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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全文阅读

作者:老汨     现代武侠任侠记txt下载     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桃野(一)似水流年

    “啪”的一聲,一記巴掌重重甩在女人臉上

    無論為了什麼事,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一個巴掌賞在臉上對誰都一樣是種極盡的污辱。

    老實人都可能因此發飆,遑論一名遠嫁他鄉,性如烈火的女人。

    但女人卻是一句不吭,收拾好行李,左手拉著剛會說話的兒子,右手抱著襁褓女兒,走向鎮外渡口,欲乘船進入首都,搭艦出國,回返娘家。

    方出村鎮,逕往渡口,卻見一名十幾歲的小夥子佔住道路。

    女人一見那小夥子,冷道:“檜仔,你要幹嘛?”

    “昶哥拜託我來請您回去……”

    “讓開!”

    “大嫂!我知道您很生氣,昶哥動手是不對,但請您體諒他在事業上不得志……”

    “他不得志!就可以每天喝酒,就可以打我,要我們全家陪葬嗎?給我讓開!”

    “大嫂……”

    女人見他始終不讓,當即回頭對兒子說道:“去旁邊等!”束緊襁褓育嬰帶,雙掌一撮,眼看便要動手。

    檜仔趕緊說道:“大嫂!我不能對您動手,是昶哥要我傳話,說只要您願意回去,他什麼條件都答應!”

    女人依然冷漠,但舉起的雙掌也慢慢垂下:“這種廢話也要人代傳……”

    “昶哥他…在準備跟您道歉……”

    “打我一巴掌,一句道歉就想了事,哪有這麼便宜!”

    “這……”

    “你不是說他什麼條件都答應嗎!既然他在所有人面前承諾我要對我一生一世,現在我也要他在所有人面前跟我道歉!”

    說來夫妻吵架難免,多半床頭吵床尾和,但要一個一家之主把家門內的事公諸於眾,絕對是能讓人說嘴一輩子的事。

    檜仔聞言,先是呆愣一陣,隨即臉露理解淺笑,一個擺手,答應下來,請嫂子回頭。

    女人名叫丁雨蘭,從萬朝天國的川都一帶遠嫁凡爾莎,一直以來相夫教子,過的都是簡單樸素的生活,住的地方也是遠僻塵外的東北小漁鎮――一個不到半天,消息徑走的村鎮。

    待丁雨蘭與檜仔一同回到村鎮外的主厝時,便見家門外站滿了人,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到了。門前立著一塊招牌告示,上寫:“餐館席開三日,全部免費”。

    丁雨蘭回頭望向檜仔,就見檜仔微微一笑,道:“想必昶哥應該是在準備這個……”

    不料大吵一架,丈夫仍不忘妻子的脾性,四周目光投來,丁雨蘭登感理虧赧顏,隨又自想這就是丈夫逼她和好的一招,自己也不相信好要面子的丈夫會真的當眾道歉,當即挺了挺身子,牽著兒子走過人群,來到餐館大門前。

    就見丈夫劉國昶碩胖的身軀坐在店內,彷彿自知理虧,低頭不言,一見她到,面無表情的起身走來。

    數年夫妻在眼前晃過,即使生活並不理想,也沒曾想過就此放棄,自也曉得丈夫不得不放棄夢想的犧牲,但那一巴掌卻是如此狠絕的打在臉上,也狠狠印在心裡。

    丁雨蘭忍著眼眶中打轉的委屈,冷顏以對,冷道:“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卻見劉國昶二話不說,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著妻子屈膝跪了下去,只單單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丁雨蘭被這舉動嚇得退了一步,她不料丈夫真能不顧臉面,為了她低聲下氣的當眾道歉,怒氣已消了泰半,但臉上的恥辱讓她拉不下臉,重重一個耳光甩了回去,隨即一招家傳掌法“火鳳掌”印在丈夫的肩頭,將他碩胖身軀一掌打得倒飛入屋,背脊撞上桌椅,口溢鮮血。

    兒子已被媽媽駭人的模樣嚇得哭了出來,丁雨蘭雖擔心下手過重,仍故作怒火衝冠,大聲喝道:“以後不准在我面前喝酒!”說著便帶兒女復回二樓。

    劉國昶揮了揮手婉拒檜仔的扶助,一抹嘴角,起身招呼眾人就坐點餐,由頭到尾,不發一語。

    雖說席開三日,但有誰好意思藉他人家務事佔人便宜,多半都簡單吃了一餐便告辭回府。

    自此之後,眾人皆知,這家“聽風小築”裡真正當家做主的是誰,但明白人也會了解,一個能當家做主的女人背後,總會有個默默付出的男人……

    宴席開不成三日,日子還是得繼續過,而酒當然也是繼續喝,一家子免不了吵吵鬧鬧,但吵到後來,兩人都會跟這次一樣,忘記是為了什麼芝麻綠豆大的事而吵。

    吵著吵著……就不知不覺吵了將近二十年,且夫妻感情還能越吵越好……

桃野(二)聽風小築

    二十年如一日,“聽風小築”的燈火依舊和外頭的桃林相映成紅。

    下班到桃木林的餐酒館喝兩杯,已變成桃林渡不成文的習慣,同時也是生意應酬,小道消息的匯聚之處。

    雖談不上龍蛇雜處,卻也不似以前生活那般單純,但比起大城市中的朝堂風雲、幫派橫行,東北偏僻的桃林渡可稱一方寧靜。

    而居安思危不可廢,當知眼前歲月靜好,只因有人暗暗負重前行……

    神州曆215年四月

    夜幕垂降,華燈初上,桃木林染上一片夜色,旋又增添不少熱鬧

    酒,一如往常的香,人,也一如往常的很快就醉了,長年以來唯一沒變的大概就是喝醉的人,所以才有一句“飲者萬古留其名”的豪語。

    只是自古酒中英雄萬裡無一,往往英雄變狗熊,聽風小築裡便有不少這種“英雄”。

    一名喝得醺茫的漢子,明顯是個初來乍訪的外地人,竟踏著蹣跚的步履來到吧檯,風言風語的調戲老闆娘,渾然不覺老闆正坐在店內的角落。

    “漂亮闆娘!別這麼悶追劇啦!來一起喝一杯嘛……”

    就見年近半百卻仍風韻猶存的老闆娘丁雨蘭,淡淡瞟了他一眼,輕輕一笑,無論是酒後醉言,還是酒後吐真言,對女人外貌的稱讚永遠有效。

    世上有哪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老婆當自己的面被人調戲,但見老闆劉國昶仍坐在原位,幫在旁的友人斟酒。

    友人一臉疑惑:“欸!那好像是你老婆耶!”

    劉國昶微笑道:“我知道啊!我已經開始可憐他了……”

    話剛說完,便聽唉呦一聲,丁雨蘭飛起一掌打在那醉漢腹部,掌勁之強,直接將他打得倒飛至牆邊的椅子上,腹中酒水翻湧,登時俯身狂嘔,正好吐在前方的吐盂,隨即便暈睡過去。

    丁雨蘭就像沒事般,轉身走回吧檯後方,繼續追自己的劇。

    在場眾客顯然對這情況習以為常,在東北桃林渡一帶,誰不知道“鐵掌火鳳”的名號,不管是酒醉鬧事甚是黑道衝突,只要在聽風小築,就沒人能動上一磚一瓦、碎不了一碗一盆。

    長久以來,幫派橫行之下,好鬥血性者皆不敢顯露功夫,擔心招致麻煩,道上兄弟看她也只占邊疆一隅,於己利益無損,便以不與女爭為由,不來尋釁。

    劉國昶身邊的友人似是首次見此情形,微微一愣,苦笑道:“現在我開始可憐你了……難怪兄弟們都說你活得最累,原來是因為這樣……”

    劉國昶微笑依舊:“是她比較累,你有看到我動嗎?”

    友人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劉國昶也看出友人心生輕蔑可憐,不以為意,問道:“你來找我代表會裡又有什麼事了吧?”

    隨見友人臉色微變,肅穆不少,問道:“是沒事啦……不過就想問昶哥最近在東北這邊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劉國昶聽他這話略帶試探,心起懷疑,說道:“沒有啊……就我所知,吉米村和羅蘭村都蠻平靜的啊!”

    “昶哥是知道的,自從幾年前血鷗和狂戰兩大幫垮台之後,我們神夜會除了重整管理地方勢力,也在暗中注意這兩大幫後續的動向,防範餘孽又出來亂。”

    “所以才找上我囉!畢竟我這裡可以說是什麼人都遇得到!”

    “是昶哥你人脈廣,什麼人都認識,附近各村長鎮長甚至到里長,還有條子頭,哪一個沒來這裡喝過酒!”

    “所以拜託低調一點,別害我,要讓人知道我跟神夜會有關係,那我這間店也不用開了……”

    “乾脆讓神夜會罩著,看有誰敢來找你麻煩!”

    劉國昶知他是一片好意,當下笑問:“那你之後要去哪裡探消息?”

    兩人相視一笑,一個碰杯,仰頭杯乾,友人說道:“說真的啦!你這裡有什麼問題跟兄弟們說啦!我們暗中處理,不會讓你曝光啦。”

    劉國昶心懷感念:“先謝啦!”說著又是一杯下肚,接著問道:“好啦!接下來有什麼我要多留意的嗎?”

    友人神色登轉謹慎,悄聲道:“我們從上次你給的線索裡,查到一條線,好像跟血鷗幫有關,最近在東部村鎮和東南鐵礦區都有菸草買賣,希望昶哥幫忙多留意一下……”

    劉國昶笑道:“這不應該是條子在查的嗎?怎麼輪到你一個混道上的?”

    “昶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們神夜雖然是地下社會,但從不搞毒品,之前血鷗狂戰倒台的時候,好像就有新創毒品的影子,會裡當然會特別注意啊!況且條子裡說不定也有安插他們的眼線,怎麼能不小心……”

    劉國昶無奈苦笑:“我已經五十好幾了,小角色還是不要知道太多,在中間傳傳消息,日子混著過就行了。”

    這時眼看時間已晚,想來不會再有客人上門,丁雨蘭對丈夫一聲招呼道:“欸!我先上去囉!喝完記得收一收!”

    友人跟大嫂點頭致意,知他攜家帶眷,不願多管江湖之事,神夜會暗中藉他餐酒館探聽消息已置他於危險之中,哪敢再多麻煩,便道:“只要老樣子就行,平時多注意,不必特別打聽……”

    劉國昶笑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做這檔事,放心啦!我會有分寸的,我還有兩個小孩!”

    期間餐酒館杯觥交錯,人聲混雜,兩人交談輕聲附耳,自是沒人注意,但這時卻聽外頭一聲玻璃碎響,一人怒聲大喝:“姓劉的!你給我滾出來!”

    這聲傳來,餐酒館內霎時愕然而靜,神夜友人投來警戒詢問的眼神,卻見劉國昶表情淡然,向後頭指了指,示意他從後門走

    神夜友人問道:“需要幫忙嗎?”

    劉國昶搖了搖頭,悄聲道:“小心點。”

    “嗯……你也小心……”說完假意走向廚後的廁所,實則暗從後門潛出。

    就聽外頭那人滿口汙言穢語,但就是不說他來幹什麼的,燈光之下,數道人影聳立,顯然人也帶來不少。

    那人顯是怒極,越罵越難聽,一個揚手,手中酒瓶便砸向酒館招牌,卻不聞酒瓶碎裂聲。

    驀地一道人影閃出,單手抄起擲來的酒瓶,飄然而落,身形嬌小,卻是氣鎮八方,一身素衣,仍顯威風氣場,溫柔杏眼,此時怒然晶亮。正是火羽紛飛落鐵掌,小築廳前怒鳳凰。

桃野(三)月下倩影

    鬧事尋釁者想來是道上人士,雖聞“鐵掌火鳳”名號,但看她一介女流,自己人多勢眾,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裡,況且論起道理,自己依然站得住腳。當下高喊:“姓劉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成天躲在女人背後!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認嘛!”

    既使老公多麼消極度日,也只能自己罵,哪容別人置喙,況且此語明顯小看女人,丁雨蘭怒上心頭,冷道:“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我老公哪裡惹到你了!把話說清楚!”

    那人冷哼道:“難怪,一個男人在外面勾引女人,怎麼還會讓老婆知道……”

    話剛說完,眼前人影一閃,臉上中了兩個火辣辣的巴掌,打得他一陣踉蹌。

    在旁眾人皆來不及反應,見她身動,正要出手,早已掌摑人面,飛步復回,盡顯掌上得理謙讓。

    那人臉上受辱,怒不可遏,一聲怒罵喝令:“媽的!打死這臭婆娘!”

    手下眾人顯然是練家子,持棒掄拳,分進合擊,甚有法度,形成截圍之勢,困鳳於內。店內客人知道外頭有戲可看,探頭趴窗,瞧個熱鬧。

    丁雨蘭不慌不忙,兩掌一攻一防,纖手守禦猶如鳳凰拂翅,撥拍卸引,盡擋來勢。單掌相攻,掌力強勁,勁帶炙炎,從頭到尾都是同一招“鳳鸞棲山”,拒群惡於門外,只一招便打得眾打手東倒西歪,難越雷池半步。

    後有詩稱丁雨蘭:

    鐵掌燼譜鳳求凰,浴火振翅賽天陽,尾羽隨風落九霄,母儀天下鎮大堂。

    那人一看打手倒地不起,不是對手,撂下狠話:“臭婆娘!有膽你別走!老子叫人!”口裡叫囂,撫著臉頰,狼狽逃跑,忙找救兵。

    聽他言下之意,勢必去而復返,丁雨蘭拿過一把椅子,隨身水壺相伴,坐在門口,一派輕鬆待敵,但雙眼冷煞,顯然對方謠言並非沒有影響。

    店內眾客眼看好似大戰在即,膽小怕事者趕緊付帳告辭離去,血性好事者自然不會放過這場好戲。只是見事主劉國昶仍坐在原位,拿酒的手都彷彿瑟瑟發抖,吭都不吭一聲,好像事不關己,皆想這夫妻倆的角色怎麼好像應該對調一下……

    過不多時,店外人聲響動,就聽原先那人大聲道:“老大!就是她!就是這臭婆娘!”

    卻不聞那老大高聲叫陣,店內觀眾探頭出來一看,便見一票黑衣大漢前面,一名剽悍老大正對鬧事那人低聲對談,似是要把事情問清楚。

    片刻兩語後,突見那老大呵呵冷笑道:“就他那身材,能勾引你老婆?!你想笑死誰啊……”

    話沒說完,一道炙炎掌勁撲面而來,瞬間壟罩全身,老公的不是只有老婆能數落!

    剽悍老大立時驚覺,被逼退一步,趕緊側身避讓,左手扣向她打來的一掌,右拳隨上,暗打她腹部。

    丁雨蘭知道這傢伙不似其他手下一樣膿包,右掌圈轉,避過扣抓,改直打為橫劈,左掌相迎,與他右拳硬拚一記。

    拳掌兩勁相抵,兩人雙雙一震,各自退了數步,剽悍老大胸前還被她橫劈一掌的掌緣掃中前胸,氣血一陣翻騰。

    在眾手下面前,跟一介女流對掌竟成五五之局,還輸了一招,面子哪還掛得住?臉上一陣猙獰,雙拳捏得喀喀作響,一聲怒罵:“你這八……”

    怒言戛然而止,表情一愣,呆看向丁雨蘭後方上空,臉色數變,似是驚怒交集,強忍猶豫。

    丁雨蘭見他神色異常,心起奇怪,正想回頭看去,卻聽一陣串鈴聲響,甚是悅耳。

    一個溫柔女子的聲音傳來:“老沙!帶這麼多人來為難一個女人,不嫌費事嗎……”

    此語聲雖不大,但在場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語調柔和,卻有一股領導人的震懾力,眾人環顧四周,不見其人,顯是以內力傳聲,連劉國昶聽得此言,都忍不住走出店門,環顧尋視。

    丁雨蘭順那剽悍老大的視線看去,就見自家樓頂的照明燈下,坐著一道纖瘦女子的黑影,但今天的照明燈好像比往常的還要亮上許多。

    鬧事兩人對望一眼,顯得有些猶豫,又聽那女子說道:“散了吧!這裡的風景很美,別破壞了……”

    剽悍老大老沙狠狠瞪了丁雨蘭一眼,心有不甘,無奈轉頭,一聲喝令“走!”率人撤去,一時間店外林中眾打手撤得乾乾淨淨。

    夫妻兩人對望一眼,但見劉國昶一臉茫然失措,以老婆的功夫,有人上了自家樓頂,不可能沒人發現。

    丁雨蘭立即衝上頂樓,頂樓放的雖是些雜物,但一名陌生女子無聲無息的來到自家頂樓,自己卻不知道,這不恰好暗符老公在外有染的謠言。

    小築主厝也才四樓高度,片刻即至,腳步才剛踏上頂樓門口,便見一縷白衣隨風飄落,頂樓早已人去樓空,連照明燈都已關起。

    丁雨蘭凝神感應,方圓百米步內並沒有人的氣息及蹤跡,回頭看著從後追上的丈夫,雖想相信以丈夫的身材難以出去亂來,但以眼下情況,仍使一個在家日夜操勞的女人對丈夫眼露懷疑……

桃野(四)妙語吵架

    呼!一張獵網罩住跑入陷阱的兔子

    隔天,丁雨蘭自村鎮中的早餐店下班之後,來到蓮華崗山林間,巡視前一晚設下的捕獵陷阱。

    回想昨晚,心裡難免有點疙瘩,尤其丈夫事後又一副船過水無痕的態度,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更使心裡的畫面越想越多。

    收完獵物,一路思緒如潮,回到小築,又見劉國昶若無其事的煮著生意用的湯料,鐵掌終經不起重重疑雲壓迫,把野味往桌上一放,問道:“昨晚的事你不解釋一下嗎?”

    來到店裡幫忙的兩位劉家姊姊,聽了問道:“昨天什麼事?”

    丁雨蘭當下將昨晚惡客如何上門鬧事,說丈夫勾引人妻,還鬧來道上兄弟,之後樓頂白衣女影一言遣散群惡的事說了一遍。

    兩名姊姊一聽到弟弟勾引人妻時,雖覺荒謬,但身為女人也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大姊便安慰道:“不會啦!你們夫妻這麼多年了!”

    二姊也道:“那個人說阿昶勾引他老婆,那也要拿出證據來啊!還是他老婆自己跑過來講說阿昶勾引他?”

    “那倒沒有……所以我才想問他啊!你到底在外面搞什麼?怎麼搞到別人來說你勾引人家老婆?”

    劉國昶走出廚房,笑道:“哎呀!不用說啦!老婆吃醋很合理啦!”

    丁雨蘭一聽,圓睜杏眼,訕笑道:“唉呦!也不想想你那顆肚子!我會吃你的醋!你繼續美吧……這幾年要不是看你一副活不下去的樣子,我才懶得理你咧!”

    劉國昶喔的一聲:“當初嫁給我還說下輩子還想再愛我一次,當心食言會跟我一樣胖啊!”

    “唉喲!還有下輩子!拜託下輩子不要再見面囉!”

    “說得好像我想再見到妳一樣!現在妳也沒有什麼顧慮啦!孩子都大了!何必這麼委屈咧!妳可以放我自生自滅啊!怎麼樣?要離婚嗎?來離喔!”

    “……老娘幫你生了一男一女,還幫你養這麼大!現在孩子大了就想把老娘一腳踢開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說了半天,只差沒說一句:“老娘這輩子賴定你了!”一席話逗得劉家兩姊妹捧腹大笑,這夫妻倆的吵架基本上是把所有的話“反過來”聽就行了。

    “那妳又懷疑我勾引人家老婆!”

    “我看昨天晚上那傢伙是喝多了,就你那身材能勾引誰啊!你不是認識里長嗎!我看你自己請里長處理一下,不然三天兩頭就跑過來亂,我們生意還怎麼做啊!”

    “那剛好啊!我今天要去鄰里巡守隊啊!可以跟里長聊一聊!”

    “你就不要聊一聊,又聊去喝酒了!我看就是喝醉之後去調戲人家才會被人家誤會!”

    “我哪一次不是回來喝……我還不知道我喝醉了會比較有魅力……”

    劉大姊看這“架”吵得沒完,趕緊打圓場:“好啦!你不是要去鎮裡市場買水產?趕快去啦!不然就收市了!你那道『月上金元寶』我們這裡可沒有人敢做!”

    這名字乍聽似與餃餅有關,其實是將牛蛙、蟾蜍、田雞等動物去頭去爪,去皮去骨,裹粉油炸,炸得金黃香酥,配以食蔬青椒解膩。由於皮骨盡除,又經過油炸,基本看不出青蛙樣貌,加之其名甚美,客人不知道還以為用的是雞鴨等禽肉。

    這可算是“聽風小築”的小型活動,也是此間餐酒館的旨趣,目的是希望讓現代人也能品嘗到山間野味,但想也知道,材料如此特殊,多數人看到材料原形就倒胃口了,更別提點餐入口。

    所以菜單上取的都是些看不出原料的菜名,甚至是故意引導客人想到正常菜色的名字,第一次光顧的客人若問到原料,只會被回以一笑,等到客人酒酣耳熱,大快朵頤之後,才會公布菜餚的原貌。

    如此久久舉辦一次的“猜菜”活動,不僅讓生客熟客皆感新奇驚喜,夫妻倆也藉此活動督促自己的廚藝求新求變,更上層樓。也因兩人做的菜確實美味可口,多數人事後知道了“真相”也生不起氣,只能算自己完成一項人生不知名的成就,使得越來越多人勇敢嘗試不一樣的事物。

    為了獵捕這些較不常見的材料,夫妻倆必須輪流上早市,晚間在山中佈置陷阱,若不小心補到幼崽,便將其放回,以達永續發展。

    劉國昶騎著自家老車,前座放個籃子,順著林中官道進入桃林渡,逕往河邊市場。此處水產皆是當天捕撈,抑或是由鄰近的吉米羅蘭兩村運送而來,提供附近小吃攤販、餐館旅店新鮮的水產。

    劉國昶熟門熟路的來到一攤專賣河田水產的攤位,舉手打了聲招呼,老闆是個滿身橫肉的大漢,兩人想來極為熟識,一見面便是一句:“唉呦!今天比較晚喔!”

    “沒辦法啊!老虎看的緊。”

    “你真的是最累的!”

    “各有各的累啦!老樣子,幫我處理一下!叫你家小孩不要太常出門!最近外面很亂啊!”

    “我說了啊!他們也不見得聽!這年頭老……老爸也不這麼好做囉!”

    “你做生意也一樣啦!小心一點!上次叫你去頭去尾,你就是不理我,結果害我差點生意做不成!”

    “我以為你會啊!唉呦……我們這種小本生意還要左怕右怕的,很窩囊欸!”

    “你的意思是不想做囉?我是無所謂喔!”

    “沒有啦!我哪敢……我們也只會做這個啊!小孩不用養喔……又不像你!不做也不會怎樣!”

    “所以囉!多注意點嘛……”

    “欸!我一直懷疑上次那筆……”

    卻聽劉國昶立即搶白道:“好啦!你牛蛙處理好就給我啊!講那麼多!”

    只見橫肉老闆眼神左右各自一瞥,便把手中大包處理好的牛蛙交給他,道:“謝啦!你有需要再來找我喔!”

    劉國昶付完錢,笑道:“那要看我家老闆怎麼說啊!先這樣啦!”說著轉頭便走。

    那橫肉老闆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瞬懷疑,看著台上根本沒有頭也沒有尾巴的牛蛙,喃喃道:“去頭去尾……哼!”

    手起刀落,鐸的一聲,牛蛙被從中一分為二……

桃野(五)鄰里巡守

    “月上金元寶”已裹上了一層太白粉,就像天上的月蟾一樣白

    時至晚間八點,劉國昶備齊所有配料,將火工交給老婆,帶齊裝備,與前來會合的巡守隊員打聲招呼,一同走向桃林渡,開始附近一帶村鎮鄰里的巡邏。

    東北農村魚場較多,鄰近山林野地,偏遠地區資源短缺,包括警備資源,地方村鎮鄉里首長號召,自組巡守隊,以保鄉里生命財產,同時也是相關人士訊息交換、種種策令頒布的機會。劉國昶自也樂得運動的機會,每個禮拜給自己一天的時間,享受片刻寧靜的月夜,自由的鄉村山野。

    兩人相互寒暄一番,邊走邊聊,就聽同伴說道:“欸!聽里長說今天有特別的人要來耶!”

    劉國昶疑道:“誰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從首都過來的!里長剛剛才傳訊息給我,叫我穿正式一點。”

    劉國昶笑道:“巡守是要穿得多正式啊!”

    “他也有提到你耶!”

    劉國昶一怔,道:“又關我什麼事了……”

    “誰叫你是這東北一帶的天地線,要來這裡混,當然要來請示你一下啊!”

    “你他媽不要在人家面前亂講喔!等一下害我被人家注意。”

    會與地方里長熟識,又是從首都而來的人,且讓里長特別囑咐服裝禮儀,想來不是高官便是顯貴。來這鄉下小鎮的目的,無外乎是看上此處旅遊業所帶來的經濟發展,想來投資;要不就是哪個高官的例行視察,來這窮鄉僻壤就像沾沾醬油一樣,意思意思就回去覆命了。

    劉國昶也不放在心上,漫步來到桃林渡中的里長住處集合,卻見里長站在一名精瘦男人的身旁。一見劉國昶,便為那男子介紹:“羅先生!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劉國昶先生,他家開的餐酒館馳名東北,您一定要去試試!”

    劉國昶微微鞠躬致意,看那男人一臉精細,身材高挑勻稱,氣質非凡,臉上的和善親民顯是刻意表現,骨子裡的精明是藏也藏不住。

    劉國昶彷彿都被他精明幹練的眼神盯得雙肩縮起,但這般拱肩縮背實在不很禮貌,只能緩緩挺起胸膛,故作大器,與其握手問好。

    “昶哥!這位是羅逸愷先生,是從首都來的企業大廠分析師,到東北這裡看看有沒有機會發展。”

    “劉先生您好,聽里長說您對凡爾莎東北一帶非常熟悉,還請您這陣子多多關照!”

    “是里長過獎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關係!我們邊走邊聊,先了解一下桃木林當地的情況……”

    也不知里長是否刻意為之,將身邊周遭的人都調遣去巡其他道路,只與劉國昶及羅逸愷三人同行。

    待只剩他三人之後,就聽里長開頭說道:“昶哥,聽說昨天晚上你店裡出了點事情,好像是小尤找人去的,沒事吧?”

    “喔!這就要拜託你了,跟小尤說一下,我跟他老婆真沒什麼,不過就是上禮拜一起巡了一次,她腳不小心受傷,通訊器又都沒帶,我只好扶她回去,就這樣而已!”

    “唉呦――小尤也真是的,這種小事不好好講,還找來道上的,找來的還是大角色,這不是為難我嗎!這樣我要怎麼交代啊!”

    劉國昶認識他甚久,聽他這句好似另有所指,問道:“你收到什麼風?”隨即意識到身旁有人,悄悄瞥了羅逸愷一眼。

    不料羅逸愷也是一臉好奇的聽這兩人說話,不免一陣尷尬,里長見狀便說道:“羅先生的公司要來這裡發展,一定得跟這裡的人打過招呼,這些可能的狀況也要讓他知道。”

    羅逸愷一派謙遜道:“沒事,兩位聊,我觀摩學習一下。”

    自家事務讓人觀摩學習也是件極難為情的事,劉國昶尷尬一笑,點了點頭,了表禮貌。

    就聽里長反問道:“昶哥,你對道上這麼熟悉,有聽過一個叫『月蝶』的老大嗎?”

    劉國昶略為思索,搖了搖頭:“沒有啊……這名字聽起來好像是個女的喔……”

    里長盯著他一陣,說道:“我是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啦……但我從老盧那裡聽說,這『月蝶』昨天晚上好像出現在你家耶!”

    劉國昶聽了不禁愕然,想來他所言便是昨晚在自家頂樓的那名白影女子,一臉疑懼道:“她是什麼來頭?”

    “聽說是最近才冒出來的,老盧上次端了一間毒窟之後,就有循線在查,只知道她非常神秘,沒人見過她本人長什麼樣……昨天他的線人回報說目標突然出現在你家,才想問你是什麼情況?”

    劉國昶把昨日店內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並無一人可疑,但避過神夜友人的身分。

    里長說道:“那個『月蝶』還幫你老婆出頭,我還以為你認識咧。”

    劉國昶尷尬笑道:“我要是認識,你怎麼可能不認識……”

    “你這麼說是我比較黑的意思喔……要小心啊!我聽說這個人不簡單,專門做黑的,跟她沾上邊,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劉國昶苦笑道:“我這種人做不起黑的啦……”

    里長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道:“好啦!沒事就好!小尤那邊我再去跟他說一下……喔!對了!下禮拜巡守隊要去定期旅遊,羅先生可以一起來啊,我跟昶哥帶你四處了解一下。”

    “謝謝……那就麻煩里長和昶哥了!”一邊千恩萬謝與兩人交換了名片,一邊說明自己所屬的公司正有發展旅遊業或飯店業務的打算,既然劉國昶家裡開餐酒相關,也許事成後能請他來當飯店餐廳的主廚之類的。

    三兩句話便熱絡的聊了起來,劉國昶一聽有長期職務,笑著點了點頭,口上客氣說會考慮考慮,語氣動作明顯和羅逸愷拉近不少。

    三人一同將負責村里巡了一遍,便在里長家門前告辭道別,羅逸愷與里長見劉國昶臉上欣喜難掩,返回桃木林去。待他走遠後,卻見兩人神色陡然肅穆,里長說道:“羅先生!我認識阿昶很久,他真的不是那種會做黑生意的人,昨晚也許真的是月蝶碰巧路過也說不定。”

    羅逸愷一改社會新鮮人的臉皮,眼中閃耀著老謀算計:“月蝶從不輕易現身,昨晚出現在他家餐館樓上一定有原因,先吊著他,確定他沒問題再說……”

桃野(六)築牆春苔

    “又要旅遊?不是前幾個禮拜才去過嗎?”

    “那是幾個月前吧……”

    “還不是一樣!你很有錢喔!每天跑出去玩!”

    “這次是認識個企業分析師,他老闆想來我們東北這裡發展,關係搞好準沒錯嘛!說不定妳之後就是大飯店的主廚咧!有什麼不好!”

    “讓我當主廚,你繼續當老闆啊!哪能讓你這麼快活!”

    “老公快活妳就這麼不開心喔!”

    “你快活我就不快活了啊!店你都不用顧啊!你又要出去混幾天?”

    “三天兩夜啊!其中兩天是周末,大姊二姊也會來幫忙,我都安排好了,不會讓妳太累的啦!”

    這說法之順溜,彷彿早已準備好,偷情有染的流言蜚語猶然在耳,女人的直覺有疑,杏眼微瞇,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啊?”

    劉國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道:“妳如果懷疑,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還要去看你醉啊!我才懶得理你!況且你好意思把生意通通推給大姊二姊喔!”

    “所以啊!由我出去拓展生意,家裡交給妳。去一趟讓家裡的經濟變好,何樂而不為咧!時間不早啦!我先去辦貨啦!”說著拎起菜籃頭也不回的望外走。

    一下嘻皮笑臉,一下蠻不在乎,丁雨蘭疑心更甚,把食材一放,巧施輕功,尾隨其後。

    數個閃身,藉桃林掩蔭,遠遠眺著老車噴出的煙塵,丁雨蘭身上那襲杏色短衫與桃花櫻紅融為一體,勢要看看這小築都關不住的春苔,到底會延伸至何處。

    鳳羽隨風,落地無聲,躍樹伏影,迅如鵬鷹,一路跟在丈夫後方百步開外,但見丈夫不疾不徐,似是沒發現自己被跟蹤。

    沿路來到桃林渡的露天市場,但見丈夫把車停在市場外的路邊,自己卻往市場反方向走去,暗藏後方巷弄的丁雨蘭眼神一瞬,市場在眼前不進去買貨,這是要去哪裡?

    玉步正移,卻見停車處兩名男子待劉國昶走過之後,彼此一個眼神示意,雙雙尾隨過去。

    丁雨蘭見狀,不免想起那上門搗亂的道上分子,肯定是在自己手下討不到便宜,便把注意動到丈夫身上,只礙於眼下不能現身,讓丈夫起了防備,要抓姦掠媾勢必更加困難。

    眼看丈夫走遠,兩名男子跟得甚近,難以搶先下手,四下一望,腳施提蹤,在旁邊樓牆兩個點踏,縱身上了透天厝頂,確定四周樓頂沒有其他追跡者,便於樓頂潛行跟了下去。

    就見丈夫轉進臨河渡口的一處小巷,兩名男子從巷子兩頭分別尾隨,丁雨蘭加緊腳步,繞過小巷,潛身鄰房頂樓,制高俯視。

    卻見丈夫走到巷中一戶人家門前,神色緊張的左右看了一眼,確定四下無人,從懷中拿出一條紙條,偷偷塞入門縫之下。

    丁雨蘭見那戶宅第雖位處偏遠,但天井寬敞,前院雅潔,甚有品味,料想並非娼寮之地,可能是哪個秘密的老相好。

    回想過去二十年,自己從早到晚,一人兼兩三份差,撐持家中生計,所有青春歲月都在憂柴憂米中度過,如今居然變成遭丈夫拋棄的女人,只嘆上天為何如此不公,這些年的付出究竟為了什麼?

    本以為若是抓到丈夫偷腥,自己肯定將這對姦夫淫婦暴打一頓,以解心頭之恨,但此時親臨其境,卻突然對那宅第門扉興起一陣不敢面對現實的恐懼,甚至暗暗祈禱裡面沒住人。

    丈夫塞下紙條便已走遠,兩名男子亦尾隨離去,此時丁雨蘭心中所想的只有那張紙條上到底寫了些什麼?這家到底住了什麼人?

    就算丈夫行跡古怪,明顯有所隱瞞,但沒看到實質證據前,都不願相信數十年夫妻情誼如此脆弱不堪。

    待人走遠,心知時間不多,若沒趕在丈夫之前到家,可能引他疑心,確認四周無人,縱身下樓,隨即輕腳一踏,翻入宅第天井。

    卻見那宅前院草皮整潔,一覽無遺,丁雨蘭四下搜索,別說紙條,連片紙屑敗葉都沒有。

    明明親眼看見丈夫將紙條塞入門縫,怎可能找不到,必然是被人拿走了,但凝神感應之下,卻感覺不到此宅有人。

    直覺此間必有蹊蹺,小心翼翼的四下查看,找到一處落地玻璃窗往內望,但見室內陳設簡單,似是一人居住,兩個大廳內擺著牆型書櫃,桌椅整齊,廳後似有臥房,要說是供人居所,不如說是有錢人設置的秘密巢穴。

    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此時強行闖入,恐觸動防盜裝置,無助於事,正進退為難之際,忽聽簌簌腳步聲響起。

    即使自己來此目的合情合理,但擅闖他人住宅仍使她心虛不定,只能認清方位,改日再探,單腳往地上一跺,飄身躍出宅第。

    鳳步方走,一道纖細的人影自內室轉出,瞪著一雙戒備的眼睛,喃喃道:“看來這裡不安全了……”

    卻說丁雨蘭離了巷內宅第,立即施起輕功,兼程趕回家中,中途遠遠便見丈夫買了今日海產,駕車赴回,腳下加勁,繞到丈夫前面,先行到家,快速處理捕獵的食材,恢復與往常一般的模樣。

    待劉國昶回到家中,看妻子仍在處理獵捕食材,還道是今天妻子早餐店的工作繁忙,較為疲累,便關心道:“我出去三天,妳這樣確定可以嗎……”

    丁雨蘭一邊刷洗食材,一邊道:“你要去就去啦!說這麼多有用嗎!”口上雖這麼說,心裡卻有別的打算……

    趁著丈夫不注意,偷偷拿出通訊器:“喂!是我……我有事要麻煩你,就當是委託吧……”

桃野(七)遠走天崖

    神州曆215年,四月十五日,週五凌晨三點

    丁雨蘭一如往常的出了門,卻不是到鎮上的早餐店上班,而是獨自一人輕裝便衣,展開飛鳳步往南疾馳。

    早在前幾天丁雨蘭便已向早餐店請了幾天假,並暗中備好接下來三天餐館用的食材,就是打算在這個周末把丈夫在外偷腥的事情查個清楚。

    得知丈夫南遊的行程,便想好了從頭到尾的跟監計畫,早了丈夫三個小時出發,行過桃林渡,渡過風蘭江,先行來到東北大村吉米村候著。

    二十年來,巡守隊的定期旅遊,去的不過也就那幾個地方,這次的三天兩夜也是老樣子,第一天便直奔南部鐵雲鎮,預計晚上七點至八點到達飯店,從南部一路再玩回來。

    長久以來的定期旅遊,自己也沒多問,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大意,一票大老粗出去玩,怎可能不沾點粉味,猜想丈夫就是那個時候染上壞習慣。

    坐在便利店中的丁雨蘭思潮翻湧,一下懊悔大意,一下憤夫出軌,一下懷想舊日,一下憂煩現況,雙眼透過店內落地窗直盯著對面的休息站,她知道丈夫出行的習慣,將會在此處休憩一陣再行出發,打算在這裡租輛車,方便尾隨。

    不知是漫長的等待使人痛苦,還是糾結的痛苦拖長了等待,所有可能的畫面如同電影在丁雨蘭腦海裡來回播放數遍,彷彿是為即將發生的未來做好準備。

    想了一遍又一遍,天色也逐漸轉亮,丁雨蘭也終等到那熟悉的人影,就見數輛小轎車駛入休息站,有男有女的一票人下了車,逕自走向公共廁所或進入商店餐館,採買補給,用餐進食,丈夫劉國昶也在其中,正跟在里長及一名氣質彬彬的紳士後頭。

    丁雨蘭趕緊起身,若無其事的走向對街巷子,身影入巷,便即潛行,透過休息站商店的玻璃窗偷眼內望。

    就見丈夫在店內翻看今日報紙,渾然不覺已被跟蹤,報紙閱畢,正準備採買吃食,眼睛瞥過店內,神情微微一頓,隨又回復常態。

    隱身窗邊的丁雨蘭清清楚楚看見丈夫的神情閃過一絲驚恐,順著丈夫視線看去,只見一名身穿連帽黑衣,帶著黑色口罩的人,從丈夫身邊走過,逕往廁所而去。

    那人雖然全身包得緊緊的,但眉宇身型皆像是個女人,丁雨蘭心神一凜,又見丈夫隨意買了幾樣東西之後,便亦走向公共廁所,相信此去必有收穫,趕忙沿窄巷尋至男廁窗外,屏氣隱身。

    過不多時,待男廁內空無一人,便聽丈夫悄聲道:“我不是說到南部再找我嗎?”

    卻聽那一女聲說道:“你信裡寫得好像很急,而且我們河堤那邊好像被發現了,我才想趕快來找你啊……”

    “都說了最近不要找我,我這裡不安全……來,這封信帶回去,妳就知道怎麼做了。”

    “你不能現在跟我說嗎……”

    “最近我總感覺有人跟著我,我們不能冒險,妳不想曝光就照我說的做,我們的事才有機會……”

    聽到此處,丁雨蘭的心早已涼了大半,寥寥數語便如同抓姦在床一般,待回神時,兩人已然去遠。

    遠遠里長一聲:“欸!昶哥!出發啦!”帶走了丈夫,連與丈夫對峙的機會都沒留下。

    丁雨蘭如遭雷殛,半癱半扶的走到出暗巷,癱坐在店外憩椅上,從沒想過真相的震撼如此之大,而自己的內心居然如此脆弱。

    兀自痛心懊悔,忽來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丁雨蘭一驚抬頭,卻見一名頂著寸頭,瞳鈴大眼的漢子正眼帶疑惑的看著她。

    “大嫂!妳沒事吧?”

    “檜仔……是你啊……”

    那漢子正是二十年前的小夥子“檜仔”,綽號“暴火流星”的邵崇檜。

    邵崇檜打從認識她倆夫婦以來,從沒看過嫂子這般傷心憔悴,肯定事態嚴重,但又不敢再觸人傷疤,便問道:“是出了什麼事?你在通訊裡沒說清楚是什麼委託?”

    雖說此事丈夫出軌在先,劉家大姊二姊理解做人媳婦的心情,但畢竟血濃於水,即使是劉國昶犯錯,兩位長姐肯定是站在自家小弟那邊。丁雨蘭遠嫁他鄉,終是無依無靠,對丈夫不忠的委屈無人可訴。

    此時只有邵崇檜在身旁關心,心中的委屈再忍受不住,哇的一聲,縮身椅上,悶聲大哭。

    只哭得流星身陷慌窘,連忙寬慰幾句,丁雨蘭這才抽抽噎噎的將剛才所見及近期丈夫異狀,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邵崇檜聞言方知大嫂為何如此傷心,但覺事有蹊蹺,一時沉吟不語。

    丁雨蘭芳心受創,挫得那志賽天陽的鳳凰火羽都黯淡了不少,聽她飲泣道:“我現在該怎麼辦……乾脆婚離一離好了!難怪那時候他會提……”

    邵崇檜聞言一驚,連忙安慰道:“嫂子,您先別急,就我剛剛聽妳這樣說,我不覺得昶哥有外遇……”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幫他說……”

    “等等等等……我說這句話不是因為我和昶哥的交情,是因為就您看到的情況來說,有太多疑點了……你說昶哥交給那女人一封信,那封信寫了什麼?如果單純只是錢或是翹頭計畫,大可以當下直接用說的!如果真的像昶哥說的,現在他身邊不安全,可能會有曝光嫌疑,那有什麼急事一定要大老遠跑來見上一面?也都瞞了這麼久,何必急於一時?……如果是計畫到南部私會,怎麼又交給女的一封信,要她回去?”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經邵崇檜這旁觀者一語點醒,這才使落羽火鳳重拾理智,再次浴火重生,抬頭問道:“如果不是外遇,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邵崇檜見她眼神回穩,略感寬慰,專心眼前道:“還不好說……但照情況看,昶哥可能惹上麻煩了……”

    理智回想下,疑問逐步浮現,丈夫和那女人所說的“事”,若那不是指遠走高飛的計畫,那又指的是什麼?丈夫到底惹上什麼麻煩?

    如同過去二十年明確的目標,本收在懷中的雙手逐漸復歸堅穩如鐵,伸手抹乾眼淚,道:“檜仔……也許現在要求這個有點晚,麻煩你想辦法找到那個女人,弄清楚你昶哥到底寫給她什麼……”當下將河堤巷弄宅第的地址交給邵崇檜,並詳細描述那女人之形貌。

    “找人對我來說不算難題,但……大嫂妳咧?”

    丁雨蘭不答反道:“順便幫我通知我女兒,要她回家幫忙照顧生意。就說我要出遠門兩天,找尋新的食材……”

    邵崇檜知她是想自己跟下去,事關家人安危,想來勸說也是徒勞,便點頭答應:“是!大嫂,如果有任何發現,我第一時間通知妳。”

    “不好意思,耽誤你跑單生意了!”

    邵崇檜笑著踢了踢腿,道:“以我的能力,一點都不會耽誤啊!倒是大嫂妳……”

    “小看你大嫂啊?現在出發,我應該可以在中部鷺兒角追上!”

    “您不是要租……”邵崇檜話沒說完,就聽身旁颼的一聲,飛鳳尾羽已越過道旁樓房,沒入後方林木掩蔭之中。

桃野(八)真正英雄

    不說丁雨蘭如何一路鳳不收翼的“緝夫”

    卻說劉國昶乘車一路向南,緩緩輸出一口長氣,彷彿早將休息站所遇拋諸腦後,沉浸於沿途醉人的風景之中。

    但見凡爾莎東部青山縱橫,田賦千頃,河湖浩渺,內外連通,東南靈礦石脈,礦源甚豐,各地山川美景也成了旅遊觀光業的重要資源。所經城鎮皆樓高兩三,除了連通內陸外海的城鎮,甚少高樓大廈,一派鄉村田野風景。

    經過一天穿鄉過鎮,舟車勞頓,終在晚間六點多來到凡爾莎東南一隅的鐵雲鎮。此地鄰近礦山,礦產豐饒,各式產業進駐,機械廢氣使得天色氣候都變得細雨多霧。

    在訂好的飯店辦理好入住手續後,眾巡守隊按行程到當地餐館用晚餐,劉國昶跟里長、羅逸愷等人同坐一桌。

    卻見里長旁邊仍空著兩席,劉國昶見了便問道:“這是怎樣?還有人要來喔?”

    里長理所當然道:“這趟不是只有吃吃喝喝玩玩而已耶!還要帶我們羅先生四處熟悉一下,當然要介紹當地有頭臉的人物啊!”

    劉國昶見他仍要賣關子,便笑而不答,就對里長的了解,他所謂“有頭有臉”的人物,大概不出那幾個。

    酒肉上桌,席過三巡,便見一名肚腹圓大,身材豐滿的白髮中年人,領著一名西裝仕紳的同齡瘦漢向他們走來。

    果聽里長歡聲招呼,與那白髮胖子握手拍肩,好不熱絡,說道:“大人物來了!大人物來了!羅先生!我說的就是這位,是金騰礦業的董事長,也是鐵雲鎮的鎮長,余金順先生!旁邊這位……”

    余金順接口道:“這位是我的助理。”

    那瘦漢與眾人交換了名片,道:“敝姓唐,初次見面!還請指教!”

    隨即里長便代為介紹羅逸愷來此的目的,鎮長一聽可能有公司前來此地發展,且不是同業,自然樂於多交個朋友,若有門路,好處自也少不了。當即介紹附近山川景點,特色佳餚,極力拉攏。

    席間杯觥交錯,酒肉犒賞,里長酒酣耳熱之下,話也多了起來,拍著劉國昶說道:“各位!坐在我旁邊這位就是我們東北最大尾、最有份量的劉老闆!今天……我一定要幫我們劉老闆一個忙……”

    話沒說完,劉國昶趕緊起身舉杯謙遜,道;“里長這麼說就嚴重了!是不是大尾,是不是有份量小的不敢說,但最幸福這點我還沾得上一點邊……家庭和樂,兒女健康長大,還有這麼多好朋友在身邊,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但里長卻不理會他話中所含的回絕之意,逕自說道:“看你開的那間餐館開得這麼辛苦,我看收一收好了,我租你們家一樓,生意由你來管!”

    劉國昶見他喝多了,便也不放在心上,笑道:“你是要做什麼?”

    里長醉笑不答道:“反正你跟老盧也認識,什麼時候臨檢就麻煩他通知你就好了!反倒是你家裡那位,我看你就不大好處理了!所以人家才說,英雄刀槍都不怕,就怕老婆的掃把!”說著一副笑他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模樣。

    雖沒明說,但眾人聽也知道這是在做小賭場,不然怎可能只租一樓店鋪,又提到臨檢?

    相識多年,劉國昶自然曉得他有其管道,也知里長脾性,故意出此激將,想幫自己有多一點的賺錢機會。

    想那賭場並不是什麼乾淨地方,兩個小孩雖已長大懂事,但長期接觸多半有所影響,況且女兒便是國家海軍,家裡私營賭場,要是予人耳語,對其事業可是大大不利。只摸了摸鼻子,搔頭傻笑,笑得極其幸福。

    眾人見他受人譏笑也不以為忤,識人淺薄者跟著發笑出聲,心懷憐憫者回頭幫其圓場,心清目明者只默默向兩人都敬了杯酒,其餘席間笑鬧成一團。

    這時羅逸愷恰好自洗手間回到座位,笑問道:“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里長笑著解釋道:“沒事,這些人笑我沒老婆,只能自己跑出來玩!”

    劉國昶藉機笑著站起道:“既然羅先生上廁所回來了,那就換我去玩囉!”

    至於到廁所能玩什麼,又讓席間一場大笑。座旁唐秘書亦藉此從懷中掏出香菸,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也不知是否看走了眼,羅逸愷似乎看到兩人走出的時候,好像下意識對視了一眼,當下不以為意,過了一陣子,便藉故起身跟出。

    果見兩人站在餐館外聊天,疑心便起,難道這兩人早就認識了?趨近探聽,就聽唐秘書閒聊道:“看今天報紙了嗎?”

    “有啊!怎麼?”

    “官道上車禍啊!聽說三死耶!”

    “喔!你說那個喔!我怎麼記得是兩死啊?”

    “到底是幾死……?”

    “算啦!就當作是兩死吧!總不希望人多死一點吧……”

    羅逸愷當下只覺得這兩人是喝多了嗎,怎麼沒話題到聊起車禍人幾死的問題……

    就聽唐秘書問候道:“劉先生接下來還有行程嗎?”

    劉國昶苦笑道:“都喝成這樣了,今天大概就休息了吧!明天會回鷺兒角那裡,我們計畫去澤上釣魚。”

    唐秘書從懷中又掏出一張名片,說道:“那真是可惜了!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再來,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劉國昶客氣接過,謹慎收入懷中,羅逸愷看這情況如此單純,也許真是自己多慮了,趕在還沒被發現之前,悄悄退了回去。

    羅逸愷前腳剛走,餐館外的兩人沉默一會兒,就好像正等著人走開似的,隨即兩人目光一亮,了無醉態,唐秘書又問:“你確定看到的是兩死?”

    劉國昶鄭重點頭道:“我確定……”

    “好!有需要你再聯絡我!”唐秘書說著彈飛手中火星,結束吞雲吐霧,舉步復回餐館。

    劉國昶隨又拿出那張名片端詳,但見上頭寫的根本不是唐秘書的聯絡方式,那張也壓根不是什麼名片,而是寫著一行地址……

桃野(九)鳳墮迷障

    就在劉國昶似在外頭透足了氣,復回應付盛宴之後,一道黑影悄然自二樓餐館招牌背面竄落,暗暗走至對巷,一雙杏眼盯著對面餐館,正是“鐵掌火鳳”丁雨蘭。

    飛鳳絕步,氣脈輕盈,加上丈夫車隊走走停停,終趕在鷺兒角追上車隊,便就此尾隨。

    屏氣凝神,屏除一切雜音雜念,耳聽下方丈夫及那姓唐的秘書所言,尤其是最後寥寥數語,直是怪異到極點,怎又將話說回車禍死幾人身上去?偷眼下望,卻見丈夫拿出那張唐秘書的“名片”,凝目細看,上頭寫得竟僅僅是一行地址,猜想必不單純,暗暗留心記下。

    回想邵崇檜所言,料想丈夫可能真遇上什麼麻煩,當下不作躁進,只緊緊跟著丈夫。

    盛宴直至將近晚間十點,巡守隊一個個喝得醉醺醺,步履蹣跚的上了計程租車,回返飯店休息。

    丁雨蘭見丈夫與往常一樣,喝得晃晃悠悠,不禁冷哼搖頭,不過深知丈夫醉酒快,醒酒也快,說不定後頭仍有風流行程,便到丈夫下榻的飯店附近環繞遊走,暗行監視。

    期間接到丈夫打通訊報平安,藉機問明丈夫住房,從外部辨明房位,好在住的樓層不高,丁雨蘭憑藉輕身功夫,自能縱上丈夫住房陽台,就近“照看”。此舉幾近偷窺控制之屬,但為查清丈夫近期行徑,也顧不上這許多。

    時近凌晨十二點,街上行人越來越少,若再行遊走,便可能使人懷疑,丁雨蘭來到飯店對面的不打烊商家,緊盯飯店門口。

    這種蹲點跟監最為無趣,丁雨蘭只能拿出通訊器,戴上耳機,小追一波網劇,打發時間,時不時望向窗外。

    過了一集網劇的時間,就見數名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從對街走來,在街邊對路過的車輛撫媚招手,猛送秋波。

    想也知道,她們絕不是為了要搭順風車,丁雨蘭雖無法認同這般為求生存而取悅男人的方式,但仍心懷悲憫敬意,畢竟這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做得來的。

    本想瞥頭不看,但不知為什麼,眼睛始終離不開其中一名女子,就見那女上圍傲人,下臀臃腫,生得粗手大腳,一身貴婦連身裙,手提著包包,宛如水桶的腰,這身材實在不敢恭維。

    丁雨蘭微微皺眉,心想這樣的身材招得到客人嗎?念頭方過,驚覺自己已升輕蔑之心,在心裡向對方道了個歉,目送她離開。

    眼看時間已將近凌晨兩點,想來這時間丈夫應該不會再出門了,打算去找找那名片上的地址,也許別有線索,再找個便宜旅宿,整服梳理一番。

    火鳳性烈,卻不魯莽,為保險起見,還是先到丈夫住房的陽台看一眼。鳳羽輕盈,數個閃身,避過飯店監視器,來到丈夫所住房間外,偷眼內望。

    果見丈夫那大大的肚子撐起被褥,面向內側,與其同房的友人早在另一床睡得鼾聲如雷。

    丈夫安然酣睡,理應心安,但火鳳卻感一絲不對,從沒見過丈夫成蜷縮睡姿,那鼓起的被褥也無呼吸起伏之狀,丁雨蘭疑心大起,悄悄潛身入內,來到丈夫床邊。

    卻見被褥中只藏著鼓起的枕頭及沙發靠墊,劉國昶早已不知去向。

    火鳳差點驚呼出聲,自己可是親眼看著丈夫回到飯店,且守在飯店四周直到凌晨,無論乘車或步行,只要丈夫晚夜出行,必逃不過她的法眼,丈夫究竟是怎麼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掉的?

    這麼晚了,能去哪裡?又去做些什麼?相處二十餘年,從不知道丈夫竟如此神秘。

    那假名片上的地址浮現腦海,如今也只剩這一個線索,當下強壓內心驚疑,躡手躡腳的將布置重新歸位,一個閃身來到陽台,翻身落下,單腳點地,立即動身前往名片地址所在。

    雲蔽月華,如映此心,心同此景,朦晦難明,天色灰暗,但隨著腳步離那地址越近,人聲就越發鼎沸。

    丁雨蘭思潮起伏,本未察覺,但實在熱鬧得過了頭,舉頭一看,原來已來到鐵雲鎮中的紅燈區“流金胡同”。

    流金胡同不是一條胡同,而是多條胡同形成的整個區域,除了成為各式地下經濟的灰色地帶以外,更是各方黑白勢力爭奪之地。

    丁雨蘭頓感一陣不祥,按記憶找到地址,那是個名叫“玲瓏”的會館,門前燈火朦朧,霧香隱隱,華麗的建築不顯莊嚴,反倒透著股俗穢之氣。

    方至會館左近,立覺氣氛異樣,會館對街兩名看似閒話聊天的路人,時不時便望向大門,隔壁頂樓的一對情侶,不看著彼此互訴衷情,反而用俯視風景來掩藏眼中的警戒殺機。

    丁雨蘭眼看情況詭譎,此時若想進入緝夫,恐節外生枝,雖急於查明真相,但知此時若貪功妄進,便可能滿盤皆輸,只能暫且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當她剛戴上偽裝用的口罩,掉頭轉向大街另一方,另尋藏身處時,街角便已站了兩人擋住去路,身子再轉,又是兩人出現街角,緩緩向她走來。

    丁雨蘭見行蹤已露,對方即將動手擒拿,再顧不得其他,當街展開身法,欲藉錯縱胡同甩開追兵。

    阻路數人見她身動,便即反應,緊嚙其尾,向前包抄,明顯對地形位置甚是熟悉,連連奔過數條巷弄,仍甩之不去,丁雨蘭不願與之糾纏,看準距離,身子一轉,藏身巷弄轉角。

    後方兩人不疑有他,隨後快步跟入,不料方入巷中,火鳳掌風便迎面而至,兩人吃了一驚,一左一右,紛向兩旁閃避。

    丁雨蘭分開兩人,心知對方後援不刻便到,再不留手,急催内勁,雙掌連環,全力施為,要在三招之內拿下兩人。

    但見兩人使的皆是近身短打的擒拿功夫,手法精煉嫻熟,乾淨俐落,攻守有度,那身手絕非出身市井街頭所能擁有。

    丁雨蘭一擊不中,極招上手,身形如舞,雙掌翻飛,一招“鳳羽藏爪”連掌如羽翼撲打,掩蓋胸腹下盤的實招後著。

    兩人只覺眼前掌影重重,掌風刺面,手爪立出擒拿格擋,欲破其招,隨即胸腹一痛,腳下一絆,雙雙倒地,丁雨蘭鐵掌揮處,掌氣襲穴,登時將兩人打昏。

    丁雨蘭見地上兩人穿得人模人樣,臉上沒什麼江湖氣息,從剛才的交手也知兩人絕非道上人物,怎會忽然對自己出手?

    仔細一看,兩人皆戴著內藏式通話耳機,火鳳疑心更甚,小心翼翼的搜查一番,卻在一人的上衣內襯中找到一張證件,上寫“凡爾莎國家安全特別情報科”

    丁雨蘭大吃一驚,國安局!?

    是國安局在調查“玲瓏會館”,而玲瓏會館的地址是從丈夫處得知,鐵掌火鳳登時墮入五里迷霧之中,丈夫到底在做些什麼?

    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只能帶著滿心疑問,另覓藏身,暫避風頭,心中暗暗祈禱自己回返飯店之後,便能看到丈夫安然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卻不知丈夫劉國昶早在冥泉渡口,鬼城關口繞了一圈……

桃野(十)海岸蝶影

    便利商店裡牆上時鐘的時針恰好指在“1”的位置,外頭天色漆黑,正處深夜。

    一人正坐在用餐區翻看報紙,斯文的眼鏡下透著焦慮,正是金騰礦業的唐秘書。

    這時一名身材擁腫,穿著貴婦連身裙的女人出現在桌邊,唐秘書看了她一眼,深知此地複雜,又處深夜,多半都有特種行業沿街攬客,便揮了揮手:“不用了謝謝!”

    那女子也不離開,從手裡一本雜誌中拿出一張紙條,推到他面前。

    唐秘書見那紙條上寫著長串數字,心頭一驚,她怎麼知道我要找這個?抬頭看去,就見那擁腫攬客女把臉一抹,卻是劉國昶。

    唐秘書滿臉驚訝,沒想到一個胖大漢竟能將自己化妝成路邊攬客女,且讓人壓根看不出來,道:“吃飯的時候我還有點不信……現在我看你這辦事能力大概都能當『信使』了吧!”

    劉國昶苦笑道:“唐『會計』過獎了,在這世道總是要小心一點,這就是之前我看到的,還請過目。”

    唐會計開始翻起那本雜誌,翻完問道:“你是在什麼時候確定是兩點而不是三點的?”

    劉國昶略一沉吟:“我們是在今天下午還沒到傍晚的時候進入鐵雲鎮,在外圍的休息站我看到的。”

    唐會計道:“我們是一早就在自身附近的店家發現,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這時身後傳來一陰惻惻的聲音說道:“老唐!什麼事這麼急把大家都找出來啊?”

    兩人回頭便見一名身形略矮,表情慈藹,但眼神銳利的老人,唐會計介紹道:“這位是宋伯,我們這裡的『清道夫』,這位是劉先生,北部的『信差』。”

    宋伯臉色一沉道:“老唐!你忘了規矩,除了我們幾個,不准有其他人參與會議……”

    “劉先生今天才到本地,發現一些不尋常的事,跟今晚會議有關,事態緊急,我才先把大家找來確定……”

    “不用確定了!我來的時候已經有小朋友告訴我,地點附近出現了一堆陌生人!照他的形容聽起來像是國安局!”

    唐會計一驚道:“當初老大想出這個聯絡方法就是為了不讓藍線的查到,怎麼這次又出這種問題!”

    宋伯年歲較長,沉得住氣,說道:“這些事等我們先見到老大再說吧,到時候小平也在!看看他是怎麼辦事的!”

    唐會計點了點頭,看向劉國昶說道:“你也一起來吧!”

    聽了剛才宋伯的話,劉國昶頓顯猶疑,問道:“這……方便嗎?”

    宋伯陰惻一笑,道:“還不知道這天窗是不是你開的!你怎麼能走咧?”

    “放心!只要確定你跟這件事沒關係,我會在老大面前保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劉國昶難再推拒,否則顯示他作賊心虛,死得可就更快了,當下只能點頭垂首跟出。

    劉國昶自有易容掩護,由宋伯領路,劉國昶居中,唐秘書殿後,三人裝作各走各路,向南方海岸走去。

    但覺人聲漸遠,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波浪襲岸,來到一處海岸邊的小屋,唐秘書輕扣大門兩聲,門開一線,現出一雙精明的眼瞳,眼球四下一轉,盯在劉國昶身上,問道:“這是誰啊?”

    “北部的『信差』”

    “你知道規矩的……”

    宋伯甚感不耐,道“讓我們進去吧!小平!”

    唐會計冷道:“今天情況有點特殊,可能跟你『信使』的工作有關,等一下我會親自跟老大說明。”門內小平一聽跟他工作有關,不敢違拗,趕緊開門讓人進入。

    但見屋內陳設簡單,數張木椅兩兩相對,一道白簾布落成帷幕,遮擋廳後景物。

    在座的除了剛剛開門的『信使』小平,尚有一名神形剽悍的漢子,唐會計一見那漢子劈頭就問:“『兵長』!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今天要開會的?”

    王『兵長』攤手道:“今天早上啊!我哪知道你突然打給我說要提早到……”

    兵長還沒說完,便聽小平搶著道:“什麼今天早上?我可是今天下午才接到老大的通知說要開會耶!”

    眾人見他滿臉莫名其妙,似是全不知情,直被搞得一頭霧水,宋伯皺眉道:“我們都是今天早上接到指令,說凌晨三點在玲瓏會館開會!現在那邊已經埋伏一堆國安局的人,你這信使是怎麼辦事的?”

    小平聽了驚詫萬分,搖頭道:“不可能啊!明明是凌晨兩點在海岸老屋,你們是怎麼看的!”

    眾人見他語意真誠,不像說謊,卻也無法解釋眼下疑團,還是唐會計最為冷靜,圓場道:“宋伯!我們都認識小平,我不覺得問題出在他身上……”

    宋伯年長卻仍性如烈火,不耐煩道:“我當然知道啊!如果他是內鬼的話,怎麼還有膽子來這裡?”

    唐會計續道:“所以問題點應該是在他手底下的『信差』,小平!你確定你底下的人都沒問題嗎?最近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小平略為沉思一陣,輕搖其頭:“都很正常啊!我平常就是先翻譯老大傳來的指令,然後寫成信件,分別放在一些偏僻的地點,通知信差們去取,這些地點也只有信差跟我知道,然後信差再把指令化成一段數字,夾在你們公司或附近便利商店的報紙或雜誌書刊裡,用第幾刊、第幾頁的第幾個字,來拼湊出指令,所以就算是同一個指令,數字也會不一樣,端看信差是用哪份報紙或雜誌,就算指令被人撿走,也只是一堆數字而已,根本不怕被人發現……”

    唐會計耐心聽完,轉頭對劉國昶道:“北部應該也是這樣吧?”

    劉國昶趕緊點了點頭道:“多半都是重要的事情才會用這招,如果是各級幹部彼此溝通或是對下屬的指示,就會直接通訊見面處理,所以……信差也不會太辛苦……”

    就聽小平續道:“你們有什麼事也是透過我來聯絡老大啊!這方法就是不要我們在通訊裡說,避免……”

    話沒說完,只聽一陣串鈴聲響,一個溫柔悅耳的女子聲音傳來:“為了避免不被人通訊監聽,為了不再發生蒼隊那樣的憾事……”

    只見簾布後燈光一亮,一個纖細的女子身影出現在白簾布後,微一擺手,示意賜坐。

    眾人一見那女子,紛紛垂首座前,鞠躬行禮,肅身聽令,只有劉國昶呆立當地,眼前那身影正是前些日子出現在自家樓頂的女子“月蝶”。

    但聽月蝶冷道:“我應該說得很清楚,今天是幹部會議,怎麼還會有外人出現?”語音溫柔,但氣勢冷煞,彷彿下一秒便要動手滅口。

    唐會計一聽趕忙解釋道:“老大!今天狀況特殊,好像是訊息聯絡上出了誤會,幸虧是這位北部信差及時發現,不然我們可能都被國安局的人給抓了。”當下把前後情形說了一遍。

    月蝶聽了略為垂首,說道:“當初我創出這個聯絡方式就是為了杜絕警方暗中滲透,沒想到層層防範,還是難防……”話音未落,便見月蝶單手揚起,一道銀光穿過簾布,正中劉國昶。

    就聽劉國昶一聲悶哼,翻身倒地,唐會計見老大陡施殺手,大吃一驚,欲起身上前查看,但想是老大下的手,若是擅動必然惹之不快,只僵在當地,不知進退。

    卻聽月蝶說道:“會計別擔心,我只把他弄昏而已,畢竟他的妻子也是苦命的人,接下來的事不能讓其他人聽見……”

    唐會計一聽,登時放下心來,隨即暗佩老大眼線所及,竟能一眼便知劉國昶身份,他不知月蝶早已在聽風小築的頂樓見過劉國昶了,身上的偽裝自是不值一晒,但聽他口裡說道:“當初蒼隊遺命由您繼承老大,我們的命就是您的。”

    月蝶略感安慰,溫言道:“我都知道……這也是我不能辜負大家的原因,近期國安局和神夜會都已經盯上東部,我要各地生意動作不要太大,尤其是南部幾個麻草和茶館的生意,趁這陣子避風頭的時間,讓茶館的女孩子休養一下,如果身體有異狀,多分她們一點,讓她們養好身子再來上班。麻草就賣進黑市給黑醫使用,盡量不要賣進城市了。會計!最近南部的帳還好嗎?”

    唐會計答道:“就眾兄弟吃飯是沒有問題,最近金騰礦業賺了幾筆,我可以在帳目上動點手腳,也能置辦各幹部買入金騰的股票,適時脫手,可以撐上一段日子。”

    月蝶點頭道:“冒險的事情盡量少做,畢竟你在檯面上,別做得太明顯……”

    “是!如果有任何狀況,我會和『清道夫』聯絡,絕不留下任何痕跡。”

    “好!『兵長』呢?你們賭場的生意別太張揚,若是欠些小帳的,看情況再討債吧!”

    “是!上個月的賭場進帳已經全數交給『會計』處裡,我都交代下去了,看起來沒幾個橙子的,就不放進場子裡了。”

    卻聽月蝶冷問道:“是嗎……我聽說你為了討債,把一家三口都殺光了,有沒有這回事……”

    “這……是那傢伙欠了將近百萬不還,還讓我抓到他想帶一家跑路……”

    月蝶打斷道:“我一點都不在乎你後續怎麼處理,會讓我不高興的是你對我不夠坦白……”

    『清道夫』宋伯聽老大動怒,趕忙幫腔道:“大姊請放心,『兵長』沒有隱瞞妳的意思,是那傢伙好像是條子的水線,被兵長發現了,兵長看那傢伙得了絕症,又有兩個女兒,不忍心下手,就把他們一家關起,讓兩個女兒到茶館上工,吊住那傢伙一口氣,如果他命大沒死,就要他想辦法還錢贖女兒出去,如果他死了,就賣他的器官還債,事後也會放了他兩個女兒。但為了讓他無法和條子聯絡,所以才請我善後,把他們家偽裝成瓦斯外洩的意外,警方也是以意外結案……”

    月蝶聽完冷道:“一個組織裡最忌諱彼此猜忌,這也可能是今天通訊意外的主因,我很不想懷疑自己的兄弟,但我這套聯絡方式,除了自己人以外,沒有其他人知道,今天的跡象都顯示組織裡出了叛徒,大家最近都多留意一點。”

    四人俯首稱是,就聽『兵長』說道:“大姊!我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月蝶似早已料到他想說什麼,仍應允道:“……你說吧!”

    “自從幾年前幫主軍師失蹤,我血鷗幫垮台,幫內資產都被政府凍結,生意地盤早不如從前,好在有幾隊隊長暗中幫忙,我們才能安全隱於地下,過上一般的日子……”

    月蝶並不打斷,只在幕後靜靜聽著,因為知道他必有心結之處。

    果聽他續道:“但最近財務收入都以北部的走私生意撐住,由『藍沙海運』的那幫人把持,就我所知……他們最近很不安分……”

    “你的意思是……老沙那幫人是叛徒?”

    “……我知道懷疑幫內兄弟會讓大姊不開心,但今天我的弟兄確實有看到藍沙海運的人出現。”

    “你的顧慮我都想過了,我會想辦法查清楚,就算老沙真有那膽子,只要南部與中部沒有二心,我們也不需要擔心。這件事我希望以後不要在其他地方聽到了,懂嗎?”

    幫眾眼下身處夾縫,存亡未知,下方一堆兄弟等著吃飯,若再自起內鬨,便是自掘墳墓,屆時叛徒沒找出來,反倒拖眾人同歸於盡,眾人暗暗憂心,但也只能順應其命。

    “如果沒其他的事,就散會吧!記住,最近的動作不要太大,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眾人躬身應是,慢慢退出門去,只存唐會計望著躺在地上的劉國昶,月蝶見他似是擔心同伴安全,便道:“他再過半個小時就會醒了,別擔心!把他放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唐會計點了點頭,說聲:“謝謝大姊!”

    “嗯……我先走了!”

    “大姊慢走!”

    隨著簾布後燈光暗去,月蝶身影也如鬼魅般消失無蹤,彷彿從來沒出現過一般,唐會計眼看此時已是快凌晨三點的時間,明日還有工作,便亦趕緊退去。

    但任誰都沒想到的是,理應再三十分鐘才能醒轉的劉國昶,在眾人皆離開之後,慢慢坐起身來,呼的一聲,吐出用嘴接住的銀針,擦了擦略感麻痺的嘴唇,回想剛剛眾人所說的話,今天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看了看時間,不知飯店方面是否有變數,此番趁室友酒醉,從外頭陽台偷入隔壁房間,藉身上易容掩護,大搖大擺的在夜間赴約。若是酒醉室友半夜酒醒,不見他人,定會起疑,到時又要胡編理由應付,趕緊重整妝容,復回飯店……

桃野(十一)鷺兒大澤

    鷺兒角,位於凡爾莎東部銅湖山及銀杏山的交接沿海處,屬中部城鎮的邊陲地帶,四周的山稜丘坡、連通外海的蘆葦澤湖、沿錯綜河道而建的漁村畝地,形成城鎮之外的水鄉勝景。

    時值下午兩點左右,正是一天中陽光最熾之時,但春和暖陽,湖面清風,蘆荻香氣都使人感覺不到炎熱,反有股在百忙喧囂中的輕鬆寫意。

    坐在一艘漁船上的劉國昶,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欣賞著四周蘆葦如牆的湖上風景,心裡想著昨晚在海岸老屋中聽到的言語,絲毫沒察覺一艘小船也跟在後頭。

    但見後頭一名全身包得宛如身竺女孩的蒙面人正坐在船中,沒人認得出此人正是劉國昶的妻子,丁雨蘭。

    昨晚自國安局圍捕之下逃脫,便趕緊回到飯店,藉陽台偷覷房內,卻發現丈夫已回到房中呼呼大睡,心想事不單純,也不知這段時間丈夫到什麼地方去。

    無論是國安局還是丈夫本身的怪異行徑,使丁雨蘭感覺丈夫長期以來有所隱瞞,但眼下線索太少,只能緊隨其後,隨機應變。

    一路從南部跟回中部城鎮邊陲的鷺兒澤南岸漁村,眼看丈夫一行人分租漁船,自己可不似丈夫那般見多識廣,遍遊各地,尤其此地丈夫可說是來了不下百次,對四周環境熟悉得就像來到自家的廚房。

    丁雨蘭無奈,只能雇用環湖漁民當作響導,悄悄尾隨其後,每遇汊道便以風景異物等為藉口,使漁民將船駛向丈夫那個方向,幾次下來那漁民自也發現了,但並不說破,仍熱心介紹當地風土景物。

    昨晚一夜無眠,終夜奔波,耳邊漁民滔滔不絕的讚嘆頓時化作催眠音符,直灌入耳,加重了眼皮重量。

    丁雨蘭雖甚是疲累,但聽他說得興起,若現睏倦,未免失態,一個瞌睡打盹,連忙清醒,偷眼望去,深怕被他發現。

    卻見那漁民嘴邊熱切,眼神卻異常凌厲的看向右岸,丁雨蘭一凜,偷偷往他視線方向看去,就見右岸蘆葦叢人影窸窣而動,氣息往右前方遠去。

    丁雨蘭心想畢竟地處偏僻,也有漁民截道搶劫的事,況且四周皆是湖水河道,正適合做這無本買賣。這時前方來了一處汊道,丁雨蘭故意指著岔道右方說道:“船大哥,我想去那裡看看!”

    漁民一見她指的方向登時一愣,說道:“那個方向連我都沒去過,為了你的安全起見,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好吧!”

    丁雨蘭聽出他言語中那似有若無的警告,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指著遠在天邊的山崖問道:“那裡怎麼生成一角啊?”

    “喔!那裡就是出海口啊!聽老一輩的人說,鷺兒澤的深處連通那座山壁下的山谷,順河流穿過山谷就能進入大海,就因為那算是沿岸大山的支脈,形狀很像動物的角,我們這個地方才叫鷺兒角。那裡連我們本地人都很少去過……”

    漁民忽覺異樣,卻早已不見丁雨蘭的身影,眼看船隻才剛遠離右岸,原來丁雨蘭趁他口沫橫飛之際,飛鳳步起,縱身上岸。

    那漁民暗吃一驚,趕緊拿出口袋中的對講機通訊說道:“麻煩來了,動作快!加速轉移。”一邊駕船回頭向右方岔道尋去。

    但他不料丁雨蘭並未遠去,只不過伏在蘆葦叢中,她眼看四周盡是水域,無船便難回原岸,但對方對環境甚是熟悉,佔盡地利,且貌似還有幫手,若是用強,怕是討不到便宜,便決定暗中尾隨,藉機奪船。

    時間無多,此湖甚大,若是時間太長,丈夫早已不知飄去哪裡垂釣了,那又如何探尋丈夫身邊的謎團,若丈夫突然遇上麻煩又怎麼辦?

    人行蘆葦,痕跡昭然,心知眼下是在與時間賽跑,當即跟著那艘漁船往南方下游而去。

    跟出百米多步,便見那漁民調轉船頭,轉入向左汊道,來到盡處的一座小瀑泉,整船開入瀑泉水濂後頭。

    猜想水濂之後便是賊窟,丁雨蘭知道奪船的機會就要來了,施了個鳳掠水,輕點水面,旋身穿過水濂。

    行過一陣,就見前方略感透亮,正是出口,巧身鑽出一看,就見蔬園成方,溫室棚蓋罩頂,數人正忙著把一綑一綑的麻草往船上搬。

    製造毒品的化學氣味直鑽入鼻,薰得丁雨蘭頭昏腦脹,一陣作嘔,沒想到這些人根本不是劫盜搶劫的強盜,而是一群毒販,自己竟闖進一間麻草製毒廠。

    眼看深陷毒窟,毒販人多勢眾,此時妄動奪船,實屬不智,只能趁眾毒販忙著搬貨上船之際,閃身躲入載滿麻草的船倉,計畫先行脫困再做打算。不過經此耽擱,想來今日的跟監已然泡湯,不禁暗自懊悔,徒嘆天意弄人。

    就聽藏身處外漁民喊道:“動作快點!走啦!”只覺船身緩緩移動,水聲漸大,丁雨蘭縮身船艙暗處,用麻草遮蓋身形,透過身邊的玻璃窗看著船緩慢向前,暗暗盤算如何突圍。

    突然玻璃窗一黑,丁雨蘭以為是穿過水濂前的石窟洞穴,轉眼一看,卻見窗外一名穿著潛水衣的蒙面人。

    在隱密藏身時乍見人影,丁雨蘭嚇了一大跳,全身向暗處縮得更緊,但見窗外那人眼神警戒,四下張望,顯然並沒有船艙有人。待船過瀑濂之後,便暗遁而去。

    差點提到嗓子的心終於安放下來,看著窗外逐漸遠去的水中身影,丁雨蘭不知怎麼,心中忽來一股熟悉之感,那雙眼睛和眉宇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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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介绍:
神州曆214年,新興組織--任俠協會,
在凡爾莎國的碧瑩市成立,招募身處現代社會的俠義人士加入,共同為道德正義付出心力。
現代武俠於此開啟序幕现代武侠任侠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现代武侠任侠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