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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全文阅读

作者:老汨     现代武侠任侠记txt下载     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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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傘(一)俠盜影蹤

    黔墨傘柄作劍鞘,靈仙道蘊近華瑤,仗劍紅塵不平事,俠盜寰宇任逍遙

    午夜初臨,新月無蹤,一輛灰色小客車奔馳在碧瑩市外南邊的官道上,道旁樹影不停向後飛越,地上草葉被車輪輾過發出颯颯聲響。夜間行車本不應太快,尤其在燈光不明的城外官道,一不小心便可能發生車禍,但駕駛卻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反而越開越快。

    駕駛是一名三十初頭的婦女,她邊開車邊哄著躺在懷中不到一歲的兒子:“馬上就到了!再忍耐一下!”

    但因車速過快,婦人又在一處岔路轉而走上林道,向西而去。道路變得崎嶇不平,懷中嬰兒被震來震去,甚不舒服,越哭越大聲。

    婦人不停用後視鏡注意後方,滿臉緊張。不看還好,一眼望去,便見後方兩台黑色轎車如飛追來,婦女登時嚇得臉色煞白,加緊馬力,慌不擇路的在林道裡竄逃。道窄狹長,數次差點撞上旁邊樹木路燈,險象環生。

    只見後方數名黑衣客手持手槍,由車窗探出頭來,對著小客車開槍示威。

    為母則強,婦女一手緊抱著懷中愛兒,一手繼續控制方向,把頭壓低,加速逃離。突然眼前一陣刺眼光亮,但見前方兩台轎車橫列路上,婦女閃避不及,迎頭撞上,轟然巨響,灰色客車被硬擋了下來。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婦女在看見前方轎車時便緊抱兒子而停止加速,所幸車體沒有翻覆,母子性命無恙,只是接下來便苦了那母親。

    轎車上湧出數名黑衣人,其中一名帶頭的人拿著鐵棒,二話不說,對著車窗就是一棒,玻璃碎聲伴隨著母子驚恐的哭聲從本來封閉的車內宣溢而出。

    帶頭的一個招手,眾黑衣粗魯地將那對母子拖下車,其中一名更殘忍的搶走母親懷中的嬰兒,引得嬰孩哇哇大哭。

    “求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令人聞之不忍。

    其中一名黑衣客惻隱心起,道:“老大!我們一定得這麼做嗎?他還只是小孩...”

    帶頭的喝道:“你沒聽到老闆說的啊!通通不能留活口,手腳俐落點!別留下線索,被人查到了我們都會出事!”嚴令下時等同宣判母子死刑。絕望崩潰的母親狂聲呼救,可惜他們所處之地已遠離城郊村落,偏僻道上也沒有架設監視錄影器,任她哭天喊地也是無補於事。

    數名黑衣人拿出黑色布條摀住母親的口眼,帶頭殺手從後車廂拿出一桶火油淋在小嬰兒身上,嬰兒感到嗆鼻油水淋身,翻滾掙扎,大聲哭鬧,幾名黑衣人四手一按,他便如同砧板上的一塊小肉任人宰割。

    帶頭殺手劃亮一根火柴,連看也不看,便丟向火油淋身的嬰兒,夜晚林風徐來,將那根火柴吹熄偏離。帶頭殺手嘖的一聲,走近了點,再次點火,呼的一陣風又把柴火吹滅。眼下雖是黑更半夜,四下無人,但做的是殺人放火的勾當,在場眾人見這情況,心裡不免微微發毛。

    “老大...不如我們...”其中一名殺手微顫道

    帶頭殺手把他一推,拿起點火器直接往小嬰兒身上點去。

    聽得樹上突然一聲:“喂...不要再點了行不行啊!”

    點火器愕然停在空中,眾人抬頭看去,但見一人腳踏枝幹,抱胸倚樹,冷然下望。

    眾人在這關頭突聽人聲,心神略驚,忘了答話,只有那帶頭殺手膽識稍大,見樹上那人看似25歲上下,一身破舊侍者服,戴著雙灰色的半指手套,背上斜掛著一把黑黝黝的東西,心生輕蔑,想來反正是殺人,多殺一人少殺一人都已經沒差了,大夥被這人看到,怎能留他活命。

    念頭及此,二話不說,抽出懷裡手槍對著樹上那人猛扣板機。

    但聽槍聲連響,那人背上的東西不知何時來到手上,蓬的一聲旋轉張開,鏗鏘數響,將襲來子彈盡數擋在身外。槍響提醒眾黑衣東窗事發的危機,紛紛拔出武器,指向樹梢。

    只見那人飄然下樹,手中巨物一揮,勁風刮處,眾人連槍都來不及開,手中武器便脫手飛出,跌入道旁草叢中。

    眾人凝神細看,但見那人手持一把漆黑的雨傘,雖說外貌與一般雨傘無異,但傘尾傘珠皆如劍尖般銳利,整把傘更大更長,彷彿是一柄巨劍。

    那人冷然道:“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語音未畢,挺傘直進,眾人失了槍枝,拿起鐵刀鐵棒迎戰,但見巨傘大開大闔,靈動瀟洒,所經之處,刀棒盡皆從中斷成兩截,且切口平整切齊,但一般雨傘哪有這種威力。

    眾黑衣駭然看著自己手中斷折的刀棒,心中亮起同一個名詞──劍氣。

    就在眾黑衣面面相覷之時,那人已如旋風般將婦女及嬰兒帶回原位。

    這時帶頭殺手似是想起恐怖之事,顫聲自言:“劍氣...黑傘...逍遙傘仙...”此時夜風稍停,四下靜謐,這句話在場眾人聽得清清楚楚,一股寒意爬上背脊,退意乍萌。

    但見那人手中巨傘臨空猛揮三下,眾黑衣人只覺劍氣狂飆般壟罩全身,胸口一陣氣滯,噗噗數聲,眾黑衣人胸口劃出的血痕帶出漫天血蓬,連痛楚都似感覺不到,圓睜雙眼,頹然仰倒。

    只存剛剛為婦女說情的殺手青年,他駭然看著同時倒下的屍體,不停喘著粗氣,不料自己一言求情,竟可保住小命。

    那人老神悠哉的扛著巨傘,無奈自言:“我才剛下船,怎麼就遇上這種殺人放火的事啊?”邊說邊走來,用不大不小的杏眼望著殺手青年,短髮微翹的髮型顯得有點輕挑,但眉宇間內斂的仙氣與仙風道骨的身形卻是藏也藏不住。

    但聽那人問道:“你知道回去怎麼跟你老闆解釋吧?”

    青年早已嚇得兩腿發軟,連連點頭,連滾帶爬的去了。

    那人左手一抖,甩出一條黑布裹住巨傘,還掛背上,轉身欲離。但聽婦女低喚一聲:“先生...非常謝謝你!有什麼...”忽地想起自己已然身無分文,感謝報酬到了嘴邊,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那人猜到她的心思,笑道:“一點小事而已,別放在心上,倒是妳...怎麼惹上這種麻煩?”

    婦女悠悠嘆道:“...你應該聽過謝松齡這個名字吧?”

    那人雙眉上揚,微笑道:“光聽到他,我大概就猜到是什麼麻煩了!世上有這麼巧的事...”

    婦女滿臉不明所以,正待相問,但聽那人說道:“這裡不宜久留,我幫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吧!邊走邊說!”轉身領頭向村鎮方向走去。

御傘(二)潛在威脅

    “這個任務啊...”鐵棍常郁沖上穿白袍,下著絨毛禦寒長褲,沿著碧水路走向城東,他握了握藏在口袋裡的伸縮棍,滿懷心事。

    不到一頓飯的時間,他便走到一家招牌寫著“任俠”二字的店面,正是不隸屬任何政府機關管轄,以人民道德正義為準的“任俠協會”。

    “常大哥!保衛任務談得怎麼樣?”負責人林曉玉迎出問道,帶著常郁沖進入二十平方步不到的店裡,倒了杯茶放在小茶几上,坐上破舊的沙發。

    常郁沖點頭道:“談妥了,這可是我們任俠的第一個大任務啊!”話雖這麼說,臉上卻無歡愉之情,同是協會創始人的林曉玉深知“鐵棍”的執硬。對於北凡爾莎第一首富──謝松齡這個名字,久處江湖、看不慣權貴的常郁沖自是對他極其感冒。

    她只能安慰道:“難為你要這樣在海上待五天四夜呢!”

    常郁沖揮了揮手道:“這也沒什麼...有錢人任性,我也不是沒看過。”

    林曉玉拿起一份送來的報紙,念道:“『松齡集團主辦,凡爾莎豪華出遊,<海神號>歲末高調出港』這也真夠任性的,如果我們的俠員多一點,他會不會把任俠包下來當這次出遊的保鑣啊?”

    常郁沖苦笑道:“會啊!剛剛他就提到了!真可惜你們俠員只有三個,另外兩個未滿二十歲,要不然我就全包了!唉...”話末沉聲學起謝松齡那權貴陳腐的腔調,引得林曉玉格格嬌笑。

    林曉玉抱著肚子,笑道:“還是我們派小寶去啊?保證把他整死!”

    常郁沖搖頭嘆息道:“別鬧了!要是他去,被整死的就不只是謝松齡了!”

    兩人談笑一陣,林曉玉接著問道:“那我們這次應該跟他收費嗎?”

    常郁沖撫顎說道:“如果基於任俠道德準則而言,要啊!畢竟那是他自己臆測生命可能受到威脅,而這個“可能”的威脅,只要他不這麼大張旗鼓是可以避免的,我們收費不違背俠義倫理,如果...”

    喝了一口茶,續道:“是基於生意原則的話,當然要好好敲他一筆啊!我們雖然生活上都可以自理,但任俠要在各城鎮設立分會就必須有資金,後續的規劃也要靠你這個負責人了!”

    林曉玉哼的一聲道:“說的好像跟創辦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最近都沒她的影子,不知道在幹嘛...”

    常郁沖搔了搔頭道:“她最近常往百草山跑,聽說最近有一個新進駐的生化公司...總之也有事要忙。”

    林曉玉輕舒一口氣道:“好啦!不煩你了,今天任務結束就早點休息吧!”說完蹦蹦跳跳的走向後方的小櫃台。

    而常郁沖繼續喝著茶,腦中思索謝松齡所說的那份“潛在威脅”的原因,暗暗惴測這第一份大任務,恐怕沒表面上的容易。

御傘(三)海神出港

    時序荏苒,一夜無話;月娘西降,旭日東昇;天光接水映,碧波染萬頃;海鷗翔東西,錦鱗游漣漪,水手相互應和歌答,港灣出遊一片歡樂之景。

    今日的重頭戲正是高約五層樓,長250米步;寬約80米步的豪華遊輪──“海神號”

    形成凹字的青達海港擠滿了圍觀的群眾,尤以海神號停泊的西岸為甚,過往人潮爭相探頭,搶著一睹海神風采。

    常郁沖與幾名雇來的員警分別守在海神號前、中、後三個上船處,一面對所有上船的人員進行安檢;一面注意是否有可疑人物藉機混上船。

    眼下已是早晨八點十分,此次出遊的船長和船上工作人員都已上了船。接下來便是松齡集團招待的出遊貴賓,能受邀前來的不是政商領袖;也一定是富豪商賈,一個接著一個上船,草草算來,也有三四百人之眾。

    常郁沖一邊環顧掃視,一邊仍在思索著那份“潛在威脅”,突然一個可能的答案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

    只見一人頭戴圓頂高帽,深黑燕尾服緊貼著他修長的身形,左手拿著行李箱;右手背著長形黑色背袋,正排在隊伍的後端。

    雖然帽沿擋住了那人的雙眼,但常郁沖仍能感覺到他的眼神正看著自己,故意移開視線,表面不動聲色,實則暗暗留心。

    輪到那人進行安檢,常郁沖突然走來,遣開正在進行工作的員警,親自對那人說道:“先生,請打開您的背袋和行李,我們好做檢查。”

    那人秀眉微軒,展開一抹好看的微笑,依言打開,行李箱裝的是尋常衣物;黑背袋裡則是一把大型黑傘。

    常郁沖突來的動作引來維安人員的注意,只是燕尾青年的個人物品,除了那把大黑傘以外並無可疑之處,聽常郁沖馬上問道:“請問先生拿這麼一大把傘要做什麼?”

    那人哦了一聲,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傘啊!整柄是用磁陽石做的,冬天待在下面都可以比較暖活,當遮陽傘可以吸取太陽的能量,花了我不少錢啊!”

    眾人一聽,暗自竊笑,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吸取太陽能量的遮陽傘?看它也只不過大了一點,隨便一揮便可能斷裂,這年輕人被騙了還當寶。

    常郁沖臉色稍釋,又道:“可以看看先生的邀請函嗎?”

    燕尾青年欣然交給他一張金黃色的卡片,常郁沖仔細辨別,發現是真的由松齡集團送出的邀請函,沒有偽造的可能。隊伍後方已經開始鼓譟,一時也找不到燕尾青年有問題的證據,正不知該如何處理。

    但聽旁邊一名員警趕緊打圓場,微笑說道:“這位先生,很不好意思!這是例行公事,請您見諒,歡迎您搭乘海神號,祝您旅途愉快。”說著便將行李恢復原樣,拿給前來幫忙的服務人員。

    燕尾青年點頭一笑,走過常郁沖面前笑道:“這位警察非常盡責呢!辛苦你囉!”拍了拍他厚實的肩膀,昂然而去。

    常郁沖笑容頓歛,回頭凝視著那瀟灑不群的身影,不是因為他的輕浮挑釁,而是當手掌拍在他肩膀上時,兩道沛然劍氣透體傳來,但入了經脈卻化消於無,顯無傷人之意,常郁沖心中頓感莫名。

    打圓場的員警見他兀自望著燕尾青年,臉現凝重,便問道:“你覺得還有問題嗎?”

    常郁沖眼神不移,不答反問道:“你聽過『逍遙傘仙』──談靈笑這個名字嗎?”

    員警笑了笑道:“你們江湖的事情,我是不清楚啦!不過既然稱仙,應該不是個壞人吧?”

    常郁沖冷冷地道:“是啊!強盜中的神仙...”

御傘(四)逍遙傘仙

    “逍遙傘仙”在各國民間廣為流傳,只是說法不一。在有錢人的嘴裡,他是罪大惡極,理應死無全屍的強盜。在貧窮人的嘴裡,他是心地良善,鋤強仗義的俠客,而真正見過他的人,事實上少之又少。

    而現在這位名動天下的大盜──談靈笑,正悠閒的在<海神號>上照著鏡子。

    距上船也將近一個多小時,海神號早已航出鳳鳴洋,談靈笑在船上閒逛數回,發現除上船時為他安檢的常郁沖外,其他都是由警察總部或私人雇來的傭手,不足為慮,自信能在不傷到人命的前提下達到目的。他自信的笑了笑,整裝儀容,推門而出,準備開張。

    自想常郁沖只有一人,所守護的自然是最大獵物──謝松齡,而整船為數近三百的富貴商賈,便是隨他取盜。

    談靈笑臉上泛起你奈我何的調皮微笑,走向位於樓層中央的傳送梯,暗忖道:“既然還有五天,就讓你們忙一下吧!”

    步出傳送梯,但見眼前珠光寶氣,一座星光舞台陳坐在場中央,舞台周圍盡是牌桌賭吧,禮服西裝比比皆是,燈光晦暗神秘,輸贏的刺激帶有上流社會的氣質,充斥在浩大的船下賭場。

    談靈笑步下入口處的樓梯,環目一掃,幾名富商手上的銀鑽戒指、項鍊頸飾,都如同掃描一般深深記在腦海裡。聽左側不遠處,兩名高貴華艷的女子正竊竊私語。

    其中一名紫衣女子,提起左手,嬌聲道:“這是我老公買給我的生日禮物呦。”

    站在身旁的藍衣女子呀的一聲,訝道:“是『聖女回首鑽戒』!你老公真有辦法!在哪裡買的?”

    紫衣女子舉起纖指放在紅唇上,略帶驕傲的悄聲道:“當然是秘密啊!這可是要在明天的『聚寶派對』上拿出來比賽的呢!”

    談靈笑知道那『聖女回首戒』是名家所製的億萬鑽戒,暗藍色的大寶石上點綴白金色的鑽石,數點白光排列成仙女低回顧盼的圖樣。故有“聖女回首”之美名。

    數語入耳,剛入眼的金銀珠寶盡數被談靈笑丟入汪洋大海,想來明日的『聚寶派對』上肯定能看到更多稀世珍寶,到時鎖定目標,豈非更加容易?

    言念及此,忍不住望向左首那名紫色禮服的女子,突來一道凌厲的眼神如箭般往他雙眼投來。

    一名白衣大漢走到兩女身前,魁偉身形恰好遮住那只聖女戒,正是鐵棍常郁沖。

    談靈笑雖已撇開雙目,但仍感到背後目光炯炯,知道自己被盯上,只是對方沒有理由,無法進行盤問扣查。眼下不能開張,只能四處閒晃,偶爾假意小賭兩把,趁常郁沖跟隨雇主離開,便隨後脫身出了賭場。

    候梯處站了一群富商,各個穿金戴銀,直看得談靈笑心癢難搔,不好好教訓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人,當真食不知味、睡難成眠。

    當下施展空空妙手,身形皆未與眾富相碰,但他們的金銀珠寶轉眼間盡成他囊中之物。

    正自左一摸、右一探的偷得不亦樂乎。忽地手觸一物,柔順如紗,不似寶石銀鑽般堅硬,反像是紙鈔一類之物。

    要知有錢人通常不放現金在身上,以免增添累贅。買物易物也是用卡開票,這時摸到紙鈔可說是奇事一件。

    談靈笑不以為意,將偷摸贓物盡數入懷,悠懶懶的離去,待四下無人之際,好好欣賞自己的戰利品。

    但看到最後那如紙一物時,調皮愉悅的臉龐霎時變得冷煞無情...

御傘(五)多一個人

    常郁沖獨自一人在警衛休息室裡搖頭嘆息,才出港一天不到,便發生財物失竊,腦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身背巨傘,疑似“逍遙傘仙”的年輕人。但他無法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無緣無故搜查賓客的房間。要不然他敢說,那年輕人所住的310號房裡必定能搜出許多贓物。

    常郁沖看了一眼雇主行程表,今晚必須與謝松齡一同出席晚宴,到時全船賓客都會到場,可說是小偷下手的好機會。

    雖說眼下無法將他監禁觀察,料想對方也不敢在汪洋大海上過於放肆,可以利用船上整批維安人員鉗制對方的行動。只要他一有反抗跡象,自己便有理由將其拘捕深查。

    打定主意,便通知所有維安人員,進行佈署。窗外夕陽西沉至海平線,海神號即將迎來出遊的第一夜。

    燈光璀璨,精飾華麗,為夜間波濤帶來華艷的燈火。海神號前端的巨型宴會廳,此刻正擺上奢華的桌椅,等待富豪賓客們入座。

    穿得西裝筆挺的常郁沖指揮工作人員布置場地,再與謝松齡秘書確認行程,待一切準備就緒,已是晚間八點。巨型門扉開處,貴賓們兩兩一對,魚貫而入。守衛、維安人員分站宴會廳四周,常郁沖則伴隨主辦人謝松齡一同步上廳前舞台。

    “非常感謝各位嘉賓賞光參加<海神號>的出遊,敝人在此代表松齡集團致上最高的謝意,還望各位以後多多提攜關照....”宴席前主辦人的致詞,常郁沖站在台旁,向維安人員暗打手勢,清點現場人數,銳利眼神始終沒有離開談靈笑,而對方只是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地,似是專注於台上致詞,毫無動手扒竊之意。

    常郁沖心頭暗想:“他不選在這時候動手,必會暗中脫身去臥房行偷。傳言逍遙傘仙獨來獨往,理應不會有同黨,但一切仍是小心為上。”

    “接下來請掌聲歡迎由敝人特別自任俠協會請來的頂尖俠員──常郁沖先生,為我們說幾句話...”

    常郁沖微微一驚,剛剛確認行程的時候沒有說到這一段啊!隨即了然,謝松齡想必已聽說財物失竊一事,藉此機會,希望他這名“頂尖俠員”能夠提出維安方案,解除賓客的憂慮。

    常郁沖昂首闊步上了舞台,提氣朗聲道:“首先感謝主辦人願意給任俠一次機會,擔任這次維安的首席工作,各位嘉賓迄今的配合,在下代表任俠協會及全體維安人員由衷致謝。”說著深深一鞠躬。

    但聽他接下去說道:“有鑑於稍早發生的事件,在下於此向各位保證,一定會給各位一個合理滿意的交代,也提醒嘉賓對私人財物多加留心,若經由維安人員發現有任何盜竊行偷之舉,任俠協會,定不輕饒!”語至末處,雙眼鑠鑠看向談靈笑所站的位置,竟發現他已不知所蹤。

    四下張望,眼角瞥處,發現一道人影閃出宴廳大門,知道是談靈笑行盜在即,匆匆道了聲謝,快步下台,由人群外圍繞至大門,追了出去。

    西裝飄風,轉角燕尾閃現,常郁沖暗施輕功,如風掠去,而對方輕身功夫也自不弱,始終無法確切看清對方,只能約略捕捉到閃逝殘影。

    一路追上二樓又回到一樓,途中更經過船上主控室,常郁沖越發覺得奇怪:“他怎麼好像在兜我圈子?難道...他的目標不是賓客臥房?!”想到這裡,不禁冷汗冒出,正待回頭,卻見前方通往甲板的那扇半掩門扉外,談靈笑停在甲板上。

    常郁沖用對講機詢問宴會廳的狀況,據報言明,一切正常。這消息讓經驗老道的鐵棍一頭霧水,想不明白對方這麼大費周章的將自己引出來的原因,不知對方是否動手在即,將信將疑的走向談靈笑,說道:“這位先生,今日晚宴是主辦人精心設計的,並有整趟旅程的說明,還請回返赴宴。”

    談靈笑不答他話,從懷中拿出一盒香菸遞給他。常郁沖搖了搖手說道:“謝謝您!我不抽菸。”

    談靈笑秀眉一軒,道:“這麼巧!我也是耶!”說著將手裡香菸向後拋入大海。

    常郁沖不料這時候他還能幹話,臉色微沉,道:“不知先生有沒有聽到剛剛我說的話呢?”

    談靈笑輕呵一聲:“有!只是你知道的,我有夜空癖,如果待在太明亮的地方我會不舒服,所以才趕快跑出來透透氣。”

    這任誰也不會相信的理由竟也有人說,常郁沖惱火他言語戲耍,沉聲道:“先生,您的行為已經嚴重造成我們工作上的困擾,請您立刻回返宴會廳!”語盡,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談靈笑冷笑一聲,舉步走向艙門,又說道:“我可以預先告知你,我這夜空癖是沒藥醫的,所以我還會再跑出來,如果你覺得兩個人不夠,建議你多加幾個人看著我,看你有沒有辦法治好我這獨特的癖好。”

    常郁沖聽出他話中釁味,在他背後沉聲道:“談先生!這裡沒有其他人,你想說甚麼就儘管說!但如果要鬧事...我就會直接請你離開!”語盡,圓睜怒目,直視談靈笑。

    談靈笑回頭仰首打了個哈哈,道:“沒有別人?警察老兄,你的對講機已經把你出賣了!還有...我們認識嗎?你怎麼知道我姓談?”言罷,灑然而去。

    留下常郁沖暗嚼他話中之意:“...兩個人?”

御傘(六)盜仙捉賊

    海上明月,月下潮生,灩灩隨波,凜照萬里。談靈笑冷酷著臉,坐在310號房的床沿,手上拿著一張照片,那是他稍早在賭場的候梯處偷得。

    照片上正是自己掛著笑容的側臉!但見照片中的自己一身燕尾,想必是上船的時候被人偷拍到的。

    本打算趁常郁沖在台上即興演講,再到各樓房盜個痛快,正轉身欲行之時,發現竟有人比自己先行一步閃身出廳,懷中照片如同那人一般在談靈笑腦海閃現,一切恍然───“哼!原來早就派人暗中監視我,現在想趁機查我的房!”

    剛吞下去的食物,哪有平白無故吐出來的道理?談靈笑展開輕功,嚙尾直追,心中暗道自己識人不清,竟沒看出外表直心直腸的常郁沖也是頗有機智之人。

    但前方那人竟不往三樓住房去,反而在二樓轉了一圈又返回一樓,談靈笑正暗自奇怪。突聞後方衣衫飄獵聲響,知道常郁沖在後追趕。

    眼下前後夾擊,對己甚是不利,暗覷時機,必要時奪艇逃離。念頭方止,一陣熱氣撲面,原來已跟到一樓主控室。眼下<海神號>調整成自動航行,是以主控室內無人在場。那人影只在儀表盤前稍停,隨即又縱身通往甲板。

    談靈笑心知強敵在後,看了一眼儀表盤,並無異狀,隨後跟出。但前方那人像是憑空消失般不見影蹤,打算直接衝回房間,而常郁沖隨後趕到,宣告這場你追我跑的遊戲到此結束。

    談靈笑回想那人影,身高瘦長,骨架略大,顯然是個男子。回到房間之後,所有戰利品也都原封不動地躺在房內保險櫃。

    這讓大盜興起一陣莫名及山雨欲來的興奮感。瞄了一眼放在身旁陪自己度過重重難關的黑傘,將照片放回胸懷,枕臂而臥,安然睡去。

    夜至三更,談靈笑朦朧間聽到一陣稀稀簌簌的聲音,多年來的危機意識使他倏然而醒,

    變數雖是轉瞬而至,多年大盜仍可不動聲色,一個翻身,瞇眼望去,但見一人渾身黑衣,正蹲在行李袋旁邊。談靈笑暗笑:“這條船上的賊還真不少!”

    不一會兒,那人悄悄站起身來,似是行偷完畢,躡手躡腳的走向門口。談靈笑行盜多年,所採的計策正是“攻其不備,出奇難料”,偏偏要等到目標已放下戒心,以為安全在望時發難,成功機率將大大提升。

    正當那人伸手轉開門把,拉門而出之時,談靈笑忽然抄起放在床邊的黑傘,呼一下擲了過來,“鐸”的一聲,傘尖劍刃筆直定在門扉上,接著縱身攻來。

    那人起初一陣驚惶未定,待定過神來,靈勁已然臨身,趕緊向房內著地一滾,以避死厄。

    不料談靈笑這著乃是虛招,身形乍止,拔出門上黑傘,向旁一擺,守住唯一出口。

    黑暗中那人雙手一抖,兩把手槍已到手上,對著門前傘仙就是一陣亂轟,談靈笑不慌不忙,右手黑傘倏忽撐開,高速旋轉加上靈仙勁氣,將子彈盡數擋下。

    談靈笑待他彈盡援絕,張傘不收,舉起一揮,傘珠尖銳破空,劍氣滾滾沖盪,直向那人襲去,

    那人只覺森然劍氣壟罩全身,不得已棄了手槍,著地滾至床下,把床掀起,迎向劍風,但聽喀擦巨響,木屑紛飛,整張木製大床被縱橫劍氣劈成碎片。

    一般偷子能在這混亂局面避過這一傘也算是身手了得,槍響床裂之聲想必已驚動隔壁房客,談靈笑無暇與其拖延,舉傘又下殺手。那人立即丟出煙霧彈,白霧瞬間襲捲整個房間。

    塵煙瀰漫,難辨東西,談靈笑趕忙旋起黑傘,驅散煙霧,就聽房門砰的一聲打開,知道是那人急欲奔逃,便也縱身出房,沿途更大喊道:“抓小偷啊!有小偷啊!”當真是“做賊的喊抓賊”

    但見前方又是砰砰兩顆煙霧彈爆開,談靈笑大罵幹話:“普通男人兩顆就夠用了!你居然用了三顆!”只是前方那人早已無影無蹤。

    沿著煙霧硝煙追上船尾候梯處,隨即常郁沖與幾名員警護著謝松齡一同來到。

    眾人看著談靈笑手中那把傘珠傘尖盡是銀白劍尖的黑傘,人人臉露疑忌,談靈笑一見這等陣仗,心下暗叫中計!

    常郁沖全身凝氣,漫步而來,緩緩說道:“請問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談靈笑雙眼直瞪著他,咬牙道:“有人晚上摸到我房間裡想偷東西,被我發現。還好我練過一點功夫,追到這裡來就追丟了...”

    常郁沖雙目上揚,訝道:“有這回事?”臉上的表情卻將“不相信”三個字表露無遺。回頭向幾名員警點頭示意,命他們先行前去,而後向談靈笑做了個“請”的動作,邀他一同前往查看。

    談靈笑經過他身邊時,冷呿一聲,大翻白眼,不發一語。

    雖說常郁沖見識過他幹話無理的舉止,此刻亦不免對他的態度感到奇怪,他的表情好像正對他說“這下如你所願了吧!”

    不到一會兒,眾人來到位於三樓的310號房,但見房內一地木屑,床褥分碎,以颱風過境尚不足以形容。

    常郁沖及員警正搜查有無蛛絲馬跡時,一直沒有說話的主辦人謝松齡驚喝一聲道:“它怎麼會在這裡?”說著從衣物散亂的行李箱裡拿出一頂近乎透明卻又閃閃發亮的皇冠。

    談靈笑一見到那頂皇冠,登時一愣。

    只聽謝松齡怒氣勃發道:“這是明天聚寶派對優勝者的獎品,價值幾十億!它為什麼會在你的行李箱裡?”

    談靈笑原以為這是常郁沖自導自演的戲碼,故意派人夜裡來他房裡,驚動左右賓客,自己再出面,名正言順的搜查房間,找出贓物便能將他定罪拘禁。

    但沒想到常郁沖為了抓他,竟敢連雇主都敢下手。

    當下情況,再多說什麼都是百口莫辯,談靈笑哈哈一笑道:“常先生,你要不要順便把其他地方也搜一搜啊?”

    常郁沖冷煞著臉道:“我想勸你不要多做反抗了。”

    談靈笑攤了攤手表示同意,從懷裡拿出一包菸,用嘴叼了一根,劃亮火柴來點。

    常郁沖一見他拿出菸來,立刻大喝道:“快抓住他!”雄軀縱前,欲作擒拿,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談靈笑嘴上煙蒂吐出,射在最前方的員警臉上,燙得他哇哇大叫。跟著將點著的火柴塞進那包菸裡,往地上一丟,掉頭就跑。

    砰的一聲,落地煙盒爆出濃濃白煙,常郁沖遭濃煙一阻,趕緊運氣將濃煙逼在體外,縱身追出,卻哪裡敢得上?才剛到甲板,便聽得船底隆隆作響,一艘救命逃生艇自船底駛出,艇上那人背掛黑傘,短髮微翹,正是談靈笑。

    只見談靈笑揮手笑道:“常先生!別高興太早!事情還沒完呢!咱們回頭見啦!”

    常郁沖暗嘆自己大意同時,也不禁佩服他暗合兵法的心理戰術,遙望救生艇兩旁翻起的浪花逐漸消弭,心中狂潮卻是逐步升高....

御傘(七)盜魘未止

    “在派對開始前,本人要向各位報告一個好消息,也許很多人已經知道了──昨天發生的竊盜案,在任俠常先生及保全同仁的努力下,歹徒已遭驅逐,失竊物品也已歸還原主,往後大家可以放心享受旅程啦!”

    第二天晚上的聚寶派對上,謝松齡站在二樓船尾的懸空平台正中央,用擴音器大聲宣布。

    經過昨晚發生的意外,船上賓客大多知曉此事,謝松齡選在這等公開場合鄭重宣布,除了穩定賓客以外,也褒獎自己請來的打手保鑣,進而傳達一個訊息───跟我謝松齡做生意絕無風險。

    站在一旁的常郁沖暗嘆一口氣,說好聽點是“驅逐歹徒”,說白了就是“小偷跑了”。

    回想昨日初見的那頂皇冠,據說是用上古原石打造而成的“幻晶冠”,表面晶瑩剔透,皓白透明,但在不同的季節或時間,會顯現不同的顏色。謝松齡在一場拍賣會上將其標下,準備當作這次聚寶派對的優勝獎。而此時它正放在平台正中央的防彈安全展示櫃裡。

    昨晚常郁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談靈笑,當然注意到他看見皇冠時的表情,難道他的目標就是“幻晶冠”?既然寶冠到手,為何還要演昨晚那齣戲呢?他臨走前的話語仍迴繞耳際:“事情還沒完...”不由得心起憂慮。

    思潮起伏不定間,“咻”的一聲,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在天空散開一朵漂亮煙花。常郁沖一愕,心想:“剛剛確認程序的時候沒說有這一段啊...”而後數道煙火上空,帶起懸空平台上一片歡呼叫好,又看到謝松齡微笑望著自己,料想應是謝松齡擅自外加的特別節目吧。

    色彩燦爛的煙火陸續綻放,常郁沖也暫時脫卻縈繞耳際的憂慮,望著從出航就一直沒機會好好欣賞的美麗夜海,天上煙花撒上靜謐的粼粼波光,映照海神號的影子。

    常郁沖正看得入神,嘩啦聲響,一條海船在離海神號有五百米步的地方破浪而過。

    大船陡現,常郁沖小吃一驚:“這艘船在跟著我們嗎?”看它開往前頭,轉念想到稍早前才剛過東北山形島的海域,有些許海船經過也不足為怪。

    暗嘆近日實在太過緊繃,搖了搖頭,微微苦笑,任俠所做的事情就是這樣,反求諸己想到:“我的抗壓還是不夠...”

    這時一名員警走到身邊,悄聲道:“常老兄!剛剛山形島上的海巡署通訊來報。”

    常郁沖一愕:“海巡署?你們有把昨晚的事通知他們嗎?”

    員警答道:“有!他說希望跟安全指揮談談船上的情況。”

    常郁沖嗯了一聲,交代數語,將現場維安工作交給那名員警,逕自往二樓船頭主控室去了。

    沿臨海迴廊走向船頭,抬頭望向夜空,天上的雲層不知何時已變得如此厚,常郁沖心道還好,若是天氣再早一點變壞的話,聚寶派對可能要移至船內的巨型宴會廳舉辦。

    邊走邊想,跨過一道艙門,進入船屋內部走廊,轉了個彎,船頭主控室已然在望。但見主控室的門微微打開虛掩,常郁沖微一愣滯:“是誰那麼粗心大意?”

    隨著腳步緩慢接近,越感情勢不對,本來該有的書頁翻動、儀器提醒聲,全都消失無蹤。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血腥味!

    常郁沖矍然而驚,邁開大步,搶進主控室,登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但見行船工作人員各個倒在血泊當中,或有槍傷、或遭刀砍,傷處兀自鮮血淌流,顯然發生不久。

    突聽儀表盤旁一聲呻吟,但見一人胸口中刀,仰天倒在地上,常郁沖趕緊點了他數處穴道止血施救,急問道:“是誰幹的?”

    那人斷斷續續道:“我們...剛發現...方向舵盤...向東北偏北多移了五度,有人...闖進...殺...”語未盡處,氣絕身死。

    尚未明白情勢原委,腰間對講機傳來驚惶的聲音:“常大哥!船尾遭到攻擊,我們之....呃啊.....”一聲砲響打斷求救訊息。常郁沖驚駭莫名,無暇細思,疾步返回船尾。

    正值常郁沖手掣鐵棍,來到通往迴廊的艙門口,位於左方的庫房忽然“轟”的一聲爆炸,一來思緒紊亂;二來變起突然,常郁沖登時被震波震得拋飛而出,撞破右邊房門。

    耳邊除了震波襲體所帶來的嗡嗡聲外,常郁沖什麼都聽不見,當他再次站起身來時,爆炸庫房的門邊依舊冒著熊熊烈火,顯然自己沒有昏迷太久。趕緊沉心凝氣,真氣遊走全身,屏除一切紊亂,縱身出了艙門。

    剛到臨海迴廊,便見數道鐵索勾住船沿欄杆,多名武裝份子沿索攀上,常郁沖見狀,立即掄起鐵棍,橫式一掃,將即將爬上的武裝份子打落。

    前面方才經過的武裝份子察覺後方有異,趕緊回頭,加入戰團。常郁沖心知遇上海盜之輩,當下使出雲罡三十六式中一招“神形萬點星”鐵棍幻化成萬點星芒,直打得眾武裝份子倒地的倒地,落海的落海。

    常郁沖持棍出招,腳下不停,一路闖至懸空平台。本來一片歡騰氣氛,霎歸肅殺哀靜,眾賓客或摀頭或蹲臥,還有數名或死或傷的員警四散各地。

    其中一名武裝匪類突見一人,發了一聲喊,引得群起開槍攻之。常郁沖單棍一頂地面,整個人騰空上了船沿,引開眾匪槍擊,邊抵擋邊心擬如何救人,眼下賓客盡成人質,員警護衛傷亡殆盡,只存自己孤軍奮鬥,海神號等同落入盜匪手中。

    俊目四顧,但見兩名匪徒持槍站在平台中央謝松齡之旁,便即縱身,單手抓上船尾的旗杆,借前衝之勢一盪,飛身向兩名匪徒投去。

    突然左方一聲炮響,常郁沖警兆忽起,運起全身真勁,一棍向左方打出,轟的一聲,一顆火彈凌空爆炸,常郁沖被震波衝得飛墮入海,模糊中依稀看見一名身穿員警制服的人,放下手中的火龍炮...

御傘(八)化敵為友

    不知昏迷多久,常郁沖在海中一塊浮木上悠悠醒轉,冷冽海水提醒他眼前危難;爆炸冒起的黑煙顯示海神尚未走遠。

    常郁沖用手盛水,淨洗臉龐,驅散因身傷心疲而興起的頹喪感,想起自己為救謝松齡而遭偷襲的火彈震落海中,偷襲者一身員警制服,好似便是登船安檢時,為他打圓場的那名員警。

    如此說來,談靈笑一切不尋常的舉動都能說得通了,也難怪那人敢放心讓談靈笑上船,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兩方互相牽制,好讓海盜坐收漁翁。

    環目四顧,海上盡是殘木敗屑,除了漂流浮木外,亦無可承載之物。天色昏暗難明,要辨別方位也是困難重重。沒想到任俠成立以來第一次大任務便出這等嚴重的問題,當下除頹嘆一口氣外,常郁沖實在無計可施。

    正自怨艾,一個令他欣喜若狂的聲音鑽進他的靈耳裡,隆隆聲響由遠至近,舉目望去,一艘快艇由他後方疾駛來到。

    常郁沖大聲呼救,那艘快艇緩緩停至他眼前,船上的人笑著說道:“這位先生好面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常郁沖聽這聲音,凝神細看,侍服飄飄,短髮微翹,談靈笑欠揍卻颯爽的微笑從船屋裡探了出來。

    前幾天完全不想再見到的人,現在卻是危難救星。常郁沖對於這世態無常的遭遇報以搖頭苦笑。

    談靈笑自逃離海神號後便一直跟在後頭,被剛經過的山形島海巡署追捕,險險被逮,好不容易逃離羅網,又逢海神號遭劫,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切起因都是常郁沖壞他好事,這時看他無奈困窘的表情,不由得興起一陣快意,進一步走到船沿,說道:“我就說事情還沒有完嘛。你還想再多泡一下海水澡嗎?”

    常郁沖心知他存心調侃揶揄,況且他追在後頭,必是對謝松齡的財寶心懷不軌。怎能任他行偷作歹?但轉念又想,眼下身陷汪洋,要救謝松齡等性命,除了暫且與其修和以外,別無他法。

    無奈伸手搭上船沿,但覺手腕一緊,一條鐵索鎖住手腕,常郁沖一覺不對,一個反手欲拿談靈笑之手,誰知卻拿了個空。

    但聞叮噹數聲,談靈笑拖著長長的鐵鍊閃身回到船屋,喊道:“抓穩囉!”話聲未完,推進隆隆聲又起,快艇如飛馳出。常郁沖登時被拉得向前飛起,情急之下,急運真勁,腳底生出黏性,踏住殘木,滑水前衝。

    談靈笑有意戲弄,運舵左右,欲將其在甩入海中,而鐵棍豈是任人戲耍的玩物,任他左盪右晃,亦是甩他不掉。待一個彎度極大的甩尾,力道幾乎將常郁沖甩得雙腳臨空。

    就在兩腳離水的那剎那,常郁沖覷準時機,雄臂一扯,身子如箭離弦般射向快艇,一個翻身,落在艇上,安然無恙。

    甫一落地,常郁沖立即自懷裡掏出伸縮鐵棍,嚴陣以待。談靈笑邊駕駛邊唉呦一聲道:“要找合作對象當然要知道對方武功深淺啊!不錯!合格了!”

    常郁沖走到船屋外,平伸鐵棍指著談靈笑,道:“我為甚麼要跟你合作?”

    談靈笑停下快艇,揶揄道:“在船上我們立場衝突,也沒看你出手;現在我們目標一致,你卻要跟我動手。你腦袋到底裝了甚麼?”

    常郁沖戒備不歛,道:“我又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對我的雇主不利?”

    談靈笑冷笑道:“看來你也不清楚僱用你的人是個甚麼角色嘛!”

    常郁沖劍眉微皺:“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快艇掠過數顆礁石,速度漸緩,常郁沖聞到空氣中有著些微的硝煙味,轉頭一看,一座島嶼赫然在望,冒著黑煙的海神號便擱淺在沙灘上,沙灘後頭是一片蓊鬱森林,在幽暗晦明的天色下似是遭天遺棄的貧荒一偶。

    談靈笑將船停泊至沙灘隱密處,一盜一俠下了船,看天色暗淡,不利於行,便在離船不遠的一處小洞窟裡稍作安歇。

    縱使常郁沖憂心縈懷,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乾坐在洞內營火邊,面帶愁苦。

    談靈笑見他心焦如焚,半笑半安慰道:“安心啦!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還不會殺你的雇主。雖然他那種人死一個算一個!”

    常郁沖聽他口出風涼,瞪他一眼道:“天下有錢人這麼多,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他的麻煩?”

    談靈笑微笑說道:“如果我說我的目的不是錢呢?”

    常郁沖聽了這話轉過頭,滿臉懷疑地瞧著他,雖說心裡早有預感他的目的並不單純,還是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談靈笑從洞口移到營火旁,在他對面坐下,說道:“還記得放在我行李箱上的白晶頭冠吧?”

    常郁沖失聲道:“幻晶冠?”

    談靈笑笑道:“呦!你也知道嘛!這幻晶冠是古代教派──摩和教的寶物,象徵歷代主教的智慧傳承...”

    常郁沖滿臉輕蔑,接著道:“教派寶物肯定值不少錢,你想說這句對吧?”

    談靈笑呿的一聲笑道:“值錢歸值錢,但這種邪物還是讓它入土為安比較好。”

    常郁沖一愕道:“邪物?”

    談靈笑解釋道:“據說幻晶冠有著神秘力量,只要戴上它的人,就能擁有歷代主教的記憶,以便實現教派理想。”旋又笑道:“說得難聽點,就是戴上它的人會產生各種幻覺。想像一下,謝松齡或任何一方富豪變成神經病,那會有多大影響。”

    常郁沖沒想到一名國際大盜,竟有如此俠義心腸,臉色稍釋:“你是為了救人,才冒險上船想把它偷走?”

    談靈笑笑道:“老實說...單就折磨有錢人這件事,我還蠻開心的。尤其像謝松齡這種始亂終棄的傢伙,我最愛看他們因為東西被偷而氣得跳腳的模樣。”

    這句話頓時像一場冰雹下在常郁沖頭上,不僅滿頭冷水,更暗罵自己怎會笨到相信他。但內心深處卻好似也有個聲音正同意這句話,只能強忍怒氣問道:“始亂終棄!你又知道了?”

    談靈笑晒道:“你也不清楚他的為人嘛!還敢接受他的委託。”

    常郁沖理所當然道:“他的為人和他的委託是兩回事。任俠協會所接的委託都有經過審核,確定沒有違反道德正義標準,我們才會承接...”

    談靈笑充滿諷刺的哈哈一笑道:“任俠協會!不就要給你鼓掌吹口哨,違反道德正義的事情,哪會搬到檯面上讓你看見啊?”

    常郁沖冷笑回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對每個前來委託的人做身家調查,確定他沒做過任何壞事,我們才能承接囉?”

    談靈笑正色道:“其他人我不敢說,單就這件事,如果任俠招牌真的這麼正義凜然的話,你就不會幫他!”

    常郁沖攤手道:“煩請你說服我!”

    談靈笑說道:“上船前三天晚上,我在碧瑩市南方樹林偏道上救了一個女人,是謝松齡的情婦,連孩子都生了,但謝松齡為了掩蓋醜聞,派人追殺她和自己的孩子。”

    此時洞外天色如同眼前事件般逐漸明朗,照上常郁沖威武凜凜的俊臉,他沉吟半晌,雙目炙熱,說道:“當初承接委託時,謝松齡說他預料這次出遊可能有潛在危機,所以才向我們提出委託。基於他言明那是個人隱私,我不便多問,現在看來是我疏忽了...不過...”說著拿起伸縮鐵棍,續道:“一切要等把人救出來之後才能清楚。”領頭向洞外走去。

    談靈笑背掛黑傘,跟了出來,兩人分頭探查島嶼,從頭到尾,不多說一句。因為從常郁沖的眼神和行為中,看到了反省和信任,談靈笑也相信他最後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御傘(九)摩和教派

    話說常談二人分頭行事,談靈笑沿著東部海岸向北搜索,目標正是謝松齡等人質及幻晶冠。

    越往北行,地勢越高,地質也逐漸由鬆軟的沙泥轉變成堅實塊土,青蔥蓊鬱的群樹圍繞;步履之處盡是亂石雜處。

    談靈笑本想<海神號>既然被棄置在沙灘上,匪徒押解人質下船,必會經過此林,便特別注意土地上是否有人的腳印足跡。但找了許久,始終找不到任何人經過的跡象。

    算算時間,離開藏身密洞已有一到兩小時,少說也有八里距,相當於一個小村落的村頭到村尾。

    突然眼角瞥處,遠方樹林裡一道身影向前急閃而逝,談靈笑不驚反喜,終於找到了,提氣縱身追去。

    但覺那人一忽兒東、一忽兒西,似是無頭蒼蠅一般胡奔瞎闖,若不是那人的輕功不甚高明,談靈笑幾乎以為自己跟的是常郁沖了。

    忽地那人身影急竄直下,在橫出的樹幹上微微借勁一盪,翻身落地,又望前奔逃而去。

    談靈笑心中暗笑,怎麼能讓你走,亦翻身下樹,突見腳下碰的一聲,地面向下陷出一個窟窿,身子隨之掉落,窟底隱隱閃著明熀刀光,似是有尖刀倒鉤之類一物。

    談靈笑臨危不亂,施起獨門輕功“躡雲蹤”,雙腳凌空踢了兩腳,洩了些許墜落之勁,接著提氣運勁,腳尖在窟底一把刀尖上輕輕一點,左腳在眼前窟壁上一蹬,身子反衝上天,一個翻滾,安然落在窟外。

    方避陷阱,才踏出一步,腳踝立感異樣,似與一線相觸。異感方起,變數已生,但覺勁風由四面八方急撲而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談靈笑冷哼一聲,拔出背上黑傘,獨門絕式“逍遙劍式”裡的一招“八方遊仙展風雲”,一把巨傘舞將起來,卻比一般長劍更加輕盈靈動,更兼虎虎生風。

    儘管尖刀毒箭紛至沓來,傘尖還是如行雲流水般,將襲來的暗器依先後順序一一打落。一式快劍,似是大開大闔,瀟灑不群,實則快中有序,妙至毫顛。

    但聞一陣叮叮噹噹兵刃相交之聲,飛刀毒箭落了一地,談靈笑收傘還背,毫髮無傷。

    談靈笑心知那人是故意引他走上陷阱,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竟用這種小孩的勾當,真是被人給看扁了。

    他提氣縱身,上了樹梢,放眼望去,陽光與森林的綠輝相映,遠方三座山巒在晨曦微風中也似蠢蠢欲動。

    談靈笑料想那裏山峰環繞,勢成天險,想必海盜巢穴已然不遠,便不再去尋那人,施起輕功,向前急竄而去。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忽聞水聲淙淙,談靈笑隱身樹梢,舉目望去,一條浩然長河,綿延東流,橫在前方。數座瞭望台在對岸沿河而建,後方橫列水寨,守住隘口,戒備森嚴。

    此時長河寨門前泊了一艘小船,三名穿甲戴鎧的武裝海盜走出寨門,後頭跟著一人長袍裹身,斑斕彩布遮住頭臉,使人看不出性別樣貌。

    談靈笑由前方三名海盜的舉手投足得知,他們的武功雖非上乘,但就普通海盜而言已屬高手;後方長袍客則像完全不會武功的人,此人能入海盜之列已屬不易,更令談靈笑不解的是,三名海盜對那長袍客甚是恭敬,連衣衫也不敢稍碰。

    心下料想那長袍客必是此間高層,拿住他做為籌碼,相救人質;奪回幻晶冠並非沒有可能。

    打定主意,待那四人上了船,便悄悄跟在後頭,自岸上追蹤。

    小船順河而下,到了一處左右岔道,轉而向右,航入一狹長河道,一路上關卡重多,談靈笑看整條大河的流勢,料想最後應是直流入海。船上四人始終毫無動靜,尤其那名長袍客,自始至終坐在船尾,不發一語,一動不動。

    再行一陣,通過水寨大門,談靈笑為避免行跡敗露,故意繞至水寨後方,潛伏樹梢。

    原來河道盡頭是一片大湖,一間間簡陋屋舍環湖而建,四周圍起柵欄土牆,形成水寨,僅有一個寨口容船隻通行。

    此時湖邊站滿了人,談靈笑凝目一看,認出幾名是海神號上的富豪。登時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於找到人質所在,而且看守海盜均是傭手,要攻下水寨並不困難;但憂的是三四百人皆手無縛雞之力,又無船隻可乘載這麼多人脫困。

    正四下打量,尋找可趁之機,突聽寨內傳來一聲:“所有低等生物聽好!”談靈笑一震抬頭,但見寨門前的瞭望台上,一名海盜拿著擴音器說話,遠處大湖周遭的人聲倏然而止,靜聽宣告。

    “摩和大神降造萬人,賜予你們優渥的環境;多方的資源,但你們卻辜負大神的善意,不以之行善積德,更貪多無厭,有今日苦果,正是你們該有的懲罰!但...”

    談靈笑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打劫人家的船...還說是人家該有的報應,這種人也有!原來你們這些海盜就是摩和教徒啊!”

    但聽那人又大聲道:“摩和大神願意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只要願意宣誓信奉摩和教義,並將自己最貴重的東西歸還給大神,大神便願意再次打開方便之門,讓各位重歸大神的榮耀懷抱!”接著眾海盜齊聲唸起不知名的咒語,彷彿是儀式開始前的宣讀教義。

    一人由群聲咒語中緩步而出,正是那名蔽頭遮臉的長袍客。

    眾人赫見那長袍客慢步踩上湖水,如仙靈下凡般輕點水面,慢慢走至湖心。隨著他緩慢的步伐,除了因腳步所泛起陣陣輕盈漣漪,湖面平滑如鏡,如同神蹟降臨。

    那人低垂袍帽,遮蔽靈眸,彩布掩面,足踏水紋,湖邊富豪人質,無論男女,皆被這玄妙神奇的景象所震懾,不由自主的跪伏在地,虔心膜拜。

    饒是見多識廣、享譽國際的盜仙談靈笑,對這副景象亦是吃驚莫名,輕身前掠,落在近處樹梢,舉目下望,立時發出一聲瞭然冷笑。

    於湖面波光中,隱隱藏有一個腳印大小的塊狀玻璃,一路由寨門水道直至湖心中央。陽光斜射使身處湖邊的眾人看不出虛實,然而只要位在高處便能一目了然。

    談靈笑雖是行偷竊盜於國際之間,但從不造作偽善,強辯爭論,對於眼下摩和教這等假借神明教義坑矇拐騙的勾當甚是不屑。

    談靈笑心頭冷笑:“今天就讓你踢個鐵板!”伸手折了一根樹枝,單臂一揚,仙勁摧動之下,殘樹敗枝急如流星向長袍客飛去。

    長袍客想來真是身無武學之人,對樹枝襲來毫不知覺,還是左近唸咒的海盜即時發了一聲喊,這才提醒了他。

    但談靈笑的內功修為豈同一般,待他發現後退閃避時,一切為時已晚。樹枝尖端還是劃破了他臉上彩布,叮的一聲射穿湖下玻璃。

    湖下玄虛一破,長袍客立時如初學溜冰一般,雙臂搖晃,方能穩住身形。眾目睽睽之下,那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談靈笑正自幸災樂禍,但當他看見長袍客的真面目時,先是一愣,隨即怒氣填膺,忍不住大喝一聲:“原來是你!”也不管人質未救,海盜環伺,拔傘在手,縱身向水寨殺來。

    眾海盜不料在這等情況下竟有人敢發難反抗,慌忙拿起武器掩護長袍客離開。湖邊群富見有人殺入,不知是敵是友,下意識四散逃竄,尖叫驚呼不絕於耳,場面混亂至極。

    只聽談靈笑大喊一聲:“所有人質退到森林裡去!”手中依舊是那式“八方遊仙展風雲”快劍如風,黑傘化成一團黑影,一邊與圍攏而來的群盜纏鬥,一邊向長袍客逸去的方向衝去....

御傘(十)圍山救湖

    話分兩頭,常郁沖展開輕功由島上西部向北搜索,只覺身邊山峰越顯高聳,陽光已難透入。

    常郁沖聽談靈笑的陳述,對謝松齡始亂終棄的為人也甚是不齒,但又想自古有了金錢權勢的富賈豪霸,有多少人能把持本心,不受外物色慾影響?又有多少人為了保存擁有的一切而不擇手段?在有律法規範的現代社會,所謂的正義越來越難定義,而自己所屬的任俠協會,宗旨便是實施道德正義,值此人心複雜的時代,自己的決定是否真能符合正義的標準?

    多方念頭,紛至雜沓,常郁沖勉力穩定心神,專心眼前救援行動。

    不知不覺,他已來到寨前長河岸邊,藉林木掩蔭,偷眼望去,但見河川由西北兩道聳立山壁所形成的峽谷傾流而出。兩座哨台分立河川兩岸,數座屋舍散落哨台後方,佔住谷口。

    常郁沖心想:“這地方有這麼多守衛,說不定就是看守人質的地方,只是峽道入口狹長,獨自一人恐怕難以突破。”正暗擬計策,就聽哨台後方水寨裡人聲喧嘩,有人大喊道:“有人闖天湖寨啦!快去幫忙!”

    過沒多久,約莫將近五十人分乘三艘武裝小艇,由水寨正門開出,往下游而去。

    常郁沖伏身樹叢,暗想:“談靈笑那個傢伙怎麼如此沉不住氣?難道他找到人質或幻晶冠了?”念及此處,便想疾步前往援助。

    隨即轉念:“談靈笑自保應是沒有問題;海盜為了贖金,暫且不會對人質下毒手。現在跟去,頂多與談靈笑一同全身而退,沒有多大效益。不如讓對方蠟燭兩頭燒,趁亂救人。”打定主意,覷準時機,如狸貓般竄上哨台,攀爬直上。

    那哨台狀成四方,靠崖壁一面甚是隱蔽,水寨裡海盜又是忙成一團,誰也沒注意有人偷襲哨台。

    待爬到頂處,兩名看守海盜正自談笑風生,常郁沖趁他倆轉過頭去的瞬間,四肢用力一撐,飛身上台,抄棍在手,輕輕兩棍拂中兩名海盜身上要穴,砰砰輕響,兩人立時倒地昏迷不醒。

    為了不打草驚蛇,常郁沖用盡全力,兩式一用,縱身上台的身法來自“雲罡三十六式”中的“玄鵰撲月兔”,而手中棍招卻由橫掃直取變為“清風化葉羽”的輕拂微點,此式意在制敵,而非傷人,招如輕風飄葉,拂點人穴。

    兩人身體剛著地,常郁沖立即抄出一條長繩,將兩人攔腰綁了,倒吊台上。再下得台來,等寨內海盜發現台上兩人,七手八腳,手忙腳亂之際,持棍搶入,陡然發難,長河西岸營寨登時泛起重重棍影,幸好常郁沖意在不殺,所使棍招始終是那式“清風化葉羽”,柔似天水,若春風撫樹,橫點掃打猶似天馬行空般揮灑而出,只點人穴,不留痕跡。甫一接招的海盜,尚未看清對方臉孔,便已人事不知。

    常郁沖一面出招制敵;一面偷偷在各屋舍放火,不到一會兒,烈焰沖天,煙霧騰空,冀望這場大火能吸引更多海盜注意,藉以解天湖寨之圍。

    常郁沖正是知道眼下處於盜賊環伺的危險境遇,只要稍不留心,性命便可能交代於此。所以採速戰速決之法,點倒西岸水寨裡的海盜,再行放火,把握敵明我暗的優勢;留下海盜性命不殺,等同於故意顯示高絕武藝,給予島上海盜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使其產生莫名壓力,正是用兵伐謀,攻心為上。

    常郁沖暗自放倒連接東岸的橋樑,提升五官感應,立時聽得水聲嘩嘩,感知遠方五艘武裝快艇正沿河而來,心知敵方援兵將至,趕緊偷了一艘小艇往上游行去。

    推進器隆隆聲響,小艇快速駛入峽谷河道,崖壁直聳入雲,長河兩旁道長狹窄,常郁沖眼望四周,但見岸上亦有山道,更有幾處安寨立營的痕跡,更加確定此處有海盜相關線索的可能性。

    小艇逆流而上,約莫一頓飯的時間,河流激湍,轟轟水聲響遍耳際,竟來到長河的源頭,原來是一道大瀑布。

    但見瀑布周遭怪樹四伏,頑石橫布,枝幹高長,瀑水湍流,只因崖壁巍峨,陽光難入,少了一股生機活力。

    常郁沖環目掃視,目光停在水珠飛濺的瀑布上,心中一動,停船東岸,步行向上。

    揭開作為掩蔽的綠枝葉條,只見瀑布落水處形成一個河塘平台,瀑水激流衝擊在數顆散落塘中的巨石上。

    常郁沖微微一笑,心下了然,縱身而起,足點塘中石塊,兩個起落便已來到瀑布下方的巨岩上,側頭內望,果不其然,瀑布水濂之後另有洞天。

    常郁沖側身入內,一陣珠光寶氣,燦爛生光,亮得他睜不開眼,但見珍奇異寶、翡玉圭臬堆了一地;神兵利器、古玩奇物掛了滿屋,各式各樣的寶貝琳瑯滿目,直比博物館的收藏還來的多。

    常郁沖心頭一喜,此處想來是海盜藏放珍寶的洞窟,想必那頂“幻晶冠”也在此間。

    此等令人發瘋癲狂的邪物,還是趕緊找出摧毀,否則被有心人拿到,又是一場災禍。

    側頭又疑:“既是藏寶洞窟,怎麼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轉念想到;“也是,這峽谷在山脈西北角,後有山巒天險;前有長河橫阻,若無船隻,斷難深入,所以只派重兵占住谷口。”

    邊想邊東翻西找,找了好一陣子,別說是幻晶冠;連個頭冠長相的寶貝都沒有,不免起了老大疑竇:“難道他們沒有搜到幻晶冠?不可能吧!海盜怎會放過這樣的寶貝?”

    疑問未除,警覺忽起,常郁沖立時閃身至洞口,但聽腳步雜沓,不知有多少人來到瀑布前方,心覺奇怪,若是後方追兵將至,理應走長河水路而來,而此時傳來的聲音不像是腳踏水漥,倒似步履實地之聲。

    常郁沖忍不住偷眼外望,但見瀑布外左方本來枝枒茂密之地,現在站滿了武裝海盜,持槍指著洞口,心下恍然,不禁暗罵自己粗心大意。原來瀑布左方是通往山寨的道路,只是綠樹掩蔭,光線不明,讓人以為瀑布已是盡頭,未曾料到山寨關口就在左近。

    但聽洞外一聲令下:“攻進去!”

    常郁沖心中叫糟,這下變成甕中之鱉了!

御傘(十一)天湖鏖戰

    “叮”的一聲,黑傘架著兩柄同時劈來的刀,談靈笑靈勁一震,震開來刃,張傘一揮,傘珠過處,兩名海盜登時了帳。

    天湖水寨中的鏖戰,只因海盜多方來援而難以休止。但見談靈笑一忽兒東、一忽兒西的揮傘拒敵。

    大湖中央用以欺騙眾富的塊狀玻璃成為談靈笑縱躍往來的踏足處,人影連閃,劍氣如龍奔騰,巨黑傘盡顯重劍本色,一式“怒龍翻騰摧五嶽”橫斫直砍,招招大巧若拙,沒有多餘的動作,一劍揮出大有一去無回之勢,雄渾霸道的氣勁如同宣之不盡的怒氣,舞得一把黑傘真如黑龍發怒般,翻江倒海,使得攻來的海盜難做寸進。

    於此同時,水寨大門處又來了海盜增援,本來即將擒之到手的長袍客,藉著湧入的人海遁逃無蹤。

    談靈笑自一根樹枝射破摩和教的假面具,斗見那名長袍客的真容後,怒從心起,出手再不留情。面對由四面八方而來的子彈,依舊毫無懼色,八方快劍護體;怒龍重劍攻敵。

    激鬥正酣,但聞槍聲連響,由水寨後方森林處殺出數以百計的海盜。談靈笑心中一驚,不知什麼時候海盜已由後方包圍水寨,森林中的人質亦不知去向。

    只聽為首一名海盜大聲道:“談先生!你以為是你在跟蹤我們嗎?老大繼承先知之位,早料到你會來褻瀆摩和聖堂!命我們在此圍剿阻止你!識相就乖乖投降!摩和大神願意賜予你無苦回升,脫去你罪惡的軀體...啊!”但聞他一聲慘叫,劍氣透胸而過,當場身死。

    談靈笑扛劍上肩,白眼翻盡,搖了搖頭道:“殺人就殺人...哪來那麼多廢話!”

    此舉惹得其餘海盜群情激憤,紛紛持刀拿槍,咆嘯謾罵,但就是沒人上前拼命,顯然是看他力戰百人之眾,仍似猶有餘力,誰也不敢出頭冒險。

    談靈笑把傘一擺,冷笑待敵,一副游刃有餘的輕鬆神情。但其實是有苦自己知,為保人質;連戰數回,他早已瀕臨氣盡脫力。

    值此戰役再開的同時,忽聞西北方一聲轟天價響,濃濃灰煙瀰漫西北上空。

    包括談靈笑在內的所有人盡皆愕然,呆立數息才聽得一名海盜叫道:“那是藏寶水寨的方向!”又一人接著道:“難道水寨被攻破了?”此語一出,海盜登時進退失據,首尾難顧,正自徬徨無計時,聽得談靈笑哈哈一笑道:“看來我的任俠朋友已經送你們的先知去見摩和大神囉!”。

    談靈笑忽見西北火起,料想應是常郁沖所為,再聽海盜說那處名為“藏寶水寨”想來是擺放寶物之處。為方便管理保護,理應離主寨不遠,故而出言恫嚇,讓海盜們以為中了聲東擊西之計。

    這時見他們各個生出退意,便再進一步,大喝道:“你們再不攻來,就換我不客氣啦!”言罷,提傘驅近,眾海盜沒了首領,登時嚇得屁滾尿流,口裡喊著:“快回去救援!”實則抱頭鼠竄,狼狽逃命而去。

    偌大的天湖水寨,一時之間人去寨空,走得乾乾淨淨。談靈笑回頭看了看身後森林,料想人質也在方才戰鬥中被暗地裡押走了。

    本想擒拿賊首長袍客,現在賊首沒抓到;更失了人質蹤影,只留一座能可充當棲所的水寨,暗嘆失算,轉往湖邊停泊的數艘武裝快艇。

    這時突聽身旁草叢裡發出稀稀簌簌的聲音,談靈笑立時警覺,一個閃身,單手一探,從草叢裡抓出一個胖子,擲在地上。

    那胖子一聲驚呼,手中一把手槍便朝他一陣板機亂扣,談靈笑數個閃身,子彈盡數落空,黑傘一揮,將他手槍打落。

    但見那胖子一身西裝東破一塊;西缺一片,顯然是海神號上的富豪,趁水寨鏖戰,偷了一把手槍,想藉機逃生。

    談靈笑不料還能找到人質,微笑望著他問道:“其他有錢人呢?”

    那胖子恨道:“你何必問我!反正你是跟海盜一夥的!”

    談靈笑只覺莫名其妙,剛剛是誰在拚死拚活大戰海盜?耐住性子說道:“我不是跟他們一夥的,現在我和你認識的常先生正在執行救援工作,我想知道,除了你之外有沒有其他人質逃出來?”

    胖富豪說道:“你別裝了!我知道是你在船上偷東西,還被常先生抓到,你逃跑之後隔天我們馬上遇上海盜!一定是你去報的信!我才不會...”話沒說完,談靈笑再忍受不住,一把揪起他,照面先給他一拳,打得那胖子鼻血長流,做了個深呼吸,接著和顏悅色道:“如果我跟海盜同夥,就不會留你在這廢話了,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

    只見胖富豪摀著鼻子,嗚嗚喔喔的說了半晌說不清楚,談靈笑只能強忍一傘斃了他的衝動,帶著他到附近森林尋找,果真尋回男男女女數十人。

    問明情勢,才知謝松齡根本不在他們其中,聽海盜說他褻瀆教中聖物,另行嚴懲,把他押到主寨去了。

    談靈笑聽了這話,心道不妙,既然用的是“褻瀆聖物”之名,顯然幻晶冠已落入海盜手中,雖說那名長袍客的身份,讓談靈笑對整起事件已有了眉目,但仍不確定謝松齡的性命是否安全。眼下多了數十名手無寸鐵的紈褲富豪,無法置之不理。

    突然聽到一聲槍響,難道海盜還未撤退?

    眾人一驚回頭,但見一名年輕少爺站在哨台下方,滿臉驚恐的看著手中槍枝,想來打娘胎出生就沒碰過槍,使已誤開走火,所幸子彈打在樹幹上,沒釀成巨禍。

    那胖富豪走過去一把奪過他的槍,大罵道:“不會用槍就別亂拿!”順手卸掉彈夾和膛裡的子彈,丟回哨台下放滿武器的箱子中,動作熟稔已極。

    談靈笑驀然想起剛剛胖富豪開的數槍,槍法頗準,笑著走來問道:“你學過槍啊?”

    胖富豪愣了一下,答道:“年輕的時候,朋友教我的!”

    談靈笑笑著點了點頭,回頭看看武裝小艇;又看了看箱中武器,靈光雪亮,心中已有了主意....

御傘(十二)時來運轉

    話說常郁沖為解天湖寨之圍,於島上西北處闖寨放火,吸引島上各地海盜來援,而後意外闖入瀑布後的藏寶洞窟,卻沒注意山寨關口便在左近,遭圍困於藏寶洞窟內,進退兩難。

    但聽洞外一聲進攻,數名海盜沿塘中石塊縱躍而來,常郁沖趕緊橫取一式“雲浪藏白蛟”,一連三棍掃在瀑布水濂之上,氣勁激處,瀑水四散噴射,柔弱清涼的水珠登時變得又勁又急,如天降冰雹般打得躍來的海盜慘嚎倒跌。

    海盜見近攻失利,立即改變戰法,一聲吆喝,數枚煙霧彈穿過瀑濂投入,常郁沖暗叫不妙,一邊倫棍將進襲迷霧還之彼身,一邊抵擋趁機攻入洞內的海盜。

    所謂圍地入者隘,常郁沖守住洞口,來一人便打一人;入一雙便制一雙,以寡敵眾卻占盡上風,但見他手中鐵棍迅如飛豹,直攻人下盤,點打挑掃,或點要穴;或絆人足,正是一招“豹吟鎮八方”,棍勁迴旋,帶起洞口塵土飛揚。

    入洞來攻的海盜無不身經百戰,卻遇上常郁沖這等內息強勁,招數多端的高手,登時左支右絀,過不到兩招便被打倒在地。不一會兒,洞口堆滿或昏或傷的海盜,使得進攻路線更為狹窄。

    外頭海盜因同伴入洞而投鼠忌器,不敢貿然開槍,只不停丟入煙霧彈,希望能逼他出來,只要失卻地利,任他通天徹地之能也難敵千人之眾,到時還不手到擒來。

    常郁沖又是持棍拒敵;又要避免迷彈入洞,不免多有遺漏,數枚漏網之彈落地,洞內登時如入火場般伸手不見五指。

    這時又是一人持刀縱入,常郁沖鐵棍一掃,將他連人帶刀掃得撞上右邊牆壁;回身棍稍一撞,將另一攻入海盜撞出洞外,敵人如此源源不絕,心道:“前有海盜偷襲不停;後是絕地死窟,這下不是力盡而亡,就是被毒煙嗆死。”

    正感絕望,斗覺有異,常郁沖咦的一聲望向洞內深處!雖不明顯,但他仍察覺得出氣流一直往洞內深處而去。心中升出希望,猛下殺招打倒最後一名追兵,隨手偷了一顆手榴炸彈,跑到洞內深處。

    瀰漫煙霧中,常郁沖單手撫壁,運氣提升感官,隱隱察覺有風從石壁的縫隙裡透出,料想自己推測無誤。

    況且當下情況迫在眉睫,追兵隨時會到,無暇多想,舉棍猛砸石壁,但聽一聲巨響,石屑紛落,石壁被砸破一個窟窿,露出壁中另一處空間,依常郁沖沉著穩重的個性亦不免喜形於色,接連數棍敲碎整面石壁,一道向下的甬道赫然現出。

    此時海盜已攻入洞口,轉眼便看到他魁梧的身形,如見仇寇般殺將過來,常郁沖雖知深入未知地域實屬不智,但眼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只能疾步沿甬道向下,隨即向丟出手榴炸彈,但聽轟隆一聲響,飛石碎岩由上塌下,阻絕了藏寶洞中的璀璨寶光。

    寶洞石壁質地脆弱,一顆手榴炸彈立時引發接連崩塌,催命落石由甬道上方掩來,常郁沖無暇後顧,邁步急奔,只覺耳邊轟隆聲響越發接近,縱使歷經多次生死交戰,也難按捺心中惶急。甬道上下雖只咫尺之遙,此時卻如千里般行之不盡。

    再聞一聲巨響,背後勁風猛襲;兩腳離地。常郁沖下意識雙臂護胸,臨空回身擋去,只見最後一塊巨石落下,阻卻來路,爆炸餘波衝得他倒跌在甬道盡頭,常郁沖暗叫僥倖,終逃過活埋厄運。

    稍作喘息,坐起身來,環目四周,尖石陰濕,苔癬遍布,後方光線隱隱,潮聲陣陣,似是出口在望,常郁沖心頭一動:“這石窟難道是海盜所設的退路?”起身小心翼翼地向光源走去。

    但見眼前一陣大亮,一道天光垂直照落,由平滑圓石所形成的天然天井豁然而開,天井底處一池碧水與日光相應,閃閃發亮。

    常郁沖見離天井頂部怕有十多米步的距離,要縱身上去恐將不易,下方潭水深邃幽遠。自己所在之處正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尷尬位置。

    常郁沖眼望天井頂部開口,此時正是午後時分,大概兩三點左右,喃喃自語道:“這樣算來,今天是古曆22日...”念頭及此,盡掃憂慮,臉露微笑,盤膝坐在石窟洞口,面對天井底下潭水,運息練氣,讓真氣運行周天,物我兩忘。

    過了將近三四個小時,潮聲大響,常郁沖雙眼雪亮,知道時機即將到來,凝神等待。

    浪濤襲岸,隆隆海潮在密閉的天井石窟傳來陣陣回音,浪潮越漲越高,直淹過頂部,倒灌入潭,劃出一道美麗的小型瀑布。

    常郁沖等的就是這一刻,當下凝氣腳底,提氣縱出,單腳踏上對牆石壁,一個借力,翻身再躍,使出輕功“水上飄”輕點瀑布水濂,沖天直上,翻身出了天井。

    原來常郁沖得知此地形由海潮侵蝕導致,時候一到必有海水灌入,便利用年曆推算潮汐漲退的時間,藉機脫困。

    事過多時,想來海盜以為他已死在地底,並無多餘的搜索。現在常郁沖又重新拿回敵明我暗的優勢。

    常郁沖上了頂部,舉目四望,左手正是一片面臨汪洋的懸崖;東邊則是山峰疊嶂,硝煙嫋嫋,營火處處,想來是山寨關口之類。細看周圍嶙峋亂石,數個點踏,欲尋通往山寨道路而去。

    忽然眼角瞥處,在幾近夜晚的海上,有著數道探照燈緩緩而來,甚是惹眼,常郁沖凝目望去,但見數艘武裝船隻慢慢向北崖底部靠近,消失在亂佈礁石之後。

    常郁沖立時警覺:“那裡才是海盜的退路,且去探探,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當下掠崖走石,踏峰躍壁而去。

    亂石岩道走盡,便是高峰削壁,常郁沖使出“壁虎遊牆功”攀岩前進。

    過不多時,天際轉黑,夜色漸濃,崖下燈火成了導引,常郁沖歛氣落下,蹲在一處礁石上,但見崖下有個海蝕洞,海水沖入在洞內形成一個小水道,水道兩岸則各有一條僅容一人行走的岩石道路,洞口兩名海盜來回巡視。

    常郁沖輕手輕腳來到離洞口較近的礁石上,側耳傾聽,但聽站在左側那名海盜一聲嘆息,另一名海盜說道:“欸!明天老大就要進行繼承儀式了!還唉聲嘆氣的多不吉利啊!”

    嘆氣的海盜說道:“就是因為老大要繼承主教的位置!我們可能就要離開這裡了!”

    另一名海盜晒道:“拜託!我們跟了老大,在外面的世界要什麼就有什麼!犯的著為了個破島唉聲嘆氣的。”

    嘆氣海盜道:“住這麼久,總是有感情了!”

    另一名海盜呿道:“現在這個世道,有感情講道義的人注定倒楣!我們只要相信摩和;遵守教義,那就是順應天意,大神自然會賜予我們榮光和快樂。想那麼多就代表你的虔誠之心還不夠。”

    嘆息海盜只是搖頭苦笑,也不知是因他說得對,還是另有別意。

    另一名海盜見他這副模樣,搖了搖手無奈道:“算了算了!咱們早點撤吧!早點休息了!”

    嘆息海盜喂的一聲道:“換班時間還沒到!”

    另一名海盜翻白眼道:“怕什麼!都有監視器幫忙看著,不會出問題啦!”說得嘆息海盜無奈聳肩,隨後跟去。

    常郁沖這才確切明白,自己的行蹤根本不是恰巧被發現,而是自始至終都被監視著,直到破開藏寶洞窟的石壁,身陷秘密天井,這才真正化明為暗。

    正當兩人正欲退去時,突然一句充滿嘲諷的話由洞內傳來:“說得還真好啊!”

    兩名海盜聞言一驚,舉目望去,但見一名身穿法袍的年輕人由洞內走出,舉止之間甚有威儀。

    常郁沖藏身遠處,但耳聰目明,兩海盜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同樣也看到那法袍年輕人的樣貌,不禁微微吃驚,那法袍年輕人正是上船時為他打圓場的員警。

    兩名海盜躬身稱了聲:“秦祭司!”口出隨意的海盜聲音微微發顫,似是大難臨頭。

    秦祭司冷笑道:“難為你們不知道,現在前山哨站傳來消息,有三艘武裝小艇正往東邊闖去,大概是天湖寨的漏網之魚!目標可能是本教的大罪人,我已調派人手前去幫忙了!你們也別閒著,把那傢伙押去主寨,老大說繼承儀式上可少不了他!”兩名海盜應聲而去。

    常郁沖聽他所說“本教的大罪人”,說的似是雇主謝松齡,而漏網之魚大概就是談靈笑了。

    得知同伴尚存,雇主無恙,常郁沖精神為之一振,見祭司也行退去之後,潛身至海蝕洞口旁,偷眼向內張望,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歡呼出聲。

    原來此海蝕洞不但是海盜所設的退路,更是關押人質的牢房,這時裡面關的全是海神號的富商豪賈,只留下數名海盜守衛,根本不足為慮;更有數艘武裝船艇可供逃命。可說是天賜良機,千載難逢。

    常郁沖一緊手中鐵棍,覷準時機,待海盜守衛一個不注意,搶入洞內,單棍化成萬點銀光,疾點而出,放手一搏,直闖敵營.....

御傘(十三)千里走船

    同一時間,前山也充斥著瞬息萬變的戰端,皎潔的月光映照長河,三艘武裝快艇並肩連起,幾乎占據整個河道。

    談靈笑瀟灑狂傲的身形卓然立於船屋頂上,遙望遠方即將迎來的第一個水寨關口。

    船屋裡的駕駛是個中年富商,見凜凜月光照上遠方水寨,駕駛的三艘小艇像是行在冥泉上的扁舟,飄向彼岸,重歷生死苦痛般陰森恐怖。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站在屋頂上的談靈笑像是看到了他的顫抖,欸聲道:“我是第一次和有錢人合作!你可別讓我後悔啊!千萬記得照著計劃走就沒錯。”

    中年富商顫聲道:“我又沒有你那種武功,再說...這計畫真行得通嗎?這船看起來不大牢靠,會不會...?”

    他話沒說完,就聽砰的一聲,談靈笑跳落在船屋前,以痞子蹲法蹲著,與中年富商只隔一片玻璃面對面。

    但聽談靈笑連珠炮說道:“奇怪,你賺錢的時候腦袋都這麼靈活,為什麼要救人的時候偏偏就像智能不足咧!我拜託你!設身處地、將心比心地想一想好不好!如果是你要運送一批軍火,你會不用防彈小艇嗎?我是你對頭,我還不送你一子彈,把你一整船的錢都燒了!”

    中年富商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答非所問道:“我..我只是..擔心計畫會有問題啊...”

    談靈笑單手一指,喝了一聲:“停!”嚇得中年富商立時禁聲。

    但聽談靈笑緩過一口氣,如同導師般和藹道:“現在看著我,跟我一起說:照著計劃走就沒問題”

    中年富商呆若木雞的複誦:“照著計畫走就沒問題...”

    “計畫沒有問題”

    “計畫沒有問題...”

    談靈笑見他心神逐漸穩定,便輕柔道:“現在閉上眼睛,想想回家的畫面...”

    也不知談靈笑是否真有催眠本事,富商真的依言閉眼,嘴角泛起一抹沉醉微笑。

    談靈笑又續道:“想想你的房子...想想你美妙的生活...想想你的老婆...”

    富商突然啊了一聲,忽地睜眼,似是美夢驚醒,臉露難色。

    談靈笑一見他這副模樣,便知又遇上一個婚姻不幸福的有錢人,趕緊改口:“好...別想老婆,想想你的錢...只要你照著計劃走,你就可以再次擁抱數也數不完的鈔票...”富商又再次回歸穩定。

    小艇依然前行,前方哨站的營火逐漸接近,卻見船頭兩人正行個類似催眠的儀式,這畫面叫人怎麼看怎麼詭異。

    談靈笑見時機成熟,便道:“好!現在輪到我出場了!記得!照著計劃走!”

    中年富商又再複誦了一次,眼露堅定神色。看著他那為了錢而義無反顧的堅定,談靈笑只能搖頭嘆息,從甲板上縱身右岸,直往前方水寨而去。

    與談靈笑料想的一樣,迎來的第一個哨站警戒最為森嚴,兩岸暗伏槍手,哨台立於左右兩岸,操縱河道閘門的開關,正分處兩座哨台之上,重兵守之。

    談靈笑在稍早之前,便把長河到東出海口的地理位置給摸通摸透,守軍如何部屬;哪裡適合狙擊埋伏,盡如他掌中紋路般一清二楚。

    夜色正迷,談靈笑藉夜色掩護,急竄至右方數處狙擊點,下重手打倒槍手,接著旋身一縱,背上黑傘來到右手,傘尖掃出,兩名守衛連哀號聲都未發出,便已回歸冥泉。

    屍身甫落,談靈笑腳下一蹬,翻身上台,單腳起處,將看守開關的海盜踢下台去,一手扳動開關,緊接著腳踏升起的河道閘門,衝向對岸哨台,動作一氣呵成,毫無滯礙。

    直到此刻,海盜才發現敵人已攻至近處,慌忙操戈往談靈笑殺去。談靈笑長笑一聲,洒然迎之,黑傘騰開,右手灌滿真勁向前一送,整把黑傘如同陀螺般旋轉飛出,傘珠劈風破空,擋者無不見血。

    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劍氣旋飛四散,傘珠飽飲人血,撲通撲通數聲,海盜一個個重傷落水,再無阻擋之力。

    談靈笑左手仙勁一引,旋飛黑傘便如迴旋鏢般飛回到他手上。這式劍招本以氣勁御劍為主,以高速旋轉引發劍氣藉以傷人,而談靈笑用張開的巨傘依法施為,多數傘珠自然比單一長劍來得更具威力。

    此時三艘小艇已駛至閘門前,談靈笑趕緊衝到對岸哨台上,打開閘門,掩護小艇通關離開。

    左右兩道機關皆啟,船上中年富商依計畫全力衝刺,談靈笑一見它通關,立即撇下追兵,隨後而去。

    談靈笑心中暗喜:“目前一切都在計畫中,只要再過一道關口,就不用再看到這些麻煩的有錢人了。”但心頭也知,迎面而來的是今晚最難的一關。

    第二個哨台位於河道岔路口,向左通往深山要寨;向右則通往東邊大海,出口已近在咫尺。

    談靈笑將“躡雲蹤”展至極致,全力奔馳,數息之間,超前三艘小艇,河道岔路已然在望。

    經前一哨站通知,岔路關口不但戒備更甚,且用探照燈將水寨哨台四周照得有如白晝。哨台上、閘門上、兩岸邊皆是海盜身影,嚴陣以待。

    台上指揮海盜見三艘小艇馳來,大聲令道:“瞄準駕駛!準備!”但開槍令未下,便聽左邊砰的一聲爆炸,右哨台下傳來慘嚎落水聲,再聽“咻”的一聲,左哨台上的守衛慘叫跌倒,滿腿鮮血。

    接著見數十人持防彈盾牌與軍武自森林裡衝出,攻向左方哨台;而劍氣勁風伴隨談靈笑瀟灑不群的身影,掠向右邊陣地。

    這著奇襲使得眾海盜進退失據,不知哪裡冒出一隊勁旅,竟埋伏在水寨周邊。

    實際上,哪裡有甚麼勁旅強兵,攻向左方哨台的數十人只是拿著軍武的富豪商賈罷了。

    這是談靈笑看準海盜們的輕敵之心所擬定的戰略,海盜之所以對失卻天湖寨的軍武漠不關心,必是料想吃好穿暖的富豪們不可能有拿起槍來戰鬥的本事。

    談靈笑便利用天湖寨有限的資源和不到數小時的時間,訓練出一批臨時上陣的奇兵,安排在關口左邊和左後方。

    而左後方領頭狙擊的正是有過槍枝訓練的胖富豪,他依照計畫帶著所有人質穿過森林來到關口後方的河道岔路,暗地裡狙擊台上士兵。

    關口守兵陣腳大亂,談靈笑黑傘連舞,闖上哨台,扳動開關,正欲沿河道閘門回返左岸,襄助富豪們撤退。

    突聽左路河道傳來砲響吶喊,有海盜大喊道:“援軍到啦!”

    談靈笑眉頭大皺,照理說對方所知道的威脅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怎可能動用這許多兵員。況且早先探查敵情時,得知附近山寨離此關口甚遠,援軍哪可能來得這麼快!

    眼看海盜奧援將至,右方閘門開關尚未開啟,談靈笑看著仍難做寸進的富豪們,心道:“等你們攻上哨台,我半個身體都進棺材了。”趕緊踏風躡雲,揮傘臨空,口裡大喝一聲“撤”。

    眾富豪巴不得有他這句話,只恨父母少生了雙腿給他們,撒腿逃向駛近的三艘小艇。

    待談靈笑手啟機關,閘門開處,小艇飛也似的衝出關口,談靈笑縱身躍下,落在左邊小艇,揮傘斬斷連接處。船上富豪們大吃一驚,卻也不敢回頭,只能按原計畫脫逃。

    原來談靈笑本就不打算一同逃出,加之海盜似是對他的行動瞭如指掌,為爭取時間,只能留下斷後,冀望富豪們能逃到山形島求援。

    船舵輪左,小艇方轉入左路河道,遠遠便見數艘武裝快艇迎面駛來,氣勢洶洶,軍威盛大。

    談靈笑冷哼一聲,加足馬力,直攖其鋒,迎頭撞去。眾海盜見他這般自殺行動,知道他欲拖延時間,取出火彈,毫不容情的對其發射。

    此時兩隊相距已不到百步,談靈笑乍見火彈飛至,不驚不怒,反嘴角上揚,猛然輪轉船舵,甩尾迎向奪命火彈。

    但聞轟然聲響,船尾中彈著火,談靈笑勉力穩住船舵,使小艇不致翻覆。小艇旋轉一匝,整艘小艇橫在河道中央,在水面上滑行前進。

    眾海盜這時才知他意欲為何,正想跳水逃生,但都來不及了。滿載火彈武器的增援船隊撞上著火小艇,河道中央立時爆起驚天巨響,烈焰騰空,星火沖天。

    談靈笑早在船艇相撞之前跳入河中,得脫一死,他渾身溼透的爬上左岸,想來這著海盜已是死傷無數,無力再行追擊,正是反客為主、轉守為攻的時機。

    談靈笑一邊運功發出熱氣,弄乾身上溼透的衣物,一邊邁步往山中城寨潛去。

    月黑風高,左方林木環掩,右方巍山峭壁形成山城,崖壁上做有石頭棧道,隱隱有人影來回走動。

    談靈笑以河道左岸林木做為掩護,潛行深入,直至山腰,但見長河恆流,山巖滿佈,山寨大門座落長河後方兩百來步,山壁為牆、土石作台,營火通明、固若金湯。

    又見長河後方一百來步設有壕塹柵欄,將近百名海盜手持武器,堅守陣地,好似知道將會有人前來襲營。

    談靈笑正擬如何闖入,突聽山寨大門上傳來一聲:“不愧是國際大盜,竟然能獨自一人打到這裡!”

    抬頭一望,但見寨門瞭望石台上站著一人,談靈笑一見那人,不怒反笑,提聲笑道:“原來你就是老大,怪不得我上船就被人盯上,你他媽演技真是一流的,不當演員實在太可惜了...”說著緩步走出密林,口中笑語遠遠傳出,聲盪山谷,久久不絕。

    月色照上談靈笑緊握的黑色傘柄,也照亮石台上那人俊秀的臉龐...

御傘(十四)百兵仁者

    山寨後方海蝕洞內,常郁沖為一舉救出身陷囹圄的人質,亂棍疾點看守海盜要穴。

    不料半途伸來一手,將他點出的一棍握在手中。常郁沖還來不及吃驚,迎面勁風逼他撤守後退,但鐵棍豈是易與,撮手成掌,運勁打出,正面迎敵,啪的一聲,兩方互震倒退,定睛一看,竟是剛才遣人離去的秦祭司。

    鐵棍倉促應敵,而秦祭司仍似留有餘力,雙方心知此場勝負依舊難說。

    餘下四名海盜守衛瞬息間成四方陣將他困在中央,儼然是早有準備。

    常郁沖冷眼相對,心知因救人而操之過急,終掉入對方的陷阱。

    秦祭司冷道:“遠遠就聞到你的江湖味,本教的繼承大典可容不得你搗亂,嗯?”他語未盡處,突感常郁沖的精神力集中在他身上,只要稍有動作,立即召來一番全力反撲。

    但眼下己方人多勢眾,想來常郁沖也看出情勢對己不利,便採取個將對將王對王的戰策。

    當下冷哼一聲,揮起手中象徵教中祭司權力的金法杖,企圖給其餘四名海盜擊殺敵人的機會。

    沒想到意料中的全力反撲卻變成急流勇退,常郁沖見他一動,立即飛身退去,雙肘撞向後方兩名海盜的膻中穴,認穴之準,似是背後生了雙眼睛。

    後方兩名海盜萬想不到他竟敢漠視強如祭司這類高手的攻擊,常郁沖又是肘出如電,兩名海盜不及反應,登時胸前氣息一滯,全身動彈不得,軟倒在地。

    前方三人亦沒想到他不但武技強硬,雙方對敵的心理戰亦高明如斯,前衝身子微微一滯,只秦祭司一人反應過來,金杖加勁,集中一點,一去無回。

    常郁沖肘斃雙敵後,更進一步,單腳起處,將兩名敵人踢得凌空飛起,撞向攻來的秦祭司及左方海盜。緊接著身形一轉,揮棍點打右方敵人。

    秦祭司見狀,毫不留情的一杖,由直點改為橫掃,登時將迎來的同伴砸得當場身死,屍體飛向攻往右方的常郁沖。

    常郁沖一感右方風聲勁急,立時警覺,見他視下屬性命如無物,怒眉豎起,單棍依舊點出,封住右方海盜的穴道,矮身腿出,掃中他下盤,將其絆倒,這時恰好猛杖擊到,常盜兩人險險閃過。

    屍體落地,早被砸得支離破碎,常郁沖足踏奇步,伸指點倒另一名海盜,回身面對霎時獨存一人的秦祭司。

    秦祭司一頓法杖,拍了拍祭司服上沾染的血漬,冷道:“好吧!這樣也好!”言下之意,對下屬生死根本不以為意。

    常郁沖瞥了一眼屍體,想起海神號主控室裡,滿地無辜死難的工作人員,怒道:“船上主控室裡的人是你殺的吧!”

    秦祭司聳肩道:“可惜他們太早發現方向舵盤有異,不然我還可以留下他們的小命。”

    常郁沖聞言大怒,緊握手中鐵棍,全身骨骼發出喀喀作響。

    秦祭司知道那是行運外功的徵兆,亦內運真氣備戰。

    歷經方才招式互換,這假警察內外武功皆屬上層,可不比一般江湖高手來得好對付。常郁沖擺出起手,腳步左前右後,右手正握棍末,左掌張開,虎口托著棍頭,放空身上氣勁,卻止不住濃濃殺意。

    秦祭司忽然察覺不到他的氣息,難以惴知他棍招走向,頓歛輕浮神色,左手一抵杖尾,杖頭直擊,首先發難。

    但見金杖在燭火如晝的海蝕洞中泛起重重杖影,如浪潮般迎頭向常郁沖席捲而去。

    常郁沖瞧出他招中虛實,對於金浪杖潮置之不理,點出畫龍點睛、質樸無華的一棍,恰好封住他所有後著。

    秦祭司大吃一驚,眼下所使的正是教中棍技──斷海杖法,虛虛實實,變幻莫測,迅捷難辨,自有記憶開始便浸淫在此杖法中,出道以來,未遇對手。如今甫出一招,便受制於人,教他如何不心神大震?

    金光散去,杖棍相交,錚然有響,兩人硬拚了一記,各自一震,只是常郁沖靈台清明;秦祭司則是心驚氣餒,即使傷勢互換,也是秦祭司大為吃虧。

    常郁沖一棍破敵,又怎察覺不到他氣勢漸弱,看他招式看似虛實相依,天馬行空,實則漏洞甚多,像是採各家各派的武學,東偷一招;西學一式,所結合的武功。

    想來摩和教遍走天下,行騙無數,教徒來自各門各派,能得多元武學秘笈也不新奇,只是貪多嚼不爛,想採各家之長,卻搞得招式全不連貫。

    以此武藝對敵,面對經驗無多的新手,或能達到出奇不意的奇效,但時間一長,破綻立現。

    更何況眼前是見多識廣的鐵棍常郁沖,任他浪潮汐流如何千變萬化,擎天鐵棍仍穩若磐石,定海頂天。

    數招過後,仍收拾不了敵人,秦祭司開始焦躁急攻,金杖越舞越快,杖風呼呼,勁氣將常郁沖裹個密不透風,使其無路可走,無處可避。

    雖說招數雜亂,但他內息根基卻甚是穩固幽深,勁氣如密網向常郁沖張開,威力仍不容小覷。

    常郁沖心神一凜,狂勁灌入雙臂,一式“星微生九龍”雄棍連舞,快得看不見棍影的九棍,在身週激起玄勁棍風,如同九隻神龍繞身護體,隨即鐵棍猛揮,玄勁四散,如九龍奔騰,摧山斷海。

    玄龍破海,金潮杖影頓時煙消雲散,常郁沖不給他重整旗鼓的機會,龍勁盡處,絕式上手,“亂棍索天牢”棍影連閃,自意想不到的角度往他四肢腰間招呼。

    秦祭司正逢氣力消盡的尷尬處境,見他亂棍而來,趕忙舞杖招架,企圖以渾厚內力扳回頹勢。

    但一切為時已晚,常郁沖亂棍化為一棍,勢挾天火,“猛火搗霹靂”猛然搗向他心窩。

    秦祭司此時狼狽萬分,見他一棍欲取己命,慌忙橫棍格擋,噹的一聲清響,金杖被砸成兩截。

    常郁沖斷杖之後,身影閃現,忽左忽右;或前或後,猛棍自四面八方點打他周身要穴。

    秦祭司失了兵器,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常郁沖又是身形奇快,一棍命中,立即旋身疾走,棍勁人影直繞著秦祭司打轉。一式“天機棍雲陣”以秦祭司為中心捲起一陣狂風,但聞風陣中碎骨慘叫聲連珠價響,聲震洞中。

    此式本為三十六式當中少數以寡敵眾的絕招,常郁沖惱恨他手段狠毒,下手更不容情。

    上至神庭、承漿、后頂、天柱;左至天泉、曲澤、太淵;右至巨骨、曲池、陽池,周身大穴打了個遍,有時以力碎之;有時以勁透之。秦祭司頓覺勤練多年的內息內勁盡數散去,四肢骨骸盡碎,如爛泥一般頹然跪倒。

    眼前常郁沖最後一棍點向他胸前膻中大穴,秦祭司頹然無奈,只能閉目待死。

    但棍子卻停在他穴前一寸之處,凝力不動,勁力消去,殺意煞止。

    秦祭司睜眼上望,見他不動,虛弱道:“你還在等什麼?動手啊!”語意憤恨,毫無悔意。

    常郁沖俊目冷然下望,緩道:“棍,兵之仁者,外圓內直,無鋒無銳,意在不殺,但求有為。而你的作為只有損人利己、殺戮仇恨,你不配用棍!”

    秦祭司呵呵冷笑:“又是一個自認為正義的傢伙……”

    常郁沖凜然道:“我是不是能代表正義,不是你我說得算,但我肯定我的正義絕對是你這種人的惡夢!”語盡,一棍將他打昏,四肢骨碎,武功盡喪,想來他再無法為惡。

    牢房裡的人質們見他取勝,早已歡聲雷動,現場的船艇便足夠承載所有的人質離開,常郁沖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

    忽聞前山人聲高漲,似有殺伐之聲,舉目望去,山前哨台竟是火光大起,烈焰紅光霎時佈滿整座山峰。

    常郁沖心中浮現一個名字─“談靈笑”,他看了看眾人質,又看了看前山的烽火連天,一時難下決定………

御傘(十五)逍遙得名

    明月高照,前山寨門瞬間大亮,城牆上那人一臉俊秀清逸,略帶稚氣,竟是三天前夜裡,唯一在談靈笑傘下留命的殺手青年!

    但見談靈笑毫無懼色,本輕浮玩世的神情,霎時變得嚴正肅穆。千里送船出島,讓數十名富豪前去求援。現在的他又重回一個人的境遇,再無後顧之憂,反能任心所為,放手一搏。

    城牆上滿是指向寨門前的火槍火炮,土坑壕塹,暗伏海盜,就等老大一聲令下。

    談靈笑大笑道:“摩和主教親自假扮謝松齡的殺手,會不會太委屈你啦!”

    殺手青年露出一個實際年齡大相違和的笑容,道:“為了迎回教中聖物,這點小事不值一提。”

    談靈笑滿臉嘲弄道:“我看不只是因為要迎回聖物吧!身為主教還情根不淨是會遭天譴的。”

    殺手青年絲毫不以為忤,道:“談先生,你我都是同行,何必這樣酸來酸去?再說您之前的豐功偉業,連我們都不禁佩服!”

    談靈笑撇嘴輕笑道:“我出道以來幹過多少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別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殺手青年微笑不減,問道:“石介山的鄉親父老們還好嗎?”

    談靈笑矍然一驚,難以言語,那是深藏在他心裡的祕密,應是誰也不知,方要開口,便聽殺手青年輕輕說道:“對!我知道一個人的過去、現在跟未來……”聲音彷彿近在耳邊,輕撫耳際,卻震懾心神。

    “一個在因緣際會下學得一身武藝的年輕人,加入自由游擊隊,為捍衛公平正義貢獻己力,沒想到卻淪為地方富豪剷除異己的工具……

    “年輕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無情屠戮山中被汙名為山賊的村民,後來富豪買下石介山,開墾挖礦,大賺一筆……年輕人到現在都記得,乾淨無瑕的雙手,卻傳來陣陣的血腥味……夜深人靜,仍聽見奮勇反抗而慘死的村中壯丁……

    語音如煙飄緲,似有似無,談靈笑只覺周遭事物逐漸模糊,浮現的是一個個怎麼也忘不掉的人影,帶著憤恨不平的表情,步步進逼……

    “為甚麼……?”“我們做錯了什麼……”

    談靈笑撫著頭,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幻覺,他們都死了……被我殺死的”

    被我殺死的………!

    忽然左腳一緊,低頭一看,一個串淚掛臉的小女孩緊抓著他的左腿,大聲哭道:“為什麼你要殺我爸爸!”

    “我不是故意的……這是幻象”談靈笑單腳跪地,雙手撫頭,試圖保持清醒。

    “為甚麼你要幫壞人……?你也是壞人!”小女孩邊哭邊捶著他的雙腿

    “我沒有……我後來殺了那個騙子……這是幻覺”

    “我爸爸和村里的叔叔伯伯都不會回來了!我要你賠命!”淒厲哭喊,小女孩張口便咬,談靈笑感覺不到半點疼痛,只是呆望著她又圓又大卻充滿仇恨的大眼,不知該如何彌補這永遠的遺憾……

    遺憾造就,任誰也無法挽回;殺了仇寇,亦無補於事。談靈笑拔傘橫在咽喉,每回午夜夢迴的悔恨糾纏,都讓他感到對生命的無能為力,致使他走上相反的道路,偷搶富者,似是能為逝者多做點甚麼,其實只是為了讓心裡好過一點……

    他喃喃自語:“賠命……不會回來……”多年來的彌補,霎時間重現腦海,那些富者捶胸頓足,換得貧者笑容燦爛的畫面……!

    談靈笑靈光閃現──“往者已逝,來者可期”正是因為有過遺憾,才能懷著這份遺憾,去挽救更多可能成為真實的悲慘。若此刻糾結過去,一幫無辜富者的遺憾是否又會因他而實現?

    正因為幻覺讓他再次體驗往日遺憾,可以從新審視自己,加之為人灑脫,性格逍遙,才能在短時間內想通這件事。也正因為造就遺憾的可怕後果,致使他不願再走上相同的錯誤,逍遙傘仙因逍遙而得名。

    耳邊小女孩的話語,逐漸變回殺手青年的低沉微語;各個已逝的石介村民又變回帶著防毒面具的海盜。

    殺手青年不知何時已步下城牆,來到他的身前,只見談靈笑雙眼一睜,精芒爆射,手中黑傘斗然向前橫斬。

    殺手青年雖然在他勁動揮傘之時便已驚覺後退,但仍是慢了些許,鋒銳劍氣已在他胸口留下一道口子,鮮血長流。

    殺手青年想不透他是如何從幻覺中脫出,驚怒咬牙忍痛,趕緊向後飛退,退至寨門口。步伐剛退,便聽數名海盜悶哼慘嚎,凝目一看,便見五六名海盜七橫八豎的倒在地上。

    談靈笑傲立群屍中間,黑傘遙指著他,喝道:“對!也許你真有本事可以玩弄人的過去,但你絕對無法掌握任何人的未來,我的過去也許不堪回首,但我對未來的期待仍舊不變。我該謝謝你讓我了解這個道理,嗯……應該是謝謝你撒在附近的『罌醐粉』哈!”

    劍氣入體,殺手青年頓時臉色煞白,此時見他氣勢洶洶的殺將過來,嚇得趕緊下令:“攔住他!快攔住他!”語音稚嫩,方才符合他外在年齡。

    談靈笑多年心結冰釋,如若脫胎換骨,展開逍遙劍式,嘯傲豪邁之氣盡顯無遺,挑迴劈斬,無不自由狂放。劍式或快或慢,時猛時柔,劍氣衝盪,來者重傷;身影飄忽,子彈落空,任他人多勢眾,亦擋不住這狂龍騰海的攻勢。

    殺手青年早在他攻至寨門前便已躲入後方,談靈笑一路如入無人之境,躍壕塹、掠土丘,直攻入門,但見大片廣場中央立著一根巨木正熊熊燃燒,廣場四周屋舍處處,蔓延後方。

    自想此地既是山城,必是群山中的谷地,只是要在偌大山城中尋找一人已是如大海撈針般困難,更別提在群敵圍攻之下,那更是難如登天。

    只見百千之數的海盜向廣場中央圍攏,各哨樓上佈有狙擊射手,情況勢成困殺。任誰武藝超群,亦是難逃死厄。

    談靈笑見這陣仗,毫不心驚,反哈哈大笑,大喝道:“今天逍遙傘仙誓平此寨!”言罷,巨傘一揮,勁氣掃處,巨型營火烈焰噴飛四散,木質所造的屋舍甫遇火星,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石樓上狙擊手見他一動,立扣板機,密如漁網的子彈自四面八方向他身上招呼。

    但聽談靈笑一聲狂笑,手中巨傘嘭的一聲張開,順勢迴旋轉出,無以計數的子彈竟被他旋轉仙勁改變了彈道,反射正圍攏中央的海盜,數十人中彈倒地。

    談靈笑不讓對方站穩陣腳,旋傘擋彈,柔身直上,右腳踢在中央火炬上,擎天火炬應腳而倒,壓垮右方一座哨樓。接著四下奔走,一邊採游擊戰法,殺入海盜群中;一邊旋傘掃倒寨中哨樓。

    寨中一時哀鴻遍野,慘嚎殺聲不絕於耳,子彈橫飛,劍氣翻騰,焚焰熊熊,硝煙陣陣,火光沖天,煙霧瀰漫,宛如煉獄一般。

    激鬥憨處,談靈笑似是殺紅了眼,實則暗暗留心寨中情況,見眾海盜企圖將他困在寨中西方,只是奈何他身法靈巧滑溜,實是困之不住。

    又見寨中東首林木山道前守著重兵,心頭冷笑,猛下殺手,突圍而出,向東首衝去。

    眾海盜雖是屍橫遍野,死傷過半,但在摩和信仰之下,人人不懼死生,這時卻見他往東首突圍而去,連忙隨後追殺。

    談靈笑左手抄起一根火炬,右手巨傘橫斬,斷去道旁一座哨樓支柱,隨即擲出火炬,哨樓傾倒,火炬落下,木製哨樓立時著火,橫阻路間。

    數名海盜意欲強行突破,卻被烈火逼得後退,無法再無視寨中火災,只能分兵救火,眼巴巴看著談靈笑大鬧一陣後,傲笑揚長而去。

    夜風吹拂,侍服獵獵,談靈笑心想:“這條路上既然有這麼多守衛,應該就是通往主寨的路了!”回想整起事件,夜間救人、海神出港、船上角力、海盜劫船、天湖詐騙的長袍密客、當上教主的殺手青年……等線索串聯,前因後果已如隔薄紗。

    無怪乎上船便被人偷拍;夜裡房間遭竊,將他引至船上警衛探查之處,根本不是受常郁沖命令,而是海盜設局趕他下船。

    堂堂逍遙傘仙豈是人掌中玩物?這筆帳勢必討回!談靈笑冷哼一聲,腳下加勁,向前衝出。

    談靈笑正自神馳細思,忽然前方一道身影閃出,登時一驚,下意識一傘刺出,那人想來也未料到突然有人攻至,也是一招遞出。

    叮的一聲,傘鐵交鳴,兩人各自一震後退,凝神一看,談靈笑立即謔罵道:“你整天死哪去了!我都以為你死了咧!”

    來人正是由後山來援的常郁沖,他還棍背上,道:“我還想問你,怎麼你一整天都在東打西鬧的,一下是天湖寨;一下是山城主寨,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吧!”

    談靈笑訕笑道:“你有看過哪個強盜是規規矩矩的嗎?閒話少說,幻晶冠你找到了嗎?”

    常郁沖也笑道:“幻晶冠沒找到,反而找到人質,謝松齡還在他們手上。”語末顯出一股無從找起的無奈。

    談靈笑見他又愁又笑,唉呦一聲道:“他還不會被處死啦!不過事情鬧那麼大,任俠的招牌可能不保耶!”

    常郁沖翻他白眼,道:“少幹話了!我剛剛看到一個穿著海盜服飾的人,負傷跑過去!本來要去追他,結果被你一擋,他可能已經跑遠了!”

    談靈笑知道他說的就是殺手青年,冷笑道:“你說的那個人就是這整件事的主謀,放心吧!他逃不遠的!”

    兩人沿著地上的血跡向前追去,一邊交換所得到的情報,尚不多時,兩人在道路盡頭一處山洞前,發現一人在血泊中掙扎向前爬。

    常郁沖聽了談靈笑所言,知曉事件始末,對於眼前此人興不起一絲憐憫,與大盜慢慢走在他身後,一邊問道:“他現在是不是就要去找你剛剛說的那個在天湖寨詐騙的長袍客?”

    談靈笑臉如寒冰,道:“那長袍客可以說是整件事的原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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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曆214年,新興組織--任俠協會,
在凡爾莎國的碧瑩市成立,招募身處現代社會的俠義人士加入,共同為道德正義付出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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