐——不等她的自我怀疑落地,却见那男人端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随即皱起了一张脸。

    “原来是——”他刚说了三个字,忽然不说了,咂了咂嘴,体会到了后劲似的。“嗯……味道还不错,甜甜的。”

    “是吧?”林三酒建议道,“威士忌中的香草味,与可乐里的焦糖味搭配得天衣无缝,您再品品……”

    刚搜出来的,用上了。

    “你这个人真不错,还给我介绍酒。”别看这个黑发男人一身肌肉线条精健流畅,实际上却好像是个轻量级选手,一杯喝完,已经微醺了,拍着吧台说:“我喜欢你,你比之前的酒保强多了。我叫黑泽忌,你叫什么?再、再来一杯。”

    林三酒高兴得快掉眼泪了。说不定大巫女说得对,她真的有天分呢?

    *

    在黑泽忌开始第二杯的时候,林三酒听见了第二个点单。

    “我要一杯酒,”那个声音哑哑的,小小的,差点被淹没在酒吧的背景音乐里。

    林三酒抬头环视一圈,就在怀疑自己幻听的时候,黑泽忌往旁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她受了启发,趴在吧台上探身一看,果然看见了第二个客人。

    ……一只猫。

    “好累啊,”猫软摊在高脚凳上,四脚软软垂荡下去,找不出一根骨头的样子,仿佛这个社会对猫也不曾手下留情。“这一天天的,工作完了还加班……喂,一杯酒。”

    果然是独特的客人……

    “啤酒行吗?”林三酒不死心地说,“今天的啤酒特别好……”

    “苦死了,难喝,你给我调一个好喝的。”猫一口回绝了。

    又要调酒了啊。不对,猫喝酒能行吗?

    *

    经过一番思考,林三酒始终不能说服自己给猫端上一杯烈酒——她会不会调,那是另一个问题——她在吧台后面好一番倒腾,终于从这个陌生的工作环境里找到了一瓶米酒。

    她将米酒倒了一浅碟,放了几颗橄榄,偷偷挤了点从后厨拿来的吞拿鱼汁。

    *

    “好喝啊!”

    猫高兴得酒劲上来,将吧台当成了跑道,登登登从这一头冲到另一头,又登登登冲回来,风把黑泽忌的头发都给吹得更乱了。“又不辣嘴,又可口,味道层次丰富,真不错,你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

    大巫女一定是有识人之才,她说不定可以做一个出色的调酒师呢?

    *

    林三酒信心大涨,想做一番用户调查,向黑泽忌问道:“我调的酒,真的比以前你喝过的好喝吗?”

    他抬起头,黑发下双颊晕红,眼睛水光润泽。“我不知道。”

    “你不是我比之前的酒保强……”林三酒愣了。

    “对啊,之前的都要查证件,”黑泽忌含含糊糊地抱怨道:“一看我的年纪,谁也不肯给我上酒。”

    你还未成年?林三酒脑海中响起了一声怒吼。

    他拍了两下吧台,猫被吵醒了,昏昏沉沉地看他一眼,一只白后脚软软地在半空中一踹,又跌回去,睡着了。

    “老实说,”黑泽忌笑道,“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喝鸡尾酒……这个家伙也是。以前的酒保是个狗派人,一看见有猫进来,就要把它赶出去……”

    *

    原来大巫女说她适合做酒保,是因为她的接纳力特别强吗?

    (平行世界线番外,猫医生就没魅力了,对不起,猫医生)

    我打算得挺好,从最后一个往前倒着写感谢番外,不料刚写了一个,发现又有大佬打赏了,好么,给我夹上了。我还得退回去再来……下一位大佬是君夜小点心,您要来点啥(搓手)

    另外还得谢谢更多打赏的朋友们,你们的心意我都看见了,末日都结束了还打赏,我怪心虚的……有好多眼熟的名字啊!

    PS:又来了!我发番外时忘改设置了,默认成收费章节发了!!以前这种蠢事就干过一回了……好么,够不要脸的,拿着打赏收订阅……虚伪聚钱了可以说是

给君夜小点心的打赏感谢番外(上)

    当她推开门时,屋里的人正好也抬起头,视线一碰,对方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幽凉昏暗的屋子里,声音尖锐清楚。

    林三酒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了?”

    她长得吓人吗?

    也不至于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吧……

    那女孩愣了两秒,忙忙慌慌地回过神,面色涨红了,眼睛晶润闪亮,仿佛手脚突然没地方放了。

    “没、没事!我就是没想到你、你真的出现了……我的意思是,你居然真的是一个人——嗯,这话好像不对。我、我是想说,我没料到真能看见你——你、你喝茶吗?让我收拾一下桌子,给你倒茶啊!”

    林三酒站在原地,关上门,看着她在屋里转圈:要抱起一台老式电视机的时候,她碰翻了一叠书;给林三酒拿椅子的时候,一脚撞上了桌子腿。

    她蜷下身,痛哼着说:“我的脚趾……”

    进化者的脚趾,撞上也是很疼的。

    “你不用客气,我不喝茶。”林三酒只好先压下满腹狐疑,说:“你看见我激动什么?不就是你找我来的吗?”

    “对、对……”

    “你叫……”林三酒回忆了一下她在交流系统中看见的名字,“卫君夜,是吧?”

    “是,”那女孩抬头望着林三酒,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很显然,嘴跟脑子更是早就已经脱了节。“是,是我找你的,但我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见到伱……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看见了林三酒!近距离看你本人,真是……啊,远远超过我一直对你的想象。”

    这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肚子里嘀咕了一句。她一不是清久留,二不是尼斯湖水怪,干嘛搞得好像粉丝见明星一样?

    “老实说,我对今天的交易仍有很多不解之处。”林三酒问道,“莫非你是先知道我是谁,才要求找我做交易的?就是冲着我来的?”

    卫君夜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行迹可疑,马上就点头了:“没错!”

    “……为什么?”

    林三酒真是想提防,都提防不起来——如果这是个陷阱,未免挖得也太浅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在十二界没有名气。”

    “啊呀,虽然的确是这样……不过我不是通过平常渠道才知道你的。”

    卫君夜用袖子扫了扫椅子,在林三酒坐下后,说道:“让我从头解释给你听吧?”

    林三酒举手比了一个“请”的示意。

    “我大概是五六個月以前,发展出了一项新能力,名叫【经验是最宝贵的财富】。”

    【经验是最宝贵的财富】

    一个人一辈子,能做的事、能走的路、能学到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在光怪陆离的广大末日世界,仅靠自己的经验,总难免撞上不测、遇见意外……那么,如果能把他人的经验也积攒下来,岂不是会大大提升生存几率吗?

    被动能力。一旦生成,能力主人每晚都会在睡梦中观测到随机一位进化者曾经历过的危机、副本、困境……以及她/他解决问题的方法。

    PS:本能力主要为学习之用,不用于窥探他人隐私。所以梦中展现出的场景,也仅限于目标进化者处于公众场合的时候;比如单身闯关的副本,很遗憾,就不会从梦中浮现了。

    ……林三酒隐约有点明白了。

    “因为你运气特别差,”卫君夜理所当然地说,“老是撞上一些要人命的困境,加上你身边朋友还特别多,一般来说不算是隐私场合,所以我梦见你的频率总比别人高……这段时间,跟你学了不少,谢谢你啊。”

    林三酒茫然地想了想,说:“……不客气?”

    卫君夜又低下头去,说:“我看得多了,觉得你可、可棒了……唔,别人都不像我这样,晚上十点准时睡觉……他们觉得奇怪,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有很强烈的睡觉的动力!”

    这姑娘不会喜欢我吧?

    念头一起,林三酒油然生出了惭愧——怪自大的,她又不是清久留。

    “连你的朋友,我也熟悉了几个……我知道你很想找回朋友。因为我的梦,我正好知道其中一人的下落,所以才提出与你交易。”

    “是谁?”林三酒腾地一下坐直了腰。

    “你很快就知道了。”卫君夜冲自己拳头咳嗽了一声,说:“我愿意带你去找他,在你们见面之后,我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林三酒觉得她的形象大概被卫君夜的梦美化了,事先提醒道:“我的能力也是很有限的……”

    “这件事你肯定能办到,”卫君夜十分诚恳。

    *

    林三酒站在石路上,遥遥望着远方昏蒙蒙雾气里的城堡,一时有点没转过弯。

    “我没明白,”她不得不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人被副本困住了,但是他本人……很乐意?”

    “对,”卫君夜盯着城堡轮廓,嗓子眼里咕咚一声。“这个副本,我在梦里随着另一个进化者走过……它跟寻常副本不同,它的凶险之处不在于陷阱或战斗……想走的话,随时都能离开。但是人一旦陷入副本,就会开始心甘情愿地纵容沉沦,与周围环境水乳交融,根本不想走了,所以最后只能变成副本生物。”

    “我懂了,被洗脑了嘛!”林三酒一拍卫君夜肩膀,差点没忍住笑起来:“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实在不行,开个瓢就能洗回来了,我这方面经验很丰富的。诶,你别说,Karma之力还真有点厉害……”

    “不愧是你,”那姑娘几乎是习惯性地佩服了一句,话出了口,却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跟洗脑还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法?”林三酒问道。

    “毕竟我也是梦里看别人走了一遍,没有亲身经历,”她不太好意思地说,“只是一个感觉……”

    *

    这副本还挺有规矩的,大门口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个挑战签到本。林三酒老老实实写下名字,铁门就吱呀一声,慢慢滑开了。

    *

    奇怪了,刚才在铁门外看城堡的时候……它是浮在半空中的吗?

    铁门好像一道分界线,一踏入门后,就踏入了阴云浓雾中。天空被压在地上,喘不过气;地面却被硬生生掏出一大块,拔入了沉沉阴绿云雾中。它身上承载着的城堡,浮在高空里,也更加影影绰绰了。

    足有两人高的荒草,俯视着身间穿行的二人;林三酒回头一看,发现来路已经被重新合拢的荒草给淹没了。

    她继续拨开荒草,半轮巨大、阴白的圆月,从草丛间土地上露出了头,好像已等她多时。

    人月一照面,林三酒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看着那半个好像可以将自己一口吞噬的月亮,没有靠近,紧绷着等了几秒,终于换了个方向走。荒草合拢后,那个坐在地上的月球,依旧在幽幽地流渗着光。

    “怎么回事啊,这个地方,”她小声说,“你听见音乐了吗?哪来的?隐隐约约的……”

    卫君夜一张脸比刚才的月球还白。“我我我听见了,那是什么?好像马马马马戏团的……”

    二人躲开了音乐传来的方向,绕了个圈子,继续往半空中的城堡走。在拔裂而起的地块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环绕着黑渊边缘,生长着艳异浓烈、羽毛般的黑红色大花,轻轻地在阴雾里摇颤。

    “怎么上去?”林三酒仰起头,才意识到空中城堡浮升得很高,高得进化者也在犯愁。

    “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跟着别人走过一次吗?”

    “是,不过上次副本不是这个形貌……”卫君夜解释道,“上次是一片海滩和草地,连城堡也没有。”

    合着她派不上用场。

    *

    “我还得出去把飞行器开进来?”

    林三酒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了,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不知何时,从荒草丛中已经逐渐立起漆黑干枯的高树;细长枝杈交叉织错,像是褪了皮肉的指骨。

    身旁的卫君夜忽然低低抽了一口气。

    林三酒猛然扭过头,眼前正好划落下去一个黑影;她浑身一震,刚一做好迎战戒备,却只听“啪”的一声,那黑影在笔直坠入深渊后,好像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在二人一眨不眨的目光下,从深渊里缓缓升起了一个巨大光洁的木质表面。那个黑影好像是一个浑身浴血的进化者——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林三酒还来不及看清楚,那木质表面已经轻轻一翻,将它送入了后方一张空白平整的脸里。

    “这、这是……”卫君夜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高空里的城堡,又看了看面前的木雕面孔。

    足有一栋楼大小的人型木雕,慢慢从深渊里爬起了身;一双空有眼眶、却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对着面前拳头大的两个人。

    “它把那人吃了吗?”卫君夜低声问道。

    “你看得出来哪里是嘴?”林三酒反问了一句。

    不管那黑影去了哪,眼前的人型木雕似乎都没有吃掉她们的意思。那个巨大光洁的木质表面再次翻转过来,伸展开了一根根柱子般的手指,搭在了她们脚旁。

    另一只手,朝上方城堡指了指。

    “是要送我们上去?”林三酒这一次才是吃了惊,“怎么副本还有这个服务?”

    刚才那一个跌下来的进化者,如果也是同样方式被送上高空城堡的话,那么或许这人型木雕不是在服务,只是在给来人送上死路而已。

    话是这么说,林三酒还是谨慎地爬上了那一只木掌;让她隐隐有点意外的是,卫君夜好像也不太害怕,手脚利落地跟在后头翻进了木掌里。

    在木掌上站好,人型木雕开始缓缓起身了。

    它托着二人一路往上;林三酒看着深渊与大地离自己越来越远,半空中的浮岛越来越近,雾气氤氲飘散开去,逐渐露出了城堡。

    她的目光划过浮岛,划过地面,落在了一个狭长高耸的大门上。大门内,似乎是一片幽暗的地面;随着林三酒越升越高,她的视线也顺着地毯一路向前走,终于停在了最深处一个高高座椅上。

    一个漆黑人影斜倚在座椅上,长长皮靴上泛着一线暗光。

    从一边座椅扶手上,垂下来了一只苍白单薄的手。指尖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搅荡着昏沉幽暗的空气,每一下似乎都打在无形神经上,令浮在天地间的阴影战栗地一颤。

    ……林三酒怔怔地看着那一双如同深陷在血腥红海里的眼睛,意识到,人偶师的情绪似乎奇好。

给君夜小点心的打赏感谢番外(中)

    “血红色,”卫君夜小声说,“这代表我们情况很危险吧?”

    林三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什么?”

    “你不知道吗?”卫君夜反而吃惊了,“我认为他眼影的颜色,是随着心情改变的,好像血红色就说明他陷入了嗜杀状态里……”

    这姑娘难道对人偶师很熟吗?

    连眼影颜色都总结出规律了?见过几次啊这是?

    林三酒想要再盘问几句,眼下却不是时机;木掌停在洞开的大门口,仿佛扔垃圾似的一抬手掌根,二人就滚落进了大门里——林三酒一个骨碌站稳脚,赶紧先叫一声:“人偶师!”

    三个字刚一出口,半空中蓦然激起一片尖锐之声;空气被撕裂了,化作无数锋刃,盘旋呼啸朝二人卷绞而来。一时间,连整个视野都被翻搅破碎的空气给撕扯成了碎片,就好像产生了幻觉似的,一切颜色形状都扭曲着、拼不到一起去了。

    怎么回事?

    林三酒连震惊也来不及了,念头尚未转完,已一把抓住卫君夜的后衣领,以全部力量与速度朝后一翻,带着那姑娘一起翻出了门外;在即将笔直坠入下方黑渊的时候,她的意识力灵蛇般一个腾冲,及时抓住门槛边缘,将二人给吊在半空里。

    尽管不是人偶师最沉重的杀着,却也是毫无疑问下了杀意的一招。林三酒甚至根本没有用上【防护力场】,因为她清楚,开了也没用。

    他又在闹脾气吗?闹脾气下这么重的手?

    “居然不叫大人,”一个不知怎么又尖细又沉重的嗓子,从门后大堂里响了起来,似乎离门不远。“这东西不知轻重,变成人偶就能好了。”

    那是什么人?

    林三酒正犹豫着该不该大喊一声问问,却听城堡大堂里低低地那一個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他的声音遥遥从城堡深处沉浮,几乎叫人听不清楚;在气音与呢喃的边缘之间,人偶师近乎满足地说:“……很好。这个世界啊……确实需要用血洗了,只剩人偶,才算干净。”

    挂在她手上的卫君夜却挑这个时机,小声说了一句:“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血腥色就意味着我们有大麻烦了。”

    林三酒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按回去无数个问题,先抓住一个最要紧的:“人偶师怎么了?他不对劲。”

    “那个,我倒是有个猜想,”卫君夜吊在半空里,刚才死里逃生,现在倒是不害怕,反而眼睛挺亮的,“这个副本,说不定与人偶师大人已经结合了,水乳交融……”

    她这话没说完,眼珠微微地离开了林三酒,停住了。

    林三酒抬起头,在头上的城堡大门里,看见了一只稍探出的靴尖。

    它正踩在意识力上。

    “等等等等!”林三酒赶紧大声叫道,“你听我说,你现在不是你自己!那个,你的脑子吧……我是说,你的认知吧,受到了副本的影响,你总不甘心被副本迷惑、顺着副本做事,对不对?”

    人偶师心高气高,说别的或许不好使,但要是说他被什么外物操纵洗脑了,他肯定是要先发一会儿怒气的——虽然可能是她一厢情愿了,但她总觉得那小半个黑色靴尖,似乎果然稍微停了一下。

    “人类果然很下作,很狡猾。”门边的声音又开口了,细细微微地向人偶师劝道:“已经化成副本的地方,有哪一处是大人不乐意看见的、不愿意身处其中的?如此美妙的地方,莫非你觉得大人还愿意留着你们这些腌臢不净的人活着?副本只是依照欲望改造环境的工具,你可是挑拨离间错了地方。”

    林三酒一怔,不由扫视了一圈脚下大地。

    也就是说……副本正按照人偶师的心愿,逐渐将周围一一化作己身一部分?

    怪不得人偶师看上去情绪很好,亮粉却是血红的——副本将这一片世间都变成了最能纵容他潜在欲望的黑渊血池,进来的人,大概一个也活不下来,通通都要变成人偶了。

    “我就说嘛,”卫君夜嘀咕道,“这次的副本范围,好像比上次大了很多……而且这么华丽阴森,嗯,果然很符合大人的喜好。”

    合着有了人偶师的副本,还能跟传染病似的,越传越大……那可不行。

    这么吊在半空中,什么也办不到;当务之急是先回城堡里,才能想办法把人偶师从副本影响中抽离出来。

    然而他此时一只脚踩在意识力上,不仅没法动一动,还让林三酒感觉他随时都要把自己的意识力踩断了——他明明没有意识力,却能做到这一点,说明恐怕连能力都长进了,不愧是会让人心甘情愿沉沦的副本。

    “等一下,我不明白,”她一时想不出办法,只好拼命拖延时间,喊道:“所以说,你想把看见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人偶?包括我?”

    那只靴子猛一下加重了力道,几乎要踩断她的意识力一般,痛意尖锐地穿透了脑海;林三酒强忍回去一声呻吟,终于听见人偶师开了口。

    “伱有什么特殊?”他踩在城堡大门门沿上,居高临下,垂着眼皮问道。黑发被吹动着,丝丝缕缕落在血海里。

    “你不认识我啦?”林三酒抓住话头,就好像猴子抓住了树枝,登时来了精神,使劲往上抬起脑袋:“你忘了?你再仔细想想,在星空游乐园里你许下了一个承诺,绝不杀我来着——你仔细看看我的脸,我叫林三酒。”

    人偶师果然看了看她的脸——目光才一扫,顿时好像闻见了敞开盖子的下水道,半张脸都皱起来了。

    ……真不给面子。

    “想起来了吗?”肯定是想起来了。

    人偶师退回了门内,过了两秒,终于沉沉地有了回应。“难受得……很熟悉。”

    “你先别走啊,”林三酒看不见人了,有点急,“你想起来了,就知道我没有说谎,对吧?那你怎么刚才把我忘了呢?说明你肯定受了某种外力影响才忘了的,对不对?所以我说的不是假话……这样吧,你先让我们上去,上去好好说,我吊得快不行了。”

    “啊哈!”来自副本的声音,登时叫了一句,“原来目的是这个……大人,我懂了,她说了这么多挑拨离间的话,原来目的是想靠近你呀。”

    林三酒愣了愣。

    人偶师没有再从城堡大门中探出头来,但他也没有走——意识力还被踩着呢。

    “我就是不想再被吊着而已……靠近怎么了?”她问道,“我又不要挨在他身上。”

    “绝对不行,”那副本的声音高了两个度,一个字紧追着一个字,仿佛受到了极大刺激:“绝不允许活人靠近,绝不允许活人靠近!想靠近,就先变成人偶!”

    来不及生出危机感,林三酒却先浮起了一个看似荒谬的念头。

    人偶师……在害怕?

给君夜小点心的打赏感谢番外(下)

    林三酒清楚,现在开始的每一步行动,都得加倍小心;得用言语挤兑着、行动上试探着,才能一点一点地找出路来。

    “咱们说好的啊,我不往他身边凑。”

    眼看着快要爬回城堡地板了,她为了给自己和卫君夜多打一层保险,大声喊道:“人偶师,你往后退了没有?你站得离我远点,不就没有活人靠近你了么,这事就跟拍巴掌似的,得要两个巴掌才能拍响嘛。”

    自打她提议人偶师往后退,主动跟自己保持距离以来,类似于“你竟敢命令大人如何行事”之类的话,副本可没少说——岂止是没少说,如果字词也有重量的话,那么它落雨纷纷似的、一大段一大段的话,早就给林三酒二人砸进黑渊了。

    不过林三酒这个人,有时候就跟见到骨头的狗一样,一旦抓住重点,就绝不撒嘴了,不管副本如何鼓动、如何攻击,她只问人偶师一句话:“你是不是立了誓言不杀我?”

    她看不见退回门内的人偶师,但好像也能从一片死寂里感觉到他的躁郁沉怒。

    “……我隐约记得犯过如此大错。”

    “还是的嘛!”要不是吊在半空里不敢震动,林三酒真想一拍大腿。“你不让我上去,我支撑不住掉下黑渊,也要死的,还是等于你破了誓言,所以你不能不让我上去。同理,我上去了你也不能杀我,有誓言在呢。”

    城堡大门里再次静了一会儿,仿佛空气都薄了,呼吸不上来似的。

    卫君夜忍不住打了个颤。

    但林三酒趁热打铁,说:“你看,又不能让我死,又不让我接近你,是不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爬上去之前,你主动站远一点?”

    “……哪里的蟑螂卵破了,钻出这么一个人?”人偶师或许是愠怒过头,语气反而接近茫然了,简直好像真心发问似的:“留她一命,是为了锻炼自己?”

    别看副本跟個君王身边的小人一样,可是呈现的果然也都是人偶师的心志与欲望,一句“那就不遵守誓言了”的话也没说;不过,林三酒才刚因此松了口气,副本就开口了。

    “我……我让木偶来接伱们下去,”副本喃喃地说,“你们早点从这里滚出去。”

    “那可不行,”林三酒赶紧拒绝了,说完才思考了几秒钟,怎么个不行法。“我有话要跟人偶师说,你不让我把话说完,就算接我回地面,我也不走。再说了,我怎么知道那木偶不会趁机给我攥死?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得有道理。”人偶师阴阴沉沉地说,“谁看了你能忍得住杀心。”

    “有什么话,那你说啊!”副本都着急了。

    “我支撑不住了,”林三酒挺光棍,“让我上去说。”

    “狗屁!你说了那么多废话,现在支持不住了?”副本尖声叫了一句。

    “不行了,手太酸了,要掉下去了,”林三酒充耳不闻,一边说,一边顺着意识力往上爬,一边还没忘了把卫君夜也拽上,“人偶师,你往后退远一点啊,我要上去了。”

    别看嘴上振振有词,等她小心翼翼、谨慎提防地从城堡门口露出头的时候,其实林三酒早已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人偶师竟然真的已经不在门口了。

    “诶,三酒,”下方跟着一起爬进门的卫君夜,挺自来熟地叫了她一声,说:“刚才这么半天,副本好像没有继续扩大诶……”

    “是吗?你先上来。”

    林三酒抓住机会,赶紧将她拽到城堡地板上,来来回回扫了几眼——刚上来时白驹过隙的那一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城堡内部,她就让人偶师给打飞出去了;如今再次爬上来,有了仔细一看的机会,这才意识到它的恢弘与庞大。

    她坐在石砖走道上,坐在高高的、布满彩画的弯拱穹顶之下,好像一颗小石子,不知怎么落入了神明与星辰的殿堂里。

    ……人偶师给自己的定位还挺高呢。

    林三酒遥望着远方深处那一张座椅上的人,试探地叫了一声:“你没事吧?我们上来了。”

    “谁请你报幕了?我看得见。”

    人偶师沉在一片帷帐的阴影里,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出他正紧紧握着漆黑扶手,一只皮靴踩在座椅下台阶上,仿佛做好了随时出手伤人的准备——却始终没有动一动。

    副本的声音从城堡墙壁里响了起来:“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为什么你这么想让我走?他想让我走还好理解一点。”林三酒四下看了看,想起了刚才卫君夜的话。“不过你的目的是扩张,对吧?我在影响你扩张了?”

    副本忽然安静了一会儿。

    “想让你走有什么奇怪?”人偶师冷冷地说,“你在影响空气质量。”

    林三酒充耳不闻。该怎么把他从副本里弄出去?人偶师肯定不会配合;这跟挤痘痘一样,得时机条件都成熟了才行,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才叫时机成熟。她正犹豫时,却听身后“喀喀”地发出了一阵轻响。

    她转过头,发现卫君夜竟仍然维持着刚才被拽上来后的姿势,瘫坐在地上,牙关轻一阵紧一阵地打颤。

    “怎么了?”

    “我、我站不起来,”卫君夜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的人偶师,好不容易才说:“第、第一次看见本人……哇……原、原来是这种,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哗啦一下掉出去的感觉……我不敢站起来。”

    你对他那么熟,却才是第一次见?

    林三酒满腹疑惑,但现在不是审问的时候;她转过身,咳了一声,对人偶师说:“你也意识到,自己受了副本影响才对吧?你自己觉得很高兴,但这就跟杀性大发、红了眼时的状态一样,得清醒下来,才能做回你自己……”

    “我自己?我自己就不杀人了?”人偶师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承诺了不杀你,却没有承诺不杀你身后的人。我给你一个选择吧。要么你带着她从这里滚,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要么你继续待着,看着我杀了她。”

    林三酒的呼吸在胸腔里一顿。

    “看来你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多了。”她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微笑好,还是该苦恼好。“否则你也不会知道,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的性命来要挟我。她是我带来的,你明知道,我不会眼看着让你杀了她。”

    人偶师一动不动地静了两秒。他半垂着头,目光并不愿意落在林三酒的方向上;黑发丝丝缕缕地遮住了他眼角的血海,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那么,就带着她滚。”

    林三酒有自信可以自保,可他如果对卫君夜下杀手,林三酒却不敢说自己能保得住她了。她一时也觉棘手了,不甘愿走、不放心走,又不能拿人命冒险强留下来——怎么办?

    “那、那个,”

    卫君夜仍然坐在地上,在一片死寂里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三酒,我、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林三酒朝她瞥去一眼。

    “其实我带你来,主、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卫君夜一边说,一边偷偷从她腿后往外看,看一眼人偶师,脸色就要白一层,却还要再看第二眼。“我、我其实是人偶师大人的,嗯,怎么说呢……我早就折服于……我特别喜欢……诶呀,我都不好意思了。”

    人偶师紧攥着座椅扶手的苍白手背上,浮凸起了几丝青蓝血线。皮革微微摩擦的响声,背叛了他身体上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林三酒不知道他正陷于极大的愤怒里,还是极大的恐惧里,或者二者皆有。

    “是、是这样的,”卫君夜终于把话说完了,“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成为大人的人偶。希望二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

    ……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林三酒使劲抹了一把脸。

    手放下来,她长长地呼了口气,干脆盘腿在卫君夜身边坐下了。

    好像人偶师都呆住了。

    “你看着办,”她朝人偶师比了个请的姿势,“反正我不走了,要不要实现她的理想,是你的事。”

    她说到这,提醒了自己,转头朝卫君夜问道:“万一他只杀了你,不做成人偶怎么办?”

    卫君夜垂下头,绞着衣摆,没忍住脸上的潮红。

    “好了,不用说了。”林三酒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很尊重你的……爱好。”

    死寂的裙摆拖拽在城堡大厅里,一秒又一秒,仿佛蔓延着没有尽头。

    第一个受不了的,居然是副本。

    “你卡在这里,他不能杀你,就无法满足欲望!”副本尖尖叫了起来,整个石砖砌成的城堡里,都回响起了它的怒吼。“我要长大!既然他不能继续放纵欲望,那他就等于无用了,换你来当我的‘核’吧!”

    林三酒一怔,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微笑。

    “你从他身上松开手的那一刻……”她低声说,“你就已经输了啊。”

    (番外完)

给Joiiiii的打赏感谢番外

    人类历史永远也不会忘记,天空被无数外星飞船遮蔽得昏黑无光的那一天。

    各国投放的卫星,针对太空的观测,航行于宇宙中的探测器……居然没有任何手段发现、预告外星船队的到来;好像是一部不肯花精力解释背景故事的科幻片,在某一天,人类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们的末日。

    没有人知道外星船队是从哪里来的,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些船队究竟用的是什么科技、什么材料、什么能源——更别提船中是否有智慧生物,智慧生物又要对他们做什么了。

    一开始,各国总统都发表了态度坚决的演讲。

    “目前一切通讯都石沉大海了,它们很可能并不友善。但只要它们表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敌意,我们一定不惜代价保卫我们的星球,要将这些不告而至、不怀好意的傲慢生物赶出大气层!”

    人类能拿出的最大杀伤性武器,好像是过年时没放响的哑炮,又像是没控制好的屁,“扑扑”一阵声响过后,就在空中闷闷地灭了。爆炸、辐射光、蘑菇云应该发生的地方,扑棱棱地飞过去了几只鸟。

    直播的电视台和广播,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两秒钟,那或许是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后,这颗星球上最寂静的一刻。

    不久以后,外星船队上派遣出的生物们,大批大批地落地了。

    伴随着它们的落地,全球都开始反复播放着同样的新闻通告,反复警诫劝告人们不要慌张,务必积极进行配合,因为沟通终于开始了,这些通情达理、仁慈亲爱的外星统治者们,对于本星球人只有很小很小,很微不足道的要求。

    “人类体内有一种我们技术至今无法探测的物质。我们技术也不差,既然我们至今不知道它的存在也能活着,那肯定说明它对我们不必要嘛。”

    一个大腹便便的教授在新闻之后的讲话节目里,很有逻辑地劝告道,“但是这种物质对于‘新篇章’人来讲,是很重要的能源。你说,既然人家不远千里地来了,我们就大方热情一点,建立起互帮互助的良好关系,把这种物质送给他们,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建议各地尽快组织主动上交的民间志愿者,可以给予一定物质奖励,等合作时间长了,以后不愿意上交的,应该施以惩罚。我首先就要报名,主动把这种物质交上去。”

    他称外星生物为“新篇章”,说它们象征着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科技跃进;这个称呼流行得很快,毕竟外星生物的原名,是很难用人类唇舌发出的音。

    “我也活了五六十年,受了多少栽培和恩情?”大肚子深情款款地说,“现在你告诉我,我能拿体内的无名物质,给大家换一个更好的未来,我死了都愿意呀。”

    事实证明,他的话倒不算过分:确实需要人先死掉,那种物质才能开采得出来。

    *

    当普通民众意识到,被派下地面的外星生物,不是官员、不是大使,而是矿工队,人类只是能源矿的时候,各国首脑巨富们都已经搭乘着飞船跑了。

    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主动报名的大肚子教授直到飞船起飞,才意识到自己没被包括在内。

    *

    矿工高达六米,浑身是由一种柔韧灵活的金属形成的,普通子弹打上以后,噔噔反射出去,身上连一个印子也没有。

    它们可以从体内拽出一个巨大吸盘,伸进窗户里,压在建筑物墙壁上,立在马路上,拦在高架桥上,贴在地面上……十米之内的人类,都会像是铁屑一样,被纷纷吸到吸盘上,躲起来也没有用。因为中间不管隔了砖墙也好,汽车车身也好,还是大地也好,反正最后你都会被吸上去。

    至于吸上去的时候完不完整,不在矿工的考虑之内。反正最后你也要进入矿工背在背上的那一筒稀烂人粥里。

    *

    “来了,快跑!”

    当一声压低了的呼叫从小巷口响起时,藏在阴影里的影子们纷纷动了,仿佛一群受惊虫豸,一时小巷里尽是慌慌忙忙的肢体腿脚;在人群中,除了粗重呼吸,没有多余的一個字。

    在人类社会被摧毁得十之七八以后,依然存活下来的人,不仅体能好,逃命经验也丰富了:所有包裹都挂在身上,一起身就能走,即使临时发现了矿工,也依然能在逃走时尽量保持安静。

    楼房密集的城市成了最好的藏身地。尽管矿工可以毁坏建筑物,但是它们在废墟中行动也要受阻滞,所以一般不会大肆破坏;反而是空旷开阔的田野乡间,万一被矿工发现了,那真是连一点幸存希望都没有了。

    只要跑出矿工吸人的范围,并一直保证自己不进入它的十米之内,那么等矿工离开之后,他们就又多了几天的活头。

    只不过,最近来地面上查缺补漏的矿工越来越多、搜索得也越来越频繁,这样捉迷藏一般的逃生办法,给人们挣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

    “前面,”一群人跑着跑着,却见最前方刚刚跑不见了的影子,又从墙角以后折返回来,不受控制、面无人色地叫道:“那边又来了一个!我们被前后包围了!”

    高达六米的矿工,走起路来却几乎是缠绵柔软的,只有极低的沙沙声。在遍布高楼的城市里,有时人直到打上一个照面,才会意识到矿工已经来到身旁了。

    在纷纷刹车、掉头,乱成一团的人群里,一个马尾女孩连嘴唇都白了,一拽身旁的好友,低声说:“别跑了,再跑我们要撞上矿工了!”

    几乎是给她伴奏似的,一声长长的惨叫从人群最前方响了起来;那惨叫声仿佛也受到了吸力,在半空中拖出了一道迅速收细的弧线,一眨眼,就被掐断了——直到这时,地面上才有人刚刚反应过来,发出第二声惨叫。

    马尾抹了一把眼泪,手脚发软地拽着好友,往路边一扇不知是通向哪里的门跑去。

    “如果里、里面能通行,穿去另一条路上……”她一拉那扇写着“员工专用”的门,发现它没锁,登时松了口气。“只要离开小巷十米远,我们就能活……”

    “万一里面空间很小呢?”留着短发的好友强忍哭腔,动作却没耽误,迅速跟着她一起钻了进去;附近另几个人见状,也抓住了救命稻草,接二连三地挤了进去。“这是什么地方?”有人以极低的气声问道。

    *

    马尾站在昏暗房间中,心脏在笔直下沉。

    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五六个人,站在她的身后,一起望着房间中唯一一面透着天光的玻璃窗。玻璃橱窗里依然展示着各色精致漂亮的糕点模型;从店内看,玻璃上贴着反向的一行大字“FancRose甜点烘焙”。

    在大字外,一个矿工——它太高了,从玻璃橱窗里,只能看见它的弯刀型双足——正在慢慢弯下腰来。

    没有逃进店内的人的惨叫声,还在不断地从后门外传来,每一声都很短。门外的小巷里,她已经熟悉极了的、低低的沙沙声,离他们渐渐近了。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以前明明……”一个中年女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却没有人叫她噤声。就算再安静,他们也逃不过被矿工发现的下场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马尾辫很清楚。

    矿工的脸中央会伸出一个吸盘,撞破玻璃橱窗,探进来左右一扫……这家店里的人就全部会被吸进去,变成人粥的一部分。这家甜点店不大,前后出口都有一个矿工在……她的生命已经到头了。

    她轻轻握住了好友的手。

    “谢谢你,”她有点哽咽地说,“我能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是因为有你陪我。”

    短发女孩满脸都是眼泪,一声也发不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

    矿工看见他们了。它的脸打开了,一只吸盘正在探出来。

    在生命终点上,每一个人都凝固住了。一片死寂里,马尾辫却忽然好像听见了一个悠长沉稳的呼吸声——是当一个人沉沉熟睡时,那种安宁又惘然的呼吸声。

    是谁死到临头,还这么安然?

    马尾辫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暂停了一瞬间。大概是临死时大脑的不甘吧,她盯着吸盘,一片空白中,又听见了有人含含糊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睡梦中受了打扰似的。

    “什么东西吵我睡觉?”一个男性嗓音,字句仍含糊,语气相当差。

    “……诶?”好友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疑惑。

    *

    谁也没有意料到,在他们进来之前,这家甜品店里就已经有人在了——而且那个人正躺在紧挨橱窗的长椅上睡觉。

    当矿工吸盘打碎玻璃的时候,纷纷雨落似的银亮反光里,马尾辫看见了一个凌空跃起的人影;他好像是打算迎战(迎战?人类怎么可能迎战矿工?),然而才一看清楚外头的东西,他却似乎愣了一愣,又落回椅子上了。

    “……这什么鬼玩意?”

    话没喊完,那人影已经被吸进吸盘里去了。

    *

    马尾辫和好友也被拔离了地面;店内的一切都好好地站在原处,唯有人类在惨呼声中,被接二连三拽向了那一只螺纹盘旋的吸盘深处。

    *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下一秒回过神的时候,她却重重跌在了地上——痛得天旋地转时,她模糊感觉到好友也啪一声摔在旁边,摔出了一声叫人心安的呻吟。

    吸力消失了?不,没有消失……她的身体还不在不受控制地往上抬;但是吸力减弱了,不足以把她吸上去了。

    怎么回事?

    *

    “喂,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半空中,那个男性嗓音语气躁戾地喝了一声。“长得就没有礼貌,趁别人睡觉的时候凑上来干什么?”

    诶?

    马尾辫勉强抬起头,在剧痛之中,勉强看清楚了——那个本该早就消失于吸盘深处的人影,此时竟然还在;不仅在,他一条长腿踩在吸盘左侧边缘,右手中长刀抵在吸盘右侧,仅靠一人之力,居然稳稳地抵住了那一股能够鲸吞下数十人的吸力。

    他一扭头,在乱糟糟的一头乌发下,露出了一张又凶暴、又年轻的脸——年轻得让人觉得,要是挨他打,绝不必担心他体力不够,半途而废。

    “你们哑巴吗,这是什么玩意?”

    ……他、他不知道吗?

    *

    “是矿工!”好友叫道,“它很可怕,子弹都——”

    不等她把提醒说完,矿工已经动了;它从没有遇过像样的反抗,就连军队也只不过是第一批被吸收开采干净的能源矿而已。

    也就是说,从没有人真正见过矿工的杀伤手段。

    马尾辫第一次看见矿工身后,不知从何处抬起了两道柔软坚韧的金属肢体;肢体尾端上嵌着黑幽幽的洞,足有人头大小,正对准了那黑发年轻男人。

    “快跑,它是外星人——”马尾辫嘶哑地叫起来。

    黑发男人抬头看了看。

    *

    马尾辫始终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尽管她一直圆睁着双眼。

    变故太快了,快得远远超过了她的眼睛。

    她只记得看见了一个高高跃入天空中的人影——人类怎么可能跃得那么高?瞬息之间,他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俯视着下方高达六米的矿工——连外星生物好像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在她抬起目光的时候,也急急扬起了身后两条金属缎带,重新对准了空中的人影。

    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第四维度武器”;但是马尾辫体内的某种本能,令她感觉到了它。在空间之下,无数突兀起伏的东西正朝黑发男人激射而去,仿佛一张被子下爬满了蛇,人只能看见蛇游动时一闪而过的形状。

    *

    谁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但是矿工忽然不动了。

    黑发男人落在地上,面对矿工、背向着众人,手臂使劲往后一抽,却没抽动,低低地骂了一声:“死了还不肯松嘴?”

    他在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马尾辫愣愣地看着他。在他第二次失败之后,黑发男人登时冲起来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火;他干脆一松手,不再往后抽了,反而“当”地一脚踹上了矿工的弯刀型支撑足——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矿工右边一半身体慢慢往后摔了下去,轰然一声,倒在了楼房之间的马路上。

    左边一半身体失去了支撑,也终于站不住了,来回摇晃几下,砸进了旁边一栋大厦墙壁上;仿佛是疲惫至极的旅人,一半的矿工顺着墙壁滑下去,不动了。

    一把长刀从矿工被劈成两半的身体之间掉下来,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给……给矿工切开了?

    *

    “这是吵醒我的教训,”黑发男人仿佛仍不解气,又“砰砰”几脚踹在矿工腿上,眼看着就把它给踹出了波浪形。“再往我脸上凑,拿你母星来给我擦脚!”

    马尾辫呆呆地看着他,叫了一声。“那个……你好?”

    *

    黑发男人转过身,眉头之间的纹路深得像刀锋。他只扫了一眼,马尾辫就听见身后好几个人都手忙脚乱地逃远了;她急忙一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好友。

    “你、你可以杀死矿工?怎么做到的?”马尾辫忍着心惊,小声说,“你是……伱是人类的希望啊。我们已经逃亡几天了……啊,我、我叫Joli。你是?”

    *

    黑发男人眼里,她跟一只七星瓢虫的区别可能不大;不过对方身上居然也有人类社会教养出来的惯性,因为他“啊?”了一声之后,下意识地好好回答了:“我名叫黑泽忌。”

    *

    “拜托你救救大家吧,”好友抹着眼泪,说,“我们对于这些外星生物,完全束手无策,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杀死矿工的人……”

    “这么低级的东西,竟然没有人能对付?”黑泽忌似乎越听越不耐烦,看了看已经卷刃的长刀,当一声抛在地上,吓得两个女生一颤,不敢说话了。“如果你们连进化变强都做不到,那么不如让我干脆在这儿把你们杀了,倒是能省去日后不少折磨痛苦。”

    黑泽忌说这话时,双眼一眨不眨,十分认真。

    *

    Joli和好友眼睁睁看着黑泽忌一转身,重新走进了甜品店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睡觉。

    她虽然不敢再继续请求了,却也不甘离开唯一一个能杀死矿工的人。她站在店外呆呆看了几秒,忽然一拉好友的手。

    “等等,你看,”她小声说,“架子上和冰柜里的甜点……是不是好像被人吃空了一大片啊?”

    *

    肯定是。冰柜里上面几层芝士蛋糕、水果塔之类的甜点,此时只剩下一个个空盘子了,还扔着一只沾着蛋糕渣的小勺。要不是标签还留着,Joli都不知道冰柜里原本卖的是什么。

    *

    也就是说……这个叫做黑泽忌的男人,无意间闯入甜品店,大快朵颐一番,然后……然后因为碳水糖分吃多了,原地昏睡了过去?

    被矿工吵醒以后,他生了……起床气?

    Joli一拍手掌,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有些人的天赋,是必须要满足某种条件后才能激发出来的,她早就听过这样的理论;也就是说,这个名叫黑泽忌的男人,身怀杀死矿工的天赋,但是必须是生起床气的时候才行!

    *

    “我有办法了,”她喃喃地说,“我有能救大家的办法了!”

    *

    Joli行动力很强,主意一定,立刻找来了更多的幸存者,让计划的车轮转动起来了。她的计划不复杂:大家尽可能把附近所有还能吃的甜点、以及可以做甜点的原材料都搜集过来,让黑泽忌吃一个痛快;他吃完犯困、刚刚入睡时,再派出身手敏捷的人,去引一个矿工过来,把他吵醒。

    只要他一犯起床气,自然就不会计较谁强谁弱、该不该出手之类的问题了吧?

    当然,计划得瞒着黑泽忌,得出去商量。他不会听见的,自己一行人刚进店的时候,他不也没醒吗?

    幸亏没醒,不然被劈成两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

    她自以为隐秘,但是一切商量和行动都在甜品店外,自然没有瞒过黑泽忌。

    他盘腿坐在长椅上,眉头紧紧皱着听了一会儿;有好几次,他张开嘴,好像实在忍不住了,想说点什么——但是犹豫几秒,还是什么也没说。

    ……也是一个办法。

    总得让普通人有个活路,是不是。

    *

    四个月以后,黑泽忌除了胖了点以外,眼下还多了几分青黑。

    自打来了这个破世界,连一个完整觉都没睡过,可是他却始终也没舍得换个地方落脚。

    谁知道下回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Joli这样的人了?

给o锦o的打赏感谢番外(上)

    前言:朋友们,我被外星人绑架了一阵子,主要是因为他们看中我高妙的审美意识,说没我不行。在我帮助他们改善了外星城市规划和太空植被设计之后,他们给我发了个二百块钱红包,送我上了中巴车,放我回来了。我一到家,马上就开始写番外,一点也没敢耽误,真的是真的。

    因为打赏大佬又多了,我找了一位最近的……眼看过年了,咱还是按照老规矩,来一个新春贺礼番外吧!

    *

    今年春节林三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过好了。

    往常大家吃吃喝喝,唱歌打牌,在Exodus玩几圈“谁能惹怒人偶师并且成功躲起来不让他找着”的捉迷藏游戏,也挺快乐的,但是一连好几年都是这么过,难免人心思变,想换个花样。

    “你换什么我不管,反正菜单绝对不能偷工减料。”

    波西米亚如今吃多见多了,不再看见什么吃食都眼冒绿光;可是相应地,她对美食的标准水涨船高,眼看就要忘本。

    “季山青这个人,推三阻四的,狗都叫不动他,也就逢年过节愿意好好做一顿饭。对了,你跟他说说,最近早餐质量很一般嘛,那个虾饺的皮,太硬。怎么编写的,怎么对自己没有一点要求呢?”

    礼包对于自己渐渐变成厨师一事,早有许多不满,这话可不敢让他听见。

    “跟你就只能说吃,”林三酒叹口气,及时按下后半句“没点大用”。

    *

    “玩游戏?”余渊就愿意认真思考问题,建议道:“我们可以收集一些桌游,我们从来没有玩过桌游吧?”

    这是个主意,林三酒歪头考虑了一会儿。“对于桌游来说,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可以开两桌。”

    林三酒想了想。“那……人偶师跟谁一桌?”

    余渊也想了想。“要不我们看电视吧。”

    *

    电视有什么好看!何况在末日世界里收集的影视剧集,不是语言不通,就是缺乏对其文化背景的了解,经常看个懵懵懂懂,看着看着,就要演变成人类学研究。

    *

    林三酒采访了好几个人,发现一个比一个派不上用场。

    大巫女想办一场时尚Gala,想要收集全末日世界最一流的设计,甚至还想好了要打扮谁不打扮谁;想得都很周全,唯一一个问题是,跟新年关系不大。

    “喜庆?”她的脸皮都皱起来了,好像喜庆二字深深地冒犯了她。“不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时尚Gala的要求是喜庆。那些什么灯笼,花篮,红条幅都给我忘了吧——你搞那什么五颜六色的龙,看着好像调色盘吐了似的!”

    猫医生对于新年没有任何概念。

    这是动物独有的一种态度,兔子也是一样:无论什么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既不必展望期待,也不需忧愁焦虑。

    和猫医生深入交谈五分钟以后,林三酒甚至开始思考哲学问题了——新年这一天,与过往未来每一天,又有什么本质区别?这种仪式感,是否只为安慰人类对于未来的不确定与不安全心理?

    再谈下去,年就没法过了,林三酒唉声叹气走了。

    *

    最后她也没想到,新年计划竟然是由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家伙提出来的——当然了,人都不是的家伙很多;但提议者,是怎么看都觉得是最不可能庆祝新年的那一个。

    “我知道该怎么过年,很喜庆不说,而且是真会带来好运的。”

    灵魂女王慢条斯理地说,梳着自己的辫子。“有一个末日星球上,每逢新年就有驱邪招运的庆典活动,非常有意思,我们大家都可以去看看。就好像旅行过年一样,对吧?我们收拾收拾,一起过去,混在本地人潮里,尝尝小吃,看看节目,也很好玩啊。”

    它给林三酒仔细描述一番庆典活动,听得林三酒心潮澎湃,一拍大腿,事儿就这么定了。最终解决需求的居然是灵魂女王,真是看不出来哪块云彩有雨。

    *

    她那时就是忘问了,为什么星球都末日了,还有新年庆典和人潮小吃。

    *

    临过年还有一星期呢,Exodus上就已经忙活起来了。人多就算了,大多数人吧,说好听点,是追求自由的不羁灵魂;说难听点,就是一点团队合作精神都没有,要求还尤其五花八门的事儿精。

    更何况,带这么一帮人出行,她还得对周围环境的影响负责任,不容易着呢。

    为了让大家都开心,不得已,林三酒临时组了一个“新年旅行庆典活动规划组”,组员只有林三酒,一番好话请来的余渊,和一个无法拒绝姐姐要求的季山青。

    *

    以下是一部分出场嘉宾的要求。

    *

    “什么本地小吃?万一不好吃怎么办?”波西米亚忧心忡忡,“那些烤包炸串鸡翅年糕豆沙酥芝士蛋糕花生吐司椰奶冰沙什么的难道都不做了?不带了?你们自己说,这合适吗?当然了,本地小吃我也是会给它一个机会的。但哪有空着肚子去吃东西的道理,对不对。”

    *

    “我要求不多,”元向西很温柔,“我就是想要在我短暂的鬼生里,尽可能地多体验。所以,你们能不能给我做一个风筝?”

    “你想放风筝?”林三酒问道。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

    “不是,”元向西笑得白牙闪烁,“做个大的风筝,我趴在风筝上,你们放我。新年活动不是好玩吗?我想从半空里往下看,你们的视野肯定不如我好。”

    *

    “酒就不必说了,我相信你肯定会给我准备。”清久留考虑问题还挺接地气,很现实:“问题是,喝高兴了,我未必能跟得住你们。有没有一个办法,让我随时能知道你们的位置?最好是一个就算我在百里开外醉死过去,依然能感觉到的办法。”

    *

    “庆典上我想跟女孩子一起活动,”斯巴安说。

    “不行,”林三酒打量了他几眼,他今年十八岁。她怕庆典人多,把他往女孩堆里一放,万一造成拥堵踩踏就糟了。“我都打算好了,你跟男的一起走。”

    “是他们脸好看,还是味好闻?”斯巴安反问道,“新年不是为了让我开心吗?你重新安排。”

    老年的我是怎么养他的,林三酒使劲按了按太阳穴,为什么养出了一个贾宝玉的性子?而且在他的少年时代,斯巴安居然还多了一层顽执和自我,这就是所谓的青春逆反期?

    *

    除了满足大家要求,还得一再关照重点麻烦人士,千万不能惹出什么安全事故来——最近船上有小道消息,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好像想要推出一款联名人偶产品,可操控可穿戴,这个事一想,她就脑袋疼。

    *

    这么一帮乱七八糟的家伙,真能好好地参加庆典,不给本地人添麻烦吗?

    (待续)

    失踪人口悄悄回归了!新书初步计划是二月份,但是咱们也可以有第二步计划嘛。

    PS:妈的!!!我好久不发番外,忘了把章节设置成公共的,又变成收费章节了!还行不行了,嘴上番外实际收费,这可真是虚伪聚钱呐。

给o锦o的打赏感谢番外(中)

    灵魂女王说得果然不错;夜幕初降时,小城里就亮起了盈光溢彩。

    龙形长灯盘旋高架在建筑物上,交错照亮了一整个城;一条条圆胖憨喜的手工红白金鱼灯,顺着屋檐下的滑轨游走,在星夜下,好像一个个湖水做的朦胧梦。

    走在小城里,就连人偶师脸上都被灯笼映出了几分血色。有进步的是,小孩见了他没哭,但是他走到哪儿,哪儿还是要空出一大片。

    远处有几个甩花灯的人,林三酒想凑近看看,可是好像人家一看见这块黑沉沉的乌云,就往远处退——半天了,硬是拉不近距离。

    *

    波西米亚和林三酒小声地交头接耳了一会儿。

    “来,尝尝这个,”林三酒拿着一串波西米亚刚从小吃摊上买的糖葫芦,递给人偶师。对方不接,不代表她会这么老实把手收回去。“吃不吃的你先尝一口,应個景也好啊,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你说是吧,糖葫芦也没对不起你。再说了……”

    “你别说了。”

    她的功力不减,人偶师终于被她烦得掐碎了糖葫芦杆子——但是杆子碎不碎不要紧,好歹劝进去了一点冰糖和山楂。

    *

    “这是什么东西?”他半张脸扭曲起来,眼角都和糖葫芦一样火红。“你在报复我?”

    原来人偶师不爱吃酸的,林三酒心想。

    *

    “他不肯吃完,我估计就没有效果了。”波西米亚小声说,“咱们还是分头吧,你带孩子,我们玩儿去了。”

    话说的,活像一个不肯负责的丈夫。

    *

    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反正走着走着,一扭头,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身后就一个眼巴巴跟着自己的季山青。

    “怎么这么多人,而且都是进化者!”林三酒抱怨道,抻长了脖子,想从山海一样的后脑勺里找出几个熟悉的。“跟我们一样赶来参加新年庆典的,有很多人吗?这个地方很有名?”

    “那当然了,”旁边一个过路的进化者搭茬说,“这么重要的活动,就你能来?我刀都准备好了。”

    *

    林三酒愣愣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朝礼包问道:“他刚才是不是说,‘刀’都准备好了?”

    礼包张嘴想了一会儿。“姐姐,要不我们打听打听情况吧?”

    *

    还没逮着一个能问的人呢,头顶上飘过去了一声“呜呼!”——林三酒抬头一看,元向西趴在一张巨大的老鹰风筝上,朝底下人群喊道:“朋友们新年好吗?”

    人群里纷纷仰起不少期望的脑袋。

    等元向西飘过去了,两个进化者彼此对视一眼,抱怨道:“怎么回事?就这么过去了?那话喊的,我还以为有节目呢。”

    *

    礼包找到了两个十分面善的本地姑娘,谈话才刚开一个头,就受到了对方的热烈欢迎,沐浴在星光闪亮的眼神之下了。

    “你们快来看,”一个姑娘朝远处使劲招手,“这孩子长得,绝了!太好看了,你们说,是不是特别适合第五个祝福贺词?”

    “对对,”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一圈人,围着季山青啧啧赞叹,“真好看,孩子,你不能浪费天赋啊,你来,有个活动必须得你当门面……”

    *

    “姐?”礼包在被拉走之前,回头颤颤叫了一声。

    “伱去,”林三酒给他加油鼓劲,“正好打入内部,打听清楚情况。”

    *

    要是长得好看就能问出消息,她手头上还有好几个呢。

    *

    可真是想谁来谁;没几分钟,身旁就过去了一抬轿子。轿子上慵懒地斜倚着一个金发美人;一双足弓弯弯的薄足搭在软垫上,好像精心摆放的宝石。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轿子旁边的皮娜,正兴高采烈地跟在大巫女旁边,一会儿一朵烟花地给她凑排场,一转眼就融入了人潮里。

    *

    “第一个庆典活动马上要开始了!”不知道哪里响起来的广播,在背景音乐下反复通知道:“请大家不要四处走动,尽量保持原位……”

    礼包的消息还没来,林三酒只是随着他去的大概方向慢慢走;此时正好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与身边涌涌人潮一起停下了脚步。

    *

    “第一个庆典活动是什么呀?”她转头问道。

    “驱邪、招运、祝福,”一个大姐挺热心肠,“第一个活动当然就是驱邪了呗。”

    *

    这挺好,她还没近距离见识过民俗庆典呢,这下可要长——

    *

    “见识”俩字还没从脑海里过去,林三酒看见半空中远远飞起来了一个老鹰风筝。

    元向西死死拽着老鹰风筝,线早就断了,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一股强风,卷着他往外呼啸,在半空中留下了一串长长的“啊啊啊啊”——简直好像他挨了一下【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

    林三酒张着嘴,心想,也对,鬼怎么不是邪——

    *

    下一秒,一个漆黑瘦长的人影紧跟着被扔上了半空;等她看清楚那一刻,脑子都僵住了。

    *

    新年盛典的威力极大,竟然连人偶师都被拔地而起了。

    然而人偶师究竟是人偶师,与轻飘飘、用整个存在闹着玩的元向西不一样;他抵住那一股力量,笔直落向大地,只听轰然一阵巨响,地面迅动起来,几栋楼好像面粉做的一样,接连朝地上砸去——人群登时开始惊呼躲避,要不是广播赶紧劝人不要乱动,恐怕当场就要发生踩踏事件。

    好么,没想到踩踏事件的源头,竟不是斯巴安。

    *

    “诶呀,好像不小心把几位参与者给驱了一下,”广播不往心里去地说,“我们继续,继续啊。”

    *

    林三酒站在人群里,看着从自己的脚下一股股地浮起了浓黑的、似水似雾的涌流;它们似乎十分粘稠厚重,是很不情愿地被某种力量给挤出来的,与他人脚下的“黑水”合流了,汩汩地朝身后流去,也不知道流去了什么地方。

    “啊,驱完之后人都轻松好多,”旁边的大姐感叹道。“真舒服,好清爽。”

    所以……是一种运势上的按摩吗?

    *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在“黑水”里发现了许多其他东西:死老鼠、烟头、一阵哭叫、一动不动没有五官的小人、以及……被褪了皮囊的灵魂女王。

    *

    “气死我了,”大肉虫挂在林三酒手臂上,好不容易才脱离“黑水”,嘴巴已经又壮起来了。“什么玩意,我堂堂一位女王,受不到一点该有的尊重!”

    “你为什么把衣服脱了?”林三酒问道。

    “你以为我愿意脱啊?”灵魂女王很不高兴,“一驱邪,我和皮囊就分家了,根本招架不住。”

    好么,此时不知哪里的黑水里,大概正漂浮着一具礼包编写出来的空尸囊。

    “庆典就是你推荐的,你怎么都不知道它的内容?”

    大肉虫沉默了一会儿。

    “诶,招运好像要开始了,”它冷不丁地说,趁林三酒一分神,滑到了干干净净的地上——驱邪这个活动,好像还能清扫地板。“快快,你准备吧,运要来了,你赶紧抓,别顾着我了。”

    抓什么我就抓?

    *

    林三酒一愣神,紧接着就听广播里宣布道:“恭喜今年的参与者们,在大家的参与配合与不懈召唤下,本次庆典成功招来了大量好运!”

    人群响起一阵雷鸣似的欢呼,身旁的进化者开始推推搡搡的,互相远离,彼此清出了一些距离。

    “请大家做好抓捕准备,大量好运即将降临,三——”

    人群加入了倒计时:“二——”

    当“一”字数完的时候,林三酒的视野顿时被映亮了。无数光彩闪烁、长尾拖拽的漫天长虹,从漆黑天幕里呼啸而下,在天地之间亮起耀眼的流星雨。

给o锦o的打赏感谢番外(下)

    仅仅一个呼吸,林三酒视野中已是一片盈光大亮:仿佛空气燃烧成了黑夜的明丽裙摆,在急速旋转中,划甩出繁密耀眼的流光。

    她才刚生出“怎么忽然下流星雨了”的疑惑,却见身旁一个进化者从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来;林三酒心中一紧,【防护力场】登时铺及全身时,那进化者就地一蹬,与周围数个人影一起跃入半空,迎上了漫天流星。

    “还愣着干嘛,”灵魂女王在她脚边急急催促道,“你还不快跳上去抓!”

    “这什么?”

    “你没玩过切水果吗?一点生活都没有!”灵魂女王看着比她还着急,“被你切过的流星,就是一份今年到来的好运!”

    *

    林三酒想了想自己的运气,立马从卡片库里叫出了长钢鞭。

    “都让让啊,小心了!”她扬声喝了一句——这事儿可不能礼让了,要拿出看家真本事了。

    *

    以林三酒的身手与战力来说,当她认真地腾跃、横扫、挥切起来时,抓住的好运流星,可能就连礼包也计算不过来了。

    每道被切中的流星都会叮然一声,激散开许多光点;她仿佛身周被一团团盈光凝结成的雪舞给包裹起来,叮叮声络绎不绝,响成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好在流星足够多,多得就算有一个林三酒,旁边的进化者们依然也在接连不断地斩获好运——耀眼的流光、亮粉里,进化者们各凭本事,在半空中或腾跃、或悬浮,每一张脸上都明亮着,眼睛里尽是闪烁的希望。

    *

    就是得小心点,别在切流星的时候,让旁边进化者一短棍打在脑门上。

    *

    林三酒一边切流星,一边对招好运活动进行了深入分析思考:大家都在抢着切流星,可是却没人不慎被人打伤;除了小心之余,是不是也因为每切过一道流星,就马上有一份好运保护住进化者们,让他们不至于成为别人招好运的牺牲品?

    肯定是这样。

    *

    她在半空里,还看见了不知何时飘回来的邪祟元向西,后者趴在一张新的风筝上,两条手臂转成了鼓风机叶片,“嘿呀嘿呀”地忙着切流星。

    林三酒才想招呼他一声,让他过来,就见他终于一个立足不稳,大头朝下,飘飘悠悠地栽下了风筝——元向西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往下飘的时候,还不忘使劲挥胳膊。

    *

    等招运活动结束的时候,林三酒已经被光雾包裹得像個金人了,闪烁明亮得别人都睁不开眼,走到哪,就能引来人群一片啧啧称羡。

    “看看这姑娘,这身手,”刚才给她介绍活动的中年女进化者称赞道,“运气给她一点都不亏!”

    *

    “我觉得我拿到了最起码一年份的好运,给全船人分分都够用了。”她兴致勃勃地说,“这个活动真好玩!好运真的会起作用吗?我们明年再来——”

    一低头,却不见了灵魂女王。

    *

    还剩最后一个祈福活动了,林三酒觉得也该是时候,把散落在小城各处的猫三狗四们找回来了。

    她一边分开人群往前走,一边张望着,寻找熟悉的脸;不料倒是让人误会了,一个进化者提醒她说:“你不用挤,去了广场中央也没用,祈福活动里,福的位置随机出现,你原地站着吧。”

    *

    福是随机出现的?

    难道又要切福了?等会儿,刚才礼包被叫走了,总不能是切礼包……

    *

    林三酒决定往高处去,看看祈福活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能顺便看看其他人都跑哪儿去了。

    再一看,附近最高的东西,就是一个梯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地面上好端端突然立一个梯子,但管他呢,能登高就行。

    *

    嘿,果然一上来就看见了熟人:人偶师遥遥站在远处一堆废墟上,仿佛乌云凝结起来的漆黑雷暴,浑身上下都是好运吉祥的反义词。

    周围一个往他身边靠的人也没有,好认得很。

    二人目光远远地碰上了;林三酒赶忙挥了挥手,却见人偶师蓦地拧过了脸,仿佛耻于与她相识。

    怎么了,忽然之间又恢复过去那一副德行了?不都搓磨得快没脾气了吗?

    *

    林三酒余光感觉自己的胳膊有点异样,好像红通通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肩膀,腿脚……她从卡片库里拿出了一面镜子。

    *

    镜子里是一头红白相间、喜庆漂亮的布狮子。

    *

    原来这个破梯子是给舞狮登高用的?合着谁上来,谁变成狮子?怪不得没人往上爬!

    *

    林三狮还没想好是不是该下去,祈福活动就开始了。

    *

    “第一道祝福,财源广进!”

    远处夜空里,慢慢从虚无中浮现起一个放大了几倍的人影;人影所在之处,人群登时欢声雷动——末日世界也很需要财源——无数手高高举进半空,好像都在等着要沐浴在人影的祝福中一样。

    林三狮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财源广进的祝福大使——姑且这么叫吧。

    *

    她认识。

    *

    怎么说呢,林三酒以前只感叹大巫女美,感叹她生活精致,或者要求高;她从来没有从另一个角度想过问题——那就是大巫女看起来,真的很有钱。

    仔细想想,实际上恐怕也很富有吧?

    *

    皮娜在大巫女影子下方,使劲维护秩序:“不要乱!谁也不要往前挤!挤到她,我现在就让你破财!”

    *

    “第二道祝福,身体健康!”

    在末日世界中,身体健康是再宝贵不过的好事了,甚至比财源广进还受欢迎,因此林三狮一点也不奇怪,乌泱泱的人群推搡拥挤地朝第二道人影涌了过去。

    浮在半空中的波西米亚,头发丰厚、皮肤光洁、眼睛润泽,整个人白里透红,看起来就是一个又健康又有力,胃口还特别好的定义。

    *

    要没她带来的这点人,这个盛典还办不下去了呢,林三狮心想。

    *

    她想得特别对,因为第三道祝福,是“人见人爱”。

    放大的猫医生影像,从小城另一头的夜空里浮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祝福的威力,还是猫医生本猫的魅力,往第三道祝福之处凑的人群,也是乌压压一大片。

    *

    第四道祝福是“好运连连”,总算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林三狮考虑一会儿,也确实从自己船上这点人里找不出一个好运气的。第四人是一个黑发男人,神情薄厉,一双大手尤其令人印象深刻——不知道怎么成了好运大使了。

    下一个,就该是礼包了吧?第五道祝福,是不是“越来越美”之类的祝贺词?

    *

    “第五道祝福,心想事成!”

    这一次爆发的欢呼声比刚才都响,给她吓一跳,差点把她掀下梯子去;她赶紧扭头一看,果然在身后不远处的半空里,看见了礼包。

    连礼包脸上也浮起了新奇好玩的神色,伸出手,往半空里挥洒着无形的祝福;在欢欣鼓舞的人群之上,他时不时还仔细看一看众人的模样,好像在找姐姐。

    他的目光从狮子身上扫过去两圈,都没认出林三酒来。

    *

    嗯?拉他走的时候,不是夸他“长得绝了”吗?

    原来这个新年盛典的组织方,还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第五道祝福由礼包来送,可实在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

    “第六道祝福,人丁兴旺!”

    *

    林三酒明白灵魂女王为什么推荐这一个新年盛典活动了。

    *

    从不远处的街道上,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子:“都让开!让开让开让开!我来,我的,给我!”

    除了少数有需求的人之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丁兴旺”这种祝福,在末日世界里大概也就比“家破人亡”好一点儿,就算灵魂女王不喊不挤,也绝没有人跟它抢。

    但它依然像个脚边炮似的,冲到了第六道人影底下——也就是充当祝福门面的人跟前——大肉虫扬扬人立起来,激动得都红了一层:“给我祝福!”

    *

    说实话,这副模样,就连看惯了它模样的林三酒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更别提送第六道祝福的人了。

    *

    那个女进化者惊叫一声,牵起身边两个小孩的手,扭头就跑。

    灵魂女王急得仿佛恨不得从肉虫身体里脱出去,扭身就追,张嘴喊道:“你别跑啊,我祝福呢,你站住!”

    *

    嗯……今年新年,也算是圆圆满满地过完了吧。

    林三狮心想。

    (番外完)

朋友们,乡亲们!终于赶驴上磨开新书啦

    你说也是怪了,怎么不用码字的日子过得这么快呢?

    我总感觉上个月末日才完结呢,日子晃晃悠悠地过着,怎么一看日历,竟都已经过去小半年了——但我终于携好消息来了(算好消息吗)!

    原本计划二月发的新文,现在终于定下4.12开书了,一切后台程序都走完了,明天肯定发第一章,不发你们是我姥!

    毕竟这都小半年了,都说网文是快餐娱乐,结果我这个做快餐的,先从种地开始,把泡面熬成了化石……2024年来看我的,都属于考古学家。

    不知道以前朋友们都还在不在了?末日一完结,就好像失去了联系;新文发出来,别的不说,咱们算不算他乡遇故知?

    不过真能熬到我这头驴重新上磨的,说不定大多是我的债主——咱们之间的缘分为啥斩不断呢,可能因为一个放债,一个不还(主要是还不完)。啥情谊能让人比债主更惦记你,你说是不是。

    怪忐忑的,因为新书恐怕比末日乐园更小众、更不适合网文,完全是出于我个人喜好才写出来的脑洞;不管受众究竟有多少吧,经过我反反复复斟酌琢磨,总算是可以拉出来遛遛了。

    这次你们会发现,新书是发在男频的(编辑决定这样比较好)——朋友们,债主们,姥们,你知道我心里压力有夺大吗?

    我感觉新书不论是叙事,行文,风格,设置还是背景,小众得连女频都格格不入,居然要发在男频!

    打個或许不合适的比方,我觉得男频读者的阅读体验,可能类似于一个人去相亲,坐下一看,发现对面是一个绿油油的美达米索克星人,呈蝴蝶两扇翅膀中间那截儿的模样……这得遇上什么反应啊,美达米索克星人一想,焦虑症都要出来了。

    好么,新书通告写了五百多字,我从驴变成了外星人,越说越远了。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只有一句。

    你们愿意陪我一起当外星人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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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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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嘛……将就看吧哦呵呵。本文是重口味无限末日,欢迎大家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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