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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45 五百年前是一家

    就在林三酒回身跳起来的时候,她眼前一黑,那两束车头灯瞬地消失了。隆隆雨声里,前方依然是漆黑一片的马路,没有人,自然也没有车。

    “幻……幻觉?”

    还是副本的设置?

    她记不确切了:汽车是什么时候被制造出来的来着?19世纪末时,有没有汽车了?

    林三酒喘着气,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雨势太大了,即使她不停地抹脸,仍然被浇得睁不开眼睛。

    就在她满腹疑惑时,一声踩在水里发出的“啪嗒”响,立即将她惊得回过了神。林三酒一抬头,发现她这一站起来,立刻落入了杀手的眼里;此时那个黑影正朝她大步跑来,即使在黑沉沉的雨夜里,手里拎着的长刀也一闪一闪地划过了寒光。

    她立刻拔腿就跑——林三酒肩膀上的伤口被雨一浇,在冰冷中越发灼热了,仿佛即将要感染一样地滚烫起来。她不敢带伤与开膛手杰克纠缠,只好一边跑,一边高叫,盼望能惊动附近居民。

    她速度不慢,开膛手杰克始终也没能追上她;然而在跑了一会儿工夫之后,林三酒渐渐地察觉了不对。

    她已经在街上狂奔了近七八分钟,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依旧如影随形,好像那黑影根本不怕被人发现。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地方。

    连几十米外的脚步声,林三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她扯着喉咙的呼喊,反而没有人听见?

    周围越来越暗了,建筑一栋栋地没入了一片漆黑里,仿佛消融了一般。几分钟之前,明明还有几盏路灯的昏黄光芒,现在也全退进了黑暗里去。林三酒什么也看不清了,眼前只有脚下的这一小截路面,耳朵里尽是雨声、脚步声、喘息声、水溅声……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男人越来越近了——她后脖子上的汗毛,仿佛也随着他一热一热的呼吸而立了起来——

    不知是她慢了,还是那男人快了,林三酒猛地一拧身,掉头冲进了旁边一条小道里。血液在肌肉中炸开了,她感觉自己已经迸发了极大的力量,然而却没有跑出去多远——只听身后嘶哑的一声笑,一只大手便袭向了她的肩膀。

    不知怎么,他没有用手中的刀。

    林三酒速度快、反应也快,这一下原本压根也碰不着她才对;然而那只手却猛然一下落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扳,她脚下打滑,立即被顺势撂倒在了地上。林三酒后脑勺一磕地面,视野一震又一花,慢慢侧过身,好几秒才缓过了神。

    那个黑影已经如铁塔般堵在了她身旁,看上去更高大了。他手中刀尖在雨水里泛着银光,刚才刺伤林三酒时染上的血,早就被冲洗干净了。

    黑影好像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弯下腰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登时将她的脸按进了地上的水洼里。

    林三酒把脖子扭到了极限,想要从余光中看清楚背后的脸——但那个杀手仍然戴着同一顶帽子,被雨浇透了以后低低地垂了下来,将面容完全挡在了阴影里。

    “第五个了,”他嘶哑地说,呼吸在雨声里依然粗重;右手的刀提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三酒猛地向后一仰头,顿时当地一下将后脑勺砸在了他的下巴上。一吃痛,那黑影不由低叫了一声,手微微松了松,给她留出了一个宝贵的空隙;趁着这个机会,林三酒使劲一挣扎,撑着地面翻了起来。

    她明明用上了吃奶的劲儿,但刚才那一下,却仅仅只是让黑影痛了一痛。

    不仅如此,林三酒所有的挣扎反抗,都像是被装进了一个无形的套子里,被拘束住了;她还是能够打出去、踢出去,然而落在那人身上的时候,却不知怎么变了味道——

    ……简直像是一个没有什么力气的平常女人。

    雨仍沉沉地下,涂黑了视野中的一切,这附近既没有人,也没有建筑;仿佛在这一瞬间,林三酒和她的性命都一起被困在了这个黑暗的、无人的角落,孤零零地面对着一个高大粗壮的杀手。

    在被一拳狠狠打中了小腹的时候,林三酒只觉全身血液上涌,仿佛连眼珠都要迸出来了——假如当年的受害者能说话,想必会告诉她,她们也经历了一模一样的痛苦才最终死去的吧?

    她也会同样死去吗?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她面前忽然一阵明晃晃的雪亮;猛地被强光一打,林三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一时眼前全被晃花了——引擎声随即咆哮起来,那黑影一惊,立刻噔噔退后了几步。

    “还不快上车!”

    年轻人焦急的吼声,从那两束雪亮白光后头传了出来。林三酒勉强睁开眼,只能在这一片漆黑的天地间,勉强看清两个刺眼的车头灯,以及灯光里纷纷的雨丝。

    原来刚才不是幻觉,是他去开了车——

    “快点啊,来不及了!”

    年轻人又叫了一声,林三酒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飞快地向那黑影一瞥,见那人好像又要冲上来,急忙掉头就扑向了那辆老式汽车,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在尖锐的引擎声里,汽车一路后退,退出了那条狭窄的小路。年轻人一打方向盘,汽车立刻急急地拧了近乎九十度,正好让司机位置对准了小巷——年轻人却不踩走了,只是呆愣愣地盯住了小巷,盯住了小巷里的人。

    “快走吧,你在干什么?”林三酒一身伤痛,只觉浑身肌肉都在打抖,简直像是退化回了末日之前——不,就算是那个时候,她的体能也比现在好得多。

    “啊,噢,”年轻人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踩油门,声调里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我、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我知道开膛手杰克是谁了!”

    林三酒一怔,忙转过头——只是这时汽车已经远远开了出去,她只模模糊糊地瞧见后方的小巷里扑出了一个人影,却看不清外貌了。

    “他到底是谁?”她一放松下来,连喉咙都突然哑了:“是我们见过的人吗?”

    年轻人没理她,仿佛还沉浸在激动里。林三酒又问了他一遍,见他仍然没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道:“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个汽车的?19世纪末已经有汽车了?”

    “有了,”年轻人这次答道,因为兴奋,声音仍然在颤抖着:“好像汽车就是这个时间段被制造出来的。”

    林三酒也根本不记得这一点了,只咬着嘴唇愣了几秒;她想了想,叹了口气:“看来知道杀手是谁还不够,游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你现在往哪开呢?”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汽车一直在呼呼地向前开,除了被车头灯照亮的前路之外,刚才外头的浓黑也渐渐淡了下去,路两侧的建筑物重新在雨夜里现出了轮廓。当视野从一片浓黑变成昏昏暗暗时,年轻人说:“我正要去漆咸道与公主道交口啊。”

    林三酒一怔。

    这两个地名她都没有听说过,却不妨碍她的指尖猛然开始颤抖。

    ……在微微亮了一点的光线下,她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东西:油量表,里程表,手闸——

    在车窗前,挂着一个晃晃悠悠的菩萨雕像和一个写着“出入平安”的牌子;她坐在副驾驶上,对面正放着一张带照片的出租车司机工作卡。工作卡上的字样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黑白照片上还能辨别出人脸——丹凤眼,双眼皮,正是身旁的年轻人。

    林三酒猛一回头,正巧与照片中那一双丹凤眼对上了。

    “我们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有交换过姓名。”年轻人冲她咧嘴一笑,“认识一下啦,我姓林,我叫林国裕。”

    车门“咔”地被锁上了。

    “……不过后来呢,我自己改过了名。我现在叫林过云,人生嘛,本来就是过眼云烟。”年轻人转过头笑道:“……在香港,他们也叫我‘雨夜屠夫’。”(未完待续。)

546 一部分答案

    “你听到没有?”

    车厢中沉默着,除了引擎声之外,只有无数密集雨点打击在车顶和玻璃上的唰唰声。

    林过云忽然一拍方向盘,控制不住地大笑道:“你听到了——你听到了。上帝要与人沟通,怎么沟通?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呢,他总是落雨在我的车顶……告诉我要去杀人了啊,杀人。”

    林三酒转过头,面色苍白地盯着他。车门锁上了,从外面黑暗中浮出的建筑物,也越来越不像是19世纪的英国伦敦了——用繁体字写着“天宝餐厅”、“陈氏西医”的招牌,层层叠叠地从挤挤挨挨的楼房里伸出来,被雨夜罩了一层雾,依旧看上去五颜六色。

    ……伴随着八十年代香港街景一起渐渐清晰起来的,还有林过云的广东口音。

    “不要担心啦,马上就到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看人,眼睛里泛着亮光:“香港很多山,我们找一条山路——”

    他话音未落,林三酒猛然扑了上去,一拳打向他的太阳穴。她没有受过系统武术训练,只是被黑泽忌指点过几次;但也正因为这样,尽管她的每一招不大好看,却狠准朴素,都是往死里去的——然而这本应十拿九稳的一拳刚刚打出去,她就在心里叫了一声糟糕。

    她现在力道虚浮得像是一个没怎么锻炼过的普通女孩子。

    林过云一偏头,抬起胳膊就将她的手拦了下来,好像只是捉住了一只小飞虫,用力一推,将她甩回了副驾驶位子上;车子歪了一歪,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摩擦响声,马上又调正了方向。

    “好烦哪你!”他面色唰地阴沉了下来,车厢里充斥着震耳的吼声:“还没有到地方,你就想我杀了你,是不是啊!”

    林三酒的脑袋在车窗上一磕,“咚”地一声响;她在疼痛里愣了半秒,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的问题脱口而出:“你一向在车里杀人?”

    雨声沙沙地响着,林过云开了一会儿车,头脸仍僵直地冲着前方,眼珠却向她慢慢地转了过来。

    “对啊,”他声音轻柔地答道。“我本来以为,开膛手杰克也是在马车里杀人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在小巷里呢。”

    在这一个瞬间,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灵的冷战,突然明白了。

    进入游戏以后,她的体能虽然急剧降低了,但至少可以自保,在前两次面对开膛手杰克时,也始终有一搏之力。唯有在两个地方时,她才突然退化成了一个平常女子的气力——一个是遭遇开膛手杰克的小巷,一个是雨夜屠夫的出租车内。

    这两个,都是他们的“杀人场景”。

    这个游戏还原了连环杀人案的每一个细节,凶杀地点,凶手,历史背景,甚至连天气都一模一样……同样,“被害人”的角色也应该高度模拟历史史实——不管是谁陷进了“被害人”这个角色里,只怕都会被局限住,变得像历史上真实死者一样。

    “你……你为什么会选择要杀我?”林三酒一边问,一边飞快地搜寻着车厢,希望能找到让她防身的什么东西:“还有,你又怎么会知道副本这一回事?”

    林过云咂咂嘴,笑着问道:“我一直就很想问你呢,为什么你们几个要一直说起副本啊?副本是什么?”

    猛一抬头,林三酒竟有些茫然了:“你不知道?你自己也说过一次,在这个‘游戏’里——”

    “对啊,你们一直说这个游戏怎么怎么样,”林过云耸了耸肩膀,“你们是不是以为那是一个真人扮演游戏啊?听你说了这么多次,我也就跟着说咯。”

    车子仍然在平稳地开着。林三酒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意识到,林过云从来没有提起过“进化能力”,或者“副本”这几个字——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其他人说完以后,低着头不讲话而已。

    “你们这种女人,死了世界上才干净。”林过云忽然又毒又轻柔地笑了一声,声音被某种抑制不住的激动给束成了一条细细的线:“告诉你啦,那个不是真人扮演游戏啊,也不是什么副本——哪有那么真实的游戏呀!那个,其实是上帝安排的,是上帝带我和你们走过了历史,他是在告诉我,我是当代的杰克——不,我要比他更出色才行——而你这样的女人,是我注定要杀掉的。”

    “像我这样的女人?”林三酒强压着满腹焦虑,贴着车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鸡啊,”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声。

    “那只是分配给我的角色而已——你不是也一样吗!”

    车子猛地一下刹住了,惯性差点将林三酒甩上挡风玻璃;在尖锐的吱嘎声中,林过云仍旧深深地踩着刹车,慢慢地弯过身子来。

    “我跟你可不一样。”他的眼角眯成了两条细缝,泛着浓浓的厌恶:“在我突然发现,我可以自由走入伦敦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上帝的旨意。我暗中观察了很久,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不属于本地的人,说明别人也可以进去。那对兄弟早就到了,在我之后又来了一个男人。”

    这就对了——林过云只是副本生物,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第三个进化者!

    那也就是说,其实在林三酒进入游戏时,开膛手杰克才只杀了一个人。

    但是,难道游戏在第四个进化者进入前就已经开始了吗?

    这句话她还来不及问,只听林过云又开口了。

    “他明明很年轻,他们却都以为那个男人是一个五十岁的老裁缝,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他他的态度也很讨厌,甚至对我盘问了起来,问我为什么不知道进化者,所以我就干脆杀了他。”林过云低低一笑,在阴影中,只能看见他一个长长的下巴,慢慢尖了起来。“然后,我忍着更强的杀人欲望,在街上走啊,走啊,跟那些妓女说话,告诉她们我也是一个男妓……不这么说的话,她们根本不肯相信一个东亚人呢。”

    “我本来很迷惑,上帝为什么会让我进入伦敦?难道他想让我看看开膛手杰克是怎么完成他的工作的吗?但是后来我看到了你——我一下就明白了。”

    车内空间阴暗狭小,外面是漆黑的雨夜。车头灯照不远,照亮的也只有马路和雨丝。在这样一片安静的幽暗中,林三酒几乎能感觉到对面人的沉重呼吸。

    “……明白什么了?”

    “明白为什么我会在那里了啊。你是唯一一个外来的女人,肯定是上帝为我安排的目标。”林过云用一种陶醉般的语气说道:“在开膛手杰克杀掉那些本地妓|女的时候,让我来杀你……这是大都市杀手的雨夜双重奏啊。”

    “后来,事实也证明了你果然是一个妓|女。”

    “安妮也是你杀的吧,”林三酒喃喃地问道。话说到这儿,她已经把脉络理顺了——她亲眼看见过的那具死尸,其实只是第二个受害人,却被误认成了第三名受害人。如果林过云不杀死安妮的话,那么当开膛手杰克顺理成章地杀掉安妮时,就会出现一个破绽:原本是第三个受害人的女人,却在第四次凶杀案时死了,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会引起林三酒的疑惑。

    假如她这时回头一查,马上就会发现前面有一个死者根本不是妓女,死法也与开膛手杰克的作案方式格格不入——林过云不能冒这个险,让她先一步怀疑上自己。

    林过云闻言一笑,坐了回去,却反而令林三酒的神经一下子绷得更紧了。

    他歪着身子,不知道在掏什么:”对啊,因为我对开膛手杰克的身份也很有兴趣,因为一见到那个老妓|女,就忍不住叫破了她的身份。如果我当时没多说那一句话,也就没有后来的事——“

    他不等一句话说完,拧身扑了上来,手中的绳子已经套向了林三酒。好在她心里早有准备,猛一挣扎,到底没有让那条绳子围上来;然而这里终究是林过云的杀人场景,林三酒的气力几乎没法抗衡,在几番扑打之后,就被他攥住脖子按在了车门上。

    林过云手脚很快,迅速套上了绳子,死死地勒住了她;林三酒支撑的时间,却比想象中更短,没一会儿就软软地瘫了下去,不再动了。

    然而年轻人却还是不放心,又用力收紧了几下绳子,这才喘着粗气,一下子坐倒在了驾驶座位上。他听着车身被雨点击打的声音,平息了一会儿心跳,突然猛地坐了起来。

    ……前方车头灯的黄色光圈里,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身影。他们模样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此时尽是一片惊讶,一边走一边来回打量——一眼望见车里的林过云,二人忙几步赶了过来。

    林过云想了想,摇下了车窗。那女人瘫倒在座位上,他们是看不见的。

    “喂,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一开窗,雨点就落了进来;那弟弟顶着雨,眯着眼睛问道:“你不是说是英国伦敦吗?怎么全变了?”

    林过云低下眼睛——他还是很不喜欢与人对视:“我、我不知道啊。”

    弟弟嗤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他正要开口时,忽然又不出声了,两只圆圆的眼睛忽然越过了林过云,直直望向后头——年轻人心里一凛,猛地一扭头,紧接着,出租车里就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林三酒喘着粗气,使出了浑身力气,生怕被不断挣扎的年轻人甩下来——她的右手握着那个放着林过云工作卡的玻璃夹,尖角正扎在了他的眼角里,一道细细的血流正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当她再也吃不住劲儿,即将要被甩下来的时候,她死命地将玻璃尖角一送,随即在震天痛呼里匆匆忙忙地解开车锁,一头冲进了雨里。(未完待续。)

547 出租车内

    雨帘一下子模糊了视野,林三酒在水花四溅中跑出去了十来步,当她感觉到身上不再发抖、逐渐恢复了力量时,她停下脚,转过身——那辆暗红色的出租车,被雨打得沙沙响,车头灯撕开了夜幕。

    雨太大了,即使她连连抹着眼睛,仍然看不清车里的人影到底动了没有。在响彻天地的雨声里,连刚才隐隐约约的哀嚎声也销声匿迹了——不过林三酒知道,对方没有死。

    她喘息着,摸了摸颈间的绷带。要不是有项圈挡在中间,可能她想假装昏死过去也假装不成了。

    只有出租车内才是林过云的杀人场景,一旦离开了出租车,林三酒的体力便又恢复到了刚刚进入游戏时的水平,她现在至少可以自保了。

    头发衣服在一瞬间就被浇透了,湿湿沉沉地贴在身上。林三酒又抹了一把脸,看见车头灯的光束在雨里暗了几下——两个人影正穿过光幕,朝她走了过来。她立即扬声吼道:“站住!”

    土豆兄弟顿住了脚。

    林三酒掂量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同时对上两个男人;她眯着眼睛,望着雨夜里那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一时间头脑发涨,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几秒才喝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弟弟立刻开了口,“我们还想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呢!你伤他干什么?这里又是哪里?怎么我们走着走着就来了这儿?”

    林三酒嗤了一声:“他叫林过云,根本不是进化者——你们看不出来吗,副本已经从伦敦转换到香港了!”

    兄弟俩同时吃了一惊,互相望了一眼。

    “我之前被开膛手杰克追杀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见死不救?”林三酒冷冷地盯着他们,“你们又为什么要把安妮尸体搬进房子里?”

    “你被追杀?什么时候?”

    “你不承认?我拍着窗子向你们求救,你们那时正站在院子里——”

    “那个时候,开膛手杰克在你身边?”弟弟一脸惊诧:“我们哪里知道啊!房子里一片黑,除了你什么都看不清楚,外面又下着雨,你说话声也是隐隐约约的……反正你这不是没死吗。”

    林三酒一怔,还来不及说话,只听雨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清晰而突兀的水溅声——她急忙一抬头,却什么也没看清;在昏昏暗暗的雨夜里,只有两束车头灯光柱直直地射向远方,更衬得周围一片黑暗。

    那对兄弟显然也听见了,往旁边退了几步,四下张望着。随着又一声“啪沙”水响,几个人的目光猛地一齐投向了光柱后。

    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半爬半走地从车子另一边绕了过来,走进了光束里。

    林过云半张脸上尽是被雨冲散了的淡淡血迹,化成粉红又迅速流干净了。看来林三酒在生死关头迸发的力气很大,他一只眼睛里仍然插着那个玻璃夹——玻璃夹碾碎了他的一部分眼珠,随着他的步伐在眼窝里颤颤巍巍;一张小小的林过云的脸,正血迹斑斑地扎在大的林过云的脸上。

    当他猛地一把将玻璃夹从眼睛里拔出时,一大块也不知是不是眼球的组织被带了出来,顺着脸滑了下去——伴随着痛吼,林过云弯下腰去,在车头强光中成了一个半明半暗、颤抖着的人影。

    林三酒盯着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身边有什么动静——她明明已经重伤了凶手,这个游戏却还不像是要结束的样子。

    难道必须要把他杀了,或者交给警|察才行?

    林三酒左右一看,想找一个什么合手的东西,身边却什么也没有。林过云是带着她往山上走的,她下车的地方,正好是一条山下公路,触目所及,只有身后一面隔开了山上树林与人行道的石墙,远远地伸了出去。

    她一抬眼,看见副驾驶的车门仍然半开着,猛然有了主意。犹豫了半秒,她还是一咬牙,冲那兄弟俩吼了一声:“你们看着他!”随后一步并作两步冲向了出租车。

    林过云刚才用来勒她的绳子,她在解下来以后就扔在了座位上,现在应该还在那儿——

    刚刚将上半身探进车子里,林三酒便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扎破了的气球,力量迅速地逃离了身体;在车外昏黄的光线下,她急急摸索了几下,手指在绒布座椅套上划了几遍,却没有找到绳子。

    刚才林过云手上什么也没拿着,绳子应该没被他收走——林三酒想弯腰找一找座位下方,又不放心,忙抬头看了一眼。从挡风玻璃里,正好能看见林过云趴伏在车头上,身体下方被车头灯光打出了一条白边,好像已经因为受伤和剧痛而失去了知觉。而那对兄弟俩正凑在他的身边,对着他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三酒松了口气,立即弯下腰去,在铺着脚垫的车厢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座椅之间的缝隙摸到了麻绳粗糙的表面。

    当她听见车门“咯”地响了一声时,已经晚了。

    林三酒只来得及一拧身,还没看清外面是谁,接着便被人一把重重推进了车里;她反应极快,当即一脚蹬了出去,正中那人的胸口。然而她此时力道虚浮,虽然踹中了,却反而被那人一把抓住脚腕,顺势一推,随即一甩车门,将她彻底地关进了车子里。

    她立刻爬起来扑上车门,外面却被人顶死了;她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抬头,正与弟弟的面孔隔着车窗玻璃四目相对。他的脸紧贴在玻璃上,却只有林三酒这一侧的玻璃漫起了一片白雾。

    即使林三酒在车里怒喝的声音,透过车门也清晰可闻;弟弟那张不规则的脸上仍旧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表情。

    就在林三酒一转头,想赶紧从另一侧出去时,驾驶座的门也在这时被打开了,一个人影一低头坐了进来,随即“砰”地一下合上了门。

    林三酒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哥哥。现在她被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了。

    历史上有名的兄弟杀手——她记得是有过不少的……

    “你们是什么人?”她看着哥哥的侧影,又看了看前方的车头。陈过云的身体仍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那儿,看样子的确是因为受伤太重而昏迷了。

    哥哥没吭声,只是伸出两手,握成拳松开,松开又握成拳。试了两次,他转头对林三酒一笑:“啊,坐在司机座位上的人力量没有被削弱。”

    车厢内沉默了半秒,林三酒只觉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缓缓地说:“……原来你知道。”

    “对啊,毕竟我们也看着好几个杀手杀过人了,杀人场景这事儿,想一下也大概知道能知道了。”哥哥一拍方向盘,看着前面车头上趴着的人影,夸奖道:“你不错嘛!你看你把他弄得多惨。”

    “你们看过好几个杀手了……?”

    “啊,我们已经在这儿好长时间了,从第一次凑齐了四个人进了副本以后,我们就没再走过。”哥哥一笑,“在我们的世界里,出现了这么奇怪的地方,自然要过来看看。”

    “你们——你们是神。”林三酒如坠冰窖,一字一字地说道。(未完待续。)

548 友好交谈

    在沉默中等了几秒,哥哥的侧影转过头,朝林三酒露出一排牙齿。

    “是,也不是,”他轻轻地说,“……我们并不是你认为的所谓‘神’。”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语气里有某种细微的东西,令林三酒清楚地感觉到,就算她追问了,他也只打算说到这儿为止。

    不是神,那是什么?

    她咽了一口口水,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咱们先说一会儿话吧。你觉得,这个被你们称为‘副本’的东西是什么?”哥哥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一双圆眼睛仍旧直愣愣的。“我问过前面几个人,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你们怎么看待副本,我很有兴趣知道。”

    林三酒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为什么”,看了哥哥一眼。她右手紧紧地按在座位边缘,麻绳粗糙的表面摩擦着她的掌心,垂落在座椅下方的黑暗里。

    “……我以前听过一个用于解释副本的理论,但我也不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仅仅是我的臆想。听见它的时候,我正处于幻觉导致的昏迷里,也许是我的潜意识运作出了这个理论也说不定。”

    哥哥重复了一遍“潜意识”几个字,好像对这个词感到很新奇。“是什么?”

    “每一个副本,都是一个没能长成的末日世界。”林三酒尽力让自己的声气平稳下来,“它们依附在已经成型的末日世界里,就像一只大橘子里包着一个小橘子。”

    她以为对方会像自己当初那样吃一惊,但没想到哥哥却茫然地反问了一句:“末日世界?”

    林三酒猛一扭头,正好对上他一双圆眼睛。对方黑溜溜的瞳孔在车外昏暗的光线下反着一块光斑——但这光芒不像人眼珠那样是湿润的,生动的;倒像是塑料一样,光滑,平整,干燥。

    她后背上泛起了一片酥酥麻麻。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不知不觉有点哑:“……你是什么?”

    她的问题中去掉了一个“人”字。

    “不是说了吗,”哥哥一笑,“我们就算是‘神’吧。”

    “就算是……?什么意思?”

    “你呢?你是什么?”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应该是人,但你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三酒一怔——他怎么竟然像是一点都不了解末日世界一样?

    她转眼看了看车窗,发现弟弟依然站在外面,好像是为了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哥哥坐在右侧的驾驶座位上,雨刷一下一下地划过玻璃,林过云的身体仍然伏在车头上——她心里隐隐约约地浮起了一个念头:或许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

    “我是从另一个末日世界来的,”考虑几秒,林三酒挑了一句最能吸引人注意的话开头。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哥哥的外貌:“每当一个世界崩塌毁灭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末日世界,就像这里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到底有多少……生活在其中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一个世界,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里去。”

    “这儿……就是一个末日世界了?也在这个传送的体系里?”

    他目光还是一样直勾勾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毫无分别:血管从他的手背上浮起淡淡青色,下巴上生着短短的胡茬,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会缓缓起伏一次。林三酒听不见他的心跳,但是想来,他应该也是有一颗心脏的吧?

    “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姑且称为‘神’的家伙,把这世界灭亡的么?”

    “灭亡?”哥哥一听,立即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笑:“当然不是。你正好说反了,我们其实是在这儿重新建立起了某种秩序——在我们刚刚来到这儿的时候,这里才是一片真正的废墟。”

    “你们是指谁?这儿是指这个星球吗?你是从别的星球上来的?”林三酒立刻反问了一串:“这儿原本的人类社会又是怎么结束的?”

    “前面几个我不能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这里的原住民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发生了宗教战争。一个侵略性很强的宗教信众里,开始逐渐流行起了一种被他们称为‘原教旨主义’的东西——从小规模的不断冲突,渐渐演变成了国家与国家的战争。”哥哥说到这儿,玩笑似的耸了耸肩膀:“这些人类居然愿意为了从没有露过面的神毁灭同胞!真叫我们惊讶极了……所以我们就干脆重建了一个充满神的世界——这一下,他们可以尽情地崇拜神明了。”

    怪不得这里的神必须要靠堕落种来培养堕落种——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毁灭这个世界的原因,没有一个神是!林三酒愣愣地陷入了思绪里,不由问道:“你们……是怎么重建的?”

    哥哥不置可否地一笑。

    他显然与副本外的神是不一样的,林三酒很想问问外面的神是怎么回事,但她很清楚,对方八成不会回答。想了想,她望着车窗外林过云的身影,问道:“你们都在这个副本里干什么了?”

    依照守门老人的描述来看,只怕这个副本原来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想要弄明白副本是个什么东西,就不能让你们这些进化者结束游戏,才好让我们一直研究下去。”他含糊地答了一句,问道:“……为什么我们在这个世界里,不会被传送走?”

    这一点,林三酒根本无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但是她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锁上了她这一侧的车门,说道:“这可说来话长了。虽然你不肯告诉我,我也多少能猜到你们的身份。我以前与你们这样的种族打过交道,它们也是从地外来的……”

    哥哥脸上又露出了直愣愣的神情,转脸看着林三酒,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

    “它们自称灵魂一族。从它们身上,我了解到——”

    下一个声音,并不是从她嘴里吐出的字句,而是绳子猛然抽上哥哥面颊的破空之声。林三酒早已蓄势待发了好一会儿,这一下甩出来,用上了她能积蓄起的全部气力——与一只手相比,一根像鞭子一样打上面门的绳子就难防得多了;那个哥哥正面对着她,猝不及防便被重重抽中了眼睛。

    在这一秒,林三酒一颗心几乎都快扑出来了。不过紧接着,对方的一声痛呼就让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知道痛就好!

    她虽然气力大减,但战斗意识仍在;趁着对方刚刚受击的这一瞬间,林三酒抓住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往方向盘上狠狠一撞——她不指望靠这一下能伤到他什么,只是为了让他低头;拼着挨了几下对方的反击,她挣扎着终于用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绳套一落进他的脖颈间,林三酒立即死命往后勒,很快就听见哥哥的喉咙里传出了一阵“咯咯”响,皮肤紫涨起来。

    她身后的车门顿时被人使劲拉了几下,又传来了拍击的闷响;然而她早就把门锁上了,弟弟见一时拉不开,果然绕了个圈,冲向了驾驶座,一把拉开了车门。

    明明身后车门处没有人了,林三酒却没有转身冲出出租车,反而更加下了死劲儿。虽然土豆兄弟也被副本所限制住了,但她现在身处杀人场景之中,还是不能与弟弟拼力气——才抵抗了几秒,那个哥哥便被连人带绳套一起拉出了车门。

    好极了。

    夜色里,只见弟弟半拖半抱地将哥哥拽进了雨幕中;林三酒喘息着扑进了驾驶座——手掌才一撑在座位上,力量便又如同涓涓细流一样迅速充盈了血管。眼见那个弟弟将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扔就冲了上来,她挑起嘴角,一缩身子上了司机座位,随即当胸一脚就将他再度踹了出去。

    反手拉上车门,林三酒立即将车子上了锁,随即一拉手刹,出租车顿时在猛然鸣叫的引擎声里急急后退,一拧头,就将车头上的林过云给甩了下去——在两束黄光里,他竟被这一摔给摔醒了,挣扎着要爬起来。不等那两兄弟反应过来,林三酒一脚踩上油门,直直朝地上的人撞去。

    林过云吃了一惊一扭头,在车头光束里,他的脸越来越清晰,一只眼的眼皮空洞地瘪着,另一只睁得又圆又大。下一秒,他便被卷进了车轮里,看不见脸了。

    车身咕咚一声颠簸了一下,林三酒没有半分犹豫,继续踩死了油门,汽车顿时从他的身上重重碾了过去,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车尾灯在雨里闪烁着,一下一下地刺破了雨夜。在一道长长的、浓浓的血迹后,躺着一个身体已经扭曲了的人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那对土豆兄弟在雨中一站一坐,竟只能呆呆望着,而没有插手的空隙。

    ……雨淅淅沥沥地停了。(未完待续。)

549 另一重事实

    随着林过云的死亡,雨是最先停止的。

    黑夜渐渐地淡了,像是被水冲淡的黑咖啡,一点点清浅了,最终化作一片灰蒙蒙;香港街道,八十年代的背景,方正的老式汽车,都雾气一般散去了,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游戏结束以后,林三酒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灰水泥房间里。

    这房间大概仅有十来平米大,叫人简直心生疑惑——难道刚才所有的奔跑、逃杀、搏斗,都是在这么一个小屋子里完成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如果不是前方那道门大开着,露出了外头的天光和沙漠,只怕眼前就是一片黑了:因为这儿连一盏灯也没有。

    在这样的光线下,水泥房里乍一看起来空荡荡的。但当她目光四下一转时,猛然瞧见一个人形影子趴在黑乎乎的角落里,也不知伏在那儿多长时间了,一动不动,不由惊了一跳——她和土豆兄弟竟然不是这间房子里唯一的客人。

    忍住惊讶,再仔细一瞧,林三酒才发现那是一具她从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尸。除了身上遍布尸斑之外,从他的眉眼看起来,他生得倒是斯文清秀;然而他的死相却叫人根本不忍心看——衣服裤子都被扯碎了,露出了大片苍白的赤裸躯体,下身一片血迹;脖子间还系着一根皮绳,似乎是在凌辱的过程中被勒死的。

    林三酒迅速挪开目光,感觉到自己的胃翻腾了过来。她明明不认识这个人,血管中却还是忍不住涌起了鲜明的愤怒,胸口好像有一团什么东西堵着,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个副本。

    她不愿去想他遭遇了什么。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是守门老人所说的那个年轻进化者了。但是林三酒不仅从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被哪一个杀手杀死的:无论是开膛手杰克,还是雨夜屠夫,都没有侵害虐杀男性受害者的习惯——

    “通道关上了,”

    正当林三酒满心疑虑时,土豆兄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顿时叫她一个转身——刚才差点昏死过去的哥哥,此时面皮上已经褪了青紫,恢复了常态。他好像对身边的人和尸体都不太在意,只摸索着水泥墙面,一边找一边说:“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个空间果然是有夹层结构的——”

    弟弟在他身边蹲下来,在墙面上敲了一会儿,问道:“之前埋下的监测器呢?我怎么好像找不到?”

    “我也找不到,我怀疑它们跟着之前伦敦香港的场景一起退出去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我觉得这就肯定说明了这里存在夹层空间。”

    “还会传回数据吗?”

    “只有回去看看才知道了。”

    副本一结束,这两个人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眼不看林三酒,也根本不关心她的去留,只在水泥房子里敲敲打打,查看每一个角落。林三酒尽可能安静地退向门口,悄悄听着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这一次伦敦和香港的场景也连接起来了,”弟弟蹲在地上,仿佛陷入了某种惆怅里。“我们不是只试图打通威斯康辛和伊利诺亚来着吗?”

    “也许一旦破坏了两个夹层空间之间的连接点,就会引起连锁式的反应。”哥哥四下张望了一圈,他的目光碰上了林三酒,又毫无波动地划了过去,仿佛副本一结束,她就没有价值了,在不在都无所谓。“这么看来,咱们当时的确是把那两个场景给打通了。我倒是奇怪,既然通了,之前那女孩是怎么从威斯康辛独自脱身的?”

    “对呀,按理说,只要场景一通,她就跟我们一样,进入了伊利诺亚的恐怖小丑情境里了。那么就算那边的剥皮杀手被抓了,她也出不去才对。”弟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不定当时隔开两个空间的夹层还没有完全被破坏,我们三个虽然进了伊利诺亚,但她还留在威斯康辛……”

    他们的对话中,涉及了大量繁杂陌生的名词和细节,即使林三酒全神贯注地听,这股庞大的信息量也像水流一般迅速从她耳边流走了,连记都记不下来,更别谈理解了;然而从捕捉到的细枝末节来看,她隐隐地感觉到脑海中已经有了几片模糊的拼图碎片,仿佛很快就能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当那对兄弟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时候,林三酒趁着这个机会走出了门口。

    风裹着黄沙,呼呼地吹打在皮肤上;透过头上白雾,天光还是强烈得叫她睁不开眼。她还是从当初那间平房里出来的,但是显然“平房”已经换了一个方位,不再是当初林三酒遇见副本的那个地方了——因为她四下一望,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沙漠的边缘;前方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一片树林的影子。

    那个守门老人倒没有变,束着手站在门口,甚至向她打了一声招呼:“……结束啦?好玩吗?”

    下一秒,他就被抓住领子扔了出去,咕咚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去你妈的,”林三酒的每一个字都是一颗愤怒的钉子,犹若实质地打在老人干巴巴的脸皮上:“你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早就凑齐了四个进化者了吗?”

    从那对兄弟俩刚才的对话来看,他们确实已经在这个副本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也经历过了四个连环杀手的历史片段:威斯康辛的剥皮杀手,伊利诺亚的恐怖小丑,伦敦的开膛手杰克和香港的雨夜屠夫。

    一开始没有四个人的话,土豆兄弟根本就进不去,所以这个副本里刚开始的确是已经凑齐了四个人的:除了那对兄弟以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进化者。其中那个男人死了,死得很惨;另外一个女孩,独自从“威斯康辛”的杀手片段里脱身出去了——虽然威斯康辛的凶手被抓住了,但是由于土豆兄弟动的手脚,游戏却还没有结束,依旧带着剩下的三个人进入了下一个杀手片段里。

    “诶诶,别打我啊,”老人赶忙一打滚,抬起胳膊护住了头脸。“你这是怎么了?我没有跟你说谎,那是上一轮游戏凑齐了四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剥皮杀手体验’结束了以后却只有一个进化者出来了。我想,肯定是剩下三个人想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游戏,所以才叫了你进去……”

    “一轮游戏里,有几个连环杀手的历史片段?”

    “还能有几个呀,一个已经够了!这毕竟是体验游戏,又不危险——”

    他似乎还不知道,土豆兄弟已经把不同杀手的历史片段给打通了;在剥皮杀手体验完毕以后,其实剩下的三个玩家都已进入了下一个片段,自然不会跟那女孩一起出来。林三酒嗤了一声,冷冷地说:“你去收尸的时候,跟那个尸体说不危险吧。”

    没想到老者一听这话,却翻身坐了起来,辩解道:“虽然这一次死了人,但游戏本身不危险,玩家和杀手没有直接关系——”

    “这话倒不假,”

    林三酒正要出声,冷不丁身后却响起了土豆兄弟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很像,她直到转过身,才认出那是弟弟在说话。他圆溜溜的眼睛直直望着林三酒,与哥哥一起走了过来:“——你看见的那个死人,他恰好知道‘恐怖小丑’是谁,所以想要去报案。不过我们还不能让游戏结束,所以把他骗到了凶手所在地,他才死了的。”

    林三酒身上登时一寒,又烧起了一股火——只是不等她有所反应,那弟弟紧接着转头向老者说道:“我们还想参加下一轮游戏,现在怎么办?”

    “好办好办,再等两个人来,游戏就能开始了。”老人忙站起身,高兴地拍了拍灰——副本生物只能在自己的轨道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也许根本想不到这个副本已经被破坏了。

    “你们到底还要干什么?”眼见他们转身走向门口,林三酒终于忍不住了,怒喝了一声的同时,一只手里已经握住了【录音机】卡片。

    土豆兄弟没有理会她。

    “门票还是像上次一样,请交给我两件白色的东西,就可以进去等了。”守门老人搓了搓手说道。

    “又要?”哥哥诧异了一声,朝弟弟问道:“……你身上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吗?”

    “只有袜子了,”弟弟应了一句,立刻坐在地上,脱下了一只脚上的鞋袜。

    守门老人好像也不打算亲手接过那两只热腾腾的袜子,转身从门里拎出了一只箱子。他打开箱子,刚刚说了半句“放在这里就行——”,只见眼前一花,接着咚地一声响,惊得他匆忙间急急退了两步,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那兄弟俩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像两根木桩一样,手脚笔直地倒在地上,除了一双眼睛还偶尔眨动一两次,竟连张嘴说话也不能了。

    守门老人再一回头,林三酒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一只录音机——录音机的音量被调得低低的,此时好像刚刚说完了一句什么话,被她“啪”一声按掉了。

    热风从沙漠上滚过,一时间静得好像只有黄沙从屋顶上刮过的沙沙声。

    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击中“神”,林三酒自己也有些意料不到。

    喘了一口气,她走上两步,赶紧在卡片库里找出了两根绳子——【皮格马利翁项圈】使出的所有技能,有效时长都是取决于潜力值大小的;她不知道以自己的潜力值来说,能困住对方多久,所以必须得抓紧时间。

    拎着绳子走过去,林三酒瞥了一眼守门老人——后者抱着箱子,嘴巴和箱子盖都一起张着,好像惊讶得反应不过来了似的。

    刚想叫他该干嘛干嘛去,她一低头,目光从箱子里扫了过去,顿时止住了动作。

    箱子里装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白色物件,显然是副本开始以来所收的门票,她那条写着酒店名字的白色毛巾也赫然在列。只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一条。

    另外一条一模一样的毛巾,写着同样的一个酒店名字,只是看起来脏了些,正静静地摆在一旁。(未完待续。)

550 似曾相识的一幕

    当那老人才刚“诶”了一声的时候,林三酒已经闪电般地将手抽了回来——她手上正握着那一条有些脏了的酒店毛巾。

    “这是谁的?”

    被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老人吞了一下嗓子,“这,这不是你的吗?你不是给了我一条毛巾吗?”

    “我的是这一条,”林三酒冲箱子里示意了一下,“这一条是谁给你的?这个副本里现在还有人正在游戏中吗?”

    “没有了,”那老人忙道,“我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物件的……你让我看看。”低头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有了印象,带着点防备地说:“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把它拿走啊。”

    “你说!”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有一个女孩。她来得比你早,也走得比你早,都离开一两天了吧。”

    “她长的什么模样?”

    “她啊,长头发,小脸白白的,就是年轻女孩子的样——”老人说到这儿,看了一眼林三酒的模样,立刻掐住了不说了。

    “在哪儿?”林三酒心脏一提,“她走进来的时候,这个副本在哪?”

    “诶哟,她可不是走进来的。”老人摆了摆手,顺势想去抓毛巾,却被林三酒躲开了。他讪讪地收回手,说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被几只堕落种追着呢,最近那一只都快抓上她后背了。也不知道那女孩是不是逃了很长时间了,跑得跌跌撞撞,好像随时都要扑倒似的,看了都揪心。她一看见我,诶呀脸色都亮了,一头就冲进来问我‘这是不是副本?’,不等我回话,她就喊‘让我进去!’——她是你的朋友吗?”

    老人带着一点儿狡猾的小聪明,向林三酒保证道:“可以说,她的命都是我救下来的。这条毛巾,你可不能拿走呀。”

    说了半天,还是担心这一条毛巾。林三酒哭笑不得:“你告诉我,你是在哪看见她的,她又往哪走了,我就把毛巾还给你。”

    “也是在沙漠里,说起来好像离你进来的地点不远。”老人想了想,又往副本外看了几眼,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大概在那个方向……具体地点我可说不准了。她结束游戏的时候,一出来就踩进了一个水坑里,这一点我记得倒很清楚——我想就算没出沙漠,肯定也在沙漠边缘。”

    林三酒顺着他指的方向,将目光投了出去,正好落在了那一片隐隐约约的树林上。

    ……一两天的时间,他大概还走不了多远。

    林三酒心里已经一下了决定,将毛巾扔回箱子里,老人忙一把合上箱子盖,好像再也不想打开它了。

    说完话转过身,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土豆兄弟——她的潜力值看起来确实高了不少,老人这么一番唠唠叨叨的功夫,他们两个仍然笔直地躺在地上,除了眼珠能转,一块肌肉也动不了。林三酒拿起绳子,蹲下身去,打算把他们两个绑起来。

    一蹲下来,地面立刻晃动了一下。

    林三酒一怔,猛地一拧头——就在她拧头的时候,地面又晃了一次——仅仅是间隔了一眨眼的功夫,这一次的震动却比上次猛烈得多,好像那震动源头在一瞬间就走近来了。

    正确的说法是,“一群”震动源头。

    刚才那片隐隐约约的树林,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默不作声、大步朝这个方向前进的神——这些神大小不一,一眼望去,林三酒甚至只能看见一片青白没有血色的庞大身体部件:两条腿从天上落下来,胯部以上都被遮掩在白雾中,一边走一边搅动着雾气;在它们身后,是头顶着天空的神、仅有一个小腿长的神、看起来好像没有头一样的神……在这片密密麻麻的神后方,还有更多的神,刚刚才从白雾里伸出肢体,重重地落在了这一片大地上。

    与这一片神相比,结盟对抗女童神的那一群小神,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开玩笑——然而在这些突如其来的神面前,却并没有一个像女童神那样的敌人。

    ……他们只是直直地向着副本大步走了过来。

    仅仅是朝他们看了一眼的功夫,最近的那一个神已经一脚踩进了沙地里;他激起的数丈黄尘,一下子弥漫在林三酒视野里,雨点一般扑面而来的沙子甚至打得她浑身皮肤都隐隐发疼。

    来不及再绑上土豆兄弟了,但林三酒也决不甘愿就这样放过他们就跑;她急忙跳起来,朝身后老人吼道:“快让我们进副本——”

    一句话没说完,她倒是愣住了。

    在咆哮的漫天黄沙里,哪还有副本的影子?

    “妈的!”林三酒低骂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她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最近的那一个神,离她所在之处仅剩几千米的距离——那是一个如同百层高楼一样的神,在这个世界里或许算是体型娇小,但离林三酒也不过是几步之遥罢了。

    她再一低头,林三酒正对上了土豆兄弟那两张相似的脸。

    他们两个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当然,他们大概也没法移动面部肌肉露出表情来。他们正直勾勾地盯着林三酒,眼珠一下也没错开,仿佛在期待着她逃跑一样。正是这一个瞬间,她不知怎么激灵一下,吼道:“是你们叫来的!”

    土豆兄弟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仍然那么望着她。

    林三酒一咬牙,不但没跑,反而猛然一弯腰,将左手按在了弟弟身上,发动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那弟弟的身体立刻拔地而起,依然保持着笔直不能动的模样,被远远地扔上了天边,叮地一下变成了一个闪亮的光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群正大步走近的神们突然顿了一下脚步,缓下了冲势;几个小一些、能看见头脸的神,甚至顺着弟弟飞出去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趁着他们分心的这短短一个空隙,林三酒一把抓起哥哥的脚腕,往肩上一甩,拔腿就跑。(未完待续。)

551 折叠的副作用

    大地在脚下轰隆隆地震颤着,每一次神落下的沉重脚步,都能将林三酒颠离地面。哥哥被她抓着两只小腿,倒吊在后背上,被震得不住腾空而起——在弟弟飞了出去之后,那群神很快反应过来了,分出了一半去追弟弟,另一半加紧步伐跟上了林三酒。

    在这一时刻,他们好像都忘记了要竞争成为唯一的真神。

    滚雷一般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地连成一串,地壳好像即将承受不住冲击,随时都能断裂一样。林三酒不敢回头,也没有工夫回头;但即使她不去看,也知道自己身后的神,大概已经密集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半片沙漠好像都被急剧搅动起来了,漫天黄沙弥漫了视野,每呼吸一口气,都会被呛得满肺都是沙砾;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眯着眼睛,咳嗽着蒙头往前闯。

    但是跟神一步几千米的距离相比,就算林三酒速度再快,也根本逃不出他们的追击。她视线受阻,上一秒还以为自己逃远了,下一秒却从漫天翻滚的黄尘里看见了一片巨大的脚趾甲盖——林三酒猛地一扭方向,却见另一边也浮出了一条小腿的隐隐形状。

    她一颗心焦躁得像是着了火,知道光凭体力恐怕是脱不了身了——她一手夹住哥哥,匆匆叫出【战斗物品】,将它改换成为一件自己从【NOTEBOOK】里看见过的、专门用于逃命的特殊物品;东西一捏在手里,她立即发动了它。

    【鲁**优质花生油】

    当形容一个人跑得快时,有一句话想必大家都很耳熟了:“就像脚下抹了油”。基于这句话包含的朴素物理学概念,本物品能够叫使用者的速度大大提升——不管你以前速度有多快,只要再去掉摩擦力,想必你还能够更快——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你是在一个光滑平面上出溜一下滑出去的,那连博尔特也追不上你了。在被人追债、逃命的时候,人人身边都应该备上一瓶鲁**优质花生油。

    注意:没有吃过花生油的人无法激活本物品。本物品一旦激活,持续时间与热锅里的2ml花生油蒸发时间相同。虽然本物品可以无限次使用,但是自从它被进化者发现以来,很少有人一直多次使用它。

    物品一激活,林三酒即刻后悔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物品介绍里所说的“脚下抹油”,是真的“抹油”——她以为只是会提升一点自己的速度而已;然而紧接着一连几个连滚带翻的跟头,她顿时知道自己错了。

    怪不得没有人多次使用这个玩意儿!

    这儿明明是一片沙地,却突然没有了摩擦力——林三酒原本正高速前进,猛然间脚下一滑,她立足不稳,登时带着哥哥一起远远滚了出去;一时间天旋地转,伴随着剧烈晃动的大地,她一路完全不能自制,霎时间便滚得远了。

    快确实是很快的,甚至在挡在她面前的神伸手一捞的时候,也没捞着她;然而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去向,只能听天由命地拽住哥哥脚腕,将脸埋在胳膊里,忍受着如同过山车一般的撞击与滑行。

    想要重新站起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不远处的神又一次动了,每一脚仿佛都即将踏穿这一个星球;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打得人生疼的黄沙、将二人抛上半空的震颤,偏偏在这个时候,哥哥身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效用消失了。

    他登时踢着脚挣扎起来,差点挣脱出去;林三酒不敢放松半点,连指甲都死死抠进了他的皮肤里——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她的力气再大十倍,恐怕也没法控制住哥哥。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哥哥不知怎么的,战斗力反而还不如被他召唤来的众神;虽然他恢复了行动能力,却也只能踢打反抗而已,不能对林三酒造成什么有效伤害。林三酒忍痛吃了他一拳,感觉自己双手被地面一震,稍微又松开了些;她正要再抓紧一些,却没想到花生油带着她一个拐弯,登时没有抓住,手直直地滑下了哥哥的裤管。

    林三酒反手一扑,握住了他的脚腕,不等松上一口气,却见前方的白雾里伸下来了一只大手,半边掌缘陷在沙地里,直直朝她迎上来,划出了天地间两股高高的沙浪——隐约间,那哥哥笑了一声:“你的反抗到此为止了!”

    她没有任何办法躲过去。

    很快,她与那哥哥一道重重撞进了那个神的掌心里,甚至能感觉到那一片无尽的粉红皮肤在身下一弹——

    这样收场,林三酒就是死也不会甘心的。

    下一秒,神的粗壮手指逐渐合拢了——它的尺寸大得超乎想象,因此连这个动作看起来仿佛也特别慢。然而就在五个手指即将并拢的时候,那两个小得不值一提的黑影,如同两只突然间得了装上了弹簧的跳蚤一样,从指缝里蹭地脱了出去。

    他们并没有落下来,相反的,他们高高地飞上了天空,越过黄沙,在白雾里化作了“叮”的一个光点。

    ……林三酒趁着自己还抓着哥哥脚腕的时候,又一次发动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不同的是,她这一次没有撒手,反而更加死死地抱住了他,任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和哥哥一起扔上了天空。

    眼前的一切都花了,化作呼呼的风响从身边擦了过去;热量疯狂地从皮肤里流失,很快林三酒就打起了抖。她的手指由于用力太猛,已经僵硬地蜷曲起来,隐隐作痛——然而这一点痛,与她跌落地面时的感受相比起来,真是太轻松儿戏了。

    浑身的骨架仿佛都在这一瞬间炸开了,马上要扎破皮囊四溅出去一般;也不知撞上了哪一部分的内脏,林三酒眼前一黑,有好半晌功夫,既没有空气流进来,也没有半丝声音发出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她以为自己大概已经摔死了的时候,视野终于又渐渐清晰起来,露出了天上翻滚的白雾。在剧痛中,她重新听见大地震颤的闷响,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地壳,将她的身体微微地抛离地面——挣扎着,林三酒吃力地爬了起来,四下一看,连自己都忍不住惊讶了:她竟然还攥着哥哥的裤腿。

    而那个哥哥,运气就没有她这么好了。

    他的脑袋向后弯折了九十度,后脑勺紧紧地贴在脊梁骨上,将他躺在地上的身体给顶起了一个弧度。他的颈骨显然已经破碎得不成形了,脖子软软的,仿佛一块即将化了的橡皮糖。

    来不及叹一口气,她马上跳了起来,痛瞬间炸开了。她忍着眼前一阵一阵的花,努力四下张望了一圈——然而除了包围住他们的高高岩壁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这儿是一个峡谷的底部,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怪异的岩石;她运气真错,因为她落下的地方,恰好是在峡谷底部一条小溪的河滩上,石块不多。再往旁边偏上半米,恐怕她就要摔碎了,成了和哥哥一样的下场。

    大地仍不住传来震动,但听着好像间隔越来越长、震感也越来越弱了。林三酒屏息等了一会儿,终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似乎哥哥一死,那些神就突然没了方向,找不到他们,各自散去了。

    静静地等了十分钟,林三酒始终没有感觉到下一次地面的颤动。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手捂住了脸。歇了几分钟,林三酒慢慢地爬下了岩石,感觉四肢百骸里充斥着激流一般的痛苦,每走一步,每动一下,都像是被千万根钢针扎进了骨髓里一样。

    喘着气,她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哥哥的尸体旁边,将手放了上去。

    不管这个家伙是个什么,只要一卡片化,真相就出来了。

    然而【扁平世界】连着发动了几次,手掌下的尸体却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诶?”林三酒皱起了眉毛,愣愣地盯着尸体想了一会儿。从她的角度看起来,哥哥像是一具无头尸一样,因为整条脖子都被掀到了后背上——紧接着,她突然明白了。

    林三酒忍着剧痛,一把抓住哥哥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翻了过去

    他一双眼睛仍然睁着,望着林三酒眨了一下。(未完待续。)

552 二次陷落

    林三酒腾地一下,坐在了地上。

    哥哥的左眼里扎进去了一块碎石子,正好代替了瞳孔的位置,灰灰地露在白眼球外。他每次眨眼的时候,石子摩擦着内眼皮,都会发出沙的一声细响。声音不大,却叫她浑身的肉都直发紧——好在他并不经常眨眼。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半是因为震惊,半是因为剧痛,林三酒缓了好几秒,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不过哥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除了一双眼睛还活着,其余的部分都已经死了——即使林三酒将他软绵绵的头重新摆正了,他看上去也仅仅是从一具死尸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她试探地把手放在了哥哥的胸膛上,等了将近十分钟,胸膛下只有一片黑幽幽的死寂。脖子里更是早就没有什么脉搏了,摸上去像是一个装着碎石块的皮袋子——里面尽是他摔碎的骨头碎片,直愣愣地从皮下突起了各种形状。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林三酒想起了以前的电视情节,不由问道,“你要是能听见,就眨两下眼睛。”

    沙沙地两声,石子从肉眼皮里刮了过去。

    浑身肉皮一紧,她继续问道:“刚才那些追逐我的神,是不是你叫来的?是眨两下,不是眨一下。”

    又是两声微响——这一次,他的眼皮差点挂在石子的尖角上。

    果然是……林三酒的猜测被证实了,却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她想问问为什么神会听他的话,但是太复杂的问题对方却又没法回答;她想了想,问道:“难道那些神都是你们两个的手下?”

    这一次,哥哥只慢慢地眨了一次眼睛,就不动了。

    “因为你摔成这个样子,他们就找不到你的位置了?”

    带着一种出乎意料的配合,哥哥又眨了两次眼睛。

    “你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活的眨两下,死的眨一下。”

    这个问题刚听上去就可笑极了;但是在林三酒问完了以后,足足半晌功夫,哥哥的眼睛依然一动未动。

    ……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林三酒打了个战。她盯着哥哥望了一会儿,终于一咬牙,决心将他的一个部件拆下来卡片化试试看——她等体力慢慢又恢复了一会儿之后,叫出了一把小刀。这小刀还是用来切食物的,砍在人身上显得薄弱极了;她只好一刀扎进去,再一点点地磨断哥哥的右脚——连她自己也有些受不了这个过程。

    哥哥转过眼睛,一只眼珠和一个碎石子一齐望着她的动作。

    皮,肌肉,脂肪,筋膜,血,白骨……

    忍着干呕的冲动,林三酒一颗心砰砰跳着,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狂似的,到底把一只脚从他身上卸了下来。感觉上,这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人体,甚至还有一点温凉的温度;只是当她砍开了皮的时候,断岔里呼地流出了一些血——不多,可能还不到半碗,好像只是为了意思意思似的,很快停了下来。

    这一次【扁平世界】顺利地发动了,但是林三酒目光一扫,顿时又失望了。

    【一只脚】

    从人体上切下来的一只右脚,还新鲜着,也不知是谁这么变态。想要得知关于这只脚更多的信息,得把整个人体都卡片化才行。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林三酒有点焦躁,将右脚的卡片顺手收了起来。要想把哥哥的身体卡片化,她可能必须得一刀捅进对方脑子里才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真的死,也说不好杀了他以后,转化的卡片上是否就一定会出现有用的信息。

    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找礼包吧——

    林三酒猛地站起身,顿时眼前又是一黑。她这一次摔得太重了,全身骨头和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她以为自己已经缓过来了,没想到在地上蹲着锯了一会儿人脚,再一站起来时,痛苦和晕眩都排山倒海一样地涌了上来。

    连站起来都这样辛苦,她在心里想道,眼前这千丈峭壁又该怎么爬上去?

    被【天边闪亮的一声叮】甩到了这儿来,她早就不知道沙漠在哪个方向了;想顺着峡谷底部往外走,又担心这峡谷太长,把她绕得更远……

    直到这两个念头转完了,她眼前的黑雾才逐渐淡了下去,脑子里传来的剧痛却还是像敲钉锤一样,一下一下稳定地击打在神经上。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摔出轻微脑震荡时,她的视野总算重新露出了颜色。

    哥哥还是像刚才一样,如同一具睁眼死尸似的躺在她面前,只有一双扎着石子的眼睛正望着她。林三酒低头与他对视半晌,等待着自己的视野彻底摆脱晕眩和黑暗——等了十来秒钟,她后背上的汗毛忽然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不对,她的视力早就恢复了。

    现在面前的一片昏暗,与其说是摔伤的副作用,倒不如说是……天阴了。

    哥哥的目光依然牢牢地黏在她身上,林三酒这一次慢慢地抬起了头。

    天空中一张巨脸,正低头看着她。

    巨脸从峡谷崖壁一侧探出来,露出了一双黑黑的、毫无光泽的瞳孔,就像是天空里突然被割开了两处黑洞一样,直直地对准峡谷底部。

    “你骗我?”林三酒怒叫一声,一把拽起了哥哥,将他甩上肩膀,转身就要跑。然而她刚一转身,就又顿住了——头顶上那个神不知何时已经伸下来了一条臂膀,擦着峡谷两侧的石壁,朝她袭了过来的同时,也卷落了石壁上无数的碎石断木;顿时,隆隆的滚石接二连三地朝谷底扑了下来。

    林三酒连忙避开几块跳跃着砸下来的碎石,突然明白哥哥并没有骗她——这个神块头绝不算小,连伸手抓人的动作都这么大阵仗了,如果是追着她过来的,她早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然而她直到现在才发现神的存在,说明这个神肯定是早就在这儿的,她只是直直落进了他的地盘里而已。

    只不过明白了这一点,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少帮助。林三酒现在每动一下,都痛得脑子一晕;再加上还拽着一个沉甸甸的人体,在遍布石块的峡谷底部根本跑不出去多远,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被那只大手赶了上来——

    她只觉眼前一暗,光线全被挤了出去;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层又一层的什么东西给裹住了——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林三酒却知道,那是巨掌里皱起来的皮肤。(未完待续。)

553 说围魏救赵,可能不太准确

    风一阵一阵从发际吹拂过去,带着高空的力道,叫人感觉好像向外一跳,就会被它托起来,从此踩着天空乘风而行。大地在脚下远远铺展出去,蔓延到视线不能触及的尽头,开阔的岩谷逐渐化作一片浅黄——

    如果头上没有白雾,脚下也没有那一片粉红色、充满弹力的温热皮肤,林三酒大概会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她此时正坐在巨掌里,随着神迈步时一上一下的摇晃,心脏也一坠一坠地往下沉。

    哥哥软软的身体伏在她的身边,并没有得到任何特殊待遇。林三酒看了他一眼,调整了一个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姿势,半坐下来,满心沉重地望着脚下渐渐铺开的大地。

    也许是想把林三酒留给堕落种来杀,因此这个神的动作也很小心:他的拳头虚握着不使劲,让林三酒从虎口处露出上半身,却不至于攥紧了伤着她。然而就是这样松垮垮的握拳,却让她一点儿也逃不出去。

    ——不,或许应该说,不是因为这只拳头她才逃不出去的;林三酒现在是压根儿不想逃。

    刚一被神捉在手掌中,她就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连能力都准备好了——面对着如此庞大的神,在她的潜力值约束下,【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可能没法把他击飞;但是【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可就不同了。

    就在她刚刚将哥哥的身体夹在胳膊底下,空出了两只手来时,那个神忽然一下子抬高了手掌,她顿时脚下一个不稳,坐倒在了掌心里;随即她一转头,发现自己身旁不远的地方,露出了两片棕色的皮肤,布满了细细的竖纹,竟是被那个神给抬到嘴巴旁边了。

    有一瞬间,林三酒以为他就要像所有的巨人传说那样,试图吃掉他们了;而那一张深褐色的嘴唇,也的确正在慢慢张开——

    当她一个翻身,双手立即按向了身下那掌纹密布、透着粉红的皮肤。就在这时,从深褐色大嘴中吐出了一阵腥腥的、仿佛捂了很久的霉气。伴随着这股仿佛很肮脏似的气味,她听见神用喉间隆隆的低音说道:“……你不想逃。”

    林三酒的双手依然毫无阻滞地按在了皮肤上,但是却什么也没发生。在触碰到神的前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将能力关闭了。

    她微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咦……?”

    林三酒的神智仍然很清楚,一想到不知道这个神接下来要把她带到哪儿去,连心脏都会慢慢地沉进胃里。然而不知怎么,一旦她的思绪与“逃跑”这件事有关的时候,既像是被某种力量给强行掐断了似的,也像是被人挖走了这一个念头;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再也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强行试了两次,她涨得一张脸通红,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思考起了各式甜点糕饼的做法——连想都想不下去,她自然什么行动都做不出来。

    就这样,林三酒只能呆呆地坐着,任神带着她走;她一会儿猜测着土豆哥哥的身份,一会儿想想失踪的礼包,一会儿又忽然想起猫医生很爱吃午餐肉,但是吃多了毛会变得不光滑的事儿来——当这种突兀的念头浮起时,就是她又在试图逃跑了。

    这个褐色嘴唇的神走了一会儿,猛然在一处丛林前停下了脚,震得林三酒一晃。她一见脚下是一片丛林,立刻心中一跳,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礼包走的那个方向,忙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只不过她现在坐在高空中,触目所及尽是一丛又一丛茂密繁盛的树冠,连成一片高高低低的绿海,看了半天也仍旧迷茫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过这儿。

    “这么高看不出来什么啊,”林三酒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叫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才刚刚一出口,她几乎马上就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正在一点点降低:从脚下远远的丛林,慢慢地低到了树林遮住地平线的高度,又继续往下降,土地离林三酒越来越近,原来是那个神蹲下来了。

    “诶?”她刚刚疑惑地发出了一点声音,转头一看,立刻明白了。

    这个神当然不是因为听见了她的要求才蹲下来的——

    他将膝盖沉在地面上,压低了上半身,仅有一只空着的手拄在地上。他像一只青蛙一样静静地趴伏在树林投下的阴影中,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个距离上,林三酒看清了这一片树林的模样。浓密得惊人的绿意,洇成了一片,仿佛要遮天蔽日一样挡住了视野,是一片她从没有踏足过的热带雨林——近距离地一打量,她反而有些吃不准了;只好不住四下张望,不知道应不应该盼望着礼包这个时候出现。

    热风从林间湿湿沉沉地流过去,令人想起浑浊得泛着土色的亚马逊河。偶尔有几声鸟鸣脆脆地打破了沉寂,但林三酒却从没有见过一只鸟,也没有见过任何一只动物。这座丛林间倒的确有一条泥水河,死沉沉地一动不动,静静地横躺在他们前方。

    抓着她的神很有耐心,这么好半天了,连眼珠都没有动过一下——要不是林三酒依然跑不了,她差点以为这个神陷入了假死,或者冬眠里。

    “……我说,你就不怕他们让堕落种也杀了你?”

    等了一会儿,林三酒低声对身边的哥哥道。后者仍然软软地倒在虎口边缘,只有一双眼睛圆睁着,望着她眨也不眨。

    正当她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远方骤然哗啦啦地一阵响动,林三酒立即扭过了头去——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丛林上方那一片浓浓的绿剧烈搅动几下,紧接着在翻涌波动的枝条里,一张脸忽地伸了出来,断裂的枝叶扑簇簇地从她脸上滚落了下去。

    这是一个女性神的脸,嘴部尖尖地突了起来,有如鸟喙一般;一双眼睛好像是谁不小心洒上的两个小墨点,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完全不对称。鸟嘴神伸着长长的脖子,将头在四周转了一圈,从那张越看越不像是人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了清晰的迷惑——

    下一秒,林三酒只觉自己被一股力量一抛,身体登时失重了。她头上脚下、天地颠倒地飞了出去,重重一声摔落在了林间土地上;浑身骨头又是一阵剧痛的时候,她紧接着又听见另一个人也摔在了自己身旁不远的地方,抬眼一看,正是土豆哥哥。

    而刚才还握着她的那一个神,已经后腿一蹬窜了上去,如同骤然爆发的一只青蛙一样,扑向了鸟嘴神。

    林三酒心里一凛,忙撑着地面、忍着剧痛站起身,想再一抬脚,那一种仿佛被挖空了以后留下的熟悉空白,就又一次席卷了她的思绪——她不但没有抬腿就跑,反而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起了在红鹦鹉螺时看见过一家书店,里面搜罗了来自各个末日世界、稀奇古怪无所不包的书。

    鸟嘴神一声高昂尖叫,顿时唤回了她的思绪。

    “在这!”她从林子里一跃而起,逃过了一击,带得整片雨林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看着不比那一个褐色嘴唇的神小多少:“在这!他来了!”

    她话音未落,从远方白雾中顿时伸出了又一张脸,接着是他的肩膀、身体、腿……这个新神像一只倒吊的蜘蛛一样,迅速朝二人激战之处爬了过来。

    看来这是一场针对褐色嘴唇的伏击战,不知怎么却被他抢先一步发觉了。

    林三酒苦于不能逃跑,只好一把抓住土豆哥哥的腿,拖着他,猫腰小跑进了丛林;雨林里的平静已经彻底被上空的三神激战给撕成了碎片——在摇摇晃晃的大地上,被撞上的树木伴随着闷响,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不知是谁的一脚下去,泥土,河水,碎叶,断枝被洒得漫天都是,打得林三酒皮肤生疼。

    “这里不是你们的领地,”抓住林三酒的那个神,声若震雷一般地喝问道,“你们骗了我,骗了唯一的真神——”

    “你这样没有领地,靠着偷袭别人的真神?”鸟嘴神尖锐地笑了一声,“笑话,唯一的真神是——”

    她分明是打算要说一个“我”字的,但在扫了一眼同盟以后,到底还是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林三酒此时倒生出了几分侥幸:万一这几个神打得两败俱伤,岂不是——

    这个念头没转完,又被挖成了空白,填补进她上一次泡澡时,对于那舒适的热蒸汽的回忆。

    然而鸟嘴神接下来一句话,打断了林三酒的幻想。

    “鳄鱼,你快出来!”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急急一拧头,正好看见一张大张着的嘴,从身后那条泥水河里慢慢浮了起来。水从这个神的脸上落了下去,他眼珠一转,立即发现了林三酒。

    ……她没有办法往外跑了,而那张铺天盖地一般的大嘴正直直地朝她扑了过来。

    齿缝里,还夹着不知是谁的一只手,就像是吃肉以后卡住的肉丝。(未完待续。)

554 得到了上司赏识

    简直就像是老天有意跟她过不去一样,仔细一想,连林三酒自己也觉得哭笑不得:自打从副本里出来以后,她几乎就是在不断地逃亡、不断地受伤,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捉住。

    外界众神激战的声音,已经全被身边的黑暗给隔绝在外了;骤然静寂下来的一片幽暗中,她只能听见隐隐的“咚咚”声,一下一下,来自她自己的胸膛和血管。

    空气里充斥着腥气和腐臭的味道,但是林三酒仍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试图以此平复她体内无处不在的痛意——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连这点熏人的臭气也呼吸不上了。

    河面突然碎裂、升起一张巨脸的那一幕,仿佛才是上一个瞬间的事;然而林三酒的【龙卷风鞭子】才刚刚握在手里,她猛地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推上了后背——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股力量给扫进了这个神的大嘴里。林三酒立即纵身一跃,滚到了一片湿湿滑滑的舌头上;紧挨着她的后背,神的牙关重重一合,咬断了无数跟着林三酒一起被扫进来的树木枝条。

    黑暗顿时罩了下来,接下来应该是咀嚼了——就在林三酒心一提的工夫,神的舌头牙齿却一齐平静地不动了。

    当然,她依然能感觉到神的头在来回转动,时不时还会传来一下震动,似乎他正在参与外头的激战;但相对而言,他的口腔内部,却保持了一种近乎刻意的平稳。

    林三酒立刻一翻身站了起来,感觉自己衣服裤子上沾满了滑滑的、酸酸的唾液。她忍着恶心,在身边一堆碎烂了的树枝、石块、泥土里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叫她摸到了一个人——土豆哥哥刚才就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也被扫进了嘴里。

    喘着气,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剂】,银光立即驱散了面前的黑暗,露出了光芒下的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半个人。

    ……刚才被巨神一口咬断的,除了无数枝条树木之外,很显然还有哥哥的两条腿。从小腹以下的部分都消失了——孤零零的半截人身子倒在一片树枝里,看着像是什么凶杀现场似的;然而一双眼睛却仍然在银光下反着干燥的光。

    “这样你还没死?”林三酒简直有些同情他了,“我说,你还不如干脆一点儿死了算了……”

    哥哥眨了一下眼,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不死,正好方便我搞明白这儿是怎么回事。”林三酒一边说,一边从卡片库里找出了之前没用上的绳子,从他腋下穿过去以后,将他的上半身捆在了自己背后;这样一来,她至少不必用一只手来专门拎着他了。

    试着站起来跳了两下,见系得还挺紧,林三酒举起了【能力打磨剂】。在它的银光下,一边慢慢打量着黄色的厚舌苔、比她小腿还高的一颗颗牙齿,一边疑惑着为什么这个神没有吃了她,反而只是这样含着——等她转到了身后时,银光落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花了林三酒半秒钟,她才意识到那是一张脸。

    与此同时,一股小型飓风脱手而出,迎面撞上了那一张脸。

    就在这时,这个庞大的口腔忽然动了一下,好像是神歪了歪头;林三酒脚下一滑,赶紧退了几步。等她在滑滑腻腻的舌苔表面上好不容易站稳了以后,那一张脸却仍然幽幽地浮在黑暗里,冲她裂开了一个笑:“没用的。”

    在【能力打磨剂】的银光下,那一张如同蚕蛹一样的脸下方微微地张开了一条黑口子,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但这张脸上却既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了——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经在黑暗中退化成了两张肉皮包着的鼓包。

    “你……你是堕落种?”

    “对呀,”蚕蛹一样的脸上下点了点,“不光是我,我们都是呢。”

    银光向旁边一挪,林三酒说不出话来了——从本应是喉咙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来了一群堕落种;就像是一群涌动着的大甲虫一般,迅速铺满了半张嘴的空间。与外面的堕落种不同,这儿每一只堕落种都生得一模一样:眼窝变成了退化后的鼓包,头脸和身体都被裹在像蚕蛹一样的外皮里;如果没有一点想象力,很难看出来它们曾经居然也是人。

    第一只话音一落,另一只刚刚从喉咙眼儿里爬上来的堕落种,也嘶哑地笑道:“很快,你也会是了。”

    怪不得这个神吞了自己,却不吃掉她——林三酒心下一惊,立即收起了特殊物品,在双手上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没用的啦,”银光消失以后,她只能从前方黑暗中勉强分辨出一个隐约的形状,不知是哪一只在说话:“不管你用上什么能力,对我们都是没有作用的。”

    一句“为什么”还没有发出来,林三酒已经感到有一股异样而熟悉的力量如同海浪一样席卷了上来——她全身一亮,【防护力场】已经随着她的一个念头集中在了身体正面;即使有了保护,她依然被这一股力量给远远推了出去,“咚”一声撞在了牙齿背面。要不是身后绑着哥哥,成了缓冲用的人肉垫子,只怕这一下连血都要吐出来。

    顺着牙齿滑下来,林三酒抽着冷气,慢慢地爬了起来。

    “快点死啦,”不知是哪一只堕落种叫了一声,随即又一次攻击划破黑暗,尖鸣着朝她袭了过去——紧接着,尖鸣声断了,黑暗中重归于寂静。

    “嗯?”堕落种们的方向发出了一阵骚动,“她死了吗?”

    “再来几发试试——”

    破空声伴随着堕落种的低语,接二连三地疾速划过口腔,像流星群一样袭向前方,在身后留下如同烟花一样绽开的气浪——随即突兀地静了下来。

    幽暗的口腔里,空气依然死沉沉的,什么也没有了,像是从没有发生过攻击一样。

    “这么多次攻击,应该死了吧?”有堕落种迟疑地问道。

    黑暗中响起了低低的一阵喉音,立刻叫它们都住了嘴——那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听起来显然是有人受了重伤,又还没有失去意识。受了这一声鼓励,更多的攻击像暴雨一般朝前方扑了过去,最终也全都如数消散了。

    寂静笼罩在这片舌头上方,直到它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打破了。

    “谢谢啊,”

    随着这一个女声,银光又一次亮了起来,照亮了幽暗。林三酒好端端地站在银光里,身上连一处擦伤也没有——她挥了挥手里的一叠卡片,朝对面的堕落种们笑了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真叫人想不到,你们居然能发出神的攻击。多亏你们了,要不然我也收集不到这么多神力11级——想不到,原来我的上限是11级啊。”

    “收集?”

    “你们的攻击都被我存起来了,现在我随时都能用了,怎么能不谢谢你们?”林三酒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银光洒到的地方,堕落种不由自主地退了开来——她目光一转,笑道:“为什么你们会寄生在神的身体里?而且看起来,你们似乎和这个神已经攻防同体了?”

    堕落种群沉默着,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蚕蛹,没有人说话。

    林三酒却也不需要它们的答案了。

    她猛地一个前冲,仗着身上开了【防护力场】,将拦在前方的堕落种都一一掀飞了出去,在它们的高叫声里,她在嗓子眼儿的地方急急地刹住了脚步。

    从舌尖到嗓子眼儿的这个过程,就像是一个精心制作的产品渐渐变得粗制滥造了一样;此时她身边的一切已经看起来彻底不像是真实身体构造的一部分了,好像只是一个粉红色的走道——

    她在本应是食道口的地方刚停下脚,身后登时响起一声高叫“不能让她下去!”;林三酒回头一看,发现那群被掀翻了的堕落种像是受了刺激,状似癫狂一般地冲了上来——她立即转头,用【能力打磨剂】往下一照,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一个神的领地,就在他自己的肚子里。

    所有的内脏、血管、食道,等等部件,全都消失无踪了;银光直直地顺着黑洞落了下去,照亮了里头如山丘一样一堆一堆的神像——每一个,看起来都是鳄鱼神的样子。

    身后的那一群堕落种,只不过是神像的守卫而已!

    林三酒听着脑后又一次响起了呜呜的风鸣,头也没回地在身后放出了意识力,迎头撞上了那一片攻击——【感知】能力即刻发动了,凡是被它碰触到的无形攻击,都骤然消失了,转化成了林三酒手里卡片的“神力11级”几个字。

    “意老师,你替我看着身后,”她在脑海中嘱咐了一句,随即忍不住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太轻而易举了。

    林三酒用打火机点燃了几根树枝,借着【龙卷风鞭子】将它们送了下去;风助火势,几乎是眨眼间,腹腔里积存的神像便全都在火光里鲜亮了起来。其中木制的最多,因此毁的也最快;其余陶制、铁制的神像,一但面目被烧黑了,效果也就达到了。

    伴随着脚下熊熊的火光,每一次堕落种们放出的攻击也越来越弱了;从神力11级,一路掉到了10、9、8……这个鳄鱼神早就忍不住了,在地上来回翻滚着,震得里头一片天摇地动;他张大了嘴,一边将头埋进河水里,一边伸手进喉咙眼里去抓林三酒。

    不必他抓,林三酒自己就出来了。只不过与鳄鱼神所想不大一样的是,她是轰破了他的后脑勺,从一片骨渣、白液、脑髓碎片里冲出来的——

    远方倒着一座小山似的神,蜘蛛样的四肢高高地立在天空里,反而那一个鸟嘴女神不知道去了哪儿。这本来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然而林三酒却偏偏落在了褐色嘴唇的脚旁边。

    “转身就走”这个念头,根本浮不起来,林三酒只能焦虑地暗叹了一口气,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考起了夏天的西瓜。

    很快,褐色嘴唇再一次将她捏了起来。

    他看起来也像是经历了一场苦战的样子,一双巨大的黑眼睛在她身上转了几圈,终于又一次出声了,腥臭的风一阵一阵地打在林三酒身上:“……你干得不错,居然能杀掉一个神。”(未完待续。)

555 同流合污?

    叫林三酒猜一万遍,她也猜不到当这一个神张开他的褐色嘴唇时,他居然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来替我战斗吧!”

    在他的脚旁,那一个小小的人影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这是你的荣幸,作为唯一的真神,我愿意赐给你这样的荣光,从此尽心为真神效力。”神的眼珠子向下一滚,盯住了她:“从此,你就是跟随在我身旁的战士——”

    才说到一半,这位唯一的真神下半句话突然变成了一声尖细的痛叫。

    他一下子失了平衡,踉踉跄跄地朝后跌坐下去,一路轰隆隆地砸倒了无数树林,最终“咚”地一声摔在大地上,震得林三酒差点没站稳。一块酒店香皂从他膝盖上弹飞出去,在茫茫丛林里消失了影子,只留下一个抱着膝盖、吸着冷气的神,慌慌张张地左右看了一圈,猛地醒悟过来,一张脸立刻在林三酒眼前放大了:“不,不对,是你干的——你怎么能发出神力攻击?”

    林三酒被他这一声吼得耳朵发麻,又跑不掉,站在原地,一颗心跳得快极了。刚才的那一下攻击,让她找到了神能力中的一个漏洞,也让她暗暗后悔怎么自己早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只是抱着想干掉对方的念头,而不是为了“逃跑”而行动的话,她就能够顺利发出攻击了!

    只不过这兴奋才刚刚从血管里流过去,又凉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褐色嘴唇将手从膝盖上拿开了。

    神力11级的攻击,将他膝盖上一片皮肤都击烂了,淤青血红的一片,但是也仅此而已——很快他又爬了起来,看起来几乎没有受什么影响;神蹲在地上,硕大眼珠子朝下,黑洞洞地看着林三酒。

    “回答我,回答你唯一的真神……你为什么会有神力攻击?”

    她一时没说话,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还能发出什么样的攻击。

    如果告诉他自己能够吸收对方的神力攻击,倒是一个不错的威慑;但这样一来,他也有可能会再用一次言灵术,叫自己攻击都攻击不出来了……想到这儿,林三酒忽然一怔。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一张巨脸——无数树木都被他砸倒了,身体像山一样立在狼藉的丛林里,巨脸高高地浮在半空中。林三酒一笑,慢慢问道:“……你怎么不用你的能力呢?”

    那双大得几乎占满了整只眼眶的黑眼珠,仍然沉默地盯着她。

    “你那个能力也太好用了,说一声我不想跑,我就真的连想都不能想了。既然这么好用,你怎么不用它命令我回答你的问题?或者直接让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你的战士,不就行了吗?”甚至说,干脆让其他诸神承认他才是唯一真神——

    “少说废话,真神的意志,是你等凡人永远不能理解的!”褐色嘴唇立即张开了,他愤怒的声音像是雷一样,一阵又一阵地从天边滚了过去。“这是真神的命令,你如果不遵从我的意思,别怪我毁灭你!”

    “有本事你就毁呀,”林三酒喉咙干干的,却故意露出了一个笑,抱起了胳膊。“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神力攻击是哪儿来的吗?告诉你,是从刚才那个被我打碎了后脑勺的神身上拿来的。他攻击我一次,我就收下一次神力攻击……你也想来攻击我的话,我得先跟你说一声谢谢才行。”

    当然,超过她最大攻击力的,她就收不起来了——不过褐色嘴唇可想不到这一点,猛地一下怔住了,眼睛一亮;只是又瞧了她几眼,那张大得叫人看不过来的脸上,竟慢慢地泛起了犹豫和顾虑。

    林三酒依然在原地呆站着,上一次“不想逃跑”的效果好像一点也没有消退的意思;说来也怪,这个神明明拥有如此威力的能力,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再用了……

    “你是伤不了我的,”过了半晌,神才忽然开了口。

    他的语气里带着迟疑,慢慢地把上半身低了下来——一片片林木被压弯了、推倒了,发出了一串沉闷的隆隆响声。在这一片杂音里,他嗡嗡地问道:“……你也不可能从我手上逃掉。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替你的真主战斗?你这个吸收神力攻击的能力对我来说很有用,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同样的,你也伤不了我,我也用不着你来保证我的安全——”

    神忽然从鼻子里喷一下气,一股风顿时吹起了林三酒的头发;她看出对方不太买账,忙接下去说:“你刚才之所以能抓住我,都是因为我那时受伤了,一时没防备。但既然你现在把我放到地上了,再想把我抓进手里可就难了,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神疑虑地看着她,没有试。

    林三酒耸耸肩膀,心里逐渐有底气了。“逃不掉就逃不掉,我在哪儿不是呆?我就陪着你呗,等你被别的神杀了,我自然就能走了。”

    神沉默了下来。

    天上地下,一大一小两张脸紧紧地盯了对方一会儿,谁都奈何不了对方,所以谁也没有先开腔。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还是神先沉不住气了:“那你说,你要怎么才肯跟我一起战斗?”

    “你先告诉我实话,我再考虑考虑。你为什么非得要我和你一起战斗?你们神不都喜欢用堕落种吗?”

    这一个神明显有点烦躁了起来——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位“唯一真神”,居然不得不跟这个小蚂蚁来回拉锯。顿了顿,他把脸又放低了一些,“……你指的是那些长得变形了的家伙吗?它们那点能力,在对上别的神时根本不够看,也就在领地里还有点用——你们这样的,虽然大部分也不怎么样,但有一些还真好用。”

    那是你不知道,我最多只能吸收11级的攻击……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脑海里转了转,自然没有说出口。她正在想着神的话,对方却还没说完,只听他继续道:“……比如像你这样的能力,我觉得不错,够格做我的战士了。虽然可能还比不上沙女的战士,不过慢慢来,毕竟我才是真神——”

    “你说什么?”林三酒一震。

    “我才是真神。”

    “不,不是这个——你刚才说,沙女的战士?是怎么回事?”

    “沙女是一个伪神。”神的脸板得紧紧的,毫无表情。“……她如果不是找到了一个强力的战士,也不会击败了我一回,还抢走了我藏起来的一部分神像。”

    原来已经有别的进化者跟神合作了?

    林三酒吃了一惊,怔怔地想道。

    从她进入神之爱起,就一直处于被各路神追杀逃亡的局面里,压根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能想出这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的门槛也很高就是了:至少战力必须超过一部分的神才行。

    连林三酒自己,也不过才是神力11级的水平——而且她还不能让眼前的神得知这件事。装作不经意地点点头,她又问道:“你怎么不把言灵术用在沙女,或者那个战士身上?”

    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算了,告诉你也可以。反正也没有什么影响……我的这个能力,找到的时候就是被损坏的状态;虽然它威力大,但我只能对不知情的人施展一次。只要目标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就不管用了。沙女她是知道的。”

    他马上又一翻眼睛,黑洞洞的目光牢牢笼住了林三酒:“不过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对你施展第二次的——这样一来,你身上第一次的效果就会一直保持下去。”

    每次他解答了一个问题,就有更多的问题涌上来。

    林三酒眯起眼睛,将言灵术效果一事先从心头压了下去:“……你说,你的能力是找到的?不是你自己本身就有的?”

    勾了一下褐色嘴唇,神却不作答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压断的树木藤蔓从他腿弯里扑簇簇地落下来,他又一次扬起声音问道:“蝼蚁不要打听神的事务。你现在回答我,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战士?”

    林三酒当然不愿意。

    但是她在仔细想了一会儿后,却仰起了头,笑道:“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能够为你的真神服务,你还——”

    “现在是两个条件了。”林三酒冷冷地说,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自己打断他的声音:“第一个就是少说一点什么真神之类的屁话。”

    “你——”

    “另一个条件是,”她扬声道,“你得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神的怒火消散得很快,就好像刚才那种被冒犯的模样,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而已。

    “是一片沙漠,”林三酒说到这儿,也有点为难。她连那一片沙漠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了,只能尽量描述道:“它在一片山的旁边,非常广袤……横跨了沙漠以后,另一边是一片树林。我要去沙漠和树林交界的地方,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往那个方向去了——如果找到了他,你就又多了一个战士。怎么样?你知道那片沙漠在哪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忍不住泛起了希望。

    神咂巴了一下嘴。

    “沙漠的话……我倒是知道好几个。”他慢慢咧开了褐色嘴唇,蹲下身体,在林三酒面前摊开手。“来吧,我正好知道这附近有一个沙漠……那儿也有一个神呢。”(未完待续。)

556 找到一批神像

    一起上路了一段时间以后,林三酒发现枣棘——也就是褐色嘴唇的神,混得实在有点儿辛苦。

    他没有领地,也没有堕落种作为小兵,只有一部分不知是怎么来的神像,藏在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林三酒的地方——从他的体型来看,想来数量也不会太多。一般来说,枣棘对于别的神的偷袭行动,十次里倒有七八次不大成功;剩下的两三次里,被偷袭的神发怒了,反而会掉过头来把他给追杀一路。

    就在他打算转换战术,抓一个“肉人”来给他雕神像的时候,这个肉人竟然展现出了令人惊喜的能力——这一来,枣棘对林三酒的加入就充满了期待。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他面目阴沉地向林三酒解释道,“强大的神轻易就能变得更强大,而我们这些相对力量低的,想要变强一点点都费劲极了。”

    看来神之爱里也是有马太效应的啊……林三酒胡思乱想道。

    “对了,你不是有言出法随的能力吗?”她坐在枣棘的肩膀上问道,“总不可能每一个神都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你找一个不认识你的神用一次,不就好了?”

    “如果有那么简单,我早就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真神了。那是个破损的能力,只能用于神力等级比我低9级以上的神,或者神以外的子民与蝼蚁身上。”枣棘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林三酒还是能清楚听见他声带震动时的嗡嗡声。

    “那你是几级?”

    枣棘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过话头说:“……你看见之前那三个神了吧?十几级的小虾米,想再往上升一升,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办法都得试一试,不过要成功可就难了……所以,接下来能不能一举拿下那一个伪神的所有家当,可就看你的能力了。”

    林三酒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再把那一个神描述一遍?”

    枣棘长长地从鼻孔里喷了一次气,表示了他的不满。“我最后说一次,你记好了!那个伪神是一个老头模样,鼻子非常长。他大概是神力二十多级的水平,收集了三四个能力吧,都比我强一点,算他运气好。领地不大,堕落种也不多,也就一百来个……”

    这么看来,枣棘的能力最多应该不会超过三十级。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压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跟一个二十多级的神对战。

    她曾向枣棘提过,自己失踪的朋友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如果先找到了他,那么想去攻击谁都不是难事了——然而枣棘却不傻,一口就回绝了她:“谁知道找到他要多长时间?我就这么干找啊?要找可以,攻击伪神的行动也不能落下。”

    叫林三酒更难以讨价还价的是,枣棘也确实把自己的那一部分承诺做到了。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据说存在“神之领地”的地方,他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朝着最近的沙漠前进;而神之爱这个世界的广袤,也已经远远超出了林三酒的想象,即使以神的体型来说,也足足花了他们近两个星期的功夫,才终于看见了远方一线模模糊糊的沙土黄尘。

    过了这么长时间,季山青肯定早就走远了。就算不考虑这一点,林三酒也忍不住自己心里涌起的浓浓失望——只扫了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这里并不是她与礼包失散的那一片沙漠。

    同样是沙漠,这儿却布满了大大小小、无穷无尽的沙丘,罩着一圈又一圈颜色深深浅浅的沙环,从层层沙环里探生出了稀稀零零的荆棘、灌木、仙人掌……视野内尽管只是一片土黄与暗绿,却远比另一片沙漠繁忙而有生机得多。

    虽然这儿没有礼包的踪迹,但约定就是约定,枣棘对这一点十分坚持,说什么也得打下了这儿的神之领地再走。

    “等我拿下了这个伪神的全部雕像以后,我的神力多少能涨一些,到时候再去找下一片沙漠,就快得多了。”除了破损的言灵术之外,枣棘似乎还有一个将自身融于周边环境的能力;他又一次蛙蹲了下来,一边盯着前方的沙漠,一边用气声对林三酒说道。

    他们趴了整整一个下午,眼前的沙丘地仍旧是一片死寂。除了风吹过时扬起的阵阵沙尘,一个个圆球似的奇怪植物轻盈地滚过去之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

    林三酒硬着头皮,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

    夜晚的沙漠上,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冷得毫无预兆——就像是有人突然调低了空调似的,在林三酒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生生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别出声!”枣棘立即用气声训了她一句——从他嘴里吐出了一阵阵腥臭的风,吹得二人身旁低矮的灌木沙沙地摇晃起来。

    下意识地朝灌木丛望了一眼,就是在这一个瞬间,林三酒腾地从他的肩膀上跳了起来。

    “下面,”她低声喊了一句,目光紧紧地盯住了灌木丛根部——原本成环状堆起来的沙漠,忽然一圈一圈流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带着要将所有胆敢站在沙子里的人都吞噬下去一样。再放眼望去,每一个沙丘都流转着,像是一个个沙陀螺。

    枣棘一惊,发现自己的脚面已经迅速被沙子埋住了;他忙要爬起身,但还不等他完全站起来,这附近的几处流沙已经纷纷露出了中央一个空洞,现出了底下黑黢黢的一片幽深,像是大地张开了一张张嘴。

    一人一神退了几步,发现流沙的速度渐渐又慢了下来,好像只是为了露出底下的空洞一样。

    “这……这是什么?”林三酒愣愣地问了一句。枣棘简短地回应了一句“这是那个伪神的能力之一”,便又一次将自己的身形掩藏了起来。

    慢慢地,从地下空洞里接二连三地探出了一点点模糊的肉影子。仿佛对外界充满了惊恐顾虑一样,这些影子颤颤巍巍、犹犹豫豫地爬了出来,在昏白的月光下逐渐露出了他们枯干没有血色的皮肤,以及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

    是肉人!

    林三酒这个念头才浮起来,紧接着便瞧见枣棘“哈”地出了一口气,仿佛激动得难以抑制似的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褐色舌头,在空中一晃又收了回去,却忍住了没有行动。

    与母神那儿的肉人不同,这群肉人的肤色苍白得吓人,仿佛常年不见日光一样,一个个佝偻着身体,枯瘦的肋骨从背上看起来也根根分明,实在对不起肉人这个称呼。他们的头发都脱落得差不多了,剩下稀疏的一丛丛,斑布在白得像纸一样的头皮上——没有人穿着衣服,却也几乎分不出男女。

    “你说的那个老头神,原来把他的领地藏在了沙漠下面……”林三酒悄声问道,“但为什么这些肉人都出来了?堕落种怎么不管?”

    她也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也从地下空洞里爬了出来。当肉人都走了出来以后,又过了一会儿,开始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神色仓皇、却奇形怪状的头——正是跟在后头的堕落种。

    看样子,是它们把肉人当成了探路的动物,从流沙底下驱赶了出来;大概见外头平平静静,堕落种们也终于放心了,像一群蝗虫似的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叫人看一眼都头皮发麻。

    林三酒正瞧得纳闷,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黑洞一般毫无光泽的巨大双眼。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随着枣棘低低的声音,腥风吹过林三酒,在她身后吹起了一阵阵沙尘。“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他似乎生怕这是一个老头神所设下的陷阱。

    毕竟在神之爱里,肉人和堕落种都属于珍贵的物资:肉人的作用不必提了,直接决定了一个神能拥有多少神像;而堕落种对于维护领地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它们能够四处去搜集神像材料,守卫领地,搜捕进化者,制造更多的堕落种……像眼下这样,把这么珍贵的资源随便放出来不管了,的确太过反常。

    但当林三酒落在沙地上,刚刚朝着地下空洞走过去时,只见前方一个沙丘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尖尖细细、食蚁兽一般的长形头来;紧接着,那只堕落种一张嘴,顿时长头分裂成扁扁两半:“神啊,唯一的真神!我感受到了您的存在,请您接受您流浪的子民吧!”

    林三酒一怔,再回头一看,枣棘还是没有现身——他确实有类似于变色龙的能力:夜空下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片沙地与丛丛植物,丝毫叫人看不出这里竟然有一个神。

    “我们原本侍奉的伪神,被另一个伪神所杀,但另一个伪神不知为何没有停留,只把我们留下来了……如今能遇见唯一的真神,真是我们的无上荣幸……”

    当林三酒顺势滑进了一处地下空洞里时,那只尖头堕落种尖利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在夜空之下。(未完待续。)

557 尸体卡的客户范围又大了

    一起上路了一段时间以后,林三酒发现枣棘——也就是褐色嘴唇的神,混得实在有点儿辛苦。

    他没有领地,也没有堕落种作为小兵,只有一部分不知是怎么来的神像,藏在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林三酒的地方——从他的体型来看,想来数量也不会太多。一般来说,枣棘对于别的神的偷袭行动,十次里倒有七八次不大成功;剩下的两三次里,被偷袭的神发怒了,反而会掉过头来把他给追杀一路。

    就在他打算转换战术,抓一个“肉人”来给他雕神像的时候,这个肉人竟然展现出了令人惊喜的能力——这一来,枣棘对林三酒的加入就充满了期待。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他面目阴沉地向林三酒解释道,“强大的神轻易就能变得更强大,而我们这些相对力量低的,想要变强一点点都费劲极了。”

    看来神之爱里也是有马太效应的啊……林三酒胡思乱想道。

    “对了,你不是有言出法随的能力吗?”她坐在枣棘的肩膀上问道,“总不可能每一个神都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你找一个不认识你的神用一次,不就好了?”

    “如果有那么简单,我早就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真神了。那是个破损的能力,只能用于神力等级比我低9级以上的神,或者神以外的子民与蝼蚁身上。”枣棘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林三酒还是能清楚听见他声带震动时的嗡嗡声。

    “那你是几级?”

    枣棘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过话头说:“……你看见之前那三个神了吧?十几级的小虾米,想再往上升一升,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办法都得试一试,不过要成功可就难了……所以,接下来能不能一举拿下那一个伪神的所有家当,可就看你的能力了。”

    林三酒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再把那一个神描述一遍?”

    枣棘长长地从鼻孔里喷了一次气,表示了他的不满。“我最后说一次,你记好了!那个伪神是一个老头模样,鼻子非常长。他大概是神力二十多级的水平,收集了三四个能力吧,都比我强一点,算他运气好。领地不大,堕落种也不多,也就一百来个……”

    这么看来,枣棘的能力最多应该不会超过三十级。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压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跟一个二十多级的神对战。

    她曾向枣棘提过,自己失踪的朋友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如果先找到了他,那么想去攻击谁都不是难事了——然而枣棘却不傻,一口就回绝了她:“谁知道找到他要多长时间?我就这么干找啊?要找可以,攻击伪神的行动也不能落下。”

    叫林三酒更难以讨价还价的是,枣棘也确实把自己的那一部分承诺做到了。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据说存在“神之领地”的地方,他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朝着最近的沙漠前进;而神之爱这个世界的广袤,也已经远远超出了林三酒的想象,即使以神的体型来说,也足足花了他们近两个星期的功夫,才终于看见了远方一线模模糊糊的沙土黄尘。

    过了这么长时间,季山青肯定早就走远了。就算不考虑这一点,林三酒也忍不住自己心里涌起的浓浓失望——只扫了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这里并不是她与礼包失散的那一片沙漠。

    同样是沙漠,这儿却布满了大大小小、无穷无尽的沙丘,罩着一圈又一圈颜色深深浅浅的沙环,从层层沙环里探生出了稀稀零零的荆棘、灌木、仙人掌……视野内尽管只是一片土黄与暗绿,却远比另一片沙漠繁忙而有生机得多。

    虽然这儿没有礼包的踪迹,但约定就是约定,枣棘对这一点十分坚持,说什么也得打下了这儿的神之领地再走。

    “等我拿下了这个伪神的全部雕像以后,我的神力多少能涨一些,到时候再去找下一片沙漠,就快得多了。”除了破损的言灵术之外,枣棘似乎还有一个将自身融于周边环境的能力;他又一次蛙蹲了下来,一边盯着前方的沙漠,一边用气声对林三酒说道。

    他们趴了整整一个下午,眼前的沙丘地仍旧是一片死寂。除了风吹过时扬起的阵阵沙尘,一个个圆球似的奇怪植物轻盈地滚过去之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

    林三酒硬着头皮,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

    夜晚的沙漠上,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冷得毫无预兆——就像是有人突然调低了空调似的,在林三酒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生生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别出声!”枣棘立即用气声训了她一句——从他嘴里吐出了一阵阵腥臭的风,吹得二人身旁低矮的灌木沙沙地摇晃起来。

    下意识地朝灌木丛望了一眼,就是在这一个瞬间,林三酒腾地从他的肩膀上跳了起来。

    “下面,”她低声喊了一句,目光紧紧地盯住了灌木丛根部——原本成环状堆起来的沙漠,忽然一圈一圈流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带着要将所有胆敢站在沙子里的人都吞噬下去一样。再放眼望去,每一个沙丘都流转着,像是一个个沙陀螺。

    枣棘一惊,发现自己的脚面已经迅速被沙子埋住了;他忙要爬起身,但还不等他完全站起来,这附近的几处流沙已经纷纷露出了中央一个空洞,现出了底下黑黢黢的一片幽深,像是大地张开了一张张嘴。

    一人一神退了几步,发现流沙的速度渐渐又慢了下来,好像只是为了露出底下的空洞一样。

    “这……这是什么?”林三酒愣愣地问了一句。枣棘简短地回应了一句“这是那个伪神的能力之一”,便又一次将自己的身形掩藏了起来。

    慢慢地,从地下空洞里接二连三地探出了一点点模糊的肉影子。仿佛对外界充满了惊恐顾虑一样,这些影子颤颤巍巍、犹犹豫豫地爬了出来,在昏白的月光下逐渐露出了他们枯干没有血色的皮肤,以及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

    是肉人!

    林三酒这个念头才浮起来,紧接着便瞧见枣棘“哈”地出了一口气,仿佛激动得难以抑制似的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褐色舌头,在空中一晃又收了回去,却忍住了没有行动。

    与母神那儿的肉人不同,这群肉人的肤色苍白得吓人,仿佛常年不见日光一样,一个个佝偻着身体,枯瘦的肋骨从背上看起来也根根分明,实在对不起肉人这个称呼。他们的头发都脱落得差不多了,剩下稀疏的一丛丛,斑布在白得像纸一样的头皮上——没有人穿着衣服,却也几乎分不出男女。

    “你说的那个老头神,原来把他的领地藏在了沙漠下面……”林三酒悄声问道,“但为什么这些肉人都出来了?堕落种怎么不管?”

    她也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也从地下空洞里爬了出来。当肉人都走了出来以后,又过了一会儿,开始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神色仓皇、却奇形怪状的头——正是跟在后头的堕落种。

    看样子,是它们把肉人当成了探路的动物,从流沙底下驱赶了出来;大概见外头平平静静,堕落种们也终于放心了,像一群蝗虫似的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叫人看一眼都头皮发麻。

    林三酒正瞧得纳闷,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黑洞一般毫无光泽的巨大双眼。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随着枣棘低低的声音,腥风吹过林三酒,在她身后吹起了一阵阵沙尘。“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他似乎生怕这是一个老头神所设下的陷阱。

    毕竟在神之爱里,肉人和堕落种都属于珍贵的物资:肉人的作用不必提了,直接决定了一个神能拥有多少神像;而堕落种对于维护领地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它们能够四处去搜集神像材料,守卫领地,搜捕进化者,制造更多的堕落种……像眼下这样,把这么珍贵的资源随便放出来不管了,的确太过反常。

    但当林三酒落在沙地上,刚刚朝着地下空洞走过去时,只见前方一个沙丘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尖尖细细、食蚁兽一般的长形头来;紧接着,那只堕落种一张嘴,顿时长头分裂成扁扁两半:“神啊,唯一的真神!我感受到了您的存在,请您接受您流浪的子民吧!”

    林三酒一怔,再回头一看,枣棘还是没有现身——他确实有类似于变色龙的能力:夜空下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片沙地与丛丛植物,丝毫叫人看不出这里竟然有一个神。

    “我们原本侍奉的伪神,被另一个伪神所杀,但另一个伪神不知为何没有停留,只把我们留下来了……如今能遇见唯一的真神,真是我们的无上荣幸……”

    当林三酒顺势滑进了一处地下空洞里时,那只尖头堕落种尖利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在夜空之下。(未完待续。)

558 乌鸦嘴林三酒

    离开了老头神的领地以后,枣棘与林三酒又穿行过了好几片沙漠。

    这些沙漠散落在各种各样的地形里,却没有一处像是她当时和礼包失散的地点。更糟糕的是,在过去了几个月以后,连她自己的记忆也有些含糊起来,说不上来当初那片沙漠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了——更何况,沙漠看起来本就相差不大;看过的越多,她反而越不确定了。

    她在神之爱里游荡了几个月,礼包肯定也不会仍然在原地呆着。时间每过去一天,林三酒找到他的希望便渺茫一分;到了后来,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尽人事”罢了。

    神之爱实在是太大了,她做的每一点努力,其实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是因为这一点,即使枣棘在她身上释放的言灵术早就已经慢慢消退了,林三酒也还是没有趁机逃跑——毕竟以她的脚程来走,只怕走到她传送那一日,也走不完这个世界的一半,还不如靠着神来缩短行程。

    或许是瞧她不跑了,枣棘好像也对她多了几分信任;每到一个新地方,如果四周没有别的神,他甚至还会同意把林三酒放下去,让她自己在地上搜寻呼唤、做下种种记号——

    林三酒呼了一口气,扔掉了手里用来刻字的尖锐石头,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天空。

    在层层茂密的林木上方,突兀地伸出了一个庞大得如同山峰一样的上半身,看起来就像顶起了天空似的。在神之爱里,枣棘的体型不算大,但从下方这样仰头望上去时,却叫他有了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压迫感——此时那一张巨脸正带着一种阴郁低沉的神色,缓缓地转向了另一边,又将周围张望了一圈。

    林三酒很清楚,他为什么看起来这样不高兴。

    在路上走了几个月,别提枣棘一心想找的沙女了,他们竟然连其他体型相仿的神也没遇见过几次。偶尔出现在前路上的神,体型都大得令人望而生畏——枣棘连靠近都不敢,远远地一瞧见,转身就跑;几个月下来,一个神像也没有增加不说,反倒险些成了巨神们的养料。

    “小神们越来越少了,”枣棘曾经阴沉地对林三酒说道,“不知道是谁又要成为新的巨神了。”

    但是她知道,这并不是唯一一个令枣棘不高兴的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他藏藏掖掖地不肯告诉她,不过她冷眼旁观了这么一段时间,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点儿异样——

    枣棘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有好几次,他主动把林三酒放下去搜寻礼包的踪迹,自己却远远退了出去,退到她压根瞧不见他的地方——如果不是远方传来的闷响与震动始终徘徊不去,只怕林三酒还要以为枣棘打算分道扬镳了。

    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是走到哪儿找到哪儿罢了;只不过虽然枣棘遮遮掩掩,但其实林三酒早就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到底在找些什么了。

    ……他现在,很有可能正在寻找另一个能力。

    林三酒遭遇丢神的时候,丢神虽然神力等级升上去了,但每一下攻击都是傻乎乎、硬邦邦的——既没有母神一捏手指就让人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威力,也没有女童神随意变换大小的本事;甚至没有枣棘那个近乎无用的言灵术。

    她本来以为只是因为丢神神力太弱;只是现在再回头一想,如果那都是因为丢神连一个“能力”也没有找到的话,就好理解得多了……

    而对于这个猜想,她手上正握着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林三酒想到这儿,又抬头看了一眼枣棘,见他没有注意自己,不由飞快地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卡片——老头神一具尸体,却化作了两张卡片;这件事儿,已经压在了她心头好长一段时间了。

    【无名男性的尸体】

    这是一具中老年男性的尸体,死因是胸口被人打出了一个大洞,长相(见图)实在不敢恭维。如果他的鼻子再长一点儿的话,都够格去参加怪胎秀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杀人嫌疑人总算不是林三酒了。

    尸体卡片平平无奇,甚至连“神”这一点也没提到,就像当初她锯下来的那只脚一样。

    ……而另一张卡就不同了。

    【神之爱世界土特产】

    这是独产于神之爱世界的一个物品,在中老年男性死亡的时候,仍然存在于他的身体里,直到被卡片化时,才成为“第二个物品”而掉了出来。如你所见,这张卡片上没有图案,只有一片空白。这并不是卡片偷懒,而是这个物品实在是画不出来——因为在中老年男性还活着的时候,它是以“胃胀气”形式存在于他体内的。

    这一团胀气模样的特产,似乎对人有着某种奇妙作用。在到达神力等级20级、或者相应水平之后,将这一团胃胀气吞下肚子,马上就能体会到它的妙用——它似乎能够让人对流沙产生一种控制能力,使其违背沙子本身的物理特性,为人所用。

    至于更具体的信息,还是请你勇敢地把它吞下去,才会知道得更多。但如果不到级别而吞下它的话,可能就会造成浪费,这一点还请注意。

    ——只怕枣棘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搜寻了一路的东西,现在林三酒手上就正捏着一个。

    不过为什么沙女没有把这个能力拿走呢?

    等重新爬上了枣棘肩膀以后,在他又一次上路的时候,林三酒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对了,你知道那个老头神都有哪些能力吗?”

    “一些雕虫小技罢了,”枣棘抿起褐色嘴唇,停了几秒,这才忍不住又说道:“那个控制流沙的能力不怎么样,不过他还有一个星光折射的能力挺……挺不错的,当然,这是对于一个伪神来说,跟我不能比。”

    虽然不知道星光折射是什么,但听起来也比他破损的言灵术强多了。

    得到了答案,林三酒又问道:“那沙女呢?”

    “她——”枣棘立刻阴沉下了脸,“她原本还不如我,神力等级都比我低,能力也就只有一个‘捧场术’还算过得去。现在……现在我可不知道了。”

    再说下去,他难免又要把话头转到林三酒身上了——因为自从二人合作以来,他们连小神都没见过几个,林三酒自然是连一个神也没能干掉;只不过当枣棘情绪上来的时候,他才不会分析这是谁的错。

    想到这儿,林三酒赶紧转开了话题:“对了,白雾上面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常常能看见神从白雾里走下来?”

    枣棘脸上鼓鼓的眼珠往自己肩膀上转了一下,却没出声。

    “你们如果是住在白雾上面的,你回到白雾里去狩猎小神不好吗?何必非要在地面上苦等?”林三酒追问道。“还有,沙女带着她的进化者战士进白雾吗?你怎么从来不带我去?”

    她虽然问了一连串,但像这样涉及本质的问题,枣棘几乎从来不回答她。

    以前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却很少能起什么作用——只不过连林三酒自己也没想到,她今天的话才刚一出口,马上就在某种程度上应验了。

    无论是枣棘,还是林三酒,在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方的白雾中已经突然伸下了两条腿——裹着红色布料的大腿、肚腹、胸……在转眼之前,一个巨神就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一个神比枣棘大得太多了,她甚至必须蹲下来,低下头,才能让林三酒看清楚她的脸——

    “沙女!”

    林三酒目光一落在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头上,就不由低低惊呼了一声。她再一转眼,却没在沙女身边看见任何一个进化者的影子——但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跟沙女的体型一比,枣棘简直就像是一个两岁的孩子。他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上下一扫,倒是立即认清了形势,掉头就跑。

    林三酒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皮肤,差一点被猛然刮起来的风给掀出去。二人身后的沙女果然没有放任枣棘就这么往外跑,脚步一迈便追了上来——山摇地动里,她几乎才一跨步,就从一人一神头上迈了过去,又一次拦在了枣棘面前,腾地弯下了腰,喝道:“站住!”

    枣棘急急地刹住了脚,才好歹没有一头撞进她的怀里去。林三酒一个没稳住,顺着他的肩膀就滑了下去,要不是揪住了他背上的皮肤,恐怕就直直掉在地上了。

    “听说你在找我?”从沙女那一颗与正常人差不多大小的头里,发出了与她体型十分相符的沉重隆隆声。“正好,我也在找你。”

    “你要干什么?弑杀唯一的真神?”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枣棘还不忘了这事儿——沙女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顿时激起了一阵风。“我今天让你多活一阵子,是因为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枣棘的肩膀,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枣棘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发现林三酒正又爬了上来——他再一抬头,沙女那一颗小头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了,目光上下一打量林三酒,顿时松了一口长气的样子。

    “吓我一跳……原来不是。”沙女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个进化者战士,实在不怎么样。你如果愿意,我就把我的送给你,如何?”

    一边说,她一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手掌上给枣棘看了一眼——林三酒压下吃惊抬眼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个盘腿而坐的进化者。

    远远地,林三酒也看不清楚那进化者是什么模样,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一个肩膀宽平、身材适中的陌生男人——他皮肤呈现出深黑色,显然不是亚洲人种,更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人。

    面对沙女突如其来的好意,枣棘不由后退了一步,戒备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让他暗算我?”

    “要杀你,我还用得着暗算吗?”沙女嗤笑了一声,又将那名黑人男进化者往前递了一递,“我告诉你,因为最近附近出了一个巨神,我需要更多同盟,才让他来帮你的……”

    比枣棘还惊疑不定的,大概只有林三酒了。万一枣棘接受了这个男进化者,他还不知道会对自己怎么样——为了以防万一,趁着枣棘还在说话的功夫,她悄悄打开了卡片库,想找一件没在他面前用过的东西防身。

    她往往想要哪张卡就叫哪张卡,有一段时间都没有打开过卡片库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林三酒直到此刻才发现【eBay】卡片上的字样竟然在一闪一闪,不知已经闪了多长时间——她赶紧将它握在手里,犹豫了半秒,还是一闭眼,打开了【eBay】;一条消息立刻从页面上跳了出来。

    “筋肉子仙桃,与你达成交易意向的‘蹦蹦跳跳小芝麻’,目前已经与你同在一个世界了。请选择,一联系对方,二直接交易……”(未完待续。)

559 前方高能预警!

    ……蹦蹦跳跳小芝麻已经在神之爱里了?

    对面的黑色皮肤男人,是她这几个月来见到的唯一一个进化者;蹦蹦跳跳小芝麻,总不会就是他吧?

    一边想,林三酒一边满腹疑虑地将【eBay】收了起来。她非常确信,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更别提有过任何牵扯了——但是对方为什么还会千方百计、锲而不舍地追着她不放?

    那人坐在沙女手掌里,似乎一时还没瞧见她,因此仍旧一动没动;趁着这个机会,林三酒矮着身子,一点一点往枣棘的背后挪了过去,很快就将一半身子藏在了他高耸的斜方肌后头。

    “你身边连一个像样的战士都没有,体型这么小,也敢自称为真神啊?”

    见枣棘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肯来接自己手掌上的进化者,沙女嗤笑了一声,将那男人扔上了自己的肩膀:“……你看我,这才多久?已经进入了巨神的行列了。既然你不肯长进,那你还不如变成我的养料,让我再强一些。”

    话说完了,她却没有动,只是将一张脸对准了枣棘——她头脸与脖颈的对比,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富士山上放了一颗篮球;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视觉冲击力更强了,越发令人不知所措地惊异起来,但又挪不开眼。

    林三酒看不见枣棘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脚下的皮肤和肌肉都正收得紧紧的。

    如果沙女连激将、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出来了,看来不管枣棘怎么想,他今天都必须非得收下那个进化者不可了……

    慢慢地,她蹲下身子拽住枣棘的领口,一点一点地爬了下去。她动作轻,对方又没注意,因此爬得倒很顺利,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腰上。这儿离地面已经不远了,只要林三酒往下一跃,就能滚到地上去——遭遇沙女的地方,是一片泛黄的草原,风偶尔吹低了荒草,就露出几处残垣断壁,以及半条荒废的火车轨道,长长地从枣棘脚下蔓延出去。

    为了避免砸在什么残迹断墙上,林三酒还是又顺着枣棘的衣服往下爬了两步;就在她即将松手的时候,她猛然只听沙女高高地笑了起来:“——这就对了!”

    枣棘果然接受了!

    她一抬头,正好瞧见那个黑皮肤男人从对面一跃,落在了枣棘的肩膀上;他低下眼睛,在枣棘背后一扫,与林三酒的目光相撞在了一块儿。

    ……这的确是一个林三酒此前从没见过的人,不过她却对这张脸泛起了一种异样的熟悉。

    因为对方空洞的眼神,木然的脸,以及喉间粗大的缝线,她都不是第一次见了。

    林三酒先是一惊,又是一喜——“人偶师”这几个字刚刚闯入她脑海里,随即猛地像是被一盆冰水浇在了头上。在这短短的半秒钟之间,她突然把这大半年来的古怪和疑惑都想通了。

    下一秒,她手指一松,直直地掉向了地面。

    几乎是在看清了林三酒模样的同一时间,那一个黑皮肤男人也紧跟着冲了下来。

    “诶?”一发觉不对,天空中立即传来了枣棘惊疑不定的声音,庞大的身躯沉重地往一旁退了两步;另一具立于天地间的身体也忽然站了起来——大地随着两个神的动作而震颤起来,险些叫刚刚落在地上的林三酒没站稳。

    咚地一声闷响,当那个黑皮肤男人也跟着落下来的时候,林三酒早已经远远地冲了出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偶师的一个人偶会出现在沙女身上,沙女在这个局面里又扮演了怎么样一种角色;但她知道要想解决自己的困惑,最好还是避开沙女为妙。

    “你去哪里!”枣棘一声吼,果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林三酒来不及抽空回头看一眼,只觉脚下大地轰隆一震,差点将她颠到半空里;紧接着,沙女沉沉的声音就在天际滚了过去:“别动了,让他们去!”

    声一入耳,林三酒就忍不住愣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在浓浓翻滚的白雾下,一具裹着红衣、直耸入云的人体,像是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山,伫立在不远处的草原上。她根本看不见枣棘了,想来是被沙女给彻底拦在了身后。

    而那一个黑皮肤男人,正以脚下生风的速度,紧紧地咬在她身后不放。当林三酒与两个神拉开了距离以后,目光左右一扫,发现前方一片低矮树林附近,隐约露出了一片坍塌了一半的房舍,在经年的风吹日晒中只剩下了一个个黑黑的空壳;她顿时脚下一个加速,直奔着那片残屋冲了过去。

    这儿看起来像是一个村镇的残余,零零落落的断壁依稀还能叫人看出房屋的模样,也不知被毁了多长时间。一条石砖路穿行在灰黑的废墟里,被藤蔓、杂草侵蚀得斑斑点点;偶尔几条房梁和几半屋顶,交错地搭在一起,好像随时都能崩塌成一片碎屑。

    林三酒看准了一处倒塌开裂的废墟,趁着身后那人偶没追上时,一闪身躲进拐角后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远方。

    ……远方的草原上,空空如也。

    沙女和枣棘,竟不知何时都已经消失了,也许回到了白雾上方。

    林三酒喘了几口气,慢下步伐,悄无声息地站住了。她站在废墟拐角后,一边等着那个人偶追上来,一边叫出了【龙卷风鞭子】;东西一捏在手里,她就下意识地将附近环境扫了一遍。

    随即她的目光就顿住了,又慢慢地移了回去。

    在这片残垣断瓦的不远处,是一片稀稀落落、枯瘦矮小的树林,在树与树的间隙里,遥遥地透着来自远方的沙黄色;在最前方一棵树的细细枝杈上,系着一条已经脏成了灰黄色的东西。

    林三酒微微地张着嘴,盯着那片小小的灰黄色、以及树林后隐隐约约的沙漠模样,望了好一会儿,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那似乎是一条毛巾。

    不会吧?

    ……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才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声,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极细微的响动。身体比意识还要先一步有所反应,林三酒一个拧身扑了出去,还来不及转眼去瞧,紧接着只听“啪”地一下轻响,一阵被激起的风就打在了她的后背上。

    林三酒急急一转头,只见那个黑色皮肤的男性人偶,正慢慢地踱步从拐角后走了出来。而她刚才立足之处,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荒草、断砖,就像是被洇开了一样,含含糊糊地只剩下了一团纠结模糊的色块,再也没有了任何形状。这景象怪异极了:天地间的一切都还清清楚楚、边界分明,只有这一片,被揉成了一团含混。

    用活人做成的人偶,好像的确是能够保留生前的能力;但林三酒想不到,连具有如此威力的进化者,都被人偶师给做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如果她刚才避得晚了半秒,现在她的双腿就也是那一团色块里的一抹肉色了。

    黑皮肤男人一张面皮上,连半丝表情也没有,仍然木呆呆地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你主子呢?”林三酒冷笑一声,不等他有所回应,【龙卷风鞭子】一卷,顿时一股暴烈旋风便呼啸着卷向了那一个人偶——她不指望这一下能起多大作用,脚下一蹬,借着风势遮掩也扑了上去,手上早已打开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然而不等她靠近那黑人人偶,林三酒忽然汗毛一立,猛地刹住脚便向后跃了回去——因为风声突然消失了。

    一大团高高的色块,含含混混,模模糊糊地旋转在天地间,竟连刚才那一股旋风都卷在了里头,成了色团里乱七八糟的颜色。黑皮肤男人一抬手,色团停止了旋转,“哗啦”一下在地上摊开了一地的碎渣,那股风早就无影无踪了。

    林三酒呼了一口气,感觉到后背上滑下了汗珠。

    想要对付这个人偶其实不难,她至少有好几种办法能将他干掉,但是她却偏偏哪一种也不能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人偶一旦被毁,它所在的地点就会立刻被人偶师知晓;就算她到时马上就跑,也暴露了自己所处的范围。

    最好的办法,是将它打飞了,才不至于把它身后的人招上门。可是这个男人偶,好像能将身边的一切都化为色团,实在太难接近了……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小树林。

    这一眼,叫她忽然想明白了,不仅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能这么傻!

    “你要怎么样?”她朝那人偶喊了一声,“你能不能说话?”

    那人偶当然是不能的。他方方正正的脸上,连一丝波动也没有,眼珠都没有转过一次;被林三酒的攻击阻了一下以后,他又迈开了脚步,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林三酒不退反进,又是一鞭子龙卷风击了出去。

    毫无例外地,这一次的风团也被化成了一片色块;那黑皮肤人偶一挥手,色块便被他扔了出去,抬手就朝色块后方的林三酒抓了过去——看见她竟然离自己这么近,任何一个有神智的人,此刻都怕是会起疑心的;只可惜,人偶没有神智。

    林三酒不躲不避,胳膊一下子便被扣住了,心猛地提到了喉咙眼儿。

    这一秒仿佛被拉得漫长极了;然而这一秒钟终究还是过去了,她战栗着吐出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还好,它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是色团。

    ……她猜对了,这个人偶果然只是为了抓住她,而不是要杀掉她。

    “等你见到你主子,”林三酒冲那人偶低低一笑,“代我向他问好。”

    话音一落,她开启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的手,便已经轻轻覆盖在了人偶的手上。在他冲天而起的时候,林三酒后退一步、使劲一拽胳膊,总算是将手臂借机狠狠地抽了出来——至于皮肤上火烫的抓伤和红印,那都不算什么了。

    人偶在眨眼之间,便成了天际的一个亮点;收回目光,林三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当面向我问好,用不着它代劳。”

    当这一句话传入耳朵里时,林三酒只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僵成了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转过了身去。

    在神之爱仿佛永远缺乏日光的环境里,人偶师看起来更加苍白了。他体形比过去还要单薄瘦弱,看起来竟像是由一张白纸折的一样;尤其是他一双眼睛周围的银色亮粉,更为他添了几丝没有血气的惨白,没有半点活人气——

    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微微一笑,人偶师低下头,黑发顿时遮住了他的半边脸。

    “好久不见了,林三酒。”

    林三酒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就算早就猜到了,但当人偶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过了几秒,她决定装傻。

    “真的好久不见,”她强挤出了一个笑,“你后来怎么样啦?回中心十二界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人偶师交握住双手,黑色皮革从他指尖起,一路缠绕蔓延至胸口,在脖子上形成了一个高高的皮领,只露出了他尖尖的下巴。

    闻言一笑,人偶师轻声说道:“是我叫沙女通知我的……我嘛,挺好的,后来我去了无尽隧道。”

    就算林三酒想装傻,也装不下去了——她面上肌肉一跳,没了笑容。

    “你……蹦蹦跳跳小芝麻就是你。”她呼了一口气,低低地说道,感觉最后一丝侥幸也像冰雪一样消融了,留下了彻骨的凉意。“……为什么?”

    人偶师阴鸷的笑容,就像是雨天沉沉的乌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抬起手臂,隔着咯吱作响的皮革,在当初受伤的地方轻抚了一下。“咱们都是从星空游乐园里出来的……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没有什么子宫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

    林三酒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参加那一个副本,是为了它的终极奖品。只是后来出了一点意外,我没有拿到星空游乐园的终极奖品……没想到,你反而拿到了,而且听说你还一直保留到了现在。”人偶师轻声细语的时候,也改变不了他阴沉沉的语气:“以你那种假惺惺的个性来说,怪不得不肯开它……嗯,我很高兴。”

    “你寄存在我这里的朋友……一只猫,还有一条虫子,就拿那个礼包来换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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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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