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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46章 共谋

    好不容易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忙完,我终于可以关心一下后院里的各位相公娘子了。

    “月季妹妹?”我摸进哲别的房间说,“怎么好几天不跟我说话?”

    月季为难地怵在窗边,看得出来她是在做新的小衣服。

    我坐到月季身边问:“昨天去看郎中,郎中说胎相如何?”

    月季小声问:“秋月是想再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怎么都问这种话?”我安慰月季说,“只要是月季生的,都是我家的宝贝,要是个儿子呢,以后就跟着怀儿去读书。要是个女儿呢,以后就跟着耶娜一起当小公主。无论什么都好。”

    “嗯!”月季应了一声,也不知她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看她很不在状态,做针线的时候也会走神。果然,还没缝上两针,针尖就扎进她的手指里。

    “别怕。”我抓起月季的手指含进嘴里,“诺,现在就没事了。”

    月季看着恢复如初的手指,面带委屈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我问,“是不是指头还在疼?”

    月季摇摇头,呜呜咽咽说起来:“世上秋月对我最好。当年流民入京,将军让我出城去和流民住一起。全京城的人都不知道京城里有个丫鬟叫月季,唯独秋月专门去看我,还把我赎回王府去。

    “你那时当我什么都不懂,整日将我抱在怀里。其实我们什么都懂,却又不敢说,怕说了你会赶我走。后来我到了出阁的年纪,你果然不要我了。我一心只想跟着你,做妾做婢都可以。

    “我跪在夫人房门口求了好几天,只求夫人别把我嫁给那些我没见过面的汉子。就算不能再见秋月,我也不要嫁给别人。后来我跟着你去了边塞,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高兴?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一起。”

    月季放下针线,拾起一块手绢擦眼泪。“我的心意,你没一天懂过。你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王子,我便跟了王子,这样你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我了。可是那天我刚刚回大安时,我见你……分明是在发抖!

    “本来要走三天的路,我催着车夫连夜赶。我就是想回来见你,能早一天见到都好。但是……你其实……不想见我的。”

    “怎么会?”我一听就急了,“你们姐妹四个,各个都是我的心头肉。今天把木莲嫁去关外,我简直被揪得心肝疼。当年把你留下,我就是不想看你便宜了别家的男人,我想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我的心意,你可知道?”

    月季眼里还有泪珠子在打转,她红着眼睛问我:“你对我的心意,你对怀儿和耶娜的心意,可有什么不同?”

    “自然不同!”我说。

    月季又问:“那你对我的心意,你对王子的心意,可有什么不同?”

    这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你怎么还吃起你自己男人的醋了?”

    “哼!”月季扇给我一手绢。“你对我的心意,我对你的心意,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我好生劝导月季:“你我相识十年,你当是知道,我于你,友情过之,但爱情未满。莫非你觉得哲别对你不够好?”

    月季低下头,语气内疚地说:“是太好了,你们对我都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怎么还你们。去年你帮我洗澡时我便觉得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天下只有妾侍伺候正室,哪里有正室伺候妾侍的道理。”

    “你跟我这么多年你还跟我讲什么道理。”我头一歪,点明扼要说:“首先呢,我这个人最不讲的就是道理。其次呢,你为我家生小王子小公主,难道这还不够?”

    “嗯!”月季摸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终于洋溢起孕育生命的喜悦。

    我蹲到月季面前说:“给我听听,你肚子里的小宝宝会不会说话了?”

    我把耳朵贴到月季肚子上,却被月季给我背上扇了一巴掌!“哪有三月不到的胎儿就说话的!”

    我们正闹着,苏辄之突然进门来说:“染絮到了。”

    我和月季都以极度尴尬的姿势看着苏辄之,苏辄之倒是坦然得很,说完话跟个没事人一样走了。

    我起身把衣服扯平整,带着月季一起出门。

    染絮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人如画,她身边的六岁孩童更是显现出少年英才的气质。

    “染絮姐姐,文渊贤侄!”我高高兴兴迎上前去。

    曹瞻颇有礼貌地拱手行礼说:“小侄文渊见过叔父!”

    一年未见,曹瞻的礼仪更加精准。要说聪明,曹瞻天生就是一等一的聪明。若非从小随母亲四处漂泊,以至于没有接受特别好的教育,他现在应当与赵佶不相上下。

    我看着喜欢,抱起曹瞻亲两口,顺便招呼说:“染絮姐姐快进屋来坐。”

    ******

    时间不等人,晚上苏远从校场回来,我、苏辄之、苏远、染絮、哲别、无影,一群人全部坐在中堂里开第一次全体共谋大会。我让后院里的所有暗卫全部到各个岗位上戒严,不许任何外人靠近柴庐三丈范围以内。

    我摊开地图,指着上面已经标好的行军路线说:“兵家善变,故技不宜重施。但只要计谋足够好,多用几次也无妨。今年苏将军依然可以走正康元年的的老路,借着春汛打到长江下游去。春汛已至,所以起兵时间就在三日内。”

    我将地图对向染絮说:“曹深具体在哪几个地方布了重兵,哪里修了防御工事,哪里囤积物资,你都给我们标注一下。还有,江西多溶洞,且许多暗河相互连接,若有你知道的溶洞,你也在地图上标一下。”

    苏远对打仗很有经验,染絮将她知道的事情都标注了以后,苏远很快就想出几个初步方案来。

    我们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参与讨论,不知不觉月亮已经升至头顶,我都不记得无影总共往油灯里添了多少次灯油。

    屋外本是一片寂静的,可是我们正讨论着,门外似乎传来细微的哭泣声,听声音还是个小孩。

    屋里众人顿时警觉起来,苏远和无影同时起身,走到房门处一把将房门打开。

    “呜呜呜……”开门后那哭声更加清晰,与此同时我们所有人都看到门外站了一个孤独又无助的小身影。

    “瞻儿?”染絮很是惊讶,她走到门口问:“这么晚了你怎不去睡觉?”

     

第547章 出家

    伴随着房门开启,门外站了一个孤独又无助的小身影。

    “瞻儿?”染絮很是惊讶,她走到门口问:“这么晚了你怎不去睡觉?”

    曹瞻抹一把眼泪,他用可怜到让人心碎的声音说:“我听说你们要去杀我爹……呜呜呜……”

    屋里的所有大人都沉默了,身处同一个宅子里,我们确实是当着曹瞻的面商讨如何去杀他爹。

    曹瞻没有为晚枫说任何求情的话,他只哭着说:“我不记得爹的样貌,只记得小时候爹抱着我去看梅花。我手冷,爹就把我的手塞进他衣服里。爹的衣服里特别暖和……呜呜呜……”

    我秋月虽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善人,但要说我做下最残忍的事,便是这一次。我不仅当着曹瞻的面商讨如何杀他爹,我还让曹瞻的娘亲自带兵去讨伐他爹。

    晚枫只是屯兵,还没有实质造反。按照当朝律法,晚枫虽有罪,但罪不致死。可是晚枫不死我的赵佶就有后患之忧,我不过是个凡人,我也有做父亲的私心。

    屋内一片沉默,曹瞻哭着说:“时候不早,文渊告退。”

    曹瞻只有六岁,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为什么他懂事得让人心痛,老天到底是在造哪门子的孽?

    “时候不早了。”我起身说,“今天先说到这里吧,明天天亮后我们再继续说后面的事。”

    众人都没了斗志,一个个垂头丧气往门外走。只有苏远拉住我说:“出兵之前最忌军心涣散。曹深罪大恶极,你不可一时心软做下蠢事!”

    “嗯!”我应一声,“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第一次遇到有些措手不及。我回去睡一觉,明天或许就能想明白了。”

    苏远忧心忡忡地放开我,“你需得明白其中轻重。曹瞻想要他爹活,大安的其他百姓也希望家人存活。可曹深是个祸害,曹深不除,以后会死更多人!”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说,“我真的有点累了,我先和辄之回去休息。敬贤哥哥也早些休息,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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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我和苏辄之都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看着无底洞一样的黑暗。

    我烦躁地翻个身,苏辄之也跟着翻个身。

    “我睡不着。”我说。

    苏辄之翻回来抱着我说:“叔父说得在理,晚枫会威胁到更多人的性命。你不可因为曹瞻一人就放弃攻打江西。佶儿还在等你的信号,你若不打晚枫,日后佶儿又该怎么办?”

    “啊啊啊!好心烦啊好心烦!”我扭扭屁股扭扭腰,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我的心烦意乱都抵不住瞌睡虫,终于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过去。

    结果我刚刚做了个极浅的梦,一阵极速的敲门声又把我瞬间吓醒!我和苏辄之都被吓得一步跳下床,外衣都没穿就拉开门问:“什么事?”

    芍药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她胡乱比划说:“昨晚我带着曹少爷和小姐少爷一起睡,半夜不知什么时候曹少爷自己跑出去,后来还是染絮姐姐给送回来的。”

    “你别急。”我稳住芍药说,“这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没事就好。”

    “出事了!”芍药急得几乎是要哭了!“今早我起来发现曹少爷又不见了!他不在柴庐,其他暗卫也没见过他。”

    “怎么会?!”我惊叫出声,“他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躲过柴庐暗卫的把守逃出去?”

    “不知道啊!”芍药左右转几圈,硬是被吓哭在当场。

    “先别急!”我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先把所有人叫起来,在所有房子里都找一遍。要是瞻儿不在柴庐,罪责最大的肯定是守夜的暗卫。连六岁的小娃娃都能从他们眼皮子地下跑进跑出,遇上有身手的人岂不是来去自由!”

    我和苏辄之回屋赶紧穿了衣服,等我们再出门时整个柴庐都已经乱做一锅粥。

    “慌什么!”我大喝一声,“平时怎么教你们的?一个孩子不见了你们就乱成这种样子,以后敌人杀进来了你们还怎么和敌人周旋?”

    在我的呵斥下,一宅子的人总算是安静下来。

    我吩咐无影说:“如果曹瞻在外面没有接应,他现在肯定还没有跑出峨眉。先派人在峨眉山上找。如果曹瞻在外面有接应,来接应他的人只能是他爹派来的。倘若真是那样,我们找了也没用。所以,当务之急是在峨眉地界内找。”

    无影带着十个暗卫出门,他们分作几组,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找去。

    我走到双目无神的染絮身边说:“这事终究是我对不起姐姐。若是姐姐太过为难,姐姐可以不用上前线。”

    “不。”染絮抬头说,“我会去。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本就是枫哥自己选的路。以前我劝过他,他不听,非要一意孤行。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是起兵谋反又有几人能得好结果?”

    所有人都没兴致再讨论军事,别人是出师不利,我们是还没做好出师的准备就已经不利。我们都焦急地等在中堂里,屋内的气氛一度陷入低靡。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暗卫冲进门,气喘吁吁地说:“找!找到了!”

    “在哪?”所有人异口同声发文。

    暗卫指着上山的方向说:“万……万年寺!曹……少爷,要……出家!”

    “出家?!”所有人差点被这个答案气晕过去。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竟然都生出了看破红尘的想法。

    顾不得许多,大家一窝蜂往外冲,各个都奔着山顶的方向跑去。

    出门没多久我拉住苏辄之说:“辄之你别去,你心脏不好,别累着。还有柴庐里得留个管事的人,你留下来收简报,有什么事情你先一个人顶一下。”

    大家都对我的话表示赞同,苏辄之便也就顺从民意这回柴庐去。

    我们一行人体力都还不错,吭哧吭哧半个时辰内全部杀进万年寺去。以前我来万年寺的时候那些和尚都追着我后面打,今天来了以后根本没人理我,好像所有和尚都往某一个方向聚集。

    领路的暗卫说:“就在那边,无影正拖着几个和尚,不让和尚给曹少爷剃度。”

    “才进山门多久就剃度?”我没好气地说,“这群和尚别的不行,就是坑蒙拐骗在行。礼数都没走全就想着把黄毛小孩的头发剃了!”

     

第548章 抽查

    走到一处大殿外,殿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我们站在乌泱泱的人群后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一个情况。

    “听说今天来了个神童!住持才是看一眼就说这个神童有慧根,当场收作关门弟子。”

    “这么神的噻?我是听说神童家头的人不同意神童当和尚,在跟方丈吵得起!”

    苏远对前面挡路的众人吼了句四川话:“让一让哈!我是娃儿的爷爷!我家娃儿昨天走打失掉,没想到是被这些和尚骗来剃头发说!”

    众人一听这话不得了,人人都往两边退,很快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

    我们冲进大殿,撞开正在做法事的一群和尚。巨大的金面释迦摩尼像前,一个渺小的身影独自跪在黄蒲团上。

    曹瞻没有回头,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双手合十,用最虔诚最卑微的眼光看着庄严的佛像。他在质问佛祖,质问苍天,他想得到真理和答案,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佛祖永远都不会开口。

    我走到一群和尚面前,伸手抓出其中最妖艳的一个。我质问慧远:“晚枫就这一个独苗,曹瞻要是当了和尚晚枫就绝后了!曹瞻只有六岁,他心智还没长全,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施主息怒。”住持和颜悦色上前说:“曹瞻小施主乃是翼宿星转世,老衲见他佛缘深厚,小小年纪已能通背《金刚经》,《法华经》。他既有心投入空门,弘扬佛法,造福苍生,施主何不成全了他?”

    我直接怼给老和尚道:“你以为你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就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慧远帮你们赚了不少香火钱,你们尝到有钱的滋味。现在见到一个卖相更好的小娃娃,你们就想把这小娃娃也变成你们赚钱的工具!”

    “秋月。”身后几人同时拉住我,“莫在佛祖面前胡言。”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我冷笑道,“住持是出家人,门下收了不少弟子。出家究竟要经历哪几步住持应该比我清楚吧。第一条,佛门讲究忠孝,未得父母同意者不得出家!”

    我把染絮拉上前一步说:“孩子的娘亲就在这里,你们怎就不问问孩子的亲娘是否同意孩子出家?!”

    门外众人都开始指指点点,从相貌上不难看出,曹瞻肯定是有胡人血统的。见到染絮这么漂亮的脸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曹瞻是染絮的亲儿子。

    “第二。”我说,“欲要出家,需得先入寺长居一年,吃穿用度与普通僧侣无异。一年后没有触犯任何戒律方可剃度出家。曹瞻今天早上到你们寺庙,中午你们就要给他剃头。你们看着佛祖回答佛祖,你们有没有守规矩?!”

    我这话一出,一群和尚都面露尴尬地低下头。考察一年的规矩历代都有,但若是某个寺庙遇到个好苗子,寺庙都抢着收留人才,根本不管那些繁文缛节。比如碎玉出家就没有考察一年,他也是出家当日就把头发剃了。

    恢弘的大殿内,热水剃刀都已经准备齐全。要不是无影拦着这些和尚,现在曹瞻头上早就一根毛也没有了。

    苏远走到曹瞻身后,蹲下身温柔地说:“瞻儿,跟爷爷回家吧。”

    曹瞻终于回过头,他用弱小的声音问:“爷爷,小时候你是不是来我家看过我?”

    “嗯!”苏远一把将曹瞻抱了起来,转身往大殿外走。“小时候你只有一丁点大,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抱着你。没想到我们瞻儿长大了,都长成小男子汉了。”

    “爷爷……”曹瞻把脸埋进苏远肩头,委屈的哭声断断续续。“我知道我爹是坏人,所以你们才要去打我爹。我想问问佛祖,我要是每天都为我爹念经,我爹是不是就不坏了。”

    “傻孩子。”苏远拍着曹瞻的后背,抱着曹瞻一路朝山下走去。

    ******

    “不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把小孩子牵扯进来!”我在屋子里来回走,“孩子还小,他不能看到他的生生父母互相残杀。”

    苏辄之拉我坐下说:“于情如此,可于理你不能弃天下苍生而不顾。”

    我心烦得很,又站起身到处走来走去。突然间我眼前闪过一个念头,我抓着苏辄之说:“杨镡很快就要出关了,要不让杨镡把曹瞻带给春香?到了草原,中原的一切纷争就和曹瞻无关了。

    “要是曹瞻继续在中原长大,以后他无论如何都要背负一个反贼儿子的骂名。如不去草原,眼不见心不烦。”

    苏辄之眼中精光一闪,他跟着起身说:“去问问染絮,看她意下如何。”

    我们走到染絮屋中,将方才讨论的结果与染絮说了一遍。染絮当场跪到地上说:“多谢秋月保我和枫哥一条血脉!”

    “姐姐与我一家人何必还说两家话。”我拉起染絮说,“虽然我总说春香做事不牢靠,其实春香这人做事向来靠得住。把瞻儿托付给春香,春香一定能照顾好瞻儿的。”

    如此仓促做下决定,之后的几日染絮便每日都坐在廊下给曹瞻缝衣服。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染絮手上一刻不停,她只想在曹瞻离开前多为曹瞻做两套衣服。芍药和月季看着心痛,她们也放下手中的事情,一同帮曹瞻缝衣服。

    我和无影坐在厨房里煮饭,时不时听见苏远带着曹瞻和苏怀在院子里打拳。

    “爷爷今天新教你们一套拳法,看好了啊!”苏远凭空挥出几拳,瞬间逗得两个小娃娃拍手叫好:“爷爷真厉害,我们要学爷爷一样厉害!”

    晚上苏辄之突然抽查两个孩子的背书情况,我躲在门背后都能感受到苏辄之身上的阴风阵阵。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我每天都要接受苏辄之的检查,一晃十年,苏辄之抽查背书的样子还是那么恐怖。

    估计是苏怀跟我住一起时间太长了,脑子也变得跟我一样不好使。同样是背书,曹瞻背得朗朗上口,苏怀却背得结结巴巴。

    苏辄之老气横秋看着苏怀,吓得苏怀抱着小脑袋钻到桌子底下不敢说话。我看着心疼,苏怀连求饶的样子都跟我一样怂,真不亏是我秋月带出来的孩子。

    “老师辛苦了。”苏辄之回来以后我赶紧送上一杯清茶。

    苏辄之从出门到进门都板着一张脸,好似有人欠他好百八十万两银子一样。我心虚地往后退几步,我怕苏辄之方才抽查不过瘾,现在叫我也背两段书给他听听。

     

第550章 招安

    奋斗不一定能有好结果,但不奋斗一定很省力气。一时闲散一时爽,一直闲散一直爽。苏展闲散这三年,当真如他的妻妾所说,已经懒得像条死蛇一样。

    要想让苏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能找一个比闲散诱惑更大的事情让他做,调动起他的积极性来。

    我放下茶杯认真说:“曹深一除,江西将会成为一块无主之地。我想推举一人接替两江总督的职位。”

    “何人?”苏远随口问我。

    我用更加严肃的语气说:“令郎。”

    苏远夫妇两瞬间收了笑意,他们也用严肃的眼神看向我。他们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这是每一个正常父母都会有的正常反应。不过他们在等我给出一个合理的推荐理由。

    我不含糊,直言道:“当年刘邦夺得江山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曾经的心腹全部杀干净。这次二哥进京任摄政王,他的手段比高太后厉害得多,他或许也会对我们下毒手。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远点点头说:“用江西牵制住泰王,确实很有必要。”

    我对苏远的话表示肯定:“只要漕运一直在苏家手上,泰王短期内就不能将我们一并铲除。扬州连接南北,江西贯通东西。扬州已经被辄之控制住,现在我们需得选一个有才干的人控制住江西。”

    李氏丝毫没有苏远那般犹豫,她当机立断吩咐丫鬟说:“去吧公子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丫鬟一走,我也起身说:“夫人先开导开导步光,我再去别的房间里看看。”

    李氏回给我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大致就是让我放心将这件事交给她便好。我自然是放心,倘若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只要有李氏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出门没走几步我便遇上从船尾走来的苏展。苏展看我的眼神很尴尬,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其中对错是非已经不可分辨。

    我打给苏展一拳,没事人一样说:“干嘛扭扭捏捏的,又不是大姑娘。让你折了夫人是我不对,改明我再给你送几个美人来赔罪!”

    “噗嗤!”苏展笑开了说:“谁不知道你秋月手底下美人多,你可得挑着拔尖的给我送来。”

    “行行行!”我拍拍苏展的肩膀说:“我让美人排成排挨个给你挑,你想挑几个挑几个。”

    男人嘛,没有什么问题是送个美女不能解决的。要是一个美女不能解决,那就多送几个。

    和苏展分开后,我沿着苏展过来的方向直接走进船尾的一个船舱。房间里坐了三人,一个额间留有穗发的美人在抚琴,另外有一僧一俗在下棋。

    “秋月?”见到我,三人都是尴尬地站起身来。

    “学生来看看各位老师。”我悠悠闲闲进门,并没有和他们一样拘谨。那日苏辄之将我从酌泉公子府上带走的时候,三位美人亲眼目睹了我如何派兵将伯爵府包围的全过程。

    他们心中的秋月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们心中的秋月压根就没存在过。秋月就是我,我就是秋月。我这人很好说话,前提是他们有话可说。

    我直言道:“待拿下江西后,我和苏将军都想推举步光接任两江总督一职。三位老师和步光都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学生希望三位老师能好好劝劝步光,男人还是应以仕途前程为重。”

    “秋月放心。”凤栖公子说,“其中轻重我们拿捏得清。”

    不多时,碧云公子担忧地问:“秋月当真会杀晚枫吗?”

    我好笑道:“这话你要是早几年问,我会告诉你,晚枫当真想要我的命。要不是有染絮姐姐替我拦着,我死得会比赵戎还惨。”

    三位美人都低下头,碧云公子回忆道:“以前在王府,晚枫出府前秋月将染絮也接到王府。那时我见你们起争执,却不曾想染絮也是秋月的人。”

    “怎么?”我歪着头问:“怕我了?”

    “不!”碧云公子急着否定,“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尴尬中,凤栖公子突然说:“听雅颂落霞说赵佶很是出众,小小年纪便文采风流,翰墨丹青天赋极佳。不知这次到江西能否见到如此神童?”

    我心中一紧,历史上的赵佶贪淫好色,好逸恶劳。那样的评价跟现在的苏展一摸一样,要是让赵佶见了一琴一棋两位公子,说不定他真能被惯出那些坏毛病来。

    我找个理由搪塞道:“二哥走另一条路,当是见不到的。”

    三位美人都有些失望,也不知他们是想见秋月的儿子,还是想见传说中的少年英才。

    碧云公子遗憾地说:“听闻先帝夸赞赵佶有后主遗风,不能相见,实乃遗憾。”

    我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一样:“李煜是个亡国的皇帝,像李煜有什么好的。风流玉藻辞,拱手送江山。身为一国之君,不如做些实干的事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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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汛潮猛涨。两万水军横跨湖南,以浩荡之势挺进江西。

    “战鼓起!”迎着旭日朝阳,苏远发出号令,他眼前面对的是戒备森严的江西守军。江西守军虽有十万人,人数是我们的五倍,但是他们的气势远远没有我们这边高涨。

    我知道晚枫在接到线报的同时就开始筹备最严密的戒备,但是无奈天时地利都是苏远占优。新蜀军地处上游,此时汛朝正猛,苏远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船划到下游去。反之赣军划船来反击新蜀军却很难。

    再加上新蜀军秘密发兵,对赣江而言两万大军几乎是从天而降,他们无论如何准备都是匆忙仓促。一匆忙就会出错,一仓促就会漏洞百出。

    “杀!杀!杀!”山呼声一阵阵从上游顺风雷贯至下游,下游的一切防御瞬间显得单薄无力。

    苏远站在主帅船头,大声喊出招安的话:“赣江的百姓,本帅劝你们放下武器接受朝廷招安。好儿郎应以平天下为己任,如今天下太平,只要你们肯招安,跟了朝廷照样有肉吃,有酒喝!”

    苏远提起一个魁梧的男人说:“这是新蜀军左副将岑彭,他原带兵盘踞鲁西梁山,如今已归顺朝廷。让岑将军告诉你们归顺朝廷有何好处!”

     

第551章 火炮

    苏远提起一个魁梧的男人说:“这是新蜀军左副将岑彭,他原带兵盘踞鲁西梁山,如今已归顺朝廷。让岑将军告诉你们归顺朝廷有何好处!”

    苏远退后几步,岑彭站上船头说:“以前我跟各位好汉一样,自立山头割据一方。但男子汉大丈夫,人活一世讲究个名正言顺!朝廷很讲信用,招安后绝对不会为难各位。

    “只要各位好汉接受招安,以后各位就和我们一样,是名正言顺的官兵,不是叛军!若是有人想要退伍还乡,朝廷还会拨给车马费!”

    此话一出,下游起了一小波反应。晚枫的军队是由流民组成,流民若非走投无路怎会留在江西当反贼。若是能回家,不仅可以躲避战争,或许还能寻到失散的家人。

    见敌方有了动摇,我们见好就收。招安的话不必一次说满,尤其是第一次需要留出巨大的想象空间给敌方,给他们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神秘感,从而想要了解更多。

    “撤兵!”苏远下令,八十艘军舰集体往上游撤退半里路。

    到了晚上,真正的心理战术才正式开始。

    苏远原本手下的一千镇北军长期驻守嘉峪关,他们对甘肃非常熟悉,而晚枫的赣军又刚好是由甘肃流民组成。

    夜幕降临,原镇北军集体高歌甘肃民歌。套路不必新鲜,只要套路足够经典,无论用多少次都屡试不爽。下游的甘肃老乡听到上游如此高亢的家乡民歌,下游的防御工事里渐渐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到了后半夜,甚至有人忍不住,对着上游喊:“喂!你们是甘肃的老乡吗?!”

    “是啊!”上游马上回答,“回家吧!朝廷已经在甘肃盖了新房子,开了新农田!现在甘肃的生活好着呢!”

    这一问一答来的快,去的也快。下游不再有人回话,只是传出越来越多的哭泣声。

    当年刘邦在垓下攻打楚霸王项羽,用的就是这一招。刘邦手下围在项羽军营外高唱楚歌,项羽的手下以为江东已经投降,敌阵唱歌的人就是自己的老乡。我故技重施,将历史上的经典桥段一模一样给晚枫安排一次。

    转眼到了天亮,苏远又带两万水军逼进晚枫阵营。今天还是一样,苏远没有打架的意思,单纯就是把昨天说过的话改头换面再说一遍。

    招安讲究点到为止。苏远依然见好就收,不等敌阵回话,苏远带着两万水军再次撤回上游半里处静观其变。

    《左转》有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们撤退是有限度的,撤退两次是苏远能给晚枫的最大限度。下午苏远派人给晚枫送了信,问晚枫明日是要迎战还是和谈。

    结果在我的预见之内,晚枫放弃和谈。他的军队数量是我们的五倍,而且赣江地势复杂,他花了八年时间排兵布阵。他或许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赢,但是按照常理他与苏远的胜负至少是五五开。

    只要能打赢苏远,以后整个大安就是晚枫的。他心之所向是更东方的龙椅,对一个男人来说,执掌天下的魅力可以胜过一切诱惑。所以晚枫必然会拼死一搏,用一半的胜算堵他君临天下的一天。

    苏远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像个老顽童一样耸耸肩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噗嗤!”我好笑地打给苏远一拳,“你这句话莫不是跟春香学的。”

    苏远像模像样又给我学一句春香的话:“见人杀神,见神杀佛。”

    春香真是无孔不入,只要有他出现过的地方,就一定能留下后现代主义潮流。

    苏远拉着我蹬上跳板,我们从一艘船跳到另一艘船。跳过十几条船后,我们来到一艘载人最少的辎重船。

    “开门。”苏远对外面把守的小兵说。

    小兵慌里慌张掏出一串钥匙,寻找半天也找不出眼前的几把大锁分别要用哪几把钥匙开。

    “还是我来吧。”我嫌小兵动作慢,拔下头上的发簪三两下把门上的几把大锁全部卸下。

    “嘶!”苏远皱眉问我:“要是曹深手底下也有你这种会开锁的人,那我们这几门火炮岂不是会拱手送人?”

    “没事!”我宽慰苏远说:“他偷去也是一堆废铁,他不会开火,偷去也没用。”

    苏远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他伸手摸摸五门火炮,像是犒劳军中将士一样说:“明日便靠你们啦!”

    记得上个月第一次给苏远展示火炮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时,苏远激动得在森林里跑了好几圈。大炮火力猛、射程远,那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被炮火轰炸过的地方,苍天大树能被连根拔起,地上还会留下一个两丈深的大坑。

    其实我做的这五门火炮精准度连红夷大炮都比不上,但是在现有条件下,能用青铜做出射程这么远的火炮已经把我的脑细胞都给烧死一大半。晚枫阵营用的还是纯纯的冷兵器,我给他来五门火炮,给他尝尝火药的滋味。

    苏远似乎想到什么,他问我:“火炮使用前可有什么讲究?”

    我想了一下,把能想得起来的歪理邪说罗列了两条出来:“西方人不许炮兵吃大蒜,怕蒜臭味影响火炮的精准度。听说让长得难看的人把裤子脱了,光着屁股背对火炮,火炮就会变成哑炮。”

    苏远眼睛一瞪!“你怎不早说!马上吩咐厨房之后的饭食不可放大蒜,再重新选几个模样好的人来守门。”

    我眉头都能拧巴出眉毛舞了,“敬贤哥哥还迷信这个呀……”

    苏远瞪大眼睛看我说:“明日火炮若成了哑炮,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突然又开始担忧自己的小命,屁颠屁颠赶紧出门照着苏远说得做。结果我才一说要挑几个模样好的士兵,军中渐渐就多了异样的声音。

    “宗主是个兔儿爷,挑些俊俏的人是要做甚?”

    “你自己都说了是兔儿爷,你说要做甚!”

    “其实吧,宗主长得细皮嫩肉的。听说他以前是个名震江南的伶倌,身子软得跟水一样。”

    “你这是在山里住久了,见到兔儿爷也想要?”

    “你不想要?”

    “想!”

    我还在认真照着相貌选人,两只大手突然一左一右勾到我脖子上来。我疑惑回头,然后及时给个笑脸说:“二位将军好呀!”

     

第553章 殉情

    苏远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沉稳地说:“让曹深亲自来接他的妻小回去。若是旁人接回去,路上又出了什么差池,我们谁都说不清其中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等信使走后,染絮最先开口说话:“我愿亲自去劝说枫哥,我有把握能劝他回头。”

    众人还在犹豫之时,染絮一步跪倒我面前说:“染絮只有一个请求。倘若枫哥愿意招安,秋月可否留枫哥一条生路?”

    我一时纠结了,我并没有告诉染絮实情,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晚枫,差别只在时间地点而已。

    我正纠结时,苏辄之替我开口说:“如此再好不过,双方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染絮眼中一喜,立刻磕头说:“多谢侯爷,多谢秋月!我今日就可前去找枫哥,请秋月给我一日时间,明日午时为限。若是明日午时我未能回来,便是我劝说失败。”

    苏辄之看出我不在状态,之后的事情全部都由他替我打理。我表面上是在发呆,实际上我心里慌如乱麻。苏辄之替我说了一个弥天大谎,虽然兵家战术诡计多端,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骗人性命我真是第一次做。

    送走染絮后苏辄之最先回来找我,苏辄之一把将我颤抖的身子搂进怀里。“杀死晚枫的不是秋月,是晚枫自己。秋月从未杀过晚枫,秋月只听说晚枫过桥时不慎落水,或是房中点了炭火却忘记开窗。”

    “辄之……”我凄凄沥沥的哭声懦弱又胆小,“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酒玩闹。为什么现在会到这步田地?昨天碧云又替晚枫求了一次情,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变得这么狠毒!”

    苏辄之拍着我的后背说:“碧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让碧云执掌大权,你又怎知他杀的人不比你多。曹侗、曹深谋逆,他们今日结果是他们咎由自取。”

    我心里越发慌乱,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睡不着也就算了,吵得苏辄之也跟我一起失眠。

    半夜我坐起身说:“辄之你先睡吧,我出去巡查一圈,不影响你睡觉。”

    结果苏辄之一把将我拉回床上躺着,“今日灭一个晚枫你便坐立难安,日后你进京逼宫时又当如何?”

    苏辄之一语戳中我的软肋,我这个人纸上谈兵还行,实际操作起来根本下不去手。“当年打进梁山的时候,我的姐妹都被贼寇害死害残。我看着太过难受,便想同姐妹们一起寻死。”

    苏辄之翻身抱住我说:“以后我与你寸步不离,再不会叫你做傻事。”

    我蹭蹭苏辄之水汪汪的肥肉,只要有苏辄之,什么都会变好。

    ******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到了早上的时候,江水下游突然传来慌乱的吼叫声。“快跑!曹大人死了,我们快跑!!!”

    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恐怖的是我方才听到的声音依然在继续,那不是梦,是现实,晚枫真的死了!

    我和苏辄之赶紧穿好衣服出门查看,下游的防御已经全部被撤走。几支轻舟一面往上游划,一面大叫:“我们接受招安!我们愿意招安!曹大人死了,我们招安!”

    “怎么回事?”我看着下游混乱一片,江面宽阔,可是船只都想快些往上游划。一时顺序大乱,杂乱无章的船只硬生生把宽阔的长江给堵了!

    苏远也是刚刚从房中出来,他的眼神比我明朗不到哪里去。苏远当即下令说:“岑副将,点兵!出二百人精兵,随我进豫章查看!”

    我心里悬得很,两腿发软手心出汗。为什么一夜之间晚枫突然死了?如果说晚枫死了,那染絮呢?染絮现在是死是活?

    我不敢站在人前走动,我这副怂样搞不好会落下个动摇军心的骂名。我躲回卧房里,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苏远回来。

    这一等,竟然等到了下午。苏远怎会去这么久?他为什么不派个信使回来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就在我准备再派一队人马去找苏远的时候,一个信使终于是回来了。

    “报!!!”信使冲进门,用最快的语速说:“两江总督曹深昨夜于寝室内暴毙身亡,现江西各地级官员皆愿投诚主帅,接受招安!”

    “好!”身边几声大笑开始庆祝我们谋划多年的胜利。

    可是我急着问:“那染絮呢?”

    “也死了。”信使说,“和曹深死在同一间屋子里。”

    我两腿一软,眼前的事物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

    “秋月……秋月……”几声呼唤越来越远,我再也感知不到身边的一切。

    ******

    睁眼是一个晴天,我躺在松软的云锦软絮上。看看周围的装饰陈设,我大概能够猜到这里是滕王阁。

    八年前我来滕王阁的时候,隐约能够遇见今日情形。我和晚枫若是再次聚首滕王阁,必定是我二人阴阳相隔的时候。

    我做起身子,突然见到床边抬起一张脸来!

    “啊!!!!”我惊骇到疯狂尖叫!我以为这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心里还在想着各种灵异鬼故事,怎么床边上突然升起一张脸,简直吓死个人!

    “碰!”房门第一时间被撞开,“出什么事了?!”哲别冲进门问。

    直到此事我才看清,原来是床边坐了个小妹妹。刚才我睡觉的时候她也跟着趴在床边睡觉,见我起床她就抬头看我。

    我差点被吓得再发一次疯病,床边的小妹妹更是被吓得面色苍白。她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没事没事!”我拍着胸脯说:“你先退下吧,我不习惯女人伺候。”

    哲别把小妹妹打发走,他自己走到床边坐下,顺便把我拉到他身上靠着。“江南三大名楼果然名不虚传,你这小笨蛋也不起来看看,只会昏睡三天。”

    “我都睡了三天了?”我浑身无力地靠在哲别怀里,提不起半点精神。“曹深是怎么死的?”

    “做美梦梦死的。”哲别说,“那天他的属下进门叫他起床,结果他不知道做了个什么美梦,死了都是带笑的。”

    我心里一紧,晚枫不是自然死亡,晚枫是被染絮杀死的。“染絮应当也是有一样的笑容。”

    “你怎知道?”哲别问。

    我心中越发难过,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去年山茶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秀秀闷死在房子里的。染絮根本不是来劝曹深归降,染絮是来找曹深殉情。”

第554章 梦境

    我心中越发难过,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去年山茶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秀秀闷死在房子里的。染絮根本不是来劝曹深归降,染絮是来找曹深殉情。”

    哲别掰过我的脸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手底下那三个小白脸不信曹深是自己死的,他们非要给曹深入殓。入殓的时候曹深的嘴唇还是红的,跟个活人一样。”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低下头说,“无论什么样的杀人方法,都是会脏手的。”

    哲别揉揉我的肩膀说:“染絮用曹深一人之死,换来江西十万将士性命。说起来,曹深不死才是罪大恶极。对了!顺便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呀?”我心不在焉地问。

    “赵佶望日之前就能到豫章。”哲别一句话瞬间让我浑身血液逆流。时至今日,我总共只与赵佶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我被先帝卖给鞑靼的那天。

    赵佶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而且以后我再不会有其他孩子了。我对赵佶给予的希望,是大安的全部社稷江山。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历史不会沿着传说中的走。希望自他以后依然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我犹豫着说:“我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呢?”

    哲别在我额头上亲一口说:“苏顾都与我说了,现在有很多传言说赵佶是先帝的儿子。唯一不足的是传言说赵佶的母亲出生卑微,此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替赵佶做证,他的母亲是我波斯帝国的公主。”

    “谢谢。”我心里好开心,开心到不知该怎么表达。只要赵佶的出生足够高贵,以后再没人能挡他称帝的路。

    “这也是我波斯帝国的心愿。”哲别抱紧我说,“你这小笨蛋也不早些告诉过,若是早些告诉我,我能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些。”

    我还没高兴半盏茶的时间,我的思绪渐渐从大梦初醒的状态逐渐清晰起来。“难道赵佶不与泰王同路?泰王不是要直接进京么?”

    哲别想了一会儿说:“泰王改了路线,他要先到豫章与你会合。”

    “什么?”我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泰王不直接去京城找高太后的麻烦,反而要来豫章和我会个面。“不对!泰王来豫章绝对不是为了和我会面这么简单!”

    我抓着哲别说:“哲别,这次要麻烦你赶去京城找一个人。速度要快,你一定要赶在望日之前回来,否则我和赵佶都会有性命之忧!”

    ===================

    有苏辄之这个超强军师在,江西平定得比我们预想得要快很多。在我昏睡的三天里,苏辄之差不多已经把叛军都安抚好,地方官员各司其职,百姓全部恢复士农工商。

    我蹭到挑灯夜战的苏辄之身后说:“之前还说把两江总督的位置让给苏展,可是他帮都不帮你一下,我们走了以后他怎么管理江西啊?”

    苏辄之声音中也有抱怨,但是他措辞还算温和地说:“晚枫新丧,凤栖伤心过度,堂弟正忙着照顾凤栖。”

    “哈?!”我一听就炸毛!“我还不是伤心过度昏睡三天,他怎么不来关心我一下?照顾人打发个仕女小厮就行,何必劳烦他苏大人亲自动手?碧云和慧远大师不是闲着么,他们两个也能照顾凤栖呀!”

    苏辄之疲惫地揉揉眉心,继续翻开下一本章程。

    我心里一横,抽出苏辄之手中的章程丢桌子上,然后打发无影说:“侯爷代劳三天,已是仁至义尽。无影你去叫苏展大人自己来料理江西这摊子事。苏展要是不肯来,你就去找他爹娘,让他爹娘把他抗过来!”

    我拉起苏辄之说:“辄之我们回睡觉去。你本来心脏就不好,再这么熬下去岂不是连命都给搭进去了!”

    苏辄之确实很累,他缓缓起身,回给我一个既无奈又温馨的笑容。

    回到卧房,苏辄之一如既往抬平双手等我帮他更衣。更衣最是讲究默契,比如我和苏辄之这样的,我从第一次起就能帮他把衣服穿得平整贴身。

    换上宽松的中衣,我给苏辄之洗漱过后便和他一同躺下。苏辄之劳神过度,我大病初愈。我们两个躺下没多久都睡着了,完全没有力气再去想多余的事情。

    ……

    浩浩荡荡的战马穿过一座座城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火光冲天。他们在屠城!带头的将军正带着几十万大军在屠城!

    我凑近了看,我想看看带头的将军是谁。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血腥残暴的人,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怎都成了刀下鬼?

    “你这汉奸!竟然帮着金人打汉人!”城头上有个愤怒的声音在怒吼。

    领头的魔王狂笑出声:“当年你爹杀我爹的时候不问青红皂白!我爹已经有意招安,你爹却赶在招安前就把我爹杀了!现在我就取了你这狗皇帝的命,替我冤死的父母报仇!”

    皇宫的城门被攻破,魔王带人冲上城头,将两个身着黄袍的人捉出皇城,关进囚车。

    “大安的皇帝和太上皇都被我大金活捉!”魔王狂吼一声,引得满京城的妖魔鬼怪欢呼呐喊。

    那人是谁?那么血腥残暴的魔王到底是谁?我努力凑近了看,只在血肉横飞的欢庆声中看到一张极为英俊的脸蛋。那是……

    “晚枫!”我尖叫着做起来,在黑夜里揉一揉昏昏沉沉的脑袋。“他不是死了么?”

    “做恶梦了?”身边多出苏辄之的声音。

    再次缩回苏辄之怀里,方才的梦境渐渐淡去,我很快就忘了具体梦到什么,只记得那种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感觉。“我梦见晚枫没有死,他投靠了金人,带兵沿路屠城杀到京城来。”

    苏辄之拍着我的后背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枫的尸身我亲自验过,的确是死了。”

    “嗯!”我闭上眼睛说:“我听得晚枫好像说他爹什么的,他爹到底在哪里呀?”

    苏辄之手上突然一紧,“曹侗应当正在金人处。”

    “哎……”我逼迫自己把这些事情剔出脑子去,“我写信给春香和杨镡,让他们盯紧点,看看能不能在关外搞个暗杀什么的。”

    苏辄之的声音已经极度疲惫,但他还是宽慰我说:“春香号称常胜将军,此事交由他处理定能成功。你只管高枕无忧,再过几日佶儿就来豫章,你这几天休息好了才能好好招待佶儿。”

    “嗯嗯嗯!”我找个舒服的地方睡好,“辄之,有你真好。”

    苏辄之嘟囔着声音说:“有秋月也很好。”

    虽然我没说,但是苏辄之肯定是知道的。我现在心里特别忐忑,因为我能见到我的佶儿了。

    以前看寻亲的节目时我只觉得感人,却从未有过设身处地的思之如狂。这几天我就像是等待寻亲结果的那些人一样,踟蹰不定,寝食难安。

第555章 螺钿嵌

    昨晚睡眠质量特别差,可是今天一大早我还是精神饱满地爬起来,起床后立刻梳洗更衣。

    我穿上淡雅的云纹深衣,既不简陋,又不招摇。束好头发,最后带上一顶玳瑁发冠。

    在镜子里反复照过几圈,确认大方得体,我又来回走几步,看看穿这身衣服走起路来是否自然。还好还好,我整个人从上到下虽算不上玉树临风,但至少是落落大方。

    想来还有些不放心,我走到苏辄之面前抬平双手问:“辄之,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甚好。”苏辄之淡淡一笑,“少见秋月男子打扮,偶尔一见只叫为夫误以为自己娶了两位夫人。”

    “就会油嘴滑舌!”我嗔给苏辄之一眼,又照照镜子问:“等一下见到佶儿,我该如何自称呀?”

    苏辄之拍拍我的肩膀说:“泰王有意让你们单独见面,便是让你们不必顾及许多繁文缛节。”

    我甜滋滋地傻笑一下,感觉自己的智商快要退化成个位数了。我问苏辄之:“你第一次见到怀儿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

    苏辄之回忆说:“那年公孙御龙到西凉寻我,他告知我秀娘诞下怀儿的消息。我的确很高兴,却又不敢告诉你。”

    “哼!”我打给苏辄之一拳,“你是把我想得有多小气?明明是你自己小气,有儿子也不跟我分享一下喜悦。”

    苏辄之最近对我的身子是越来越了解,哄人的技巧一日比一日娴熟。他一个熊抱将我兜住,让我从血肉到内心都充满无限暖意。

    门外忽然响起轻微的敲门声,一个女娃娃在门外说:“回禀侯爷、宗主,泰王殿下说已经准备就绪,宗主现可前往佶公子处。”

    苏辄之在我耳边小声说:“我随你去到门外,有什么事你唤我一声便可,我一直都在。”

    我亲亲苏辄之,深吸一口气推门走出房间。

    就算以后我们注定聚少离多,但踏上父子团聚的路是我以前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我的呼吸很重,不知是空气的密度变稀薄了,还是我捕捉氧气的能力下降了。

    终于走到一扇螺钿嵌木门前,精美的螺钿图案让人眼花缭乱。那是用上万枚贝壳打磨成薄片,再一片片嵌入木材中,最后拼接出眼前这幅波澜壮阔的玉树繁花图。

    每一枚贝壳都透着五光十色的炫彩,若是稍微调转角度观看,贝壳的颜色还会跟随视线的不同发出不一样的光彩。从左面看是绿树蓝花,从中间看是青树白花,从右面看又是紫树红花。

    我不禁感叹,这样一副巨大的螺钿嵌画,是耗损了多少工匠的多少心血才得以完成。看着近在咫尺的锦绣山川,我几乎能够感受到门里正坐着一位翩翩少年,有一天整个大安的锦绣山川都将是他的财富。

    我鼓足勇气,对跟在身边的两个仕女点了点头。

    两个小妹妹各自推动一扇门,原本合在我面前的两扇螺钿嵌木门缓缓分离出一条逢隙来。

    “嗯……”一声娇柔的喘息稚嫩却妖媚,“这里……嗯……我要这里……”

    我不聋,我清清楚楚听见螺钿嵌的木门后面传出放浪的交欢声!而且说话的人,应该……是个孩子!

    我一掌推开身前的两扇木门,然后只觉得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背叛了我!!!

    “秋月!”两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从软榻上跳下来。他们迅速拉起自己的衣襟,不知是为了遮羞还是为了掩饰住他们方才所犯下的万恶罪行!

    “他还不满十岁……”我用毁天灭地的眼神看着两个我最敬重的老师,“我的佶儿还不满十岁!!!”

    “出了何事?!”苏辄之从拐角处跑过来问。结果就连苏辄之都没办法再把话说下去,他也看到了软榻上那个被脱去半数衣服的孩子。

    苏辄之比我先镇定下来,他最先吩咐两个开门的丫鬟说:“方才的事情你们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你们两个就去给曹大人做陪葬!”

    两个小姑娘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哭着求饶说:“侯爷,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呀侯爷!”

    “还不快下去!”苏辄之呵斥两个丫鬟,吓得两个小姑娘屁滚尿流爬下楼去。

    坐在软榻上的孩子潇洒地笑出一声,他直言不讳问我:“你就是那个叫秋月的伶倌?我还当你长得有多好看,原来不过如此!”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暗流涌动,但是表面上却是一片寂静。我伸手拉上房门,两扇螺钿嵌的精美木门就像我来时那样,原封不动又合在我面前。

    房门一关,我撒腿便跑。跑哪里都好,只要别留在这里就行。

    =================

    窗外冷风一吹就是一夜。

    我睁大眼睛翻个身,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无影在我身边抱怨说:“别人被招幸都是去山灵水秀的地方,怎么轮到我的时候就只能挤这破屋子?”

    我踢给无影一脚,“老子没招幸你,老子就是叫你陪我出来体验生活。”

    “切!”无影也翻个身,“你自己睡不着还吵着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来陪我说说话。”我又踢给无影一脚,“我怎么觉得你对苏远特别好,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才不是!”无影没耐性地说,“你忘了我师父是谁了?当年拜师的时候还是你老婆亲自把我送进山门去的。”

    “我不是让采薇送你拜入张天师门下么?”我说。

    “哎……”无影叹口气说:“苏将军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傻子!我师父出家前也是在兵部任过职的,他老人家以前跟苏将军共事过几年,有些交情。”

    “哦!”我回想一下,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

    无影也踢我一脚问:“你还回去见佶公子吗?”

    我斩钉截铁回他:“去!”

    “怎么去?”

    “当然是跳着舞去。”

    “当真?”

    “这种事情能不当真么?”

    我当真是低估了泰王的野心,当年先帝登基之前泰王就想过要篡位。十几年过去了,他依然宝刀未老,夺得大统的心思从未懈怠过。

    如今先帝驾崩,大权旁落。至少从目前来看,泰王其实是最有实力的一个人。

    高太后虽然拿了传国玉玺,但她并没有做好把传国玉玺长久用下去的打算,因为朝廷众臣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我的情况比高太后还不如,我现在只控制了漕运和两万杂牌新蜀军。最关键的是我连个正样八经的身分都没有。

     

第556章 伶倌

    我的情况比高太后还不如,我现在只控制了漕运和两万杂牌新蜀军。最关键的是我两个正样八经的身分都没有。

    可泰王不一样,朝中那么多泰王旧部,他回京以后只需随随便便说两句话就能将以前旧部重新整编。然后他用赵佶控制住我,如此一来整个大安最终便是泰王一人的。

    我早该想到的,出生在帝王之家,赵佶从小就要背负数不尽的嫉妒和残害。泰王这次只是给我来了一个小小的开场,他在警告我,我秋月只是一个下九流的伶倌,我的儿子不过是个伶倌的孽种。

    若我是赵戎本人,这件事情回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可惜我不是赵戎,我只是一个叫秋月的伶倌。所以泰王先假意投诚,借我的手灭了晚枫。然后他坐收渔利,将整个江西吞并进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我再踢给无影一脚说:“后天进滕王阁,把我那几个相公接出来。江西只能拱手送给泰王,不然我那几个相公一个也活不了。”

    无影又踢回我一脚问:“干嘛明天不去,还要等到后天?”

    我闭上眼睛说:“明天你带我潜进滕王阁,我要单独见赵佶一面。”

    “好吧!”无影翻个身说,“你别吵我睡觉,今晚睡不够明天我跑不动!”

    ==================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我把鞋子脱了坐在池水边。现在是初春,池水冰得很。我的脚尖刚碰到水面就被冷得缩回来,再被东风吹一阵,丝毫感觉不到春江水暖四个字。

    “你是谁?”一个孩子站我身后问了一句。他知道我是谁,可他还是这般问我。

    我回头浅笑,提起裙边爬回岸上说:“我是给你守门的侍卫。”

    赵佶愣了愣,他一咬牙说:“我不知身边还有你这个侍卫。”

    我好脾气地说:“你不仅不认识我,其他侍卫的你也不认识。每个夜晚,待你入睡以后,在你看不见的远方会有一个人替你守住大门。你不必知道他是谁,你只需知道有那人在,敌人便闯不进你的江山来。”

    ******

    泰王的手腕如钢筋铁骨,只短短两日时间便以雷厉风行之势拿下整个滕王阁。拿下滕王阁就等于拿下整个江西,拿下整个江西就等于拿下晚枫苦心培养的十万兵力。

    泰王被先帝打压十余年,先帝驾崩后又被高太后流放至闽南。如今泰王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得整个大安的命脉,以后的大安注定是泰王的天下。

    去年苏辄之去和泰王会晤的时候,泰王还故作推脱,好似当个摄政王都能把他的胆子吓破一样。如今看来,泰王压根就看不上摄政王这个位置,泰王真正中意的是金銮殿里的那把龙椅!

    我带着面纱,娉娉走到滕王阁侧门外。无影主动上前替我递了一张拜帖,拜访之人就是当朝泰王。

    不多时,一个中年小厮走出来问:“哪位是伶倌秋月?”

    “在下便是。”我朝小厮微微福了福。

    小厮脸色有些尴尬,两天前他还叫我殿下来着,今天我瞬间一落千丈成了个对他点头哈腰的伶倌。

    毕竟的在权贵之地混迹过的人,小厮不卑不亢地说:“秋先生请进,王爷正在等秋先生。”

    “多谢官爷。”我又福了福。

    “不敢不敢!”小厮往后退一步。眼下局势瞬息万变,小厮拿捏不准我进入这道门以后又会是个什么身份。说不准明天我便接替了泰王的职位,他现在要是对我苛待,明天就轮到我要他的小命。

    我没有犹豫,和无影一起低着头,合着手,碾着小步子往侧门进去。

    走入一楼大殿内,我垂着眼帘慢慢走到主位前方,行大礼跪拜在地说:“伶人秋月拜见泰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说话!”泰王兴致高涨地说。

    我跪在原地坐起身,依然低垂着眼帘不与泰王对视。但是我在余光中看得清楚,泰王以前不屑看我女子装扮,今天却看得格外细致。不仅是泰王,泰王的几个儿子也是各个看得有滋有味。

    “喂!”我身侧传来一声调笑,“原来你爹是个女人,那你娘岂不是个男人?”

    “哇哈哈哈!”整个大殿内炸开此起彼伏的哄笑。我看不到身后的赵佶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但是我希望他能挺过去,做一个能屈能伸的男子汉。

    “佶儿!”泰王指着我说:“这便是你父亲,还不快来与你父亲见礼。”

    “愣着做甚,快去啊!快去啊!”一堆嘲笑声又一次响起。

    我身后有了脚步声,屋子里随之安静下来。泰王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他或许是在等待赵佶当场翻脸,然后低声下气地要求做回他泰王的儿子。

    可是泰王始终没有搞清楚一件事,我秋月可以是个伶倌,赵佶却从来都不是伶倌的儿子!

    不过是个九岁半的孩子,赵佶冷静地说:“皇伯父莫不是记错了,侄儿的父皇乃是先帝,母亲乃是波斯帝国阿曼公主。侄儿是先帝第十一子,赵佶。”

    “哇哈哈哈哈!”殿里的嘲笑声越发放肆,“赵佶,你这是被你这个女人爹气糊涂了哇!哈哈哈哈!”

    泰王没有笑,他非常惊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就在他皱眉的那一瞬间,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高喊:“圣旨到!十一皇子赵佶,接旨!”

    “什么?!”殿内顿时慌乱起来,就连稳如泰山的泰王都有些坐不住了。

    赵佶微笑作揖道:“小侄有旨要接,皇伯父可要一同前来?”

    赵佶这话说得纯属客套,按照大安礼制,在同一个屋舍内,只要是有品级的官员全部都要跟着一起听圣旨。

    赵佶又看向我问:“阖亲公主可要一同前来?”

    “本宫随皇侄一同前往。”我慢条斯理起身,拉起赵佶的小手缓缓走出主阁大殿。

    泰王惴惴不安地跟出来,他跟出来一半是因为他不得不出来,另一半是他太过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

    之前发生了生么?当然是哲别赶到京城去见了恭衍,然后恭衍以御史大夫的名义引荐哲别进宫。进宫后哲别以波斯帝国沙拉贡王子的名义说出阿曼公主的身份,再由恭衍做证赵佶是由阿曼和先帝所生。

    朝中大臣别的不关心,这种天南扯地北的旷世爱情故事他们最感兴趣。恭衍提议要赐赵佶名分,朝中多数大臣都表示支持这个举措。

第557章 册封

    朝中大臣别的不关心,这种天南扯地北的旷世爱情故事他们最感兴趣。龚衍提议要赐赵佶名分,朝中大多数大臣都支持这个举措。

    重点是高太后和小皇帝都见过赵佶,曾经有长达两年多的时间赵佶一直住在宫里。

    高太后寻思着这个提议未尝不是件好事,要是小皇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继承皇位的就是比小皇帝还要年幼的赵佶,而不是其他老谋深算的王爷。到时候大权还是掌握在高太后手上,她照样把持着传国玉玺。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尤其是现在赵佶落在泰王手上。京城早就得到情报苏远打下江西,泰王又跑来抢了苏远的权利。对于高太后来说,目前最名正言顺的事情就是把江西封给赵佶,泰王若还留在江西便是光明正大的造反了。

    我牵着赵佶的手,恭恭敬敬跪在汉白玉地面上说:“臣赵佶、阖亲公主,接旨。”

    传旨的太监来得很及时,他铺开黄稠,高声念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古者立王国所以卫京师,封诸子所以尊宗庙。朕初登基,可感上苍。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

    先皇十一子,赵戎,谨孝先帝,兄友弟恭,凝正气以渊深,禀五精而英秀。辨惠之性,言必有章,趋进之容,动皆合礼。

    今顺天意,册封赵佶为亲王,赐封号端;授赣江军节度使,加食邑五千户,赐封地江西。诸臣工辅之,以固朝纲!

    钦此!

    “臣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佶声音洪亮,他抬头看向宦官,眼中一片浩然。

    宦官合上圣旨,满面春风走上前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我牵着赵佶站起身,赵佶大大方方接过圣旨说:“有劳公公连日赴豫章传旨。还请公公滕王阁内一坐,待修正几日后再回京复命!”

    “好说好说!”宦官笑弯了眉眼,油光水滑地跟着赵佶走进滕王阁。

    这样的结果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我以为哲别最多能给赵佶讨个名分,却不想高太后直接把江西划归给了赵佶。

    宦官送来工部新制的兵符,如此一来,泰王手上那块由晚枫自制的兵符便成了一块废铁。

    赵佶尺度拿捏得刚刚好,他虽然只有九岁,却丝毫没有张扬,他好似忘记了半柱香之前泰王还带着几个儿子戏弄他这件事。赵佶客客气气请泰王和几个堂兄回到大殿内,拿出一副地主风范。

    泰王的脸色黑到极点,怪也只能怪他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得太早,我的棋子还没有用完,他却已经无计可施。他在京城的旧党还没有和他对接上,他自己先一步行动,最终导致全盘皆输。

    高太后不是傻子,高太后只会留给泰王一次活命的机会。如今泰王将这次机会用掉了,他的全部身家性命便也只能就此断送。

    以后朝中没有摄政王,独揽大权的依然是高太后本人。下午苏远独自回京复命,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主动向高太后投诚。

    我站在码头说:“敬贤哥哥进京这段时间,我会替你照顾好李夫人的。”

    苏远看着宽阔的赣江,长叹一口气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从未见过赵佶,但你从小就派天下最好的良师益友前去教导开化。赵佶还不满十岁,却胜过我那逆子百倍。”

    听到夸奖,我心里自然是有些小高兴的,但是我嘴上还是奉承说:“步光其实很厉害的,你看他造的宫漏,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手笔。只不过你对步光太过严苛,对他的成绩视而不见。”

    苏远摇头说:“那时他心无杂念,自然能造出巧夺天工之物。如今他沉迷声色犬马,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我提议说:“既然步光喜欢美人,那我再多送他两个美人便是。明年让他给你生两个大胖孙子,说不定以后你的兵符能传到你孙子手上。”

    苏远眉头总算是舒展些许,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别只看脸蛋,挑几个好生养的。”

    “好好好!”我憋住笑,挥着手说:“将军慢走,我定会帮步光找几个能开枝散叶的美人。”

    苏远走后,我回头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甩给无影。“找几个好生养又样貌好的美女来。记住,要好生养!”

    无影对这个任务十分不满意,不过凭借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骗几个小姑娘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回到滕王阁的时候,苏辄之正坐在书房里给赵佶复述最近一段时间的章程。赵佶听得很认真,他手中捏着朱砂笔,听到关键的地方就会在章程上记下一小串眉批。苏辄之说得很有耐心,他看赵佶的眼睛一直都是带笑的。

    我没有打扰他们,悄悄路过看上一眼便往楼上走去。

    我叩响一扇房门,开门瞬间有两位美人直接跪在门口站不起身来。

    “二位老师这是不让学生进门吗?”我和颜悦色地问。

    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往两边各退开一步,留出一人宽的过道给我。

    我走进门,坐在桌前没有直接让二位公子起身。因为他犯下的这件事情错得罪无可恕,无论放在哪一个时代都是不可容忍的恶行。更何况受害的是我的孩子,我一个做父亲的如何能够就此放过!

    我自己倒了茶水,润过嗓子后问:“多长时间了?”

    “半年。”雅颂公子低着头说。

    我蹙了蹙眉,“在我的家乡,猥亵十四岁以下儿童是重罪,犯人会被处以非常严重的惩罚。”

    “请秋月赐罪!”二位公子说。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又问:“二位老师是缺少一个暖床人,还是看着佶儿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亦或是觉得他一个黄发小儿好骗?”

    落霞公子闭上眼睛说:“是我二人一时鬼迷心窍,对佶儿做出这等天诛地灭的事情来。”

    我摇了摇头,“你们不是一时鬼迷心窍,都半年了,这可不像一时半刻冲动所为。在我家乡曾经有过一个小皇帝,他是我们那里最后一个皇帝,整个宫里就剩他一个男人。

    “宫里的宫女,无论什么年纪,能玩到的男人只有他一个。那可怜那孩子从记事起就知道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会有不同的女人来玩弄他,每天至少两刻钟的时间。那时候他还小,他怕得很,可又躲不开。

    “后来那孩子长大了,童年时的阴影一辈子都挥之不去。他是个皇帝,但他害怕女人,尤其害怕在女人面前脱裤子。就算是皇帝,也是从很小很小的孩子一点点长大的,他们并非生来就是伟大的人。”

     

第558章 烤串

    两位公子跪在地上痛哭起来,“我们知错了!我们……不配再给佶儿做夫子。”

    我抬头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忍住满腔的愤怒说:“让我猜猜,之前二哥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二哥是不是说我下午才会去找你们,上午你们就在顶楼休息。”

    “是。”两位公子哭着作答。

    “还真是耿直啊!”我苦笑道,“这么容易轻信他人的话。幸好二哥有意安排,否则我这辈子或许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如果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平民百姓,我会毫不犹豫将眼前两个玷污我儿的混账打走。或者报官,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奈何赵佶是未来的皇帝,他的成长环境必定是变态扭曲的。

    我定了定神,从袖口中取出两块巴掌大的鳌鱼纹羊脂白玉说:“兰陵贡生杜实安,庐州贡生许清廉听命!”

    “罪人在。”两位公子磕头谢罪。

    我将两块白玉送到他们面前说:“本宫命你二人为王爵太师。从今日起,你二人需得悉心辅佐端王赵佶治理江西,不得有误!”

    一书一画两位公子惊愕抬头,我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是佶儿求我让你们两个留在他身边,我给你们改正错误的机会。以后如何辅佐佶儿,你们心里当是有分寸。”

    落霞公子顿时哭到奔溃!“秋月信任,我二人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二位老师快快请起。”我压制住内心的矛盾与狂躁,撑着微笑说:“日后佶儿还要继续拜托二位老师照拂,学生谢二位老师不离不弃。佶儿今日成就全仗二位老师多年栽培。学生,感激不尽!”

    我表面装得再无所谓,心里终究是被尖刀刺伤千万次。我没有跟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客套太久,交代完该交代的,我起身便走。

    我从未告诉过一书一画两位公子,我的孩子将会是下一任皇帝。在他们眼中,赵佶就是泰王名下养子当中最没名气的一个,将来肯定是连爵位都捞不到。

    若说赵佶是我秋月的儿子,那名声就更不好听。加之他们知道赵佶的生母是风月居里的伶倌,两个伶倌的儿子只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

    所以他们敢对赵佶下手,就如同在王府的时候他们敢对我下手一样。他们心里是没有顾及的,两位大儒染指一个伶倌和一个伶倌的儿子,说出去别人还觉得是伶倌占了便宜。

    飘出一书一画两位公子的房间,我脚瘫手软地挪回自己房间。进门后把们关死,我顺着门缝滑到地上缩成一团。

    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学习的是乐善好施,刚正不阿。可出生在帝王之家的孩子要学习的第一条是:活下去。第二条是:究竟要用什么不择手段的方法才能活下去。

    赵佶能活到今天不容易,能遇上愿意帮他的人更不容易。帮助从来都是相互的,尤其是当帮助的代价与结果是全部身家性命的时候,交换的筹码便不可能是口头上的一句谢谢那么简单。

    昨天我和赵佶说了半个时辰的话,那是无影能够拖延的时间极限。赵佶真的很聪明,他的智商远远超过十岁儿童的平均智商。我很高兴他能有这么优秀的天资,但我也很担心过早开蒙的孩子将会更早承受成年人的悲哀与痛苦。

    我痛恨自己的卑微,除了缩在门背后绝望到极点,我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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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苏辄之回来的时候我还坐在门背后,苏辄之敲了好几次门,我狼狈地躲在门里不想见他。

    “秋月,快些开门。”苏辄之又敲了几次门。

    最后我开门了,但我没有点灯,因为我不想看见苏辄之,我也不想要苏辄之看见我。

    苏辄之要点灯,我拦住他说:“别点灯!”

    苏辄之轻轻笑了一下,他关上房门,然后一步扑我身上说:“夫人今日可是要和为夫摸黑行房?”

    我半点兴致没有,冷声问:“其实,你一开始也只是把我当作个伶倌看待的吧。”

    苏辄之停下动作,他伸手摸摸我的脸,确认我脸上没有眼泪以后才松口气。“夫人是仙女下凡,伶倌那种俗物怎可与夫人相提并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看着黑夜里的苏辄之说,“你说的每一句情话,都特别好听。还有。”

    “还有什么?”苏辄之等了一会儿问。

    “还有。”我难过地说出一个事实,“我还没吃晚饭。”

    我推开苏辄之,自己瘫坐在凳子上说:“以前我只知谣言猛于虎,今日我才真正体会到何谓众口铄金。秋月本身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是只要大家都认定秋月是个伶倌,哪怕秋月不是伶倌也会被变成伶倌。

    “秋月是伶倌,秋月的儿子就是伶倌的儿子。我的佶儿本是大安最尊贵的人,最后却被定个伶倌儿子的骂名。要是没有哲别替佶儿要回一个名分,以后佶儿是不是还会被落个娼籍?”

    苏辄之站在原地不动,我点亮油灯,一盏又一盏,直到整间屋子被照得金碧辉煌。

    “辄之。”我盈盈笑着,走回到苏辄之身前,赖到他身上撒娇说:“妾身等你好久了,你怎就不知早些回来?”

    我想把这句话装得像一点,可是我今天演技不好,说到一半自己把自己说哭了。

    “我还是去吃饭吧!”我转身跑出门,一路往滕王阁外面跑出去。

    前两日赣江还在戒严,今日所有的戒严就被全部撤走。赣江之上灯火通明,沿江开了不少小吃摊。

    苏辄之那人最是怕死,他从来不吃这些人间风味,整天只会躲在大宅院里吃那些中规中矩的炖菜。我不一样,能因为食物而死那是嘴有福气!

    我掏出二十个铜板,大剌剌地指着烤串摊位说:“老板,来五串羊肉,一条鱼,剩下的全部算成烤韭菜!”

    “就夫人一个人吗?”小老板问我。

    “就我一个人!”我说,“我今天没吃饭,饿着呢!”

    “好嘞!”小老板热火朝天地烤着,我站在一边看得直流口水。在我的热切期待下,五串香喷喷的羊肉串最先出炉!

    “哇!棒棒哒!”我接过肥滋滋的羊肉串,肥肉上面还在冒着油泡泡。不知怎么,羊肉串突然让我想起苏辄之满身的肥肉肉。

    不管那么多,先吃了再说!我满心欢喜咬下一口!外焦里嫩,肥瘦适中!“嗯!好吃好吃!”

     

第559章 父子

    不管那么多,先吃了再说!我满心欢喜咬下一口!外焦里嫩,肥瘦适中!“好吃好吃!”

    我刚夸完一句,身后突然有人叫我名字:“秋月?”

    我满嘴是油,回头就见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带着赵佶站在我身后。他们三个是在我身上安装了追踪器吗?这种地方都能找了来!

    眼下最是尴尬!他们都是文明人,跟我这种三教九流的根本就无法通过同一个次元的脑电波来沟通。

    “额……呵呵!”我挥挥手里的羊肉串问:“要不……你们也来一串?”

    我身后的三人还未作答,烤串小老板倒是相当能捕捉到商业气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问:“三位公子也一人一串是吧?”

    还不等我制止住小老板,三串新鲜的羊肉串已经被架火炭上去了。

    “好吃吗?”赵佶好奇地问我。

    我反问:“你吃过烤生肉吗?”

    赵佶摇摇头,眼馋地看着我手中的羊肉串。

    我索性将没吃过的四串烤肉都递给赵佶说:“佶儿别一个人全吃了,分些给二位大先生。留着点肚子,等一下好吃的还多着呢!”

    “好呀!”赵佶接过四串油滋滋的羊肉串。各分一串给两位公子后,他学着我的样子吃一大口羊肉。

    这么香的烤肉,想必赵佶是从未吃过的。人类对烤肉有天生的情怀,是因为在过去一百万年的进化史中,人类唯一使用的烹饪方法就是烧烤。只有最近几千年才发明了锅这种东西。

    虽然锅煮的食物更干净,更容易煮,但是在我们的味觉基因中,用一百万年刻下的信息是烧烤最好吃。单从口感来说,人类最偏向于烧烤。可是理智让我们放弃烧烤,选择用锅烹饪。

    人类的理智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我们可以在一秒钟之内改变一个一百万年养成的习惯。曾经有一些探险队发现了原始部落,那些部落的人第一次见到锅以后就很少吃烧烤了。

    烧烤的味道这么好,但是就连我自己在内,我都可以为了健康而放弃尚未从我的基因中抹去的味觉。正是因为强大的理智和自律,我们创造了高度辉煌的文明,然后在斗兽场一样的文明中互相残杀。

    “嗯!好吃好吃!”赵佶眼中笑出天真的喜悦,“啊!好烫好烫!”

    我拿了烤鱼和韭菜以后便带着赵佶往更深的夜市中走,“等一下叫我秋月姑姑啊!”

    “哦!”赵佶笑嘻嘻地点头说,“秋月姑姑。”

    我摸摸赵佶的脑袋,拉着他的手说:“走,我带佶儿吃香喝辣去!”

    大安的小吃很多,比如奶茶就是一种很常见的饮料。我带着赵佶从街头吃到街尾,也不是什么都买给他吃,就是看着干净卫生又好吃的才买。

    到了戌时,整个赣江边还是很热闹。不得不说晚枫把江西治理得很好,这里的人民可以彻夜高歌,富足昌盛。

    赵佶从未见过这么市井的繁华场面,他好奇地左顾右看,想要一次就把这全部美景尽收眼底。

    “慢慢看。”我劝赵佶说,“以后整个豫章都是你的,你想来多少次便来多少次。”

    赵佶有些疑惑地说:“这些街道和书上写得不大一样。”

    “所以说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我说,“皇帝哪里知道普通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单靠读书肯定学不到这些东西。由此一来县级以下都交给县太爷管咯!”

    赵佶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那以后我便让画师描画民间生活。”

    “有远见!”我感到非常欣慰,因为他这句话会成就一副旷世奇作。

    玩到好几家小摊打烊我才带着赵佶回滕王阁,赵佶拉住我的袖口问:“今晚我能和你一起住吗?”

    “可以呀。”我心中一甜,“我们先去洗澡澡,洗干净以后我就带着我家宝贝一起睡觉觉!”

    “噗哈哈哈!”赵佶捂嘴笑起来,“你说话怎与三岁小儿无异!”

    “好啦,去洗澡澡吧!”

    “哈哈哈!你真的好傻啊!”

    我带着赵佶去浴室,滕王阁的服务就是周到,全天有人提供热水服务。丫鬟给准备好洗澡水后我便把丫鬟打发走。

    赵佶果然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跟苏辄之一样连脱衣服都不能自理。我把赵佶衣服脱干净直接塞浴盆里,顿时惹得他十分不高兴。“你怎这般粗鲁?!”

    我不回话,自己脱了衣服一并挤进浴盆里去。

    赵佶从小在文明人家长大,哪里见过满身刺青的人。在大安,只有罪犯才会被刺青。我这种刺青图案和面积,站街上随便把衣服一撩就能吓跑半条街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土匪下山打牙祭。

    赵佶惊奇不已,伸手在我凤凰图腾上摸了摸。我把脸埋进水里抹两把,将脸上的胭脂水粉全部洗掉。

    赵佶弱弱地说:“以前我听说你是狐狸变的。”

    我好笑着问:“你看我像狐狸么?”

    “像。”赵佶又弱弱地点了点头,“跟《搜神记》里写得一样。”

    我叹口气说:“可怕的不是狐狸,可怕的是那些长得像人,却做着比狐狸还要阴险事情的人。”

    晚上我带着赵佶睡在宽大的软榻上。明天我便要离开豫章去往京城,这是我第一次抱着自己的孩子睡觉,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感受到怀里安睡的孩子,我心理百感交集。从现在到未来,赵佶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么长的路只能靠他一个人摸爬滚打。我唯一能做的是站在远处,偶尔听闻他的消息。

    原以为泰王会一直善待赵佶,没想到泰王夺权心切,这么早就撕破他们之间的情谊。十年养育,赵佶一直把泰王当父亲看待,可是泰王最终给予赵佶的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赵佶很坚强,对于此事他只字未提。他还不到十岁,却已经懂得如何隐忍自己的痛苦和软弱。我唯一的孩子终有一天会成为遨游九天的千古帝王,在此之前我唯一能做得就是为他赢取最多的财富与权力。

    大安将会拥有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整个地球上百分之八十的金银珠宝和物产都会流入大安。以后的每一天,我会和苏辄之规划漕运,我会和哲别远洋出海,我会和苏远镇守边塞,我会为我的佶儿创造一个雄壮辉煌的盛世大安。

    天,亮了。我亲亲熟睡中的儿子,轻轻起身离开。

     

第560章 龚衍

    “秋月!”我进门就听见苏辄之焦急如焚的声音。

    我气定神闲问苏辄之:“凤栖碧云可有收拾好东西?”

    苏辄之一愣,“你要带他们去京城?”

    “不然呢?”我反问,“难道还要他们留在这里教我的佶儿如何吟风弄月不成?”

    苏辄之脸色很差,他转身出门,“我这便去叫他们一同启程。”

    为了避免高太后的怀疑,我必须离开豫章。登上画舫,我最后回头看一眼奢华繁复的滕王阁。那是一座有故事的名楼,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关于滕王阁还会有数不尽的奇闻逸事等待史官渲染。

    一琴一棋两位公子来得十分仓促,他们跑得衣冠不整,或者说他们还未将衣冠穿整穿戴齐就被苏辄之赶出门来。

    凤栖公子喘着粗气还想与我说话,我直接替他把话说了:“我给步光另外安排了船只,明日他随李夫人回四川去。二位先生暂且先随我入京,待步光续弦时二位先生再去四川道喜也不迟。”

    两人眼中闪过惶恐,他们没有再辩驳,跟着苏辄之登上画舫后才开始整理衣物。

    春汛已过,可我觉得今日流水比前些日子还要急一些。因为大船走得太快,我还没看够,滕王阁便已经退回到我目不可及的远方。

    “秋月。”苏辄之站在我身后,他的声音里依然关切。“你为何不将雅颂落霞一并带走?”

    “让他们继续教佶儿念书吧。”我口中这般说着,心中却不禁惆怅,若是佶儿连这两人都对付不了,以后的路他还怎么走。

    如果赵佶出生在普通人家,哪怕是个普通官员家中,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猥亵他的两个畜生打走。可是赵佶要成为九五至尊,他不能像小鸡一样躲在母鸡温暖的翅膀下缩头缩脑,他要像雏鹰一样站在最危险的悬崖绝壁上学习飞翔。

    苏辄之将我翻转了身子面对他,“他二人虽有才华,可他二人以前便是这般习性。王府旧人总说是我将他们贡生名额抹去,可放弃贡生资格的明明是他们自己。他们想进十三王府,便托我搭桥,其余事情我皆未参与!”

    “我知道。”我替苏辄之揉揉眉心,“我秋月好歹是个情报头子,这种事情怎会不知。他们觉得进了十三王府不划算,又不愿意承认是他们自己想走捷径不成反失了贡生资格。所以他们把罪责全赖你身上,好甩掉他们自己的责任。”

    “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让这二人继续留在佶儿身边?!”苏辄之几近崩溃,“我从未见过如佶儿这般出类拔萃的孩子,我不过是教他一天他就学会朱批。以后让我教佶儿读书不好吗?”

    “噗嗤!”我从悲哀中挤出一声好笑,“辄之真会拔尖,别的学生你都不想教,就想教已经成才的学生。”

    “至少我不会对佶儿做出苟且之事!”苏辄之瞪圆了眼睛,脖子气得胀红。

    我摇了摇头说:“高太后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太后也不会给佶儿这个机会。佶儿只能靠他自己,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权力游戏中拼出一条生路。”

    苏辄之丧出一口气,“终究是我太无能,连秋月的孩子都保护不好。”

    “没事。”我转回声看着窗外,“以后我们还有怀儿,有耶娜,我们还会有好多孩子。”

    身后多出苏辄之特有的暖意,他宽大的手掌环在我身前,为我接住被风吹碎的泪花。“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

    到京城的头一天晚上我收到线报——泰王在回闽南的路上染瘴气死了。

    线报太过冰冷,我拿着纸条的手被冻得不停发抖。

    苏辄之替我把纸条放到烛火上烧了,直到纸条化作一堆残灰,寒冷刺骨的感觉依然没有从我手指上离开。苏辄之便将我的手暖在他怀里,他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

    苏辄之告诉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庆幸自己还活着,否则我的佶儿将如何孤独面对这些残酷的政权斗争。以后我要努力活下去,我要活到我的孩子称帝登基,号令天下的那天。

    回京的时候我很低调,我没有拜访曾经的那些旧友,而是直接和苏辄之进宫面见高太后。

    不知为什么,高太后明明成了这场权利斗争的最大赢家,但她反倒是变得比以前收敛许多,再没了原先的飞扬跋扈。

    “阖亲公主,雍国侯。”高太后坐在珠链后面慵懒地唤了一声。

    “臣在。”我和苏辄之面对珠链行君臣之礼跪地磕头。

    “我说你们两个……”高太后欲言又止,“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亲也成了堂也拜了,哀家便只好认了你们这桩婚事!”

    “谢太后赐婚。”我和苏辄之应声道。

    高太后叫人赏了些珠宝,算是给我们成婚的贺礼。

    走出皇宫,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惊蛰到了,万物复苏。

    “现在去哪里?”苏辄之问。

    我爬上马车说:“先去找龚衍,再去找哲别,然后回扬州。从此你做大掌柜,我做管家婆。”

    马车行至一座气派的宅院门口,无影将拜帖送进去没多久便有个留着髭须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我与来着相互辨认片刻,终于认出对方来。

    “秋月!”龚衍跑出门。许多年未见,他的样貌变了很多,身上似乎多了一股子仙气。

    “尔舒兄。”我拜个万福,顺便介绍:“这是我夫君,扬州雍国侯。”

    龚衍当了这些年大官,耿直的脾气一点没变。他直接问:“听闻雍国侯去年娶了山妃匪为正室,秋月怎还会嫁与他?”

    “怕是传闻出了误会。”我说,“去年与雍国侯成亲的便是本宫,阖亲公主。还是太后赐的婚。”

    龚衍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他眼中除了震惊以外,似乎还有浓浓的恐惧。龚衍在害怕,我方才说的那句话里面有什么信息会让龚衍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怯意?

    很快,龚衍收回心神说:“公主、侯爷请到寒舍一坐。”

    我跟苏辄之交换了一个眼神,龚衍方才表现出来的异常同样被苏辄之捕捉到。苏辄之用眼神暗示我静观其变,等待龚衍自己把他隐藏的事情暴露出来。

     

第561章 戒尺

    御史台府庄重典雅,没有哪一出建筑显露奢华,可是整个建筑群布局甚是讲究,可见建造者花了不少心血。

    我们寒暄了一个多时辰,晚饭时龚衍让他的妻小都出来与我们相见。

    晚宴过后本该离开,龚衍却犹豫了一会儿说:“秋月可否随我到书房一趟?”

    我和苏辄之又互换一个眼神,我起身说:“悉听尔舒安排便是。”

    跟着龚衍单独走进书房,房门一关龚衍便急切地问:“秋月,你与我说句实话。端王究竟是不是先帝的皇子?”

    “尔舒为什么会这么问?”我问。

    龚衍从头跟我分析道:“先帝在时那波斯王子就已经来过大安。为何那时候波斯王子不指认端王的生母是波斯公主,要等到先帝驾崩一年他才来向太后指认此事。”

    “所以呢?”我故意不回答龚衍的问题。

    龚衍左右踱几步说:“我只知端王自幼在泰王府长大,你诈死那年先帝将端王接进宫,之后一直是你以前的两个面首给端王授课。”

    “咳咳!”我止住龚衍的话说:“雅颂先生和落霞先生不是我的面首,他们原本是我的老师。后来先帝赏识他二人的才华,所以才让他们教端王读书。”

    龚衍摇头说:“先帝在时,宫中多有传言,说端王是先帝与伶倌生的私生子。那时先帝对端王态度很好,此番传言更是被说得花样繁出。可波斯王子为何不在那时道名端王出生,若是那时说清,端王早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龚衍又说:“我那时猜想,端王是泰王的儿子,先帝是想用端王牵制住泰王。可直到半月前,波斯王子急着来找我,他说端王被泰王挟持。那时我才知端王并非泰王所生。若端王不是泰王的儿子,那端王究竟是谁的儿子?”

    “御史大人。”我漫不经心地说:“您接触过的史书典籍比我多很多吧,典籍上说端王是谁的儿子,端王就是谁的儿子。别的,您不必揣测。”

    龚衍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秋月从来不肯与我说实话。四年前我真以为你死了,那时候我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抱歉。”我说,“有些事情不宜张扬,有些事情只有死人才能做。先帝需要一个死人帮他去打通去往阎王殿的路。”

    龚衍用染满沧桑的眼睛看着我,从他的眼里我能够读出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从一介布衣爬到御史大夫,其中幸酸可想而知。

    突然间,龚衍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趁我发呆的时候,龚衍突然扑到我身前,我知觉脖子上一痛,只一念之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我捂住脖子,一连退了好几步。

    龚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秋月若是不想叫侯爷看出你被别的男人咬过,便在我府上小住几日如何?”

    我故作镇定地说:“辄之不会在意这些的。”

    “你怎知侯爷不在意?”龚衍说,“侯爷不过是嘴上说些叫秋月宽心的话,其实秋月心理清楚,侯爷最是不愿秋月被别人碰。”

    我整个脑子乱得不听使唤,“在你府上住几日,那便是明目张胆与你有私。我还不如现在跟辄之说明一切。”

    “秋月怎还是这么笨。”龚衍上前拦住我的去路,“越是正大光明,越是问心无愧。反倒是躲躲藏藏才叫人心生猜疑。”

    龚衍将唇瓣压倒我耳边,用细微却清晰的声音说:“波斯王子会在这个时候说出端王出生,其中原因只能是一个。端王,是秋月的孩子。”

    为了稳住情绪,我一把抓住身后案桌的边缘。用力太深,我甚至能够听到木料因变形而发出的沙沙声。

    我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是每一个父母都会有的缺点——护短。

    现在我的短处被龚衍捏在手上,龚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用赵佶的性命逼我就范。

    “秋月,你可知我有多想你?”龚衍一只大手捏紧我的后脖颈,我无处可逃,只能任由龚衍贪婪地从我嘴里吸走他的渴望。“为何这么僵硬?以前你那么温柔,你还记得吗?在王府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打扰我们。”

    “谢谢。”我无路可逃,只得迎合上龚衍的亲吻,“那时候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只有尔舒没有丢下我。我一直想对尔舒说一句谢谢,谢谢你陪我走过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龚衍深情地看着我说:“以前你我曾有过一个约定,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能相会一次。你爽约那么多年,今日可该补回来?”

    我认命道:“尔舒最是讲究言必信,行必果。有劳尔舒派人去给侯爷传个话,让侯爷先回扬州去吧。”

    龚衍转头对门外大声说:“安排侯爷在客房住下,今晚我与秋月要叙旧。”

    “你!”我瞪直了眼睛,龚衍是要报复苏辄之还是要拆散我和苏辄之?

    龚衍牵着我往隔壁一间卧房走,“寒舍虽是简陋,可闲置的客房还是有几间,定不会亏待侯爷。”

    我明知这样做无异于在苏辄之心口上插把刀,可眼下我别无他选。

    “秋月怎么不专心?”龚衍将许多年前调情的话翻出来说:“秋月若是再不专心,我可是会打你板子的。”

    多年不见,龚衍床上的技巧精湛不少。可是我无心享受,准确的说我根本就是在忍受煎熬。就在这座豪宅里,苏辄之一定特别伤心,特别难过。他本来是等我跟他一起回扬州的,可我却被迫爬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我还在愣神时,手心里突然炸开一道剧痛!

    “啊!!!”我疼得回过神来,我不敢相信龚衍真的给了我手心里一板子。这是哪门子情趣?我看着显出红印的手心,心里也跟着落上一道戒尺印。

    “秋月?”龚衍丢掉戒尺,“可是真的把你打疼了?”

    我强装出笑脸说:“你卧室里怎还藏了戒尺?难不成你夫人要背了书才能与你行房?”

    我抬平一双小手说:“先生要是觉得打学生解气,那便多打几次。严师出高徒,先生多打几次学生便能长记性了。”

    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扛住手心里一道道火辣辣的剧痛!每一道戒尺都如硫酸王水一样腐蚀在我的手掌上,一道又一道,烙铁火舌舔过之处红到发紫。

     

第562章 秦淮河

    我知道朝中高官许多人都有这种癖好,以前采薇在时刘虞就经常被客人毒打。高官在朝中要假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在皇帝面前低声下气、卑躬屈膝。他们压力太大,所以他们会用这种方法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已经哭到快要断气,口中却还要假装角色扮演地念叨:“先生打得好,学生以后一定听从先生教诲。”

    我想采薇,特别特别想。当年采薇在赵老头家里被打成肉泥,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龚衍打累了,他神清气爽地伸个懒腰,将我翻转个身子,没做任何舒张直接硬来。

    叫人绝望到死的疼痛贯穿心肺,我努力张开嘴,却吸不进一口空气。我想爬起身逃跑,结果我的手掌刚碰到床面,更加恐怖的剧痛瞬间从掌心烧至全身。

    “呵呵!”龚衍对准我肩头的牙印狠狠咬上一口,“以前我听人说小王爷是个叫秋月的伶倌假扮的,我从来都不信。不曾想,原来秋月路子这么熟。”

    ================

    早上有个丫鬟过来给我穿衣服,她穿得一点也不整齐,歪歪斜斜不说,结扣也不给我系好。

    我手疼,不能自己梳头。可是丫鬟根本不帮我梳头,她只将我昨天戴头上的那些簪子胡乱插回我乱蓬蓬的头发里,而且她还故意留了两根枯草在我头发上。

    没人帮我洗脸,没人帮我上妆,我像个肮脏的巫婆一样被丫鬟带到侧门口。

    “侯爷从正门走了,你自己去正门找他吧。”丫鬟说完便一把将门关上,身后再没了动静。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对天大叫一声:“无影!!!”

    几道黑影从狭长的巷子两端跑来,我闭上眼睛,再不看青天的颜色。

    再次见到苏辄之的时候我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洗过脸,但没有上妆。梳过头,但没有把头发盘出漂亮的发髻。

    苏辄之第一眼就盯在我脖子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隐约露出厌恶与嫌弃。苏辄之撇过脸不再看我,独自踩着脚凳爬上马车。

    “辄之……”我得声音小的可怜,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除我相公对我的厌恶。苏辄之迟迟不理我,他应该是在路边等了我很久,好不容易等到我来却见我这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眼看马车就要走了,我难过地退到路边,用微弱的声音小声念着他的名字。“辄之……辄之……”

    苏辄之在车里做了许久,终于淡淡说一句:“上车回扬州。”

    我忍住撕心裂肺的疼痛,顺着脚凳踉踉跄跄爬上马车。别扭着腿脚,我费力坐到凳子上。我把手藏在袖口下面,一个指头都不敢露出来。

    可是马车一跑起来我就坐不住了,我坐不稳,想要扶一把凳子,结果碰到手上的伤口。最后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而苏辄之迟迟没有伸手扶我一把。

    “辄之……”我浑身疼得体无完肤,却也只能低声下气祈求着,“我知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可是在这昏暗的车厢里,我的央求与蝉翼无异。既不遮风,也不挡雨。

    无影……我小声哼出这个名字,我不想就此妥协,不想就这样被无影带走。可是太疼了,我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皮肉疼,心里更疼。

    “哎……”苏辄之叹口气,或许是可怜我,也或许是对命运的妥协,他弯下腰伸手来扶上我的肩膀。

    “啊!!!”我顿时被疼得倒抽冷气,“别碰……那里,疼!!!”

    “秋月?!”苏辄之突然晃过神来,他似乎是意识到异常,迅速蹲下身说:“你受伤了?天这么冷你怎会穿这么少?”

    “辄之……”我哭出委屈地声音,“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你能不能……能不能……”

    “停车!”苏辄之对车外大吼一声,他拉开窗帘,终于看到我衣料下面几处渗出的血迹,还有肿胀到变成两个血球的手掌。

    “他打你?”苏辄之难以置信地说,“龚衍他打你?!他打你你为什么不跑?你的暗卫不是就守在门外吗?!!”

    “跑不了的。”我哭得说不清话,“他知道赵佶的身份……要是……要是……我不听话,他就……要去太后那里揭发……”

    苏辄之也跟着倒吸冷气,他立刻躺到地上,然后将我放在他身上趴着。苏辄之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刚才不说他打你?!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我刚才差点一个人走了!”

    “辄之……”除了反复念出这个能让我安心的名字,我再说不出别的话来。“辄之……”

    “我在呢。”苏辄之轻轻排着我的背,“秋月,为什么每次受伤都不告诉我?要是刚才我一个人走了,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我?了”

    “去医馆!”苏辄之对车夫吩咐道。

    我眼虽是疼到绝望,嘴里却是甜到笑:“辄之,我知道你不会走的。带我去秦淮河,那里有专门治这种伤的大夫。”

    ******

    今日秦淮河出了件大事,那个名震江南的伶倌秋月又回来了。不少姑娘争着来看热闹,其中有几个熟人,但大多都是些新面孔。

    “秋月这是怎么伤的?”老鸨忍不住往苏辄之身上瞅两眼,可是看到苏辄之心急如焚的表情后更加疑惑。

    “这位是我相公。”我给老板介绍说,“扬州雍国侯,苏侯爷。”

    “哟!”老鸨一个眉开眼笑,“原来是侯爷!老生眼拙,一时半刻竟是没认出来。”

    我心里好笑,老鸨要认识苏辄之那才叫怪事了。苏辄之这人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赌场和青楼的生意。可是我秋月最拿手的就是这两庄生意,也不知这算是冲突还是互补。

    我对老鸨说:“帮我去查一个人,御史大夫龚衍。从我和亲那年查起,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别错过,他每天吃几颗米、放几个屁都要给我查清楚。”

    老鸨很是警觉,“难道秋月是被龚御史打得?”

    “别的你先别问。”我说,“先把龚衍这几年做了什么摸清楚再说。”

    “是。”老鸨得令立刻出门去安排。

    我躺在床上,闭眼就是恐怖的画面。疲惫不堪地睁开眼睛,我看一眼矗立在床边的苏辄之说:“抱歉带你来这种地方。连着这几家楼子都是我的,对我来说整个京城这里最安全。你要是不习惯,你可以先回扬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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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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