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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95 五人团,四日游(1)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礼包出人意料地老实,乖乖地答道:“也就是说,我的实战能力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好;要反抗你的话,我就必须先强行解析你……不过,在刚才的情况下其实我做不到。”

    有点过于老实了。林三酒恨铁不成钢地咂了咂嘴。

    “这男人不是对你有敌意吗?”最高神惊奇地插了一句话,“你就这么坦白了?”

    “因为他是姐姐的朋友。”季山青转过头,对他轻轻地解释了一句。

    有片刻工夫,林三酒觉得人偶师的背影似乎凝固住了,像雕塑一样僵硬得可怕。她一颗心提了起来,生怕他会恼羞成怒而袭击礼包,赶紧加快了脚步;在即将赶到时,人偶师忽然阴鸷而充满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你能把林三酒玩弄于鼓掌之上。”他看了一眼季山青,低低地、近乎轻柔地说道:“换作十二界里任何一个人,在有机会杀我的时候都会杀掉我。记住我这句话,他们会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也许你有一天会后悔今天救下了我。”

    他们在说什么玩意儿?

    林三酒压下满腹焦躁,隐隐感觉不能再把他们两人单独放在一起了;她暗骂了几句数据流管库里缓慢的行动速度,总算是重新赶了回来。灵魂女王正好对着她,此时一抬头,招呼了一声:“哟,你回来——”

    灵魂女王的头部皮肉,突然显而易见地僵住了。

    另外三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过了头。三人一虫的面孔全部被照亮了,清楚得纤毫毕现;雪白光芒从林三酒身后倾洒下来,轻纱一样笼住了她的视野。

    足足过了两秒钟,林三酒终于意识到在她背后洒下白光的东西,应该是一根光丝。

    只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在最高神“眼镜”的帮忙下,光丝以她能理解的方式呈现出一条条管道的样子,但这仍然不能改变它身为光的本质特性——尤其是它的速度。

    四人一虫谁也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光丝一口“吞”了进去。

    “变|态!”灵魂女王猛地被甩进了管道时,立刻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是不是你?这次是不是你?”

    “我有病啊!”最高神连人带盒一起在管道内部撞得七荤八素,没有好气地回击道:“我把自己也吸进来干什么?”

    没错,这的确不太可能是他干的——当林三酒后背猛地撞上了管道壁时,她胸口一闷,忙拼命地稳住了身体;视野、身体、管道内部……一切都在剧烈地摇晃着,只消试图往身边看上一眼,就能叫人晕眩得直犯恶心。从身后一端的管道中,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强震,每一次都能将几人搅进半空,重重地朝前方甩出去。

    “这根光丝正在把我们带回去!”季山青高高的叫声,在一片天摇地动里响了起来。

    回哪儿去这个问题,看来是不用问的了。数据流管库中央是一片片密集的光丝网络,只有周边才是没有一物的虚空;现在他们容身其中的这根光丝,很显然就是为了抓捕他们而来,现在正要把他们带回数据体的巢穴中去。

    即使是以光的速度,想要触及最近的另一根光丝,也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难道说数据体早就发现他们了,所以在一定时长之前就发射出了这根光丝?

    林三酒被撞得头昏脑涨,几乎不能思考;她视野中一片眼花缭乱,连抓住什么才能固定住身体也看不清楚。最要命的是,也许是与其他光丝融合了的缘故,这根光丝形成的管道内部,似乎正随着靠近数据体巢穴而逐渐变得宽阔了;另外几个人咚咚的撞击声、下意识的喊叫,都在转眼之间离她远去了,声音很快小得听不见了。

    “喂!”她忍不住有些心慌,忙高声喝问了一句,“有、有人在吗?”

    几个字的工夫,她不知道又被甩上了管道壁多少次,撞得一句话支离破碎。

    没有人回答她。

    充斥在周围的,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一种类似于“震荡波”一样的东西;与声波不同,她觉得自己全身心都因为这种震颤而在嗡嗡作响。

    其他人呢?

    就算管道再怎么宽阔无垠,她也不可能连一点回应也得不到。

    作为一个数据体储存信息的地方,这条光丝管道里未免也太过空旷了;林三酒不断在晃动中伸展手脚,试图抓住一个什么东西——哪怕是从眼前掠过的一片黑影也好,但是到处都是一片光滑,无从下手。

    “你们为什么会回来自投罗网呢?”

    伴随着一个声音,震颤猛然间止住了。连余震也没有得彻底消失了,耳旁一片死寂,仿佛一开始就是这样安静的。林三酒忙抬头看了一圈——她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管道里,空间大得几乎可以媲美博览馆大厅;除了脚边一排隐隐的光源以外,内部没有灯光,通道顶部甚至已经没入了昏暗。

    不管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是一条笔直的、空空荡荡的通道,逐渐暗下去的场景。另外几个人早就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丝在半路上产生了岔道。

    就像是不慎走入了地下排水通道系统一样……她不由得浮起了这个比喻。

    只有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话。

    “我记得你们几个已经逃出去了。拒绝成为移民,还能能从我们手中逃走,的确很不可思议,不过我们并不在乎。”

    它似乎在同时向所有人讲话。

    “你们这种充满了缺陷的生命体,真是叫人啧啧称奇。比如说……啊,林三酒对。你只剩四天就要传送走了,四天以后,你或许永远不会再见到我们。但是你却主动回来了……”

    四天?

    林三酒脑子里嗡嗡地作响。

    不知不觉之间,她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了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96 五人团,四日游(2)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人们大多都投来了一个探究好奇的目光,不过终究没有人为她而停下脚步。

    这很显然不是一个现代城市。不管这是数据体从哪个世界得到的数据,问题是为什么要把它重现出来呢?

    林三酒没有忘记自己已经被解析了——在数据体看来,她的一举一动、思维念头应该都是明明白白的;它们针对一个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会怎么做?

    她试图让自己站在数据体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但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仍旧全无头绪。

    算了,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先想办法与另外几个人汇合好了……不过这件事并不容易,因为她完全不知道管道在哪儿分了叉;更何况现在眼前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阿拉伯中世纪城市的模样,连头顶都化作了一片蓝天,她更加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她戒备地打算走过去。

    ……只是林三酒没能挪动脚。

    大脑往脚下传达的指令,在大腿上时还是有效的,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肌肉微微一缩;然而再往下却如泥牛入海一样,再也没有激起半点反应,这一步竟没迈出去。

    林三酒心脏一紧,忙低头一看,一时间却没能辨认出哪里是自己的双脚——因为入眼的只是一片高低不平的石砖地,青灰石板在年月洗刷下布满了凹凸和磨痕。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又将脚下盯了两秒,这才突然明白了。

    登山靴已经彻底变成了青灰石板的质地,只有鞋头和鞋带的痕迹,还隐隐地透过石头显现出了一个边痕;看起来,就像是她的双脚正在缓慢地溶化进地板里、与街道融为一体了,甚至连一点凸起也看不出来。

    “妈的!”

    眼看着石质渐渐地从脚腕往上爬,自己的视野也越来越矮,林三酒不禁骂了一声,满头大汗地拼命想要蹬动双腿;在她的努力下,石化的速度似乎慢了点儿,但一点也没有让双脚重获自由的意思。

    总不能把自己的腿脚砍了!

    “对了,意识力!”林三酒猛地眼前一亮,忙试着将意识力往下逼了几次;意老师紧接着叹了口气,焦躁地说道:“不行,意识力无法进入已经变成石砖地的部分。”

    “那我怎么办?”林三酒没好气地喊了一声,一边用意识力推阻着石质往上蔓延,一边质问道:“我就要溶进地里了!你刚才怎么早没有发觉?”

    “老实说,要不是你看见了,我现在都发觉不了,完全没有一点感觉。”意老师似乎正不知所措,“你的【防护力场】一直开着,怎么会——啊!”

    “你有主意了?”林三酒立即问道。意识力完全阻挡不住她往石板街道里溶的趋势,还不如拼命踢腿来得有效;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们也都聚拢了,一个个高鼻深目、头上顶着陶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没、没有,”意老师十分窘迫地答道,“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为什么我会毫无察觉了。你的所有数据都被解析了,对于数据体来说,越过意识力防护就像跨过一颗石子一样方便,所以才……”

    分析得很好,然而不仅没用,反倒叫人更着急了。这么说来,她根本不剩下任何有效的反抗手段了。

    林三酒一刻也不敢停地调动着腿部肌肉,同时还必须分神留意着周围那群人的动静,一时间焦头烂额、应接不暇;意老师的下一句话居然比上一句还没用:“啊,既然【防护力场】不起作用,我还是关了吧,省得浪费意识力。”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三酒感觉自己的汗都滴进了眼睛里,在她被刺痛得模糊的视野中,她看见有几个围观的女人从头上把大陶罐拿了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

    林三酒脑海中才升起了这个疑惑,只见一个橄榄色皮肤的中年女人忽然高高举起陶罐,手臂在空中摆荡出弧线,竟然猛地将罐子朝她扔了过来;她一惊之下,身体反射动作也迅捷极了,矮着腰一拧身,陶罐擦着她飞扬起来的头发稍划了过去,在身后“哐啷”一声脆亮地碎了。

    “啊!”

    意老师又是一声惊叫,几乎叫林三酒的心脏扑出胸膛;她狠狠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只听这个意识力表象惊惊惶惶地说:“快点找个刀子把你头发割了!”

    “什么?”

    “刚才那个陶罐的一部分,和你头发溶成一体了,正顺着头发往上走呢!”

    连骂都骂不出来了,林三酒浑身汗毛都直了;她急忙掏出一把刀,捏着发根一把将头发攥了起来,贴着后脑勺迅速将头发割掉了。当那一束头发落在地上时,她再次听见了“哐啷”一声脆响;低头一扫,暗红色、呈陶瓦质地的一片头发正慢慢地融进了地板里,消失不见了。

    林三酒有点明白意识体究竟是打算怎么让她成为信息库的一部分了。

    然而这个时候,眼前又有许多人举起了双臂。不止是陶罐,还有人拎起了石板、有人抱起街边给人当椅子歇息用的长木条……在干燥而充斥着灰尘的阳光下,林林总总的物件在人们手上闪起了一片明明暗暗的光。

    双脚已经溶进了石板路面里的林三酒,被固定在了原地,不得不接受各种物件的洗礼。就在她绷紧了肌肉,调动好意识力,准备咬牙挨下这一场挑战时,目光一扫,落在了自己手中的刀上。

    “等等,”在她忽然叫了这么一声的时候,对面民众里也有人发出了一声喝令;一只宽大陶盆沐浴在阿拉伯的阳光里,离开了人手,跳跃在蓝天之下。

    “这种要命的时候你要干什么?”幸亏意老师是在脑海中与林三酒交流的,不用一个一个字地花时间说出口。

    “替我——”才吐出两个字,那只陶盆已经扑近了林三酒的面门;她猛地往下一蹲,感觉到陶盆从头顶飞了出去,才又续上了接下来的几个字:“挡一会儿!”

    “什么?我、我——怎么挡——”

    在意老师骤然惊惶起来的叫声里,林三酒紧紧闭了闭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快要破膛而出的心脏压回去一样。她将自己的命完全托出去了,因为她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脱身办法;维持着这个半蹲着的姿势,林三酒睁开眼睛,在一声怒吼里,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刺入了脚下路面。

    这只是一把寻常的厨房用刀,但在她的力量与意识力双重作用下,竟也像切豆腐一样深深地没入了石板里。在发现石板下面仍然是巨大青石时,林三酒差点因为松了口气而发出一声感叹。

    当然,现在离能松口气还早着;无数黑影正像漫天雨点一样朝她袭来,现在林三酒躲不能躲、避不能避,只能靠意老师打出意识力将它们一一击开。她一个“人”要防守铺天盖地的攻击,从一开始就左右支拙,险象环生,有好几次物件甚至是擦着林三酒面皮过去的。

    “你在干什么,快啊!”意老师尖叫道,“街那边又过来人了,我快支持不住了!”

    林三酒连回应的心情也没有,双手执刀、咬紧牙关,拖着刀在青石路面里吃力地划了过来;相对于厚重的石块来说,刀刃单薄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她不得不将意识力均匀地分布在刀身上,死命将脚下这一块石头切出了一个深深的环形。

    意识力一撤,刀就从刀柄中脱落了、碎成了几块。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林三酒飞快地几拳打碎了切口,让自己立足的这一块石头像是一个孤岛一样,站在了一个她刚刚制造出来的浅坑里。随即她双手撑住地面坐了下来;在双手和屁股也开始融化之前,她将所有的力量都灌输到了腿上,憋得头上青筋毕现,终于竟硬生生地将脚下那一块石头拔了出来。

    重一获得自由,她立刻挣扎着爬起身,感觉裤子好像已经有些发硬了。她双脚化成的石块崎岖不平,很难用它站稳,林三酒在一个接一个物件攻击下朝意老师喊了一声:“准备好了吗?”

    “什么?”

    “用意识力包住这块石头,千万不能让它碎了!”林三酒焦急地喊道,“碎了我就没脚了!”

    “你要干什么?”

    “你见过袋鼠吧?——我要跑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97 五人团,四日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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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林三酒持续不断地保持移动,“融化”过程似乎就没有机会开始。

    这是她在逃离了那一群市民半分钟后发现的,与这个发现一起共存于她脑海中的还有另一个念头:人类果然是与猿猴同宗的动物啊。

    在双脚变成了一个大石块以后,调动腿部肌肉、像袋鼠一样往前跳跃,事实上比想象中还困难;她立足不稳,又不敢砸碎哪怕一个边角,再加上拖着几十公斤重的石块,就更别提什么速度了。之所以能撑着“跑”了这么长时间,全是因为她借助双臂的力量,在一幢幢建筑上攀爬、悬吊着,像猿猴穿过树林一样穿过了半条街道。

    聚集在一起的那片市民,在她一脱身时就散开了,好像一点儿也没想过要追上来。当林三酒保持运动状态时,这座城市的人也来来往往、各司其事;而只要她一停下来,人们就会渐渐慢下脚步,朝她转过头。

    林三酒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两条胳膊上的肌肉都在颤巍巍地打战。即使是进化者的肌肉,在高强度、长时间的动作下也一样会酸痛脱力;她刚才就差点因为一个没抓稳而从房子上摔下去。

    她现在正趴在一家肉铺屋顶上,从石制屋顶边缘低头往下一看,正好能望见下方条案上一条条鲜红的肋肉。林三酒才刚刚歇了两秒,一个刚刚买完肉往外走的男人就慢慢顿住了脚,一点点转过头,向她抬起了目光。

    简直半点也不能放松。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双手撑地勉强抬起了上半身,将大石块使劲往前一拖,果然看见那男人重新低下头,拎着肉走上了街道拐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无巧不成书】一直开着,只是林三酒也说不好它到底有没有效果——她所处的世界里,一切发生的以及还未发生的,都仅仅取决于某个数据体的一念之间。拿她变成石块的双脚来说,能扭转定局的【山移愚公】却根本无法起到“回溯”的作用;因为除了她这个当事人之外,所有的数据体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定局”,只要它们想改,随时都能改。

    它并不是唯一一个失效的特殊物品,从【皮格马利翁项圈】、【战斗物品】,到【妙手空空】、【龙卷风鞭子】……所有被解析过的东西此时全都哑了,成了摆件。

    她必须借助没被解析过的人,或者利用没被解析过的东西,才能有一个反击的机会。眼下礼包几人不知去了哪儿,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的;林三酒一边拼命回忆自己在奥林匹克有没有收进来什么东西,一边猛地纵身一跃,从半空中扑向了另一间屋子。在被石块坠下去之前,她双手死死抓住了屋顶边沿,吃力地朝上翻去。

    “喂!”一个老头用木杆敲着墙面,冲她喊道:“不要爬我家房顶呀!”

    从黑格尔那儿拿的几件东西,后来也都分给礼包和木辛了;除此之外,只在家具墓场里得到了一个名叫【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的副本记录装置,在这儿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在焦虑和懊悔里,林三酒差点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破了皮——等等,家具墓场?

    “想到什么了?”意老师不由问了一句。

    “家具墓场!”她短促地喊了一声,“我去了家具墓场!”

    在意老师问出下一句“那又怎么了”之前,刚刚在屋顶上稳住脚步的林三酒立刻叫出了一张卡片。“每过两……不,三秒钟吧,你就用意识力推我一下!”她跪在地上朝意老师急急吩咐了一句,随即一转念,解除了卡片化。

    细伶伶的少女登时从半空中现了形,咚地一声落在了石屋屋顶上,激起了一片灰尘;她四肢中没有皮肉包裹的几组骨头受了冲击,立刻散开了,白骨当啷啷地滚了一地,在蓝天与阳光下泛起了白生生的反光。

    尽管双眼被林三酒掩上了,鹿叶仍然像当时死在家具墓场里一样面含惊惧,微微地扭曲了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又一次见到了太阳。

    “你叫她出来干什——啊!”意老师刚问了半句,顿时也明白了。

    鹿叶是一个特殊物品交易商,她身上不可能什么物品都没有。林三酒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不敢耽误时间,低下头匆匆检查起来;她拼命祈祷鹿叶身上能有些合适的物品,但才刚刚摸了一下她细细的黑色choker,就听意老师喊了声:“三秒了!”

    林三酒双手刚一合抱住少女轻飘飘的尸体,立刻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给推远了些;她刚才跪坐着的地方,竟像是有黏性一样恋恋不舍地拉长了,才终于松开了她的裤子。

    “快!”意老师催促道。

    在进化者们拿到容纳道具以后,一般都会把特殊物品统统塞进容纳道具里,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将它们与普通物件融为一体了——然而鹿叶偏偏是一个例外。林三酒从她的腰带扣、铁戒指,甚至胸口的飞鸟刺青里,都找出了好几个东西,但她连一眼也来不及看,就已经又被意老师推开了好几次。

    “你先离开这个屋顶吧,”意老师又急又没好气地说,“他们又要聚过来了。”

    林三酒一凛,忙收起鹿叶尸体,站起身一看,发现这栋石屋下方果然不知何时围上了越来越多的人。穿着长袍、裹着头巾的男男女女,一齐抬起了五官各异的脸,正沉默地望着她,好像在等待着一个动手的机会。

    “好,我这就下去,”她忙应了一声,双手撑住了屋顶就要往下跳。下一栋屋子不仅离得远,还是稻草和木架搭的,肯定撑不住她脚上的大石块。

    说来也巧——或许【无巧不成书】的作用都发挥在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地方上——当她刚刚一离开屋顶,人还在半空中往下掉时,远处蓝天里忽然扑棱棱地飞来了一只小小的影子。

    那影子速度极快,拍打着翅膀,转眼就在林三酒视野中形成了一只白色纸鹤的模样。

    这一定是人偶师他们发出来的!

    她一个激灵,在半空中一拧身子,探手抓向那只纸鹤。

    就在指尖与纸鹤即将相触的时候,余光里倏然扑来了一片庞大的昏暗影子;林三酒一凛之下,手指与纸鹤擦身而过,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检查自己脚下的石块有没有摔坏了,一抬眼,正好看见了一只——

    龙头。

    不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传统中国龙,但谁也不会把它误认成为别的什么东西;它的头颅上布满鳞片,两根长须幽幽地飘在空里,一只爬行动物式的荧黄瞳孔,正朝林三酒转了过来,定住了。在它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儿的嘴巴里,那只纸鹤正挣扎着,似乎要在被撕成碎片以前把消息传达出去,尽管传出来的声音已经趋近于破碎。

    “喂,”

    林三酒怎么也没想到,向她发来消息的人竟然不是人偶师,也不是礼包,反而是最高神。

    “我和你弟弟在……”

    纸鹤刚刚传出了这几个字,剩下的语句就变成了“嘶拉嘶拉”的纸片破碎响声;那只灯泡般的荧黄瞳孔仍然盯着林三酒,龙嘴一张一合,将纸鹤彻底撕碎了、吞了下去。它仍然盯着林三酒,头颅开始慢慢地往回缩;她一转眼,这才发现光是一个龙头就占据了半条小巷。

    与来时一样突然,这条龙倏地一闪,就消失在了小巷拐角。

    在哪儿?怎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没了声音?难道这也是【无巧不成书】的功效?

    “真、真的有龙?”意老师结结巴巴地说道,“还被数据体解析了?”

    现在不是诧异于这件事的时候。

    “你看见纸鹤是从哪个方向飞来的了吗?”林三酒一边问,一边拖着石块往前挪了挪。

    “天上。”

    “废话!”

    “那你还问!你不抬头看,我也不可能知道啊!”意老师似乎也被连连挫败弄得焦躁起来了。

    她咽下喉间一股怒气,重新叫出了鹿叶的尸体扛在肩上;经过这一次折腾,少女丢了不少骨头,几乎只剩下一个纸片似的躯干了。虽然已经十分对不起她了,但林三酒还是给自己打了打气,暗暗祈祷了一句,伸手探进了鹿叶尸体的裤袋里;她再抽手出来时,竟然拽着里头的东西拉了一会儿也没拉到头——看起来,这玩意像是一顶帐篷。

    一阵遥远的、细微的震响越来越近,渐渐在天空中变成了一片响亮的“扑棱棱”;这个声响她刚才听过一次,是纸鹤扇动翅膀时特有的——只不过,这声音似乎太大了一点,震得人连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

    林三酒在笼罩着她头顶的一片阴影中抬起目光,微微张大了嘴。

    数不清多少只纸鹤,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犹如最密集、最庞大的蜂群一样,遮天蔽日地漂浮在她的头上。别说是阳光,甚至连蓝天也被遮挡得见不到一丝了;无数只纸鹤一齐朝她扑了下来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惊心动魄。

    然而最惊心动魄的时刻,接下来才开始。

    就像是闻见了猎物气味的天敌一样,刚才那条龙不知从哪儿又忽地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头;而且它这一次还带了不少同伴——一个个面貌雷同的龙头拔地而起,掀翻了不知多少房屋,直直地扑进空中。一扫尾巴、一张嘴,它们就能清理掉一大片毫无反手之力的纸鹤,不过哪怕只剩下一只没有被清扫掉,发信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喂,”最高神的声音同时从无数只纸鹤口中响了起来,“你站着别动,我们现在去找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98 五人团……算了,还团个屁,都失散了。众人持续努力集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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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鹤在转眼间就被清扫一空,干燥的阳光重新从蓝天上倾泻而下,染亮了空气里漂浮的点点灰尘。刚才铺天盖地的纸鹤、高楼一般的群龙,都在几次眨眼间消失了踪迹,如果不是被掀翻的房屋还在弥漫着尘烟,她甚至要以为那只是一场幻觉了。

    林三酒吐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有意没去看自己化成大石的双脚。

    看来,最高神二人没有和人偶师在一起。

    或许人在危急时刻头脑会转得特别快,仅仅凭着“站着别动”四个字,她倒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人偶师也被解析过,此刻可能也面临着和她一样随时会被融化的处境;假如他们没有走散的话,最高神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站着别动”这四个字。

    想通了这一点,却对眼下这个状况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我怎么才能留在这儿不动?”望着街头巷尾渐渐又一次围拢起来的人群,林三酒苦笑了一声,向意老师吩咐道:“替我看着点,让我先看看鹿叶身上的东西。”

    “希望他们早点来,”当她叫出了四张卡片时,意老师咕哝了一句:“意识力用得实在太快了……”

    咽下了焦躁,林三酒飞快地扫了一眼手中四张卡片。

    第一张卡上画了两排小小的图表模板;她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能因外物分心的时候,但当目光落在它的说明上时,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扑通撞了一下胸膛。

    【乙方设计师】

    上个星期接到了一单“特殊物品设计工作”,这次的甲方要求可以说是所有乙方的噩梦:“要威力大,要方便,要限制少,最好还只认我这个主人……噢对了,再让它能主动侦测防范危机吧!嗯,没有危机的时候就让它为我寻找物资……我就这么几个简单的要求,你看看两天能不能做出来?我的预算是一箱午餐肉,梅x的!”

    干脆随便用个模板糊弄一下吧,凑合弄出来一个能用的物品就行了。

    使用方法:挑出一个模板表格,一项项填写自己的要求。

    注意事项:一旦确定好模板,其余所有模板将全部作废;挑出来的模板也只能做一次性使用,所以开工之前务必想好。由于乙方设计师缺少干劲,模板使用起来限制也很多,往往不能兼容有所的要求;比如限制少的用途也少,使用便捷的就寿命短……最终做出来的东西总是会差强人意。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够缺啥做啥了吧。

    “这正是我要的啊!”林三酒忍不住叫了一声,目光一转,登时差点捏坏了卡片。

    交货期限:在填好模板表格后的两天之后,进化者可以拿到设计出来的特殊物品。

    在意老师推着她往前挪了几步远以后,林三酒一边祈祷一边拿起了第二张。

    【中央车站寄存箱购买凭证第1210号】

    在十二界之一“碧落黄泉”首都区中央车站寄存箱的购买凭证。凭此证,可以打开因无人续费而被车站拍卖出去的第1210号寄存箱。祝君好运!

    “碧落黄泉里还有这种东西……?”林三酒有点儿神往地嘀咕了一句,甩甩头,强迫自己再次集中精神。

    最后一个从鹿叶裤兜里抽出来的果然是一顶软踏踏的帐篷布,旁边还挂了一袋支架杆子;她在瞧见卡片名称时刚一兴奋起来,却又很快就在看过详情后叹了口气。

    【暂时居留权】

    这顶帐篷上印着一行不容错认的大字:“市政|府关爱流浪汉工程专用慈善帐篷”。

    对于做出了错误的人生选择,从而失去家园、流浪街头的进化者们来说,这个帐篷是一个充满了人文关怀的特殊物品。只要打开它,就能在它的庇护下度过一段安心的时光——无论在哪儿,都不会被人驱逐打扰。

    是的,无论在哪儿。

    只要进得去,即使你在银行金库里打开了这顶帐篷,员工们顶多也只会满怀同情地在帐篷门口放下一瓶水。当然,如果你干了不该干的事,再收起帐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是不行的,要想办法连人带帐篷一起往外挪,才不会有人来检查你的口袋。

    使用方法:平常帐篷怎么架,这个也怎么架。没事的时候可以练习一下架帐篷的速度。

    注意事项:该爱心帐篷行动是现任市长的短期政绩工程,他一下台,下一任就要烧起新的三把火了,届时上一任的政绩工程会被全部清除掉。现在离现任市长下台还有……三个小时。也就是说,不管何时搭起了帐篷,它的效果都只能持续三个小时。同一地点反复使用是无效的。

    另外,必须是符合流浪汉定义的人才能住进帐篷里:使用者一定要很穷,身上不能拥有超过两件特殊物品(不包括本帐篷),以及不能拥有任一世界的任何货币形式。

    “这么看来,我居然还不够穷。”

    林三酒一边喘气,一边挣扎着将身体拖向巷子口;她这几番动作,叫她离刚才所站之处挪开了大概几米远的距离,想来应该不至于让礼包他们找不着。

    从鹿叶身上找到的物品,只剩下最后一个没看了,她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她现在身处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很难想象会恰好有那么一个针对这种特殊情况的物品,又恰好落进了她的手里……停下身子,她匆匆看了看最后一张卡片。

    林三酒叹了口气,却没有多失望。

    不愧是特殊物品经营商,鹿叶身上这四件都是好东西,只可惜果然都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灵光乍现】

    形容一个好念头或新想法乍然闯入脑海里时的感受。本物品是一个白色闪电形状的长发饰,将它别在脑后,能不定时地为主人提供“灵光乍现”时刻。据说有些天分不高的小说家一旦试用了本品后,就像抽大烟一样离不开了,所以灵感贫瘠的艺术工作者一定要慎用本品,要认清自己能力的局限,早早改行才是正道。

    注意:如果站在黑暗背景前,将有一定几率提高【灵光乍现】的发动机会。

    四个特殊物品都看过了一遍之后,林三酒一抬头,发现巷口聚集起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一张张脸慢慢地接近了她,好像都在沉默地计着时。

    “怎么还不来?”她拖着大石又挪了挪——她已经没有体力像袋鼠一样往前奔跃了,她只好伏在地上、拽着石头一点点地走。“有两分钟了吧?”

    意老师应了一声,林三酒呼了一口焦躁不安的气,紧盯着巷口人群,将【灵光乍现】别在了自己后脑上。她后脑上的那一片头发短得不及寸长,毛刺一样乍立着,然而似乎只要是挨着头发,白色闪电形的发饰就能将自己牢牢地固定住。

    戴它也只是尽一尽人事罢了;就算突然“灵光乍现”了,也没法叫林三酒具有抗衡数据体的能力。

    “说来也怪,”她喃喃地对意老师说道,“数据体竟然没对我发出新的攻击……老实说,我还以为刚才那些龙肯定不会放过我呢。”

    “你还嫌自己的情况不够糟糕吗?”

    “不——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林三酒皱着眉头,一边爬一边说,“我现在找到了暂时应对‘融化’的办法,它们却没有下一步了。我怀疑……可能是礼包和人偶师他们把大部分的攻击都吸引走了。”

    她现在连行动都不方便,确实应该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就连灵魂女王也比她更危险,因为它没有被数据体解析过。

    “所以最高神他们到现在还没来?”意老师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担心他们被拖住了脚步,遇上了危险?”

    “是,”林三酒点点头,扶着墙勉强站起了身子。她现在离巷口人群很近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从这一片人群中冲出去的时候,忽然只觉后背汗毛一立——对于这种皮肤战栗起来的感觉,她甚至隐隐有种熟悉感,反倒一点儿也不惊恐。

    “我认识你也有好几年了,”一个只能用阴阳怪气来形容的低沉声气,像冰柱似的戳了她的后背一下,“我发现你很少看起来像个人。”

    “就你像人!”林三酒低低地用气声骂了一句,回头冲身后那个黑色影子喊道:“快来帮我一把!你怎么没被融化?”

    人偶师站在巷口远远的另一头,轻轻哼了一声;他好像故意要压着速度,慢悠悠地朝她走了过来,肩膀上的羽毛随着步伐一颤一颤。

    “你离开数据流管库以后,一直在度假吗?竟然连一点新的防范手段也没有?”有时林三酒真怀疑,他是不是不刻毒就会出现生理问题,“用不上脑子的人生一定很轻松吧。”

    “你快点就是了,”林三酒不得不朝他的方向艰难地挪了一步,急得汗都出来了:“我不能原地不动太久,你快来背我一下——”

    她知道这句话一定不会让人偶师有好脸色,但在她看清对方的神情之前,头顶蓝天又袭来了与上次一模一样的阴影;二人一抬头,同时看见天边漫来了一大片纸鹤,就像风暴前的乌云一样厚重而无边无际。

    他们两个怎么又编写了这么多纸鹤?这是要干什么?

    林三酒刚刚浮起了这个疑惑,只见大批大批的纸鹤一齐压低了头,果然又像上次一样朝她俯冲了下来;然而不等挨近她,暴雨般的无数纸鹤又忽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改了方向——有的拉升、有的下降、有的拐弯,除了稀稀落落十来只落在了林三酒眼前,其余的都像漫天蝗虫一样从四散开来了。

    那十来只纸鹤同时张开了嘴,一下子叫林三酒明白了——“带路!快给我们带路!”最高神正吼道。“就算它们解析了纸鹤,但咱们放出去这么多,总有它们拦不住、能飞到姐姐那儿的……”礼包在后头小声地说。

    “喂,”她压下心中激动,转头朝人偶师喊道:“你有没有什么发射信号的办法?”

    或许是大批的纸鹤遮住了日光的原因,在她喊话时【灵光乍现】毫无预兆地发动了——林三酒面色渐渐地白了。

    人偶师刚才说的话里,有一处很有意思。

    “你离开数据流管库以后”,他说——而不是“你在奥林匹克时”。为什么呢?

    数据体解析的人偶师资料中,是没有他前往奥林匹克这一段记录的;数据体只知道他们从数据流管库中逃走了。

    所以……它们编写出来的人偶师,自然也就说不出“你在奥林匹克”这句话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99 没有空气的阿拉伯城市和冰人奥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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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午清点了一下口红色号,把胳膊涂成了斑点狗,终于想起来还没有更新。稍等我一下,这一章已经两千字了,更新在望!】

    第二次从人偶师手中逃脱的胡常在和兔子,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拼命寻找的目标之一,此刻正躺在一张铺着真丝床单的舒适大床上。

    ……海天青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要说起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当林三酒躺在海沙与石粒上的时候,他身下是厚实柔软、如同云朵一样的床;在胡常在和兔子啃着粮食站里的生米时,新鲜的蔬菜配着米饭被盛进银餐盘里端到他的嘴边,有时甚至还有饭后甜点。

    但是海天青仍然非常、非常不高兴。

    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裤,双手双脚分别被绑在了四根床柱上,并且已经把这个造型保持了两个月。

    他所处的房间不大,被精心打理过——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近窗户的墙根下,摆了一排大花盆,花盆里种着许多番茄黄瓜之类的蔬菜,正是海天青这段时间以来的食谱。由于房间里的温度比外界低不少,因此这些植物看上去还算生机勃勃。

    一只手抬起了一棵植物的枝条,随即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快活的声音:“海哥哥,你爱吃辣吗?我看这个小红辣椒长得很好,应该可以吃了!”

    海天青阴沉着脸,盯着天花板里的自己不吭声——如同一些低俗情人旅馆一样,这个房间里的天花板上也镶着一块大镜子。

    “哎呀,海哥哥你不要老是这个样子嘛……”声音的主人好像在撒娇似的靠近了他。“你难道不喜欢小依给你做饭嘛?”

    “你离我远点。”

    女孩一下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白皙的心形小脸,和一双画着眼线的大眼睛。这双眼睛里的委屈停留了还不到两秒,声音再次坚定地充满了希望:“海哥哥,虽然你现在不理解我的心意,可是我相信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要不是一动不能动,海天青真想一头撞墙上。

    他运气背,在被林三酒一拳击上了天以后,竟然直直地朝着一栋楼掉了下去——尽管他用手臂护住了头脸,身子也尽量蜷成了一团,可海天青还是一连冲破了好几层楼,最后终于浑身是伤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剥光了衣服绑在了大床上,旁边坐着这个自称小依的“蜗牛女”。

    叫她蜗牛女,因为她的能力就是【蜗牛】——这间二十平米大的房间,是她的蜗牛壳;在这个壳里,外界攻击一般伤害不到她,除了她本人之外的人,进入房间时,能力也会全部无效化。

    她用的绳子似乎也是特殊物品,导致一向以力量而自豪的海天青,竟落入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

    “海哥哥……”小依忽然有点伤感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将头靠在了他的腹部,长发像水一样散开在海天青的身体上。“人家好喜欢你哦,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嘛……”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海天青忍着情绪回答。

    小依嗤了一声:“我知道呀!可你老婆不是死了吗?难道你要为她守一辈子……不过,痴情的海哥哥我最喜欢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两个月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除了“我结婚了”以外,还有“你是不是花痴啊”、“强扭的瓜不甜”、“我哪里好,你何苦非要找我这样的大叔”……等等对话,无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小依就是听不进去。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海天青,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绑在床上,恐怕会被他啐一脸,可是现在——

    海天青烦躁地躲开小依伸过来的手,不过身体能挪动得有限,到底还是被她摸上了自己的胸肌,他顿时没好气了:“……你不肯放我走也没有用,我在这个世界的14个月马上就要结束,到时你想不分开也不行!”

    不妙的是,小依听了这话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抬头冲他嘻嘻笑了一声,样子很俏皮:“海哥哥,我比你先一步想到这个了哦!哎,我的经验毕竟比你多嘛。”

    “……你干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两天好像的确没怎么见到她。

    “上个星期我听说,有一个签证官就在这个区域里,叫做阿险险,我刚好还认识呢!”小依不顾海天青仿佛两眼一黑的表情,继续笑着说:“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是蜗牛,走得有点慢嘛,所以这几天我拖着蜗牛壳,一直在朝阿险险所在的方向走……”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什么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震断了她还没说完的半句话。

    屋里两人都是一惊,小依有点害怕的样子,朝海天青做了个“嘘”的手势。

    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很粗鲁的骂声:“我x,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

    听见这个声音,海天青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刚刚张开嘴巴要喊,没想到小依立刻塞了一块枕巾,喊声顿时变成了“唔唔”的沉闷声响。在他不甘心的挣扎里,小依站了起来,走向了门边。

    “打不开就算了,咱们换个地方。”另一个声音劝道。

    “不行,老子就要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气质独特,适合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不知道那家伙随时都可能会追上来吗?一个藏身的地方,你那么挑拣干什么?”这个听起来要斯文许多的声音也挺生气:“再说了,大马路上突然冒出来个房子,万一是陷阱……”

    “那个……你们是谁?”小依怯怯地问道。

    女孩有些害怕的声音刚一传出门外,门外立刻安静了。过了几秒,那个斯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警惕:“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这就走。”

    “不行,我不走!喂,门后面的,你这里是不是有白菜?老子闻见了!”

    “嗯、嗯……有是有一点——”

    听见这个回答,门外的声音几乎雀跃地快上天了:“快开门,价钱好商量,我不是坏人!”

    小依想了想,还是拉开了窄窄一条门缝,刚说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一些”,只见一个棕黄色的小小影子突然从脚边“噌”地就窜了进来——她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手一松,门缝开得大了点。

    门边露出了一张脸,正是胡常在。他的目光顺着门缝投了进去,立刻跟地板上的兔子一样,都傻了。

    “海、海……干部?”

    小依一听顿时急了,刚要关门,门被胡常在一把拦住,接着他一头冲进了屋子——海天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可惜发出的仍然只有“唔唔”的声音。

    棕毛兔看看小依,又看看海天青,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看不出来,老海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女孩子捂住羞红的一张脸:“没有!不是的,海哥哥一直不肯……我也很想的……”

    “够了!你们胡闹什么呢!”胡常在终于忍不了了,大步冲上床前,一把将枕巾从海天青的嘴里抽了出来,后者喘了一口气,忙喊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兔子还来不及说话,随着小依“咔哒”一声将门关上,海天青的警告声也传进了它的耳朵里:“进来能力就用不了了!”

    刚进来的同伴们傻了。

    现在也晚了——看着一人一兔,想到小依也不算恶人,海天青叹了一口气,问道:“小酒呢?她逃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一直没找到她,这事说来可长了。”胡常在显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女孩是谁?”

    小依也有疑问:“小酒是男的女的?”

    “你们都干什么了?白菜在哪?”这个是兔子。

    面对三道问询的目光,海天青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十分钟后,大家的信息终于同步了。

    虽然能力都被无效化了,在二对一的情况下小依不占上风——很快,在她泫然欲涕的目光里,胡常在板着脸,觉得自己好像铁石心肠一般,把海天青从床上解开了。后者连忙跳了下来,近乎感恩地穿上了衣服。

    看着他的身体被衣服迅速遮住,小依的表情顿时灰了。

    面对这个除了有些花痴过头、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恶意的女人,两个男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好了。最终,还是海天青哼了一声:“你趁人之危,把我关在这儿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路——”

    “不要!”小依抬起了泪眼婆娑的一张脸,“我要跟着海哥哥走!”

    海天青失去了耐性:“那你跟着好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以她背着个蜗牛壳的速度,如果能跟得上才有鬼了——就在两个男人和一只抱着白菜的兔子刚刚跨过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小依咬着牙的声音:“我有办法找到那个小酒!”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700 七百章了!妈呀!数据体听了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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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三酒也没想到,在她生命中止——并非消亡,只是永远中断了的——这一刻,陪伴她的竟然只有数据体平静得叫人难受的声气。

    “你的新同伴显示出了与我们高度相仿的数据解析与编写能力,其中有一个人正带有我们所编写的子民特征。”

    她根本听不进去对方到底说了什么。林三酒的四肢重新开始了烟雾化,失去了重量与形体,飘飘散散地消弭在了空气中。这个过程一点也不疼,当她低下头时,只能看见自己的躯干仍浮在半空中,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不会的,既然她能够发现这个“人偶师”其实是数据体,礼包那么聪明,肯定也能发现另一个林三酒是被编写出来的……

    “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这根光丝内部的一切数据流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他们二人是不会发现任何异样的。因为你进入光丝后的所有行动,都被实时整合统计起来了;另一个‘林三酒’的所有反应,都是在这个基础上推演出来的。可以说,就算是你本人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也不可能比另一个‘林三酒’更像林三酒。”

    噢,对了,这个家伙好像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

    “与所谓的读心术是不一样的。我说过,一切数据流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如果方便你理解的话,你也可以认为是你大脑中的神经元与信号传送过程清楚地表露了你的想法。”数据体这个族群果然都很喜欢“解说”,它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三酒,又主动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主观意识体验是怎么样在脑内神经网络中产生的,似乎也是困扰了你们人类很久的一个问题啊。”

    对方的话,就像一群嗡嗡乱叫的蜜蜂一样,对林三酒而言没有任何真实感。她抬起头,不想再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散的过程;也不知道为什么,连视野都渐渐开始模糊了。

    “……至于没有编写能力的那一个人和一个灵魂,早就已经成为了信息库的一部分。”数据体刚才好像说了一些关于意识和心智的问题,不知怎么又绕了回来;在它的一席话中,唯独这一句像是从衣领里滑下来的寒冰一样,叫她激灵灵地回过了神。

    就在她愣愣地希望对方能多说几句的时候,数据体却忽然停住了。

    “啊,完成了。”它轻轻地说,依然带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

    什么完成了?

    正当林三酒心中浮起了疑惑的时候,“人偶师”的外表如同融化了的冰雪一样从数据体身上褪了下去。露出的本体既不是一个人形,也不是任何生物的形态;如果不是有了最高神的“眼镜”,她大概还会像以前一样根本看不见它。即使在“眼镜”的作用之下,她终于能够看见对方了,但也仍然远远称不上“理解”。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生命体,它——它看起来——

    她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人类的词汇库中有哪些词能够形容数据体;因为它的形象根本就不是物质的体现,而更像是把一个抽象概念直接印在了人的脑子里。实在要描述的话,它像是一个开放的、庞大的“池”……

    “别胡思乱想了!”意老师猛然低低地叫了一声:“你怎么还在?我怎么还在?”

    咦?

    林三酒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发觉烟雾化的四肢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消散。她被层层烟雾缭绕着,如同置身云中一样,但意识仍旧清楚,躯干也总算被保留了下来。

    按照数据体的说法,她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变成一组存在信息库中的资料了。

    她目光一抬,正好看见庞大的“池”状数据体缓缓地转过了身体。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过它能说点什么,但数据体偏偏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因为失去了说话的对象。

    这一大片数据“池”——除了这样抽象的描述之外,林三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总算有一个特点是能够被人类语言所描述的,那就是它体内的无数组cd正泛着淡淡的金色。

    数据体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似的,在她怔怔的目光下,那一片淡金色骤然分崩离析,化作无数肉眼再也觉察不到的一片片细微光芒,蓦地投入了身边的环境里;天空、墙壁、路面、房屋……一瞬间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浅金色光线,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林三酒呆呆地浮在半空里,彻底傻了。

    与“变成一份资料”相比,“变成一份有自我意识的资料”无疑更可怕。难道她将永远漂浮在这里,被漫长无尽的刑期所折磨?

    “你傻啊?”一声听起来十分耳熟的质问,猛然闯入了她的脑海。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是意老师在说话,但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声音尖尖细细、不辨男女:“数据体都走了,你还傻楞着干什么?”

    “灵、灵魂女王?”林三酒一惊,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她四下张望一圈,入眼的却仍然是同样一条灰土弥漫的小巷:“是你吗?你在哪里?”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大肉虫理所当然地回答了一句,“这边,看这里——噢,对了,你没法顺着声音看过来。你等着,我们这就过去。”

    林三酒正要答话,又是一愣。我们?

    从小巷的另一头,一群群形态各异的阿拉伯人正渐渐地散开了,有的重新拎着刀巡逻,有的再次交谈起来;唯独有一高一矮两个披着长袍的影子,却正穿过人流,朝着林三酒的方向走了过来。

    “诶呀,”从矮个儿的长袍底下露出了一片滑溜溜的深红肉色,灵魂女王嗓门尖尖细细地说道:“你现在这样看着像个鬼。”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它,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一转头,果然在另一个长袍笼下的阴影里隐约看见了半张苍白的削瘦面孔。他眼周亮粉依然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却很难叫人看清是什么颜色。

    “你、你们不是已经被——”她一时说不清是自己狂喜还是震惊,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会……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数据体走了?”

    “说来话可长了。”灵魂女王身子一抖,罩袍顺着肉皮滑了下去,露出了它实在不能算是好看的脸。它张开了几根肉筋,朝身边比划了一下:“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人偶师大人。”

    什么意思?

    林三酒闻言不由瞥了一眼人偶师。灵魂女王没有被解析过,所以眼前的这个大肉虫也不大可能是数据体编写了来骗她的;更何况以刚才的情况来看,数据体也完全没有必要再骗她了——只要继续强行将她分解下去,林三酒现在早就已经成了一组躺在信息库里的数据了。从这个角度看起来,眼前的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应该都是真实的。

    “你被解读了,就把我给连累了,让数据体知道了破解我能力的办法,对吧?”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灵魂女王说起这件事时依然满腹怨气:“不过我们刚一被甩进光丝里来的时候,大人就把我召唤到了他身边。”

    对了,大肉虫至今为止身体上还有一块是塑料质地。

    “然后呢?”林三酒怔怔地问道。

    这次回答她的,是一个阴沉得透着寒气的声音。

    “你的人生真是得过且过的典范。”人偶师慢慢伸出一只苍白得没有血色的手,将罩袍轻轻掀开了。他微微拧起一边眉毛,冷笑道:“你在奥林匹克时,就没有考虑过对策吗?不过像你这样的脑子,确实活一天算赚一天。”

    数据体编写的人偶师,论起恶毒来还是比不过本尊。

    “在光丝里的时候,我就将它百分之九十都玩偶化了。随即它发动能力,创造出了另一个‘灵魂女王’的现实。”人偶师阴阴沉沉地说道,“那个时候,你好像还只顾着怎么才能被撞出满头包。”

    林三酒忍着气问道:“然后呢?”

    “那个被创造出来的我自己很快就倒了霉,”大肉虫适时地解释道,“对于数据体来说,‘我’是第一个被转化成了一组数据的。”

    也就是说,当数据体以为自己对付的只有剩下三个人时;事实上,它要对付的仍旧是三人一虫,只是它自己却不知道。灵魂女王没有被解析过,所以数据体也无从对比——被光丝抓住的是一个灵魂,转化成数据的也是一个灵魂。

    林三酒有点明白了:“这样一来,数据体以为你早就死了,自然不会想到要利用我的数据去破解你的能力了。”

    “对,”灵魂女王听起来近乎洋洋得意,“所以很快我就又创造出了一层现实,让数据体以为大人也成了一堆资料。至于你,倒是稍微有点复杂,主要是因为你被数据体给逮住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烟雾缭绕着的身体。

    “它已经开始融化你了,我再创造另一个你也没用了。”此时的灵魂女王,又有了几分第一次见面时的风范:“所以我在它眼中创造了另一层现实。在它看来,你的融化速度实际上是你真正融化速度的一倍。也就是说,你融到了一半时,它就以为融完了,所以停下来走了。”

    原来如此。

    “那我现在没有手脚,还怎么去找礼包?”林三酒感叹了一会儿,不由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她说到这儿,警惕地看了一眼人偶师:“礼包和最高神是我们打败数据体的唯一希望了,你们不会不打算去找他们吧?”

    人偶师冷冷地笑了一声,眼周亮粉一闪,渐渐变成了暗沉沉的墨蓝色。他低头朝灵魂女王示了个意,大肉虫登时跳了起来,“哈”地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绳子,人立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将它绑在了林三酒的项圈上:“走吧,咱们救那俩小子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701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想到这儿,林三酒朝灵魂女王看了一眼,偏偏大肉虫这个时候出奇地安静,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赶路。

    如果她有一个类似于信号弹一样的东西就好了——她咬着嘴唇愣愣想了一会儿,目光刚刚从身边一堵石墙上扫了过去,人偶师却正在此时突然说话了:“想也别想。”

    “什么?”林三酒硬着头皮反问道。“我什么也没想。”

    她的语气好像有点儿过于欲盖弥彰了。

    “你如果想通过摧毁这里的建筑物来给他们发信号的话,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林三酒一惊,连否认都忘了。

    “对于数据体来说,咱们几个现在是不存在的。”灵魂女王抬起头,对着它的“气球”解释道:“但是数据体自己也说了,它能监视一切数据流动啊!你说,要是一个‘不存在’突然把一大片城墙给毁了,会不会引起它的注意?它要是稍微往深里检查一下,咱们还能躲得过去吗?”

    林三酒心焦之下,倒把这一点忽略了;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那我们岂不是不能与这里的数据发生任何反应吗?一旦发生反应,数据体就该知道不对了。”

    “就是这样。”灵魂女王答了一句,凑到了人偶师脚边:“大人,我解释得对吧?”

    “什么都不能做的话,还怎么救出礼包?”林三酒不由抬高了嗓门。“无论如何,我也不——”

    她这句话才传递了一半,身边石墙、路面、民居墙壁上,骤然闪过了无数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它们像游鱼一般就高速滑向了视野尽头,眨眼就在远方的一座高高白塔处不见了踪影。二人一虫同时刹住了步伐,彼此看了看,面色都有些发白。

    “是、是数据体吧,”灵魂女王尖尖细细地问道,“刚才那个?”

    “谁说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人偶师盯着远方的白塔,蓦然拧起半边脸,勾着嘴角笑了:“不能打草惊蛇,但是我可以直接打蛇。”

    他话音一落,林三酒猛然视野一花,随即才发现原来是灵魂女王为了跟上人偶师而加快了速度,把她四肢上的烟雾都拽成了飘带。她盯着远方那座画着一个新月的细长白塔,只觉口干舌燥——一行人刚刚冲近了一半的距离,精巧纤细的白塔忽然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的雪糕筒一样,从塔身中央蜿蜒地伸出了一条黑色裂缝。

    裂缝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几条蛛网般的纹路,半座白塔轰地一下在空中解了体;无数白色墙块被一股大力撞进了半空,却像失去了重量一样,飘飘忽忽地浮在空气里,烟雾般逐渐一点点消失了,正像林三酒刚才所经历过的一样。

    很显然,这座塔的“表象”在被破坏时,又重新变成了信息库里的一部分数据。这座白塔并不孤单,伴随着它的碎块一起飞入空中的,还有一个林三酒很熟悉的身影:她自己。

    那一个“林三酒”被击飞出塔的时候,身体四肢都拧成了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角度,脖颈贴在后背上,翻向后方的脸上面无表情。不等身体落地,她也像白塔碎块一样渐渐在半空中化成了烟雾,最终飘散了——即使明知道那是一个被编写出来的复制品,林三酒还是不由打了个寒战:她刚才差一点就要变成这个复制品的“源文件”了。

    “看,我说了那不是姐姐吧。”季山青的声音远远地说了一句。“你能不能编写一个什么东西,让我们尽快找到她?”

    在碎了一半的白塔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人影。其中一个浑身不着寸缕,另一个长发飘飘,正是最高神和礼包。在他们脚下,数据体化身而成的金色丝线正顺着白塔墙体疾游而上,直直扑向了二人;而他们却似乎毫无所觉。

    小心!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化作讯息传递出去,数据体已经蓦然在二人身边张开了,露出了它原本的形态——一片庞大而深邃的、抽象的“池”。点点金芒亮光大盛,一时间映得白塔上刺眼之极;林三酒只觉自己连心跳都停止了,只嘶哑着朝人偶师低声吼道:“你快去帮他们一把!”

    人偶师一动未动,只回应了她一声冷笑。

    “帮谁?”他轻柔而低沉地问道,“帮最高神,还是帮你那个礼包?”

    “帮谁不都是一样的吗?”林三酒又气急又迷茫,“他们都被攻——”

    “你的眼睛也变成了烟雾吗?”人偶师轻轻地站起身,一步步朝白塔走了过去。灵魂女王一愣,赶紧沙沙地跟上了。“你好好看看。”

    林三酒怔怔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了白塔断裂处被包裹在金色光芒下的一片残垣。

    两个人影之中,有一个被金光染成一片隐约的人形正僵立在庞大的数据体下方、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另一个正踉踉跄跄地往后退,退得几乎快要瞧不清楚了——但她还是看出来了,那个仍然能活动的人正是礼包无疑。

    怎么回事?

    “你果然是我们放置在‘无观察状态’对照组里的子民啊,”数据体平静的声气缓缓地说道。它似乎正在一圈圈地打量着最高神,没有理会不远处的礼包:“你发展得很好,把解析和编写能力都发展出来了。你放出的那些纸鹤,足以证明你编写的速度够快了。不过你的整体能力还很粗糙简陋,想领着几个人类攻打我们,还是太早了。”

    诶?

    林三酒死死地皱起了眉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702 有计划的分散

    【防盗章报数:这章我写得文思泉涌,成果卓著,从9点半开始写,到现在已经完成了光芒四射的32个字。天籁小说23txt.正好离目标差了1oo倍呢!啊,真是一个叫人信心倍增的数字。问我为什么不请假?因为最近起点搞515如火如荼,老子不敢,我怕掉毛。所以你们不要等了,早点睡吧。】

    目送李姐和卢泽走进了工厂的大门,留下林三酒一个人坐在卡车的驾驶座里。车门已经锁上了,窗户也牢牢地关着。卡车旁边是三三两两聊着天的人,有男有女。他们看起来是如此自如,仿佛不必挣扎着度过每一天,甚至叫人隐隐想起了末日以前世界的模样……在遇上了她的目光时,许多人甚至还会朝她点头笑笑。

    一个年轻妈妈推着一辆婴儿车从她的卡车边经过,里面那个一岁多的白胖孩子还指着她咿咿呀呀地说了些什么。

    即使她谨慎地把卢泽派下去查探情况了,看到这副景象也不由得松懈了肩膀。

    对讲机里玛瑟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句:“他一个人跟李姐去了,没问题吧?”

    三个人里,只有卢泽是最适合出去的。如果当真起了什么变故,以他的变形能力,只要有一个空隙就能够顺利回来――不过还不等林三酒回应,卢泽自己就先在对讲机里笑了一声:“别担心,他们这儿的人看起来不错。”

    旁边隐隐约约地,李姐说了一句什么。

    林三酒叹了口气。她担心的还是车上的物资。

    虽然她相信人类的确有很多高尚的情感,但不求回报地庇护所有流亡的人类……这怎么可能呢?不说意图了,“绿洲”有这个能力吗?

    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会要求每个人都上交所有物资,然后统一进行分配――这样才合理,换她是绿洲的管理人,她也会这么干。

    “小酒,玛瑟,他们这里非常大……好像是把后面靠山的半片工厂区都打通了。啊,这个是……他们排队干吗?”卢泽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惊讶。

    “这是食堂啊。”李姐凑近了对讲机,似乎也想让另两人听一听:“每天早上六点、晚上九点,我们都在食堂里供应一顿饭。现在正好是时候了,这些都是还没吃早饭的人。”

    还不等林三酒回过神来,卢泽那边传来了一阵杂音,随即是他惊奇的语气:“小酒,他们的早饭是小米粥、烤玉米,和一碟子榨菜。看着还挺多的……”

    “你应该看看我们的晚饭――每个人都是一菜一肉一米饭的标准!”

    “这……怎么可能?温度这么高,怎么可能还有以前的菜肉留下来?再说,做这么多饭,要消耗多少水啊!”卢泽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他说的,也正是林三酒和玛瑟心里想的。

    “你不是也看见我们的烤玉米了吗?放心,这样的蔬菜和肉,我们要多少有多少,水也不用担心。你们还没加入呢,按规定我不能说得太多了。等你们也成为了绿洲的成员,自然就知道了。”

    吃了一惊以后,林三酒的好奇心被吊得越来越高――不过她倒是相信李姐这话不假。

    看看车外的这些人就知道了:个个儿都精神饱满,皮肤润泽,嘴唇和指甲都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林三酒几个人虽然吃喝不愁,可是毕竟只有袋装食品,谈不上什么营养,吃饭不过是填饱肚子、获取热量而已,跟绿洲的人们一比,真称得上是一脸菜色。

    就在她望着绿洲成员呆的时候,对讲机里卢泽说话了,声音有点断断续续地:“李姐……我的对讲机范围到头了。我先……商量……”

    听这意思,大概是快回来了――林三酒把目光投向工厂门口,果然没过一会儿,卢泽的身影就兴奋地一路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李姐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一行人来到车队前,卢泽敲了敲车门,林三酒打开了窗户。

    “简直不敢相信!”卢泽的兔牙在早上猛烈的阳光里闪闪光:“太厉害了!这里有光伏电机,有供电。楼上都贴着反光布,后面还有建起了一个很大的隔温遮光大棚,走进去立刻凉快多了!”

    林三酒点了点头,看向了他身后的李姐和那个陌生男人。

    “我给你介绍一下,”李姐指着那个身材健壮、个子不高的男人说:“这是我的领导,他听说有新人找过来了,很关心,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领导?

    “你好,我叫陈今风,是绿洲八组的一层干部。”被称为领导的男人自矜地笑了一下,说:“能够看见又一个幸存下来的同胞,真是太好了。”

    “幸会……”林三酒又一次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绿洲里的气氛,和她这一个月以来身处的环境太不一样了,让她产生了一种错位的怪异感。“稍等,我把玛瑟也叫来,我们可以下车一起说。”

    接到消息的玛瑟锁了公交车门,小跑着过来了。她一头蓬松的红在阳光下显得很耀眼,陈今风瞥了一眼,立刻愣了一楞,随即笑说:“哎哟,想不到还有外国友人!如今这个世道,大家都是同胞!”说着,就伸出手来跟玛瑟握了一下。

    林三酒也下了车,跟玛瑟并肩站在了一起。

    “那么,我来简单给大家说一说。”陈今风很有气魄地一挥手,说:“绿洲之所以能够拯救一千八百多人的性命,都是多亏白教授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你们还记得那一百多天的高温期吧?白教授从很早以前起,就开展了一项农作物研究的实验项目……如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如今我们绿洲的农作物,在催下,生长周期已经缩短到了3o天,还能抗高温!”

    大概是看见了三人脸上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李姐笑着补充了一句:“小卢今天看见的烤玉米,就是我们这儿的农作物之一。”

    “可是……怎么可能呢?而且白天的温度,连塑料都会融化啊!”玛瑟捂住嘴巴惊叹道――不管怎么说,这听起来都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建造了一个低温大棚,专门用来培育农作物。”陈今风笑了笑。他看了看三个人的模样,口气很委婉:“你们一直流落在外,没有见识过集体的能力,一时不理解是正常的。小卢刚才见识到的,不过是绿洲的九牛一毛,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说着说着,他有些激动了:“我知道现在人类的处境太艰难了。可是看看人类的历史吧――从大洪水、黑死病、西班牙流感……哪一次不是人类的灭顶之灾?不也撑过来了吗?这次也是一样的!我们在困境中寻找希望,寻找出路,救援同胞……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后人。等到千百年以后,子孙后代提起我们的时候,都会说一声,绿洲是人类的火种!”

    他双眼熠熠生辉,语气充满激情。因为心情高昂,皮肤都隐隐地红了。看得出来,陈今风是真心相信绿洲、相信人类的未来――与这样的大义相比之下,林三酒简直快为自己的言而感到羞愧了:“那个……我想问一下……如果加入的话,我们自己的物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李姐顿时看了她一眼。

    陈今风呵呵一笑,“年轻人有顾虑,其实是好事,说明想得周全。这个你放心,绿洲里有足够的物资给大家生活,不会强行收取任何人的东西。物资愿意自己留下也行,上交也行,跟别人做交易也行……总之,你们的还是你们的。”

    这一下,可真叫林三酒惊讶了。

    绿洲里已经有了一千八百多人,在他们之前,肯定也有自带物资的人――但瞧这平和的样子,似乎没有人因此闹过风波。

    玛瑟又向陈今风提了几个问题,陈今风也一一耐心地答了。叫人心生好感的是,绿洲成员除了一些必要的日常工作以外,其他所有的时间都能随便支配,自由度很高。

    说到这个,李姐不好意思地笑了:“这群年轻人平时没事就喜欢守在这里等路过的人……放那么大声的音乐,一个是表示欢迎你们,一个也是他们年轻人喜欢玩;因为这附近没有那些恶心玩意儿,都叫我们清理光了。”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林三酒。

    “小酒……你怎么想?咱们要不要――加入绿洲?”玛瑟轻声地问。“我们俩无所谓。”

    林三酒咬着嘴唇没吭声,暗暗埋怨自己的“敏锐直觉”这个时候动不起来。思虑之间,昨晚离之君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去人多的地方找签证官。”

    一千八百人,算人多了吧?

    “请问……如果想退出绿洲,可以吗?”她也是豁出去了,干脆她来做坏人,把得罪人的话都问完算了。

    果然李姐又抿了抿嘴。还是陈今风看起来有风度得多,他笑着说:“虽然这么做很傻,但绿洲是自由的,想走随时可以走。”

    “既然这么说……”林三酒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同伴。“那我们就暂且先加入吧?”

703

    寂静如死的公路上,没有了鸟叫、没有了车声,只有偶尔一阵风,吹得没关严的车门来回直晃。越发浓烈的阳光,仿佛要烫死每一个胆敢活着的生物似的,洒下了**得致命的温度。

    从不远处昏暗幽深的隧道里,隐约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一行人逐渐地走近了。

    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年轻男人当先走出了隧道口,红唇弯弯的,笑容很愉悦。他身裁轻盈,四肢修长,腰几乎可以称得上为纤细,虽然不够男性化,看起来却很灵巧――可是走起路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劲儿。

    林三酒几人跟在他身后,像囚犯一样,正被十来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贝雷帽男人押着走在中间。

    虽然双手没有被绑起来,但是见识过了贝雷帽手里的武器以后,谁也没起要跟十多个人硬抗的心思,大家都走得很老实。

    “你们为什么要去海关仓。”

    前面的贝雷帽没有回头,只是突然问了一句。

    林三酒根本不想说话。

    “因为海关仓里,可能有很多进口食品……城市里没有能吃的食物,我们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胡常在答道。

    贝雷帽似乎“唔”了一声,随即不吭声了。

    “……我们能不能休息一天,到晚上再出发?如果在太阳光下一直行走的话,很危险。”胡常在鼓起勇气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关系我们不怕。”

    胡常在一噎,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林三酒,随即靠近两步,低声地问道:“小酒,你觉不觉得……他们走路有点奇怪?”

    岂止是奇怪。

    林三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是这样走路的――脚尖踮着,后脚跟抬在半空,走路时同手同脚――这些都不说了,最古怪的地方是他们走路时关节都不打弯,直直地迈腿、收腿,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真让人奇怪他们怎么还没摔倒。可从刚才射杀朱美的行动来看,他们的关节不是不能弯曲……

    想到朱美,林三酒的心立刻像蒙上了一层灰似的,黯然了。

    在灼热的日光下,贝雷帽们不但没有摔倒,反而走得还很快――一直匀速地向前走了三个小时以后,几人还真有些撑不住了。在饿了两天以后,被这些怪人押着在阳光底下走了这么远,叫兔子第一个闹起了脾气――它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喊了一声:“累死我了!老子走不动了,不走了,随便你们打死我好了,快点动手!”

    话虽然说得视死如归,但瞧它四爪抓地,背毛直竖,显然已经准备好跳跃躲闪了。

    走在最后方的贝雷帽们似乎没想到它突然不走了,一时措手不及,差点被绊倒几个――正当林三酒冷汗都快下来了的时候,没想到其中一个贝雷帽却放下了枪管,伸手抓住了棕毛兔,将它托在了手里,随即又迈开了步子。

    阳光下,兔子身上的一个个粉色小胡萝卜看起来清晰极了,正是来自于的花纹――三人一兔互相看看,都傻住了。

    糟了!

    这个抱着兔子的人一死,想必会被认为是他们做出的反抗,到时候真打起来,己方这几个又累又虚的人怎么办?

    发作得很快,在皮肤接触后的第6秒,被感染的人就会流血而死;就算兔子现在马上跳下来也晚了。

    “咦?”然而胡常在走了两步后,忽然低低地讶异了一声。“怎么……怎么那人没事?”

    六秒钟早已过了,可那个抱着兔子的人没有半点异样,依然健步如飞。

    棕毛兔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同伴,随即有点郁闷地拉下一只耳朵。它用爪子压着耳朵上的金属环,悄声问道:“咱们不会被点先生给耍了吧?”

    介绍:身为哥特装四件套之一,具有“传音入密”的功能。用手按住该耳环时,能够将声音传至心中所想的目标的耳朵里,而不被外人听见,称得上是说情话、讲坏话、考试作弊……等场合利器。不过条件是目标本人必须曾经摸过这只耳环,且距离不能超过500米。

    是从游戏里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一件――当初从副本一出来,几人就轮流把这只耳环摸了一遍,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兔子这话一说,其余几人有点吃不准了。在副本结束后的这一个月里,日子平静,他们都没有在别人身上试验过。

    “不会吧?”林三酒心里也有点没底,她没有耳环这么方便的道具,因此只好压低声音回应道:“也许是你的兔毛把皮肤遮住了,所以不算是直接接触?”

    “有可能。”海天青也简短地参与了讨论,“露出皮肤的话,那人说不定早中毒了。”

    “那老子总不能突然开始剃毛啊!”兔子非常不满:“何况我的毛还这么漂亮!剃秃一块多难看!”

    林三酒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贝雷帽,他背影挺得笔直,似乎对身后的对话一无所知。她狐疑地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目光,紧赶了两步上前叫了一声:“哎――”

    一边说,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伸手去碰他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

    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林三酒全身的汗毛也已都站起来了,生怕贝雷帽一个不高兴,回头就是一枪;就在她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好跳开时,手指却毫无阻滞地碰到了他的皮肤。

    凉凉的,有点硬,非常光滑。

    “不要随便碰我你有什么事。”贝雷帽仍然没有回头。

    看来除了堕落种,这些贝雷帽倒也不会随便杀人――林三酒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六秒钟一眨眼就过去了,贝雷帽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

    平淡得如同电子声一样的语调,也听不出来他是不是不耐烦了――只是可以肯定的是,根本没有发作。随即,兔子的声音传进了耳里:“看吧,根本不是老子毛的事!”

    大概是不见回应,贝雷帽慢慢转过头,眼珠仍然在眼眶正中央,呆滞无光:“你说话。”

    要是再不说话,可能会有麻烦――林三酒忙找了个话头:“……那个,你们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

    “到时你就知道了。”又是同样的回答。

    她不甘心地说:“我们体力真的透支了,不管你们目的是什么,但总需要我们活着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撑不住了,让我们休息到晚上再继续出发吧。”

    虽然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但没想到贝雷帽沉吟了几秒,忽然停了脚,平平地应道:“好吧你们可以原地休息到晚上但是不要想逃跑。”

    几人一听,不由都松了口气。

    身后的贝雷帽们听见这话,也都纷纷停了下来,站成一个包围圈,将几人围拢在中央。虽然没有在贝雷帽身上发作,但现在谁也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被点先生耍了,仍然像以往一样,各自找了一辆车坐了进去。

    贝雷帽们看起来没有一丝要进车休息的意思,仍然笔挺地站着,纹丝不动。让人奇怪的是,即使是在站立的时候,他们的脚尖仍然是踮着的。

    不累吗?

    林三酒的目光从他们的脚上一划而过,浮起了个诧异的念头。

    两天水米没打牙,今天又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她才一坐进车里,立时觉得从骨头里渗出了疲意。海关仓不远了,她一想到怪人们莫测的意图,心就缩紧了;加上朱美的死,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心上,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异动,林三酒手心里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偶娃娃。布偶娃娃很简陋,用皮绳和白布扎出了一个头,画上了五官,身子却还是一块布。林三酒将布偶往车顶上一拍,布偶立刻自动挂住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脸却始终朝着车外。

    介绍:只能在有“顶”的地方使用。挂在屋顶或天花板上后,该晴天娃娃会自动执行守卫功能,辨认潜在的危险来源,在方圆30米内出现敌情时第一时间发出警报。真人发声、节省电源、感应灵敏,一节7号电池可以持续500小时,为海马宝宝儿童玩具公司最新出品。

    这是在游戏中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二件,虽然是个玩具,但却意外地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盯着日光下一动不动的贝雷帽们――现在林三酒已经根本分不清是哪一个杀了朱美――她焦虑的神经终于被无边的黑暗所征服,慢慢闭上了眼睛。强盛的日光透过眼皮,投下了橘红色的光影,她就在这光影里、抱着满腹的心事,缓缓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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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04

    浮动着日光的蓝天、石砖制的阿拉伯城市、断裂了一半的宣礼塔……全在顷刻之间,化作由一片片五彩斑斓搅和在一起的漩涡;在眼前急急地后退、缩小,像一个越来越远的万花筒,终于重新露出了灰色的管道墙壁。

    不止一个数据体,连成了一片庞大的、流动着浅金色光芒的“池”,将管道中映成了满目柔金。

    右肩的消散似乎加快了林三酒的融化速度;在季山青失去踪影后一眨眼的工夫里,滚滚烟雾就迅速吞噬了她下半张脸。在灵魂女王惊惊地尖叫了一声“林三酒!”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最后留在她视野中的,是人偶师向数据体们直直扑去的黑色影子;那影子被金芒侵蚀得闪烁不定,好像随时也要消失了一样。

    就像是不断坠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林三酒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在这件事过去多年以后,她有时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如同死亡般陷入了黑暗的那一刻。当时她身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当然,她并不是不知道答案――她只是不知道那个答案是否真实。

    仿佛在幽深海底漂浮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被轻柔的波浪一点点托上了海面;重新唤回她神智的,是一个熟悉舒缓的声音:“姐姐,姐姐?”

    林三酒慢慢睁开眼睛,像是从一场长梦中刚刚苏醒过来,一时间还怔忡茫然着。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季山青那一张永远白皙鲜妍的面庞。二人目光刚一碰上,他水光潋滟的眼睛里立刻闪烁起了喜悦:“姐姐,你醒了?”

    “我……我在哪儿?”林三酒使劲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神智断断续续的,像是一个信号不好的接收器。“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事的,姐姐,”礼包轻轻靠近了她,长发在她脖颈间漂浮着,发丝间一股清风般的气息微微摩擦着她的皮肤。他伸出一只凉凉的手,抓住了林三酒的手腕:“我在这儿呢。”

    “发生什么事了?”她又问了一次,思绪渐渐重新清楚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手脚身体又回来了,完好无缺;带着几分迷茫地抬起头,林三酒四下扫了一圈。

    她虽然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一点儿也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都是什么。

    谁见过一个透明的空间呢?

    在日常世界里,空气自然是透明的,玻璃和许多其他东西也是;但是当一个人的目光穿过这些透明的东西以后,最终总会落在一个不透明的物件上――大地、树木、楼宇。

    然而此时四周的空间里,正充满了某种没有颜色的透明“波流”;也只有这种波流。目光穿过去,空空落落地竟没有一个着落的地方,因为每一处都是透明的。

    这种“波流”满满地、密集地从她身边流动过去,好像毫无重量,又好像密度极大、粘稠得沉滞。她被波流托了起来,飘飘悠悠地浮在半空中,压根看不出来自己究竟在哪儿。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一次,连最高神的“眼镜”也没能帮她理清头绪。

    “这是什么地方?”林三酒有点儿急了,“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呢?”

    季山青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看了她一眼,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姐姐,你刚才被数据体变成了它们信息库中的一组资料了。”

    林三酒楞了半秒,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里是信息库吗?可是我怎么……怎么还有意识?”

    “我把自己的数据打散了,穿插在你的数据中,跟着你一起进来了。”季山青声气柔和地解释道,“我进来以后,姐姐也全部进来了。我刚才要做的很简单,只是重新激活了你的自我意识而已。”

    “打散了?”林三酒被这几个字一惊,后头的话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没事吗?”

    “没事的。”

    “那人偶师他们怎么样了?”

    季山青顿了顿,笑容又像桃花一样绽开了:“我想他们应该还在外头的光丝里。姐姐别担心,他们一旦落败了,就也会被送进这里来,到时我只需要一样激活他们的意识就好。老实说,这样说不定反而更好。”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林三酒点了点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你跟我进来是为了救我吗?”她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了一圈――尽管看了也是白看。“为什么说他们进来更好?”

    “救你是一个原因,”季山青软软地说,“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进来了对咱们更有利。我不是说过吗,我虽然已经数据体了,也拥有了它们的能力,但是我储存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因此能做的事也太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如果也进来了,说明数据体大概没有生疑。”

    林三酒不由有些恍然了:“你是想进它们的信息库,盗取它们的信息!”

    “盗取未免太不好听了吧,”礼包微微嘟起红唇,他的小脸上看起来像是被一朵花亲吻了一下。“读取,是读取啦。”

    “怎、怎么读?”

    “姐姐你在这儿等我就好。”季山青朝她一笑,绽起了嫣红与雪白。

    数据体的行事方式,或许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理解范围之外;见他没有解释,林三酒也没再问。她望着礼包飘开了几步,仅仅是在波流中伸出了双手,似乎平平常常、全无特殊之处――这样望了一会儿,她忽然下意识地一摸额头,发觉自己一双眉毛竟正紧紧皱着。

    自从进入了数据流管库以来,她所见所闻的一切,几乎全处于一个她很难理解的范畴里;更何况变故一件接着一件,她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她在超负荷下时,连脑子转起来时都仿佛在吱吱作响;隐约觉得自己还有满肚子的疑惑,她却偏偏连一个合适的问题也提不出来。

    这种感觉堵得人难受。

    季山青一双手轻轻地放在半空里,时不时被看不见的波流推得一动。林三酒半是迷茫半是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身处于这个古怪的空间里,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这么半天也不见人偶师和灵魂女王进来,她不由有些不放心了。

    不敢打扰礼包,她悄悄转了个身,挑了个方向走了几步。到处都是透明的,走不走其实全无分别,要是有一个哪怕暗一点儿的地方,或许她还可以试着发动一下【灵光乍现】……林三酒想到这儿,回手摸了一下自己后脑勺,手指毫无阻滞地落在了短短的头发丛里。

    诶?

    她忙上下摸了摸――但是她脑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是刚才兵荒马乱的时候弄丢的么?

    “意老师,”她试着叫了一声,“我的【灵光乍现】呢?”

    意老师回应得很快:“你失去意识以后,我也跟着陷入了沉睡……我不知道它去哪儿了。”

    大概是面对数据体时掉了吧……?林三酒想到这儿,又转头看了一圈这个空间。

    人偶师和灵魂女王仍然没有出现。

    时间过去得越长,她一颗心就提得越高。一个已经被解析过人和一个战斗力早就被看破了的肉虫,按理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才是;他们迟迟不出现,可不是个好兆头。林三酒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走近了礼包。

    “姐姐,”他立刻叫了一声,没有转过目光。“怎么啦?”

    “这个读取……要多长时间?”

    “它们的信息量几乎称得上是无穷无尽,一辈子也读取不完。”季山青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它们之上,正流过去了世间最复杂的事物。“我在尽快挑选出能够帮助我们找到数据体弱点的有用信息。”

    “我担心人偶师他们撑不住,会出什么意外。”

    “姐姐,”礼包忽然头也不回地笑了起来,嗓音清澈:“你太着急了,你醒过来以后才过了一点七秒。”

    “一、一点七秒?”林三酒吃了一惊,她感觉最少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这儿的信息交换速度,快得非常惊人。”季山青语气轻盈地解释道:“说不定有些传说里‘天上一日,世上千年’就指的是这种情况呢。”

    “那现在呢?过去多久了?”

    “还不到一点七一秒呢。”季山青又像带着点儿无奈、又像带着点儿撒娇似的笑道。

    林三酒有点儿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对了,最高神呢?”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她一边问一边皱起眉毛:“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利用了他?”

    “姐姐,”虽然季山青没回头,也能从他侧面的细微动作里看出来,他又撅了一下嘴。“我让他一直打头阵,让他编写纸鹤,让他找你、让他挨揍,还在他身体里监视着数据体的动作……没有他的同意,我能办得到吗?我得拿什么说服他,才能让他毫无怀疑地走进这一连串圈套里啊!”

    “那你们是早就说好了的?”林三酒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对最高神并无好感,但是既然决定了一起作战,她就不能忍受再背后捅人一刀。“你没有陷害他?”

    “当然没有了。在白塔上的时候,他被数据体控制住了;那时如果不是他跟我之间还有联系,我根本找不到他的数据组;更别提通过他的身体反溯回去了。”礼包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委屈,“他打开【求之不得的爱恋】攻击数据体,这也是我们计划里的一个步骤。”

    简而言之,礼包和最高神一直在钓鱼执法。这个计划里的诱饵,仔细一想,的确也没有比最高神更适合的人选了。

    那么……这股不安和疑惑是从哪儿来的呢?

703 季山青的战场

    “不错,非常具有迷惑性。”

    闪烁弥漫着浅金光芒的半空中,传来了数据体平稳的一句话。“你们分散后各自使用的战术并不复杂,但是在它们的交互作用下,加上时机和外部因素,导致这个情况正好落在了小概率事件范围里,因此你们成功了。不过,你们应该能想到这种局面只是一时的侥幸。”

    人偶师一言未发,一甩手,几个小小的什么东西啪地一下砸在了地上;登时那几个小小的影子便立住了,打开身体、越伸越长,终于变作了奇形怪状、五官错位的人。他们的一双双眼睛骨碌碌四下一转,仿佛马上要掉出来了似的――正是来自奥林匹克的宙斯。

    “如果我能随时切断你操纵人偶的线,你再多拽几个人偶都是没有用的。”数据体一边说,一边似乎在缓缓收拢它的身体。浅金光芒渐渐重新聚回了“池”中,像是流进了空气中的低洼一样;数据体转向了季山青的方向:“你又是一个什么呢?”

    礼包轻轻地笑了一声,“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人呀。”

    数据体难得地静了几秒。

    “人类是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开辟出一条路径,对我进行数据层面攻击的。你是根据这座城市里的人类资料,制造出了一个伪装吧?”它这句话刚一说完,林三酒猛然只觉眼前一亮,一时间瞳孔里盛满了一片浅金色光芒,像是一扇敞开的大门一样,任光芒直直地照进了自己的脑海。

    “他是什么?”数据体又慢慢地问了一句。与其说它提出了一个问题,不如说更像是在她的头脑里下达了一个搜索指令;即使拼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林三酒依然不由自主地被勾起了与礼包相关的一切记忆。

    这就是一个被解析过后的生命,在面对数据体时的境况:全面开放,毫无反抗之力。

    “原来如此,是一只礼包吗?试图变成我们的礼包?”从数据体的话里,听不出一丝激动意外。“好,你可以继续了。”

    继续什么?

    林三酒刚刚浮起这个疑问,一低头,就得到了答案:她原本已经停止了消散的身体上,烟雾再次袅袅升腾起来,蚕食消融着她的四肢――要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一次速度加快了。

    灵魂女王腾地跳了起来,居然是第一个有了反应的;它急急地一拽绳子,把林三酒拽低到身边打量几眼,一层层鲜红口腔都张开了:“喂,越来越少了啊!这样下去女娲还能认出你吗?”

    她连骂一声的心思都没有了;眼看着烟雾离自己的目光越来越近了,林三酒只觉热血冲击得她耳中嗡嗡作响,眼前昏昏一片,几乎要被焦虑感攥碎了心脏――就在这时,季山青回头望了她一眼。

    “姐姐,”他的长发从肩膀上飘散下来,丝丝缕缕地划过了他白玉似的面庞。他微微眯起眼睛,朝她露出了一个清风淡云似的笑容:“你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林三酒一怔,不等她有所反应,只听不远处人偶师忽然凉凉地哼了一声;像听见了一声命令一样,数道黑影紧接着拔地而起,在空中四散跳跃了开来――季山青立即回过头,轻轻在地板上一按,身子朝塔外一跃,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样扔下你跑啦?”灵魂女王尖尖地叫了一声,正好贴在林三酒耳朵边上,扎得她脑子都疼了;大肉虫一松手甩了绳子,“我上!”

    它话音未落,几个宙斯人偶已经先一步失了利――他们未等挨近数据体,就被一股力量给远远扔了出去,纷纷砸在了白塔墙壁上;墙壁非但没有如同预想之中那样破碎四溅,反倒像是一张黏黏的网似的,立即“捕捉”住了几个人偶,将他们牢牢地按住了。

    “你控制他们的线,我切断了。”数据体平静地说了一句。

    “有解析能力就了不起吗?”在这一眨眼间,灵魂女王的“现实”能力也同时朝它发动了――“试试看没有是什么滋味吧!”;大肉虫的战斗数据并没有被解析过,“没有解析能力”这一现实汹涌而至,看起来竟多多少少地将数据体的反应拖得迟滞了一瞬。

    然而也只有一瞬罢了。林三酒和人偶师都知道怎么样破解它的能力,这个信息自然也就早存在于数据体的资料里;半空中那个深邃庞大的“池”只是微微顿了一顿,随即再次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林三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她身上最长的部位――一双腿,在须臾之间就被烟雾吞噬干净了;在她的目光里,她的小腹正一点点模糊了颜色,虚软了形体,荡漾成了一片新的烟雾。

    礼包说等他一会儿,马上就好。

    林三酒不知不觉地咬紧了嘴唇,近乎茫然地抬起了头。在她进入末日世界以后,她一直以最大的努力顽强挣扎,艰难求生――不,就算连带上她以前的人生,她也从没有过这样无能为力,只能将所有生存希望寄托依赖在别人身上的时候。

    人偶师,灵魂女王,季山青……有的曾经是她最大的敌人,有的她曾经切骨痛恨过,有的她只想尽力叫他平安……命运把这样几个人推到此时此地,将她的生命沉甸甸地放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因果真是奇妙的东西。

    她的目光有些模糊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自己化散的烟雾遮蔽了视线。朦胧中,数据体的方向又一次金芒大亮;几乎是同一时间,人偶师的漆黑影子向后一跃,一片松散飘荡的东西就忽然在他面前张开了,犹如一片裙摆般迎风招展,恰好替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金色光束。

    假如被那光束打中了,或许他也要和自己一样被融化了吧?

    林三酒强迫自己不再低头去看她的身体,但烟雾飘散起来的地方,离她的头已经越来越近了。烟雾源源不断地挤进了她的视野,侵略着每一寸还算清楚的视线。就在她使劲眨了眨眼的一瞬间,数据体骤然响起了一长串声音;这一次,她根本听不明白它到底说了些什么――它传递信息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大脑对于信息的处理速度,第一个字符与第二个字符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细微,听起来只有一片“乱码”,仿佛是把所有信息都压缩在了一块儿以后传递出去的一样。

    这一次它向同伴传递的信息显然庞杂繁复得惊人,与刚才提示“遭受攻击”的简单警报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没过几秒,数据体的信息流传速度就忽然慢了下来,如同响起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季山青的声气像一阵清风吹过水波般,轻柔地弥漫进了塔内。“你的同伴还需要多久才会赶到这里?”

    林三酒精神一振,刚要抬头寻找他声音的来源,蓦然间只见空中高高跃起了一个身影;那影子浑身赤|裸,双手、两臂,都正灼灼地起伏着一片形态像火一样的耀眼白芒,直冲向了半空中的数据体。

    她曾经亲身体会过一次那白芒的威力――那正是最高神的【求之不得的爱恋】。

    他还活着!但是,这样的攻击对数据体来说能有用吗?

    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在刚一接触到“池”中散发出的金色光点时,最高神身上登时熄灭了一切光芒,霎时又陷入了颜色黯淡的僵硬状态里。灵魂女王愤愤地叫了一声,正要扑上去时,却见那一大片深邃的“池”骤然一晃,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后……后门……”数据体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几个字,像是一架没了电的录放机。“他的后……你……”

    林三酒眯起眼睛,这才发现最高神后背上被掏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说来讽刺,如果不是最高神给她编写了“眼镜”戴上,她只怕根本看不出他有哪儿不对劲。

    “也轮到我给你讲解一次了。”季山青轻盈地从塔外翻了进来,黑发像飘落的花一样落在肩膀上。“我早就把他解读过了,彻彻底底地解读过。我固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你们留的后门,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只要让你控制住他一次,我就知道了。”

    “刚才……”

    “对,刚才让他被你制住,是我计划中的一步。找到这个后门,在你下一次通过后门控制住最高神的时候,我就能顺着它一路反溯到你身上了。当然,反溯的过程对他多少有些损伤。”

    数据体沉默了下来,金色光点摇晃得更加剧烈了,仿佛即将泼洒倾散一般。林三酒一直呆呆地望着礼包,此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还在继续消融,连胸口和锁骨都开始渐渐飘散了。

    看来数据体下了指令以后,这个消融过程就可以独立完成了,并不受它的状态影响。

    “喂,你姐要不行了。”人偶师带着几分讽刺地提醒了一句。他阴鸷的嗓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息,似乎刚才也吃了亏。

    季山青点点头,几步走了过来。

    “你……难道你拦截了我发出去的信息……”

    季山青将一只手放在林三酒还未消散的肩膀上,回头对数据体笑了一笑。“我还办不到那样的事,因为我对你们的了解太少了。”

    半空中庞大的“池”忽然又震了一震,终于重新稳定了下来。

    “我的同伴们到了。”数据体平淡地说道。

    在灵魂女王和人偶师同时抬起头的时候,季山青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我知道,”他话音未落,一按林三酒的肩膀;烟雾登时疯狂翻滚起来,她的右肩刹那间消失了――与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在一眨眼间就散开了形态的礼包。

704 钓鱼执法

    浮动着日光的蓝天、石砖制的阿拉伯城市、断裂了一半的宣礼塔……全在顷刻之间,化作由一片片五彩斑斓搅和在一起的漩涡;在眼前急急地后退、缩小,像一个越来越远的万花筒,终于重新露出了灰色的管道墙壁。

    不止一个数据体,连成了一片庞大的、流动着浅金色光芒的“池”,将管道中映成了满目柔金。

    右肩的消散似乎加快了林三酒的融化速度;在季山青失去踪影后一眨眼的工夫里,滚滚烟雾就迅速吞噬了她下半张脸。在灵魂女王惊惊地尖叫了一声“林三酒!”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最后留在她视野中的,是人偶师向数据体们直直扑去的黑色影子;那影子被金芒侵蚀得闪烁不定,好像随时也要消失了一样。

    就像是不断坠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林三酒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在这件事过去多年以后,她有时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如同死亡般陷入了黑暗的那一刻。当时她身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当然,她并不是不知道答案――她只是不知道那个答案是否真实。

    仿佛在幽深海底漂浮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被轻柔的波浪一点点托上了海面;重新唤回她神智的,是一个熟悉舒缓的声音:“姐姐,姐姐?”

    林三酒慢慢睁开眼睛,像是从一场长梦中刚刚苏醒过来,一时间还怔忡茫然着。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季山青那一张永远白皙鲜妍的面庞。二人目光刚一碰上,他水光潋滟的眼睛里立刻闪烁起了喜悦:“姐姐,你醒了?”

    “我……我在哪儿?”林三酒使劲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神智断断续续的,像是一个信号不好的接收器。“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事的,姐姐,”礼包轻轻靠近了她,长发在她脖颈间漂浮着,发丝间一股清风般的气息微微摩擦着她的皮肤。他伸出一只凉凉的手,抓住了林三酒的手腕:“我在这儿呢。”

    “发生什么事了?”她又问了一次,思绪渐渐重新清楚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手脚身体又回来了,完好无缺;带着几分迷茫地抬起头,林三酒四下扫了一圈。

    她虽然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一点儿也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都是什么。

    谁见过一个透明的空间呢?

    在日常世界里,空气自然是透明的,玻璃和许多其他东西也是;但是当一个人的目光穿过这些透明的东西以后,最终总会落在一个不透明的物件上――大地、树木、楼宇。

    然而此时四周的空间里,正充满了某种没有颜色的透明“波流”;也只有这种波流。目光穿过去,空空落落地竟没有一个着落的地方,因为每一处都是透明的。

    这种“波流”满满地、密集地从她身边流动过去,好像毫无重量,又好像密度极大、粘稠得沉滞。她被波流托了起来,飘飘悠悠地浮在半空中,压根看不出来自己究竟在哪儿。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一次,连最高神的“眼镜”也没能帮她理清头绪。

    “这是什么地方?”林三酒有点儿急了,“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呢?”

    季山青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看了她一眼,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姐姐,你刚才被数据体变成了它们信息库中的一组资料了。”

    林三酒楞了半秒,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里是信息库吗?可是我怎么……怎么还有意识?”

    “我把自己的数据打散了,穿插在你的数据中,跟着你一起进来了。”季山青声气柔和地解释道,“我进来以后,姐姐也全部进来了。我刚才要做的很简单,只是重新激活了你的自我意识而已。”

    “打散了?”林三酒被这几个字一惊,后头的话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没事吗?”

    “没事的。”

    “那人偶师他们怎么样了?”

    季山青顿了顿,笑容又像桃花一样绽开了:“我想他们应该还在外头的光丝里。姐姐别担心,他们一旦落败了,就也会被送进这里来,到时我只需要一样激活他们的意识就好。老实说,这样说不定反而更好。”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林三酒点了点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你跟我进来是为了救我吗?”她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了一圈――尽管看了也是白看。“为什么说他们进来更好?”

    “救你是一个原因,”季山青软软地说,“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进来了对咱们更有利。我不是说过吗,我虽然已经数据体了,也拥有了它们的能力,但是我储存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因此能做的事也太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如果也进来了,说明数据体大概没有生疑。”

    林三酒不由有些恍然了:“你是想进它们的信息库,盗取它们的信息!”

    “盗取未免太不好听了吧,”礼包微微嘟起红唇,他的小脸上看起来像是被一朵花亲吻了一下。“读取,是读取啦。”

    “怎、怎么读?”

    “姐姐你在这儿等我就好。”季山青朝她一笑,绽起了嫣红与雪白。

    数据体的行事方式,或许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理解范围之外;见他没有解释,林三酒也没再问。她望着礼包飘开了几步,仅仅是在波流中伸出了双手,似乎平平常常、全无特殊之处――这样望了一会儿,她忽然下意识地一摸额头,发觉自己一双眉毛竟正紧紧皱着。

    自从进入了数据流管库以来,她所见所闻的一切,几乎全处于一个她很难理解的范畴里;更何况变故一件接着一件,她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她在超负荷下时,连脑子转起来时都仿佛在吱吱作响;隐约觉得自己还有满肚子的疑惑,她却偏偏连一个合适的问题也提不出来。

    这种感觉堵得人难受。

    季山青一双手轻轻地放在半空里,时不时被看不见的波流推得一动。林三酒半是迷茫半是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身处于这个古怪的空间里,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这么半天也不见人偶师和灵魂女王进来,她不由有些不放心了。

    不敢打扰礼包,她悄悄转了个身,挑了个方向走了几步。到处都是透明的,走不走其实全无分别,要是有一个哪怕暗一点儿的地方,或许她还可以试着发动一下【灵光乍现】……林三酒想到这儿,回手摸了一下自己后脑勺,手指毫无阻滞地落在了短短的头发丛里。

    诶?

    她忙上下摸了摸――但是她脑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是刚才兵荒马乱的时候弄丢的么?

    “意老师,”她试着叫了一声,“我的【灵光乍现】呢?”

    意老师回应得很快:“你失去意识以后,我也跟着陷入了沉睡……我不知道它去哪儿了。”

    大概是面对数据体时掉了吧……?林三酒想到这儿,又转头看了一圈这个空间。

    人偶师和灵魂女王仍然没有出现。

    时间过去得越长,她一颗心就提得越高。一个已经被解析过人和一个战斗力早就被看破了的肉虫,按理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才是;他们迟迟不出现,可不是个好兆头。林三酒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走近了礼包。

    “姐姐,”他立刻叫了一声,没有转过目光。“怎么啦?”

    “这个读取……要多长时间?”

    “它们的信息量几乎称得上是无穷无尽,一辈子也读取不完。”季山青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它们之上,正流过去了世间最复杂的事物。“我在尽快挑选出能够帮助我们找到数据体弱点的有用信息。”

    “我担心人偶师他们撑不住,会出什么意外。”

    “姐姐,”礼包忽然头也不回地笑了起来,嗓音清澈:“你太着急了,你醒过来以后才过了一点七秒。”

    “一、一点七秒?”林三酒吃了一惊,她感觉最少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这儿的信息交换速度,快得非常惊人。”季山青语气轻盈地解释道:“说不定有些传说里‘天上一日,世上千年’就指的是这种情况呢。”

    “那现在呢?过去多久了?”

    “还不到一点七一秒呢。”季山青又像带着点儿无奈、又像带着点儿撒娇似的笑道。

    林三酒有点儿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对了,最高神呢?”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她一边问一边皱起眉毛:“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利用了他?”

    “姐姐,”虽然季山青没回头,也能从他侧面的细微动作里看出来,他又撅了一下嘴。“我让他一直打头阵,让他编写纸鹤,让他找你、让他挨揍,还在他身体里监视着数据体的动作……没有他的同意,我能办得到吗?我得拿什么说服他,才能让他毫无怀疑地走进这一连串圈套里啊!”

    “那你们是早就说好了的?”林三酒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对最高神并无好感,但是既然决定了一起作战,她就不能忍受再背后捅人一刀。“你没有陷害他?”

    “当然没有了。在白塔上的时候,他被数据体控制住了;那时如果不是他跟我之间还有联系,我根本找不到他的数据组;更别提通过他的身体反溯回去了。”礼包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委屈,“他打开【求之不得的爱恋】攻击数据体,这也是我们计划里的一个步骤。”

    简而言之,礼包和最高神一直在钓鱼执法。这个计划里的诱饵,仔细一想,的确也没有比最高神更适合的人选了。

    那么……这股不安和疑惑是从哪儿来的呢?

705 数据体的忌讳

    林三酒不知道的是,她醒过来后的这1.7秒,恰好也可以说是灵魂女王人生中最难熬的1.7秒了。不过它的厄运并非只是延续了这么短短一会儿而已――接下来的每一秒,竟然都比上一秒更难熬。

    作为一个战力几乎全被破解了的对手,它之所以能在数据体面前撑上这么长时间,全是因为人偶师吸引走了对方大部分的注意力;而且还是在他无法行动的情况下。

    刚才林三酒终于彻底消散的同一时间,人偶师也像是一截被拦腰折断的高楼一般,轰然从半空中跌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真是锲而不舍啊。”一个数据体――或许是之前那个,或许不是;它们听起来声气都是一模一样的平淡,谁也分不清。“你在我们面前,明明什么也隐瞒不住,为什么还要这样拼命呢?仅仅是因为我们重现了你的记忆吗?”

    记忆?

    正又惊又急的灵魂女王,闻言也不由楞了一下。

    “人类这种生物最叫我不能理解的,就是你们的情绪化冲动。”另一个数据体答道,“不管你们怎么觉得自己动用了理智进行分析,事实上,即使是在你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也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决定是被情绪所驱动的。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是因为一时的回忆被勾了起来,就足以激起让你甘愿踏上死路的怨愤了。”

    它们废话一向是很多的,灵魂女王直起身子,朝远处的黑色影子瞥了一眼。

    “大人!”它尖尖地叫道,“大人,你怎么样了?”

    “啊,还有你。”数据体似乎这才发现大肉虫一样,浅金色的光芒在管道中浮动闪烁着,一层层地染亮了它的身边。灵魂女王悚然一惊,立即本能地张开了一层层鲜红口腔,发出了嘶嘶的示威。

    “你这种生物与人类又不一样了。你不太受情绪驱使,但行为模式却基本全是根植于本能和欲望的。我们的信息库里还没有你这一物种的资料,我们很期冀能靠你补全。”

    “放你的狗屁!”灵魂女王叫了一声,目光没敢离开过人偶师倒伏在地的背影。“大人,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他听得见,只是不能动罢了。”一个数据体回答道,“我们对他的一切机能数据都了如指掌,使他的行动模块失效并不难。”

    灵魂女王一怔。

    这一仗还怎么打?林三酒没影了,小白脸跑了,连大人也毫无还手之力。

    浅金色的光芒从庞大的“池”中投射出来,影影绰绰、交错闪烁地映在了大肉虫身上;它激灵灵地一跳,一时间慌了手脚,一边往后退一边猛地喷出了一大口生物素――它最拿手的两样武器,在遇上数据体的时候却都毫无作用;只有它才能看见,那些细细密密的分子状化学激素在被喷洒进半空中后,又漫漫扬扬地落了下去,完全扑了一个空。

    “解析完毕。”离得最近的一个数据体平静地说道,“这种生物素的构成不常见,有储存价值。”

    “但是现在不能开信息库。”

    “是的。”

    几个庞大的“池”交换了一段信息,但灵魂女王捕捉到的只有这么几个字;它哪儿顾得上去想为什么数据体不能开信息库,浑身颤抖得如同筛糠,一时间以它的强韧心性,竟也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大肉虫只觉头上忽然打过去了一个什么东西,数据体的方向上金光一晃,登时光芒大作,刺得它视野中一片雪亮。

    怎么了?

    “279.324.10遭受攻击,279.323.20遭受攻击――”其中一个“池”震了一下,光点摇摇晃晃地泼洒开了,闪烁不定;就像上次示警时一样,它速度飞快而平稳地报上了一连串的攻击信息。然而不等灵魂女王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攻击了数据体,半空中却忽然一软。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特殊情形。

    明明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然而那种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软”、从而陷下去了的感觉,却犹如实质一般地清晰;它甚至将另一个数据体散发出的浅金光芒都弯折出了一个弧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远处,人偶师依然倒在地上。漆黑色皮革与惨白皮肤都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在灵魂女王想回头又不敢回头的这一刹那,第三个数据体紧接着中了一枪。

    这是实实在在的“一枪”――在一道火光带着猛烈力道跃入了那片“池”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这才扎进了灵魂女王的听觉中;只听“当”地一声、子弹壳清脆地落了地,它仿佛还能空气里本应不存在的硝烟气味。

    大肉虫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自己会不会给数据体留出后背,猛地一拧头,当即呆了一呆。

    发出攻击的,是它怎么也没料到的人――三四个宙斯摇摇晃晃地站在地面上,目光呆滞,一脸僵硬。有一个宙斯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袅袅地散开了一丝白烟;另一个微微张着嘴,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两排牙齿之间,正咬着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

    这些宙斯全是人偶,刚才明明已经被数据体捕捉住、切断了与主人之间的联系,此时却又不知怎么纷纷站了起来。然而这还不是最叫灵魂女王感到惊奇的:最叫它惊奇的,是这几个宙斯人偶所发出的攻击,竟然对数据体生效了。

    伴随着“咯”地脆脆一响,就像是牙齿破开饱满樱桃时一样的声音,那个宙斯咬破了自己嘴里的东西。灵魂女王一回头,眼看着空中几个数据体开始激烈摇晃起来,几乎激动得连心脏都差点扑了出来――只不过它没有。

    大肉虫反应也算极快了,趁机猛一拧头,绕了个方向冲向了不远处的人偶师。

    “大人!”它叫了一声,抓住了他的后背。灵魂女王从身体中抽出长长的、还滴答着黏液的肉肢,搭在人偶师肩上将他翻了一个身,露出了他一张面色惨白、瘦削如纸的面孔。

    他一双眼睛深深沉浸在血色雾霭般的粉末里,总算叫人放下了心:还活着,还有神智。

    “人偶怎么都站起来了?”灵魂女王滑溜溜地挤进了他的胳膊底下,将他半扛半扶地撑了起来。剧烈摇动的金色光芒,将管道中的一切都晃得闪闪烁烁,直叫人睁不开眼;人偶师虽然没能回答它,却一直紧紧盯着几个宙斯人偶所在的方向,嘴唇在眼周亮粉的映衬下更加白得发惨。

    “我……我明白了……”在满室耀动的刺眼光芒里,不断交杂着两种“声音”。一种是他们能够明白的、直接贴在脑海中的信息;另一种却像是机器高速运转时的嗡嗡响,裹挟着速度疯狂、体量惊人的信息从管道中流过,直教人头脑发涨。“原……原来你早就想到,我们会……切断……你和人偶的联系……”

    诶?

    难道这几个宙斯的行动,全是大人留的后手么?

    灵魂女王不由扭过头看了一眼人偶师――后者仍然垂着头,黑发从脸颊边垂荡下来,看起来毫无生气,更没有丝毫反应。

    “解析它们!”

    不知是哪一个数据体猛然发出了一道指令,一片金光蓦地冲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宙斯。

    灵魂女王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它跑来扶起人偶师干什么?大人又不能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那几个宙斯不被解析才对!

    它刚一想到这儿,身体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大肉虫咚地一声将人偶师扔回在地上,猛地又朝那几个宙斯扑了过去。眼看着有两个宙斯已经被金光彻底笼住,显然是救不下来的了,它一扭头,长长的尾部一扫,打上了剩下两个宙斯的小腿。

    持枪的和口中含着一颗圆球的宙斯茫茫然然地受了这一击,顿时滚倒在地;大肉虫余光中只觉身后金光浮动,一眼也不敢回头看,肉肢拽住了两个宙斯,拼命拖着他们朝另一方向逃了出去。

    “没有……没有用……”

    数据体断断续续地说话了,“我们迟早会抓住它们……”

    回应它的是“砰”地一颗子弹,将它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全打成了一片漫天倾散的金色光点。

    “哈!”大肉虫顿时来了精神,虽然负重逃亡、又被近距离的枪响声震得发麻,却不由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起来:“来抓呀!虽然这俩玩意儿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看起来,你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嘛!不被你们抓住,你们就不能解析它们――”

    它一时得意过了头,接下来滑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们怎么不编写一个物品来防御?”

    话一出口,灵魂女王自己就顿了一顿;或许是惊讶后悔太甚,它甚至连速度都慢下来了。

    “我们……不必你,来提醒。”数据体听起来好像马上要断电一样,“但是我们……不能……打开信息库……”

706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然后发现表死了一朵。

    灵魂女王一边一个地用自己的肉肢死死攥着宙斯们,发挥出了它这辈子最大的速度。它一旦认准了一件事,世上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叫它回头了:身后不断颤抖着、不断试图捕捉它的金色大“池”们不行;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人偶师大人也不行。

    大肉虫像一阵红色肉风似的从人偶师身边刮了过去,没有一点儿拉他起来的意思;在它后背上,两个宙斯正瞄准了数据体放出了又一次的攻击。

    “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破空而出,直直袭至数据体的眼前;那一个数据体顿时光芒大盛,似乎想要借此阻止它――那颗子弹却像切开黄油的热刀一样,顺利地撕裂了金光,再次扑入了它的“池”内。

    这已经是宙斯们不知第几次击中数据体了;然而这些看起来对数据体颇有针对性的攻击手段,却好像顶多也只能叫它们摇晃颤抖一会儿,造不成致命性伤害。

    话又说回来,数据体会“死”么?

    “原来是这样,”

    后方半空中的数据体喃喃地开了口,声气似乎平稳多了。两具宙斯的身体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正是刚才灵魂女王没来得及救下、被抓住了的两个人偶。

    “怪不得切断了你对他们的掌控之后,他们还能够突然对我们发出攻击。”不是灵魂女王的错觉,这一个刚刚解读了宙斯的数据体确实已经恢复了常态。它一边说,一边接近了地上的人偶师。

    “除了可以实时控制之外,你还对他们下了一个‘延时命令’啊……在被召唤出来的三十秒后,对敌人发动各自的特殊物品。嗯,这样一来,他们确实不再需要你的指挥了。你认为自己能坚持三十秒,很自信;不过要是你能少自信一点,你就不会是眼下这种情况了。”

    大肉虫一回头,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将人偶师独自扔给了数据体;此时一片金光已经深深浅浅地洒上了那个裹着黑色皮革的男人,将他的影子侵蚀成了光影不定、形状不明的薄薄一片。

    “我们这个族群,如果说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只剩一个了。”

    那个数据体笼罩在人偶师上方,平淡地说道。

    “对于我们来说,‘信息’是宇宙间最宝贵的东西,我们无法抗拒收集、储存、分析甚至分享信息的欲望。如果将这种欲望改写,我们也就不再具有数据体的特征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掌控了你的数据,直到目前为止,却一直没有对你作出更改删除的原因。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没办法等下去了。”

    “删除”两个字像电一样,激灵灵地从灵魂女王身上打了过去――它竟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数据体可以把人偶师删除!

    “等等等等,”大肉虫登时急了,人立起来:“你们不是想把大人也存进信息库里吗?”

    “对。”

    “那现在为什么改主意了?你们可以继续等一会儿嘛,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弃希望?”灵魂女王按住了两个宙斯,伸着脖子遥遥望着刚才被它忘到后脑勺去了的人偶师,几乎语无伦次了:“难道是这两个人偶的攻击太凌厉了?”

    “不,这两个人偶顶多只能给你们拖延一点时间罢了。”数据体顿了一顿,在同伴仍旧闪烁颤抖着的金光中,平稳镇定地说道:“我们本来一直在等待其他同胞清扫信息库。清扫完毕后,你们两个连同这些人偶,都可以在几毫秒之间被存档记录好。”

    “你肯定是在吹牛。”灵魂女王十分确信地说。

    数据体并没有跟它辩驳,只是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清扫工作中出现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

    “看起来,如果你们不消失,这个意外就不会被解除。”数据体没有回答它这一个问题,“那么从他开始吧。再见了。”

    “等等――”

    灵魂女王话一刚出口,眼前就已经被一片刺眼的金光涂抹得再也看不清楚了。

    在它的视野被笼上了一层浅金的数秒钟之前,林三酒目光中的远方,也正走进来了无数影影绰绰的东西,一点点侵蚀占据了她的视野。

    原本呈现出一片透明的信息库,不知何时幽幽地漫起了一片隐隐约约、虚浮缥缈的雾气;这雾气浅淡得好像一眼就能穿透它,但再一转眼,却又叫人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它的深处慢慢浮现起了形态各异的黑影。

    稀稀疏疏的黑影们很快就找到了二人所在之处,三三两两地从雾气深处一步步走了过来。

    “什、什么东西?”林三酒一愣,转头叫了礼包一声:“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季山青朝远处一扫,立刻也沉下了面色。他试着伸出手,朝黑影最密集的方向轻轻一划,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闭上眼仔细想了想,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好像是信息库里的资料被激活了,都冲着咱们来了。”

    “被激活?”林三酒皱起眉头,迅速打开了【无巧不成书】,又叫出了【龙卷风鞭子】――尽管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些手段现在到底还有没有用了。“那岂不是和我一样吗?”

    “对,我想这应该是数据体激活的。”礼包叹了口气,“它们一定是发现我们了,想把我们从信息库里清扫掉吧?”

    既然发现了他们,那么看来是不会继续把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往里头送了。

    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黑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后脑勺。

    数据体要借助信息库里的东西,清扫掉他们吗?

    “难道它们没有更好的方式解决掉我们了么?”她听见自己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个想法就这么从嘴里滑出来了。

    “姐姐,”礼包登时失笑了,他扫了一眼雾气中越来越近的黑影,那几分好笑连他的紧张都冲淡了一点儿:“你难道还想要建议它们更高效地解决掉我们?”

    “不……那倒不是……”林三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疑惑什么,苦笑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礼包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又像安慰又像邀功似的一笑:“我刚才读取的资料已经足够多了,起码足够让我知道应该怎么出去了。但是在我打开缺口的时候,这些家伙――”

    他朝前方微微一抬下巴,白玉似的皮肤舒展成天鹅颈般的线条。“我不能被它们抓到。”

    林三酒顺着他指的方向抬起目光――离得最近的一个影子已经破开了浅雾,逐渐清晰了形体。她以为这会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异界生物,不过来人的模样却出乎意料地平凡无华。

    “我明白了,”她反手按了按礼包的手掌,感觉到他的手凉凉的、纤细得像一小块玉雕。“就交给我吧。我的能力和物品,应该都还可以用吧?”

    礼包点了点头,从她身边退开了半步,站在她身后轻声道:“姐姐小心些,我就在这儿不走。你的【NOTEBOOK】还在我手上,需要的话就叫我一声。”

    有了那个笔记本,配合上【战斗物品】,林三酒就等于有了近乎无穷的特殊物品库。

    她又看了一眼来人――那是一个她在末日降临以前见得多了的中年男人形象:在宽松的衬衫下,他日趋松弛的身体摊开着,撑起了一大片衣料;两腮皮肤厚厚的、松松的、鲶鱼一般垂了下来,模糊了他的下颌骨。这个年纪的男人,似乎每一个的脸型都是圆中带方、含糊不清的。

    他手上甚至还拎着一个公文包,看着林三酒时眼神茫然。

    “怎么……?”他看了看身边,“什么……什么地方?”

    或许是刚刚被激活,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思维仍然停留在了被信息化之前的那一刻。

    林三酒盯着中年男人,手上已经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他原地转了半个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远处那些是什么玩意儿?哦对了,我这有个地址你给看看,我该怎么走――”

    在他低头打开了公文包里的时候,林三酒猛地神经一跳;就在她合身扑了上去的同一时间,那中年男人也抬起了头。

    肥肥厚厚的皮肤在他的两颊上,被笑容堆得层层叠叠。

    “对,就是这儿。”他兜头张开了公文包,黑幽幽的内胆一翻,正好冲上了林三酒――只听礼包在不远处惊叫了一声“小心!”;那公文包的幽黑深处正此起彼伏地涌起了无数张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面孔,每一个都嘶叫着、朝她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手臂。

    这是什么东西?

    她一惊之下,急急一拧身子避过了那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手;双脚接连踏上地面时,她手里已经甩出了一道烈风,朝那中年男人吞卷了过去。后者伸长胳膊,死死地拉开了公文包,似乎打算要将那风也容纳进包里去似的;小型龙卷风呼啸着淹没了他的影子,一时间只剩下了声音尖锐、颜色灰暗的盘旋气流。

    林三酒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感觉到身后贴上了一层凉凉滑滑的东西。

    “别动!”礼包猛然叫了一声。

    林三酒僵住了脖子,保持着半转着头的姿势,余光里勉强看清楚了一个青绿色的影子;过了半秒,她才意识到那是一个硕大的蛙头。

    它一双鲜黄鲜黄的圆眼球朝她骨碌一转,在她身上顿了顿,又不为所动地转开了。这只起码有两米多高的青蛙一动不动地贴在她的后背上,阴影凉凉地罩住了林三酒。

    “姐姐,”礼包在不远处低声叫道,“你先别动,青蛙的眼睛好像只能捕捉到运动的物体。”

    话是这么说,但这只青蛙看不见她,不代表雾气中更多的黑影也看不见她。林三酒鼻间充斥着淡淡的腥气,额头上渗起了一层细汗;越来越多的影子从雾气中走了出来,身材高高低低、形态千奇百怪。

    她以为那个举着一把黑伞的,应该是一个女人无疑了;然而对方微微一抬伞边,林三酒却发现伞下是一个竹节状的东西,长长圆圆,像是长了一截一截环纹的蘑菇柄。在它身边,却是一个毫不出奇、电视上常常能看见的汽车店充气长人,它还是一样的塑料布质地,被不知道从哪儿灌进去的气吹得点头摇身、伸伸晃晃。更多的,是根本连形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玩意儿:人类无法想象出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法用语言将其描述出来了。

    这些东西难道都是生物吗?来自什么世界?数据体是打哪儿收集来的?

    目光在逐渐合拢的“围墙”上扫了一圈,林三酒心里却浮起了这样一连串不相干的念头。刚才放出去的龙卷风声势越来越小,竟真的被那只公文包给渐渐吞掉了;她望着越来越近的一圈古怪生物,满心焦虑地叫道:“出口还要多久才能打开?”

    礼包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嗯――还要再等一下……”

    “等多久?”

    “大概……几秒钟就够了。”

    林三酒几乎眼前一黑――几秒的时间,足够在这里吃一顿饭了。

    当一道烟花骤然在半空中炸开来时,她再也无暇多想,闪身一跃,从曲折的烟花光线下跃了出去;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刚才那只青蛙弹射出来的长舌。唯一一件她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咬牙死熬过去,把它们的攻击全扛下来,不能让这些东西接近礼包。然而说来也奇妙,或许是她全神贯注、心无杂念的关系,刚才那1.7秒明明感觉上那样漫长,眼下着几秒钟却过得飞快。她甚至来不及去数自己到底躲过了多少次攻击,就听见了礼包忽然雀跃起来的声音。

    “姐姐快来!出口打开了!”

    林三酒精神一振,当即一鞭子甩出去一道龙卷风,为自己勉强打开了一条通路;在后方古怪生物们一片眼花缭乱的攻势下,礼包竟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叫道:“这里!跟我来!”

    接下来有半秒左右的工夫,她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是凭着感觉、就地一滚,当她再次恢复了视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光丝之中。

    灵魂女王和人偶师都不见了,只有几个数据体漂浮在半空里,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林三酒四下看了几圈,脸色越来越白,看着竟像雪一样吓人。

    “他们人呢?”她盯着不远处的数据体,愣愣地问道。

    数据体果然还是像以前那样回答了她的问题:“被我们彻底删除了。”

707 形势逆转

    林三酒脑子里嗡嗡一响,有一瞬间只能浑身冰凉地站在原地。五脏六腑翻滚起来,连血液、器官仿佛都发出了尖啸,脑海里却仍然只有一片空白。

    她恍恍惚惚地立在那儿,一时间竟觉得有几分想笑:按理说,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应该都不能算是同伴――非但不能算是同伴,还可以称得上是麻烦、是对手;对于他们的死,她就算高兴不起来,但又怎么会这样失魂落魄……?

    “你们把信息库关闭了?”

    季山青明明近在咫尺,听起来却像是从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发出了声音。他与人偶师二人没有多少交情,因此似乎只是吃了一惊,旋即就镇定了下来。“你们应该也知道,现在才关闭有点儿太晚了。”

    是指他已经读取过信息了吗?

    林三酒听不大懂他是什么意思,然而老实说,她现在竟一点也提不起精神去猜测他的意思了。

    礼包没有告诉她的事情,又岂是这一件两件。

    “不晚。”

    一个数据体平稳地答道。它的浅金色光芒在管道中深深浅浅地浮动着,映得四下里一片柔亮,“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获得了解读能力……也许是从子民身上获取的,也许你另有别的途径。但是不管你是如何拿到解读能力的,也不管你的能力是否成熟;在刚才短短十秒间,你在我们信息库中能获得的资料都是非常有限的。”

    林三酒紧紧闭了闭眼――她的脑海里一团混乱,叫她一时间很难想到数据体这几句话到底有哪里不对。

    礼包一歪头,黑色长发从肩膀上像水一样滑落下来。

    “是吗?我总是会被人小瞧呢。”

    “这是事实。”数据体答道,“信息库中是已经分解后的资料,读取起来速度会很快。但即使是以我们十万镝/毫秒的速度,将它全部调取一次,每个同胞也各自需要用上千年的时间。1镝的容量,大概相当于一个星球的气象活动变化数据统总。以你刚才在里面呆的那十秒钟来看,你没法读取到足够多的、有价值的信息。”

    这么说来,礼包刚才所读取到的东西,只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吗?

    林三酒死死咬着嘴唇――她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把心神专注于对抗数据体上,但是当她终于开口时,她却只能不由自主地、嘶哑地质问道:“你们真的把人偶师他们删除了?你们难道没有保留他们的数据资料吗?”

    根据资料重新编写出来的人,与以前的还是不是一个人――这种哲学上的问题,她根本连考虑都不愿意考虑。只要能让他们重新行走在人世间就行了……他们认为自己是谁,他们就是谁。

    回答她的人却不是数据体。

    “姐姐,他们不能保留的。”礼包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抚了抚,像一片玉白色的花瓣被风吹得盈盈摇曳。“你忘了吗,我们当时在信息库里……如果数据体记录下来了他们的资料,就会保存进信息库里。但咱们等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看见人偶师和灵魂女王的资料送进去,对不对?”

    林三酒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不过……以你们对于信息的贪婪程度,竟能舍得下手删除两个完整的生物体资料,真叫我吃惊。”季山青抬起头,对不远处的数据体微微一笑。

    尽管【灵光乍现】被弄丢了,但林三酒却在这一个瞬间猛然战栗了一下,脑海里仿佛真的打过去了一道闪电。有一个问题,是刚才她震惊之下没有想起来要问的――“为什么?”她死死地盯着数据体,嘶哑地喝问道,“为什么你们要删掉他们?”

    数据体顿了顿;在它作出回答之前,季山青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

    “不管它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站在林三酒身旁,令二人之间仿佛也缠绕上了一股清风一样的气息。“姐姐,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可以替你复仇了。”

    什么?

    “这些数据体,”他转过头来望着她,黑亮的眼睛里荡漾着近乎温柔的光泽:“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对手了。”

    “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一惊。

    礼包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看了一眼对面的数据体。自打他们从信息库出来以后,数据体们也一直浮在半空中没有动作,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季山青喃喃地吐了一口气,在自己肩上轻轻一拍,示意道:“姐姐,你要抓好我噢。”

    抓好?

    为什么要抓好?

    林三酒迟疑了半秒,将手搭了上去――礼包在她搭上自己肩膀的同时,转头一掌拍在了管道墙壁上;白皙的手指刚一贴上灰墙,林三酒猛然就被脚下一个震颤给颠得趔趄了一下,手指从礼包的肩膀上滑了下来。管道震动起来,嗡嗡地在眼中晃成了一片虚影;她刚才在下意识之间没有抓紧礼包,现在于震颤之下,也立刻就放弃了重新抓住他的试图。

    “姐姐,”季山青一拧头,脸色忽然一白:“快点抓住――”

    他这句话几乎立刻就淹没在了数据体尖锐高亢的警报声里。

    “他装备了反向编写,”这句话飞快地从林三酒的脑海中流了过去,带着一大片更密集的信息,“退出,退出光丝――”

    反向编写又是什么?

    她就是再搞不明白状况,这时也不会有数据体愿意回答她了;呈现出管道模样的光丝在一个眨眼间,骤然分崩离析,重新露出了外头大片大片的幽蓝星空。从光丝断裂的地方,掀卷起了无数凶猛得惊人的气流,每一股气流都重逾千钧,几乎能将任何东西裹挟起来、再搅成碎片。最要命的是,这些急速气流方向不同,各自冲击穿梭在彼此之中,翻搅、纠缠在一起,万一被卷进了两股气流的交锋处,恐怕即使是一颗星球也会化作齑粉。

    在没有空气的宇宙之中,究竟怎么才能搅起这样恐怖的气流?

    林三酒终于明白为什么礼包刚才要让她抓紧了;她像一只被高高扬进台风之中的蚂蚁一样,没有任何着力处,也稳不住自己的身子。气流的速度仿佛比思维更快,再回过神,礼包的身影已经小得仿佛是一个幻觉了。

    光丝每破裂一处,就会掀起一股新的气流;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听不见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打开了【防护力场】的同时,拼命挥舞【龙卷风鞭子】――她从没有打出过声势如此惊人的龙卷风,她也从没有打出过消散得如此之快的龙卷风;借助着这近乎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反击力,林三酒拼命地在急流中保持着平衡,挣扎着不叫自己被裹紧急流的深处、再搅成碎片。

    “姐姐!”

    气流中传来了季山青遥遥的一声厉喝,听起来简直像是快被惊惧恐慌掐住了嗓子眼儿一样,像垂死的小鹿一样尖细凌厉;林三酒有心想向他呼救,但她甚至连眼睛嘴巴都睁不开,感觉好像马上要被硬生生地刮掉了五官一般。

    “姐姐!你在哪里?”礼包又发出了一声高亢惊恐的呼叫,却被气流撕扯得全成了若隐若现的碎片,甚至连是哪一个方向传来的都分辨不出了。就在林三酒心急如焚时,她手上一抖,甩出的龙卷风声势稍稍弱了一些;呼啸盘旋的各股气流登时见机而上,如同万丈海浪一般迎头砸来,她眼前一黑,就被远远地打了出去。

    一直没有关上过的【无巧不成书】,在她短暂地失去意识时发挥了作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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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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