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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柯半鬼     青春岁月日记txt下载     青春岁月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青春岁月日记全文阅读

第一章

    2009年9月1日,知了还在高耸的白杨树上自在的叫着,热烈的阳光烘烤着大地,一点也让人觉察不到夏日退潮的凉意。钟祥一中校门口前那一片宽阔的大广场上,此时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家长的汽车。一顶巨大的彩虹型充气拱门横亘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书写着那几个万古不变的大字:“钟祥一中热烈欢迎新生报到!”

    临小川坐在母亲大人亲自驾驶的宝马SUV车里,汽车缓缓的跟在前一辆上海大众的车屁股后面,在狭窄的通行道路上龟速前进。

    一路上,母子二人之间的对话少的可怜,沉默,一阵阵的沉默淤积在封闭的车厢之中,临小川懒洋洋的头抵着后背上的窗玻璃,透过那半透明的车窗,遥望远方高耸的教学楼建筑。

    吵杂的人群在汽车外面的世界来回走动着,不时还有骑着老旧摩托车的家长,擦着车与车之间的缝隙,一路高声鸣笛,呼啸而过。

    车行到校门口的位置,临小川麻木地掀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水马龙的人流当中。即使是淹没在人海里,然而临小川那修长的身材和清爽的面孔还是立马吸引了百米远处开外的一两堆女生的目光。

    临小川的母亲,一位四十岁中旬的高贵妇女,钟祥本地“乐福生”连锁超市的创始人兼总裁,穿着一身华丽的深红色玫瑰旗袍,右手上带着翡翠手镯,脖子上环着珍珠项链,脸上挂着自豪而又欢快的面容,脚上迈着轻松而又大度的步伐。

    临小川的母亲试着想要用左手挽住自己的儿子,可是临小川哪会给他母亲这样的机会,他甚至还不满意的白了母亲一眼,甩开手臂,两手插在裤裆口袋里,既没有刻意装的潇洒,也没有故作低姿态的举动,他其实也很无所谓。

    临小川的母亲见儿子这么叛逆,她也只是假装理解,理解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是很要强很要面子的,所以她也没有多勉强,随着自己的儿子一起走进校园。

    钟祥一中,虽然只是小县城里面的一所普通高中,但也算是当地名望极高,首屈一指的一所高中了。所谓有其一没其二,其三差的十万八千里,可以基本概括钟祥一中在当地的地位。

    临小川其实很不满意母亲要来送自己上学,这么多年过去了,屈指可数的几次送学经历也就没必要这个时候再多几次或少几次。要不是母亲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他是绝不会跟在母亲的身边出现在这里的。

    人潮顺着一条从校门口通向教学楼的中轴大道缓慢移动,其间还越过了一道一墙之高的台阶,台阶下方是一条月牙形的人造水池,水池里面来来回回还游动着几条金黄色的鲤鱼,所谓大概是取鲤鱼跳龙门的寓意吧。

第二章

    一栋超长超高的教学楼建筑完完全全出现在视野当中,你既可以说它是完整的一栋建筑,也可以说它是三栋单独的建筑通过两个巨大的走廊连接在一起的。由于先前这片校区还是一个小山丘,所以从进校的方向爬上教学楼一层,本身就要攀上一阶三四十道的宽敞楼梯。

    临小川也是知道,即使母亲大人亲自来陪送自己上学,可是只要一个突然骤响的电话铃声,就会立马从他身边把她彻彻底底给带走。临小川刚刚来到新的教室,虽然教室内的装修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涂着白粉的墙面上一层层脱着白色的枯皮,陈旧的木质桌椅多半都有些小磕小碰,洞洞窝窝。但一种莫名的、许久不曾有过的愉悦笼罩着这个看起来不咋地的教室,让他心情体验到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时,几乎和临小川从小长到大的好基友彭雪松从教室的一角出现在他的面前,彭雪松穿着一条宽松的蓝色喇叭裤,头发剪得蓬蓬松松,几乎是一步一跳的赶到临小川的身边。

    彭雪松恭敬的向临小川的母亲问了好,而此时,也恰好临小川的母亲因为电话另一边的某些事情比他儿子还更重要,所以急着从这里脱身出去。

    他一只手十分轻松的就搭在临小川单薄的肩膀上面,架着临小川的身躯一起来到教室前面的阳台上。透过四层楼高的阳台,这里可以很好的看清远处一望无际的南湖,以及那平静如镜的平滑水面,还吹着从湖面上刮来的凉爽大风。

    “怎么样,我和你说过吧,还是值得来上学的!”彭雪松笑眯眯的眼睛紧紧盯着临小川看。

    而临小川的眼神,却望过那遥远的湖面,不知道他到底看向了何方。他心里是有些认同彭雪松的话语了,的确来到新的学校,新的人生阶段,进入新的生活方式,让自己体会到了一些不曾有过的心情和觉悟。但临小川也还只是勉强嘴缝成一条线,至少是没有再露出过多的苦容出来。

    “也许吧!”临小川回过头来,微笑着看了一眼彭雪松。

    “听我的没错的,我什么时候有骗过你!”彭雪松边说,还边亲昵的用搭着临小川肩膀的手肘怼了他一下。

    临小川此时心情算是开朗了许多,也把自己的目光落在当下的现实情境当中。他回过身来,背靠在有迎春花藤舒展的阳台墙壁上。他双腿交叉,两个要好的朋友像是检察官似的,扫视着一群群从他们身旁走过的女生。

    随着彭雪松和临小川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女生,来来往往的女生也开始把目光投射在这两位看起来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身上。

    “是不是,还是很值得来一趟的吧!”彭雪松还继续开着玩笑,边说还边用眼神加脑袋摆动的幅度来暗示他话里面的潜台词。

    听到从彭雪松口中说出这些平常的玩笑话,临小川也感觉有那么一刻,回到了之前那种过了前村就不顾后店的挥霍青春的日子。临小川定睛注视着有几位不断回过头来向这边抛媚眼的嘻哈女生,她们各个身材标志匀称,穿着鲜艳的裙子,一条马尾辫在后脑勺处不断的随风摇摆。

    就在这时,临小川顺着那群女生的目光,扫视进自己班级的教室内。也不知道是因为太长时间思恋自己亲妹妹的缘故,还是说当下自己突然产生了幻觉。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在朦朦胧胧中他又看见了自己的亲妹妹的身影。那个剪着小辫子的开心果儿,无论遇到什么对于其他孩子来说的挫折,她都一副天然的乐天派面孔,笑呵呵的。自己如此可心的妹妹,就这么突然在世界不存在了。

    临小川原本放轻松的目光神情此刻又突然变得僵硬呆滞了,他像是梦游一般忽的身体挺直起来,目光一个劲儿地透过斑驳的窗玻璃向教室内走动的人群中巡视。彭雪松此时一看见临小川有点儿不对劲,也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而除了一群新同学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喂!”彭雪松盯着临小川的眼睛叫唤他,“喂,你在看什么呢!”

    临小川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是又出神了,以至于在茫茫人海之中又看见了自己亲妹妹的幻影。距离自己妹妹离开这个世界,粗算起来也有半年多的样子了吧,临小川又陷入了回忆的悲伤情绪当中。对于临小川来说,自己的父亲是一名大作家,长年累月闭关修炼根本不顾家,而母亲大人又是生意上的成功人士,一天到晚只知道忙生意忙生意,更是没有多少时间放在家里。临小川一直以来都是和自己的亲妹妹两人相伴相随,互相照顾着长大成人,就连家里长期聘请照顾他们两个孩子的保姆,对于临小川来说,也比爸妈来得更亲。

    然而,妹妹突然间走了,留下他一人在这个世界上踽踽独行。

    “喂!”彭雪松从临小川的肩膀上抽出那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把他从出神的状态中拉回到现实里。

    “我刚刚又看见我妹妹的影子了!”临小川低着头,那倚在阳台上的身躯仿佛是一节残败的枯枝斜靠在上面一样。

    听见从临小川口中说出这般话,彭雪松也是放慢了动作,表示理解自己玩伴儿的悲伤心情。

    “我也知道,你一直沉醉在失去你妹妹的悲伤里,可是,人总是要往前过的,不能一直陷在往日的泥潭中流连忘返。”

    临小川一听到从彭雪松口中亲口说出妹妹这两个字,他不禁骤然失去控制,从阳台上滑落下来,蹲在过道走廊的地上,放声哇哇大哭起来。

    一边还是眉飞色舞的女生,望着这边,突然就看见自己心仪的男生性情大变,各个都觉得难以理解,慌张失措,四散开去。

    彭雪松微微叹了口气,他可是临小川的好哥们,最为坚固的后台。他弯下身子,临小川蹲了下来,他也就蹲了下来,用自己的手掌安抚着临小川的后背。

    “总有一天,你得从你妹妹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是我认识的临小川,你就一定能办得到。”彭雪松说完,于是就放着临小川一人在这里独自悲伤哭泣。有些痛,有些泪,对于当事人来说,只能自己一人承担,自己一人应付,旁人任何人,都不能为之替代。

    然而,临小川所在的教室是四层楼的楼梯口,而这一层这一栋的四个班级可以说都是要从他们班级的阳台上经过的。就在临小川哭得稀里哗啦之时,然而开学第一天的热闹气氛还是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的进行着,合影留恋的搞不好已经把临小川的蹲姿也拍了进去,抱着篮球去抢场子的也还是一阵风就奔驰而过。

    临小川半蹲在阳台前,穿着一件黑色的符号T恤,紧绷着一条绛蓝色的牛仔裤。此时一位同班级的女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也就看见了一位大男生迥异的情状。

    “同学,你怎么了!”女生迈着谨慎的步伐靠近临小川,可是临小川此刻最不耐烦的就是有人上前来打扰他,就算是女生也不例外。

    “你走开!”临小川埋着头,那一声沉闷的怒吼,根本顾不上有多少绅士风度。

    “我靠!我过来关心你,你还这样大嗓门。”

    彭雪松此时隔着教室的窗户玻璃,听见临小川的那一声,然后看见女生所做出的反应,他心里微微捏了一把汗:临小川,加油吧,你能行的。

    临小川听着这站在自己面前,看自己出糗,还喜欢管闲事的女生的反驳。他现在心情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有个人既然愿意和他干架,即使只是动动嘴,即使会涉及所谓的“好男不跟女斗”的道德尺标,他也毫不顾忌了。他本来就没打算来好好上学,即使来他个大闹天宫,遗臭万年,他也毫不在乎。

    临小川已经做好了骂天骂地、骂爹骂娘的思想准备,他抬起头颅的那一刻,额头上因为怒气叠积的怒纹里三层外三层,尖酸的嘴脸一副社会上小混混的流氓气派。

    可是当他第一眼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女生时,他惊呆了!他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自己是在梦中,是自己梦中的某个自己在和自己进行这一番滑稽的较量。然而下一刻他定睛看着眼前的这名女生,看着她那略显委屈而倔强逞强的眼角,看着她那明目清澈的大大眼睛,看着她那鼻子在整张脸中的坐标,以及嘴巴的弧度和眉毛的比例。

    站在临小川眼前的这名女生,分明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有那么一刻,临小川有点搞不懂了!他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像机械手臂一般慢慢站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的亲妹妹并没有死?难道那场发生在小学附近斑马线的交通事故都是他自己杜撰的?他神经病了吗?

    临小川不敢相信的伸出手去,大胆地想要摸一摸那名女生的脸蛋儿,好证实一下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你想干嘛!”那名女生看着临小川做出这般浮夸的举动出来,自卫似的向后退了两步。其他从走廊上路过的一些家长和学生,此时也都突然站住不动了,仿佛这里正在上演一部小剧场似的,各个互相低头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的。

    听到这么一声呵斥,临小川顿时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这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妹妹,若是自己的妹妹,就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这般放肆而又大胆的话。

    临小川一下子就没有了刚才那心痛刀绞的悲伤情绪,仿佛自己就是一台电视机,突然就被人用遥控器从情感剧场转向了娱乐节目。回过神来的临小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从接受了亲妹妹离他而去的事实之后,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又有了自己原先的样子和气场。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临小川在自己心里闷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皱巴着自己难以置信的面容,盯视着眼前那名女子带着某些不满的情绪转身离去。世界上既然还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之人,而最为神奇的是,与之相像的竟会是自己的亲妹妹。

第三章

    时间回到半年前的十一月,临小川还是一名即将踏入高中生活的初三学生。

    钟祥市外国语中学坐落在市区的王府大道一旁,两道高耸的大门把学校圈子和市区内灯红酒绿的平凡生活给完完全全隔离开来。由于学校对学业抓得十分紧,对于初三的学生来说,一般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有机会放假回家那么一次。

    然而这对于父母经常不在家的临小川来说,算是再好不过的一项制度了。即使自己有机会天天回家,除了剩下一位亲妹妹朝夕相处之外,家里也就只有那位负责家务还顺带看管孩子的李大妈在家了。家?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一栋大房子,坚硬的外壳里面摆设着一些坚硬的设施:木质的桌椅,金属的电器,以及石头砌起来的厨台和立柱。

    那天,那几天,临小川本来就觉得内心里有些烦躁不安。然而,对于高负荷的学业压力来说,临小川是理所当然的把它理解为高速运转的“学习机器”所必然制造出来的工业噪音。那几天天还灰蒙蒙的,不时下起了几年来都未曾有过的鹅毛般的大雪。

    室外碎纸屑般的雪花漫天零落,临小川坐在靠近窗户的靠墙一侧,缩着手,缩着脚,即使教室内门窗严闭,一团团的人围在一起取暖,但还是冷得直叫人搓手跺脚。

    临小川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一切。上午是两节英语和两节语文,下午是两节数学和两节物理。

    上两节语文课时,殷老师要求背诵书本上的古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临小川一边背着书本上的诗句,一边趁着老师不注意,盯着教室外洋洋洒洒的大雪望得出神。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一上午的时间,教学楼围着的中心花坛区域已经看不见树木的轮廓,只见一团团、一坨坨白棉花簇成一堆。天底下,原先黄的屋顶,褐的墙皮,灰的路面,此时都被统一的皑皑白雪给染尽了。还依旧相信童话世界的小孩,此刻一定会欢乐的跳起舞来,仿佛自己就变成了白雪公主,或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然而,当临小川终于从窗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道坐在讲台上一直低着头的班主任殷老师,何时已经盯着自己看着,仿佛盯了很久、很久似的。

    窗外的白雪不再是清澈纯净的了,透过自己的心灵去感受这个世界,临小川却觉得天穹下仿佛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闷得透不过气,窒息难耐。

    来到下午的时间,由于临小川这几天晚上睡眠质量都很差,所以一听见盛老师在讲台上开始讲昨天晚上考的一套数学试卷,临小川几乎都快要趴在垒起的一堆书本背后打起盹来。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彭雪松从隔着几个班的其他班级教室跑来临小川的班级。雪松不知道是跑得气喘吁吁,还是心跳紧张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脸上露出仿佛是见鬼了一般的惊恐面容,敲着临小川班级的门,然后理所当然的急着推门而入。

    “报告,我找临小川,有十分要紧的急事!”

    盛老师那一米八九的庞大身躯从讲台上板书的状态回转过头来,一脸不满地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无礼学生,也许是雪松脸部那夸张的表情起了作用,盛老师并没有故作为难的样子。

    临小川从迷迷糊糊中猛地抬起头,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那音调仿佛像是泰坦尼克号沉没时人们呼天喊地的语气,临小川顿时觉得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临小川看着站在门口的好基友,彭雪松甚至连站在那里都不踏实,不停地扭动着,提提脚,摆摆手,抖抖肩,皱皱眉。

    看见临小川注意到了自己,雪松老远的就挥着手示意他出来一下。

    “临小川!”盛老师那厚重的男高音播报着自己的名字响彻屋顶的每一个角落。

    临小川盯着彭雪松的眼睛,十分不解的亦步亦趋地拖着步子走向教室的门口,仿佛只要他能慢一秒走出教室,那个可能即将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就会晚一分钟到来。

    临小川站立在自己班级教室外的阳台上,他随手关上门,教室内,上课秩序又程序般地恢复了正常。

    临小川所站立的阳台位置,旁边一侧的围栏,是裸露的铁的构架,一根根扁平的刷着绿色油漆的铁柱子,相同比例的焊接在两根平行的钢管之上。

    彭雪松小心翼翼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字,他尽量轻声轻语的,仿佛他如果把话说得轻一点,临小川所将承受的苦难与心痛就会减弱几分。

    “小川,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妹妹......出事了!”

    天底下,漫天的大雪还在一个劲儿地下着,临小川搞不懂为什么这样规模宏大的降雪可以持续这么长时间。

    一时间,临小川还只是接受了从彭雪松口中说出的话语的字面含义。他还只是皱着眉头,有那么一点不相信从雪松口中听到的那些话。

    “你说什么?我妹妹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临小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听见出事了这几个字,可是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在眼角开始打转。出事了可能有很多种情况,比如被学校老师请了家长,比如上体育课时跌倒摔伤了,比如受到了学校其他同学的欺负,而这些都还不至于到达为此流泪的程度吧。

    “你妹妹......出事了......”彭雪松死死扣住这几个字眼儿,就好像语文老师要求写作文必须紧紧抓住中心和主题而不允许跑题一般。

    “你妹妹出车祸了......”雪松终于难以掩饰事件的真实情况,他就是要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临小川一听见这个消息,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谁把头给狠狠按在水槽里似的,他觉得胸腔仿佛灌了铅似的异常沉重,他没有哭,可是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从眼角坠落而下。

    “你说我妹妹出车祸了?”临小川从口中吐出的话语又粗又沉重,“我妹妹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承受的了出车祸?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中午,你妹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放学回家?”一听到这个消息,临小川仿佛是受到了某人的嘲讽似的,“TM的,那样的家也值得回?啊?你告诉我?回一个没爹没妈在的家,是家吗?谁规定了一定要回家?谁规定的!”

    临小川双手撑在那冰冷刺骨的铁柱子上,咆哮般的吼叫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力。听到这样干扰学习的大声嚷嚷,盛老师急忙从教室内走了出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行吧!你先回家去吧!”盛老师不仅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也是全年级的年级主任,听到临小川的妹妹出了车祸,也算是比较通情达理,批准了临小川回家的申请,“尽快回来上学!”

    “你先别回家,你妈叫我告诉你,直接去市医院!”

    “我妈?”临小川终于痛苦地哭了出来,“我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妈既然还让你来转告我,有这样当妈的吗?”

    临小川还在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我没有妈!我也没有爸!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我就只有这一个亲妹妹啊!”

    话说到这儿,临小川拔起在地上生了根的脚,一时半会儿失去平衡似的,跌跌撞撞猛地向楼梯口狂奔而去。临小川一边跑着,一边任随着悲伤驱使着自己的情绪火山一般的爆发,脚下跺得咚咚响,然后一头扎进了漫无天际的雪的囚困世界。

    ~

    临小川踩着街道上被来往车辆碾压过的肮脏雪水,也不管自己的鞋子还是裤腿被雪水彻底浸湿,也不管那彻底的寒冷麻木了腿和脚的神经,更不会在意来来往往街上人群中人们投来的异样目光。临小川就这样拼命地在大雪之中,沿着一个街道另一个街道飞快地奔跑。

    一路上,也不知怎的,妹妹临小梅那平常可爱的面孔一而再再而三浮现于自己的脑海。临小川一再告诉自己,出车祸了也并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情,出车祸也是可以只擦破一点皮的,也是可以仅仅骨折而已,自己的妹妹一定洪福齐天,好人有好报,那么乖,那么善解人意贴心的一个人儿,不可能出多大的岔子,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临小川跑着跑着,十分钟,二十分钟,他不再像刚听到信息时那么激动,渐渐地,随着热汗淋漓,热血在胸腔内沸腾,他眼角的泪水也慢慢干涸。

    就这样一路狂奔,穿过从王府大道新建的一段大桥,半个小时后,临小川来到了市医院的门口。慢慢在脑海里升起的信念支撑着他坚强的迈进了医院的大门,直向医院主建筑的手术室而去。

    拐过一个走廊,手术室门口上那绿色的提示灯还鲜艳的亮着,这至少说明自己的妹妹还抱有生还下来的希望。他顺着过道,看见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大人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中。

    父亲,那个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目光呆滞而又刻板的老男人,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躬着身子,坐在走廊边的公共椅子上。

    母亲,还来不及换下身上穿着的那一套华丽的衣着,高跟鞋的鞋跟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一双与年龄极不合称的细腿仿佛是两根麻花一般纠缠在一起,最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母亲那令人厌恶的低声哭泣的声音。一位母亲,平时不顾家,等到终于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才回过头来痛哭流涕,临小川一想到母亲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就恨得咬牙切齿。

    听见走廊的另一头,有雨点般急躁躁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的父亲和母亲,都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站立着的临小川。

    临小川像个小大人似的,虽然他此刻已经筋疲力尽,魂不守舍,然而他耸立在过道的正中央,就好像一坨泥塑一般立在那里不可撼动。

    父亲和母亲都同时起了身,向临小川站立的地方走了过来。父亲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母亲则一看见自己的儿子,就急忙跑着走到儿子的跟前,一身子骨瘫痪在儿子那还没有长高长壮的怀中,哭得是稀里哗啦。

    “你来了!”父亲那像是打了败仗似的口气,嘴里像烧尽的火堆似的,每一声叹息都好像吐着烟灰。

    “小川啊!都是妈妈不好!都怪妈妈太自私!要不然......要不然......”母亲在儿子怀中声泪俱下。

    临小川看着如此场景,想到,原来大人也就不过如此,遇到关键时候的表现甚至还不如一个孩子。临小川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然而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虽然极其不想,但一看见母亲哭得是这么伤心,还是伸出手给予了不可多得的拥抱。

    然而,就在此时,母亲那异常令人反感的电话铃声又响了。只不过这次破天荒的,母亲好像根本就没听见铃声似的,任随它响个不停,却丝毫不去理会。

    从下午一两点,手术一直进行到晚上八九点,那关着的决定生命的鬼门关终于再次打开,头顶上那亮彻着的,代表生命还在延续的指示灯也终于灭了下去。

    主刀的手术医生,穿着一件满是血迹的白大褂,疲惫的双手缓慢从脸上摘下带着的口罩。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说着,就甩开家属,头也不回的向走廊的另一头消失而去。

    什么叫“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临小川母亲一听到这个消息,双腿哗得一下,散架了似的,瘫软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一只手被另一旁父亲的手给拽着。而父亲一直低着头,不哭不笑,不说一句话,麻木的就好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临小川绝对不相信,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妹妹现在已经不在了。他有那么一刻想要冲到医生的面前,要求他必须改口,仿佛医生就是可以决定病人的生死似的,仿佛只要医生宣布他的妹妹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明天就依旧还能再见到那张可爱的脸。

    然而临小川也被这个消息给完完全全怔住了,他站在那又再次像中午时刻听到信息时一样,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眼角决堤般的滑落。如果说这个世界会有世界末日存在的话,那么这一刻,临小川仿佛觉得已经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妹妹临小梅离开后的一个星期之后,在警察局里家属看见了事发现场的监控录像。同样在这一个星期内,临小川不吃不喝,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裹着厚厚的羽绒被,坐在床上,痛苦而又悲伤地回忆着与自己妹妹生活的点点滴滴。

第四章

    监控录像,完完整整还原了当时案件发生的整个过程。

    十一月十三日,星期五,当时天空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像往常一样,星期五都只是上半天的课,然后从下午开始就放周末。

    一般的孩子这个时候都会有家长来接送,然而临小梅的父母都是大忙人,平时都是家里的保姆李大妈抽空来接临小梅回家。然而这一天,李大妈因为家里有事,不能来接临小梅,所以小梅就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回家。

    当然,就算是一个人回家,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跟随着回家的大部队,小梅的家距离学校其实也不远,转过几个路口,过几道斑马线,要不了二十分钟,小梅就能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然而问题并不是出在小梅自己的身上,而是那个可恨的醉酒驾驶的司机。

    放学的道路上,来来往往行动着大量的人群,每一个背着书包的小手,都被一张又厚又稳的大手给覆盖着。临小梅背着一个樱桃小丸子的限量版学生书包,穿着cloudokids的鲜红色童装和一条浅粉色的儿童裤,脚上穿着的一双gucci的梦幻蓝儿童胶鞋,胶鞋是她母亲去香港时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每一个从临小梅身旁路过的小女生都向她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光。而临小梅每次回头看见那些略带鄙夷的目光,尤其是看见站在那些女生身后伸出温暖的大手露出璀璨笑容的母亲,她的目光中总有她这个年纪不相配的成熟的稳重神态,那眼神像是严寒中给自己裹了一层厚厚的毛织大衣一样,仿佛就可以御寒,天地再寒冷也都不怕。

    临小梅顺着回家的路,一路哼着歌,一走一跳的迈着轻松的步伐。她走过码头街上的转角,又穿过了复兴大道上的人行道,而整个事件就发生在回家路上的最后一道斑马线,而那条斑马线就横亘在皇庄路,这条路又宽车辆又多,正是所谓一般意义上的事故多发地段。

    大雪像是在单曲循环似的依旧下个不停,落在路面的积雪被车辆来回碾压,已经在路边积攒出一汪不小的水滩。又脏又黑的污水漫过临小梅的漂亮胶鞋有一半的高度。

    而在等着红绿灯的时候,小梅低头注视着这种肮脏的雪水与漂亮的胶靴相互交叠在一起的奇怪场景,为何如此两种极端的现象却可以在这一刻十分平静的共存在一起,临小梅一半儿是有些不理解,而另一半则是怀着巨大的好奇心。

    随着远方竖着的红绿灯,红灯里闪烁的阿拉伯数字越变越小,然后转瞬间,红灯灭了,黄灯亮了,紧接着绿灯闪烁。临小梅被拥挤在路口的一大堆人群推着向前走,她不由的想停下来多看一眼浸在雪水中的胶靴都不能够,就提脚迈开了步子。

    刚走出几步之远,拥挤的人群忽然间有些躁动不安,人群在互相推搡着,并且大有幅度越来越猛的迹象。临小梅夹在密密麻麻的大人和小孩的缝隙之中,她既看不见远处路面的车况,也不可能想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场景,她能做的,她理所当然想到的,当然是随大流而移动。可是远处那在灰蒙蒙的天穹之下,投射着刺眼的远光灯的车辆,却没有半点丝毫要减速的迹象。

    也就是在那最后的一两秒之间,所有的大人家长都已经预判了这辆车的失控,以及可能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小孩带来的伤害。每一个手里紧紧攥着小手的大人,都迅速的,或是抱起,或是拉扯,或是强行推开自己的孩子。而在这股莫名其妙的恐慌当中,临小梅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甚至都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她所旁观着的事件的受害者。

    下一秒,车辆没有半点减速的痕迹横冲直撞而过,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迅速闪出一道极宽的口子,那速度之快几乎不亚于飞驰而过的车辆。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怎么受伤,有的最多只是动作幅度过大,跌倒在雪水之中,让肮脏的雪水弄湿了自己的衣服。或是有那么一两个来不及闪躲的家长,小腿遭到了车辆的碾压,出现十分严重的骨折。

    而唯独就只有临小梅,被飞来的醉酒驾驶汽车抛向了高空,而后狠狠地摔在满是血迹的污水之中,醉酒驾驶的汽车车身一歪,一头撞在了远处道路中心的水泥石柱之上,整个车身几乎压缩了一半。

    在播放录像带的过程当中,临小川的父亲只是看了一半,他实在无法直视自己女儿的去世现场,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雪白的烟塞在自己嘴里,就躲到警察厅的过道上,大口大口地吸着烟麻痹自己。临小川的母亲等到播放路口的监视录像时,就猛地回转过身,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没有胆量直视那个场面,意识崩溃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之上,又哭得昏天暗地。

    只有临小川一人完完整整看完了整个录像视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妹妹的死,不是因为妹妹的过错,甚至也不能怪那个几率极低的醉酒驾驶司机。真正害死自己妹妹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若是自己的母亲也像别人的母亲一样,每到星期五孩子放学之时,去学校接送小梅回家,小梅就不会去冒险过那些斑马线,更不会在自己最需要父母呵护的关键时刻,被自己的父母给抛弃。

    然而,即使临小川看透了这一点,对于已经行走在接受能力完全饱和的边缘的父母,此时再多的指责与埋怨都将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加恶化,而所谓的救赎早就已经宣布没有可能的了,再多的就事论事也都只是水中捞月,镜里窥花,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临小川没有再理会沉浸在悲伤中的父母,独自一人,迈出警察厅,踏上了返回家的征途。

    从那一天起,临小川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学校领导也来到临小川家里找家长进行过谈话,但最后还是都不了了之。偶尔彭雪松放月假来临小川家串门,临小川也大多闭门不见,就这么一日复一日把自己关在卧室的那一片狭小空间里。

    只能任随时光这个强大机器,一分一毫的慢慢治愈临小川那颗灰死的心。

第五章

    时间回到2009年9月的新生报到。

    当天晚上晚自习之前,大概就是六点半左右的样子,终于一个新的班级,一个新的大家庭,全员出席,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坐满了整间教室。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太阳落到了西边的尽头,红通通的而不刺眼,一丝丝薄薄的云彩稀释在高空中,像漂浮着的一缕轻纱网。钟祥一中的校园整个建在南湖的湖边,从湖上吹来的凉爽的晚风,穿过大敞的教室的后门,擦着临小川的肌肤一阵一阵的拂过。

    教室内明亮的灯管已经全打开,仿佛是要和外面的世界争夺白天的所有权。

    新的高中班主任是一个又瘦又精炼的小老头,带着一双金丝边的无框近视眼镜,一身笔直的白色条纹衬衫,袖口像是插秧的农民一般卷在手肘部位,裸露在外的皱巴巴的皮肤,虽然枯黄,却青筋凸起,立体感鲜明。

    “啊......我将是你们今后三年的高中班主任!”说起话来,每次开头,都喜欢来一个拉长的感叹语气,“我姓范!全名范遵宪。”

    “啊......我虽然是教数学的老师。但是我的兴趣很广泛。和语文老师比起来,我数学方面很优越,那不用多说;和英语老师比起来,我又会写几首诗、写几篇文章;和物理老师比起来,我还可以和老外简短的交流;和音乐老师比起来,我球打得不错;和体育老师比起来,我歌唱得也还可以。”

    “啊......所以说,我自认为,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尤其你们还是实验班,整个年级的尖子生,我觉得我是够格的!”尽管范老师每个词每句话说起来都没有配套某些夸张的动作,但是听在临小川的耳朵里,总给人一种他时刻在拍自己的胸膛,拍得像敲鼓一样的感觉。

    临小川坐在教室内算是比较靠里面的较后排的位置,位置是他自己临时选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从进门的那一刻,毫无意义的游逛在格子纸一般的教室内,就不自然走到这儿,然后就坐下了。

    至于旁边坐着的是谁,男生还是女生,临小川没有兴趣也提不起欲望去关心,他只是撑着自己的右手,脑袋像是固定在三脚架上的投影仪一般,不偏不倚,纹丝不动,盯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坐在他隔着一条过道,再两三排前面的位置,就是今天中午在走廊上遇见的那位女生。

    彭珊,就是那位长得很像临小川亲妹妹的女生。她披着一头女生特有的清爽短发,个子中等,不胖不瘦,既说不上身材标致,也并不能归类到发胖的行列,若是总结起来的话,应该算是她那个年龄段的女生,刚刚发育成熟,所普遍共有的某种健康体型。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刚刚认识的新同学有说有笑的。临小川盯着彭珊看着,看着她一会儿压抑着自己的动作,在桌子空周围挥舞着双手,一会儿点着头,又不顾现在也算是正在上课。动作虽然有些夸张,但也还没有到神经质的地步。

    若是自己的亲妹妹还活在世上的话,那么三年后,她可能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吧。倘若她没有出事,自己现在上高中,那么妹妹也开始了她的初中生涯了吧。

    看着彭珊的背影,看着自己亲妹妹的背影,临小川此时的内心像是流淌着一股暖流,灵魂深处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啊......接下来,从门口开始,每个人都上台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你,就是你,从你开始!”

    “大家好,我叫郭攀......”

    “同学们好,我叫李刚......”

    “大家好,我叫彭珊!”大概三四十个人轮流之后,彭珊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上了讲台,“我来自丰乐,能考上钟祥一中我很开心,也很自豪。”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这样争气的自己。”彭珊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像颗粒硕大的绿豌豆一样,饱含着某种激情与热血。

    “在这里遇见大家我好幸福。”

    “热爱动漫,大爱海贼王!”说到最后的兴趣爱好,彭珊还不忘做了一个叉腰的pose,左手像一个箭头一样伸向前方,微微闭上她的大眼睛,电光闪闪,磁场爆棚,引起教室内的一片欢呼。

    临小川看着彭珊的这些举动,尤其是最后那个pose,那些自信的表情和喜悦的流露,仿佛自己的妹妹真的再次活在自己面前一般。

    之后轮到的,是彭雪松。

    “大家好,我是彭雪松。能来到钟祥一中这么出名的学府上学,能遇上这么优秀的各位,我也像刚刚那位热爱动漫的少女一样,感到自己好幸福。”彭雪松挥舞着自己的双手,那种气场,仿佛是在追忆某位英雄的光辉业绩一般。还没有真正认识他的人是绝对察觉不出他在这里的表演成分。彭雪松就是这样的任性而自信,别人可能还要打打草稿,三思而后行的,他一拍桌扛起家伙就可以上战场,关键是效果还很不错。

    “对了,坐在那边的那位,我的好兄弟,我的灵魂战友,还请大家多多关照。”说完,彭雪松调皮的冲着临小川眨巴了一下眼睛。

    临小川也是冷不防没想到彭雪松还来这么一手,刹那间全班人的脑袋,都像舰艇上的自动火炮一般,齐刷刷一个方向的锁定过来。临小川还在盯着彭珊看着,随着彭珊的目光也转身投射过来,他们两人有那么一会儿目光相接,甚至彭珊都也些起疑心,感觉这个人是不是在盯着她看。

    “啊......要不这样,就请这位叫临小川的同学,接着刚才那位同学的顺序发言,两人相互之间的介绍,印象可能会更加深刻。”

    场下一片掌声和欢呼。临小川好久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活跃的场面,差一点就没能驾驭,失了气场。

    临小川稍微被同学们的情绪给带动起来,他也露出笑容,迈着潇洒的步伐走上讲台。当然,这短短的路途之中,他路过了那名女生的身旁,他先是扫视着全班人员的面孔,然后才是蜻蜓点水般看向彭珊。两人的目光相接,临小川的眼神带着某种欣赏与钦慕,而彭珊的目光则有某些好奇与窥探的意思。

    “你们好!”临小川微微向在场众位点了点头,毕竟还是一大家子六七十人的面前,毕竟都还各自人生地不熟的,临小川也或多或少有些自然的收敛与羞怯。

    “我叫临小川。雪松是我的好兄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临小川说着,手指随意的抬起来指向彭雪松座位的方向,“是一辈子的哥们儿!”

    说到这,临小川觉得自己该说的、想说的、能说的仿佛都已经说完了,他一个转身准备走下讲台。这时候范老师站在悬挂着的电视机的头底下,用手挡住了临小川的去路。

    “啊......你还没有介绍介绍你自己呢。”一个手势,又把临小川拦了回去。

    “我......”留给临小川思考自己之所以是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一刹那间,人生记忆像过山车一般划过脑海,父母的冷场,妹妹的安慰,冷冰冰的电脑显示屏......“曾经很美好,现在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临小川说这句话时,像是在品尝隔了夜的剩饭剩菜,谈不上有没有什么滋味,就只是义务般的动嘴去吃。

    范老师可是带过好几届学生经验丰富的班主任,一感觉到气氛要冷下来,那反应速度就像流水作业一样。

    “啊......以后还会有的!以后还会有的!你要相信自己!大家给临小川同学一点鼓励!”范老师带头鼓起了掌,于是全班气氛又再次活跃起来,掌声雷响。

    临小川欣然的接受了范老师的救场,又再次对着班级一深鞠躬,此时双手插到裤裆的口袋里,迈着像是世界已经不存在的步伐,回了座位。

第六章

    开学第一天,晚自习并没有上很久,大约过了十点左右的样子,各个代课老师走过场一般都来教室亮了相,这么一天也就算过去了。

    夜晚,繁星满空,云朵像一辆辆飞艇在月光下滑动。

    从教室离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临小川又和彭雪松走在一起。

    “今天是不是感觉很棒!”彭雪松又习惯性地用左手去勾搭临小川的肩。

    “棒你个头!”临小川此时终于有机会诘问刚刚在讲台上发生的一切了,“谁叫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把我也扯进去的,老子快被你吓傻了!”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就是因为有意思才这么做的嘛!”

    “你给我走开!”听着彭雪松还在耍赖,临小川故意推了他一把,像是要对他发脾气似的。

    彭雪松闪退到一边,触碰到校道另一侧栽种的栀子花树枝,然后也就又反弹了回来。

    二人又是一顿嬉笑,然后默默笑着走着路。顺着这条实验楼后的校道,由东向西走一两百米距离,然后转过丁字路口,前面就是男生的宿舍,而路的另一边就是女生宿舍。如果顺着男生宿舍旁的校道还继续往里面走的话,宿舍后面就是学校食堂,食堂一边则是学校小卖部,据说小卖部是由一个当地黑社会开的,是否真的属实那就不知道了。

    临小川和彭雪松拐过丁字路口,他们还不打算立马就回宿舍,而是决定去一趟小卖部。这么热的天气,买一瓶冷饮解解暑那是再爽不过的事情。

    一路上都是放学回宿舍的人群,尤其是前往小卖部的队伍,往往只要你去的晚,连小卖部的大门你都挤不进去。

    这不果然,临小川和彭雪松站在小卖部对面的香樟小道上,无奈地盯着眼前蚂蚁窝一般的小卖部。一间大约五十平米的小平房,像是口袋里塞满了糖,里三层外三层,还大有向外继续膨胀的趋势。

    “怎么办!”临小川看着这场面很是无语。早是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了,“好想喝一瓶冰镇可乐!”

    临小川看着葡萄吃不到觉得嘴里酸的慌,于是半蹲下来,望眼欲穿似的盯着小卖部的门口。

    彭雪松此时站在临小川的身旁,他左看看,右看看,一直在寻找着某种潜在的线索或机会。突然,只见他头猛地拉长,盯着某处注视了许久。

    “你等着。”说完,彭雪松一路小跑,挤进了像蛋糕一样层层叠叠的人海。

    临小川此时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身后的一道楼梯脚底。钟祥一中的校区本来就建在一个土山包之上,所以小卖部的正对面,就是一个隆起的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小花园。小花园里面栽种着各种花和树木,在其正中央还有一个人工水池,水池里喂养了看起来有一千多尾的鲤鱼,尤其是其中还有金黄金黄的那种。

    临小川干坐在楼梯上望着人群发呆,他看着这场面,也没指望彭雪松真的能买到喝的出来,他还预先构思着,看他到时候夹着尾巴无功而返,自己怎么好一顿奚落他一番。

    然而事情稀奇就稀奇在,十分钟过去之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挤出一个卷头发的脑袋,再怔怔定睛一看,雪松手上握着的两瓶炭黑一般的瓶装可乐就出现在临小川的眼前。

    临小川惊喜地连连竖起大拇指。

    “厉害!厉害!下次这样的情况,就靠你了!”

    “你别!”彭雪松一边递过来可乐,一边顺手拧开自己的,猛地喝了一大口,也坐在楼梯的脚底,“这次该我,下次就该你!其实也没什么难的,闭着眼睛!死命往里面钻就行了!”

    临小川还一边咕噜咕噜往喉咙里面灌,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就一直没有放下过。

    畅快的喝过冷饮之后,两个人都打了一个超长的嗝,然后双方又各自看着对方笑了。

    两三米宽的楼梯,不仅仅是临小川他们两个人闲坐其上,三三两两成群的,各自都选了个理想的位置盘踞着。

    临小川此时还不想回去宿舍,十点半,算起来也还不算太晚,只要十一点之前回到宿舍,十二点左右躺上床,那么明早六点多起来,完全不是问题。

    “小松子。”临小川高兴起来就这么叫,若是不高兴,就叫他——松枝。

    “哎!”听见临小川如此亲切的叫唤他,雪松是十分干脆的答应着。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班上有一个女生,和我妹妹长得超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临小川两只手后仰撑在地面,整张脸贴在天空上,仰望着那绵远的银河。

    “你是说彭珊吗?我也注意到了,是长得很像!”彭雪松说到这戛然而止,似乎是在等着继续接临小川之后的谈话。

    “你认识她?”

    “有相互自我介绍过,蛮不错的一个女生,怎么,有兴趣吗?”彭雪松歪过脑袋来色眯眯地盯着临小川看着。

    “你走开。”临小川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她长得那么像我妹妹,你想什么呢?”

    “那有什么的,又不是真的是你妹妹,有什么关系,难道长得像就还不能喜欢了,怕什么嘛!”彭雪松用手挑逗似的推了推临小川的大腿。

    “不行!”临小川既然在这个问题上原则很坚定,这一点倒是出乎了彭雪松的预料,“不过,我倒是蛮想和她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小川子,你变了,变得优柔寡断,没有以前胸襟坦荡了。”彭雪松此时也减少了些许开玩笑的口气,倒像是进入了谈心的频道里来了。

    “也许吧。”临小川还是一如既往的望着天空,只不过这次干脆连撑着的双手也撤了,整个人倾斜着躺在楼梯上,那一道道水泥口顶着他的脊背还是蛮疼的,不过他还能忍受。

    “我必须带着我妹妹的那份也一起活下去。”

    “哎!”彭雪松唉声叹气道,“你妹妹很重要,但你自己更重要!即使你妹妹现在在天堂看着你,也不希望把自己的负担压在你的肩膀上吧。何况你妹妹是那么爱你,如果可以,都愿意找个天使替自己去爱你!一定是希望你能快活的在世上活着。”

    “快活......”临小川仿佛是在玩味这两个字眼,“我的快活从来都是妹妹无偿赠送的,一个大男人在家只会每天对着空房子发脾气,结果还要一个十一二岁的妹妹来安慰。”

    “你妹妹是希望你在世上快活地活着的,只是......你并不这么想!”说到后面一句话,彭雪松本能地拉长了声调,最后一口,把瓶装剩余的可乐一饮而尽。

    接着,临小川一阵沉默,并没有去接他的话。

    “你若是想认识彭珊。”冷场了好一会儿,彭雪松不想看见小川在他妹妹的问题上继续苦恼下去,于是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我可以想法子帮你,这个没什么难的。”

    “行!”这时临小川才接了雪松的话,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有关我妹妹的事情,尤其不要告诉她,她长得很像我妹妹。这个千万不要说出去。”

    “好的,这个没问题!我不说出去,是没有人会知道的,这个你还对我不放心?”彭雪松说着像是半带点责备的意思拍了拍临小川的脑袋,揉了揉他那没有做造型的头发,临小川已经有好久没再搭理自己的头发了。

第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完全从地平线上起床之前,紧贴着地表有一层薄薄的湿气很重的晨雾。

    这一时刻,学校利用上早自习的机会,在长的像甲板一样的教学楼正对面的广场之上,举行了新学期的第一次升旗仪式,以及新生开学大会。

    临小川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身上穿着统一的新发的蓝色校服,嘴里还一个劲儿的打着哈欠。也不知道站在高台上的校领导看见这个场面是怎么熟视无睹的,那底下碧蓝碧蓝像海水一样的队伍,哈欠的浪潮一波又一波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浪花翩翩。

    “临小川,你还记得我吗?”这么严肃的场合,既然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好吧,临小川环顾一周,几乎不远一对一对的,大多都在讲着些耳底的闲话。临小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转过脸,一双眼睛几乎都只睁开了一半儿。

    一个脸上容光焕发,看起来还蛮可爱的女生,面带此时比太阳还光芒四射的目光,注视着临小川。临小川第一时间像过安检门一般对她进行了一番扫描,的确是个漂亮女生,但却不是他的菜。

    临小川努力抵抗着海浪一般的倦意拍打着他的心灵港湾,去自己记忆的湖底搜寻任何可能联想起来的信息,然而,结果是丝毫无获。临小川有点默默然地盯着这个女生看着。

    “我和你初中来自同一所学校,你在二班,我在一班,就只隔一座墙壁。”女生也是看出了临小川脸上挂着的那些木讷表情,于是立马想要给男生台阶下,看得出来,她是个温柔贤惠,而且还有点腼腆害羞的类型。

    临小川这才脑袋继续转动起来,缩小了检索范围,努力回忆着初中一班那一个个亭亭玉立、鹤立鸡群的校级美女。

    “我记得你!”在一张张张柏芝、范冰冰的脸型匆匆划过之后,临小川终于想到了些什么,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女生有了几分面熟。可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朦朦胧胧,摸不着头脑。

    “但是我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的妳......”

    “我是一班的数学课代表!”女生尝试着给予一些信息,仿佛对于眼前这个男生的期待,过于执着。

    “哦......你是一班的数学代表!我记得你,我们两个班的数学老师都是盛老师,我有在办公室里遇见过你!”

    亲口听见从男生口中说出,他的脑海中的某块记忆区域也有自己的痕迹,这名女生露出了宽松而又幸福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对于这么可爱、懵懂的女生,而且还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而且还是同一所母校,能够结交到新的朋友,临小川自然是十分满意。

    “我叫曾淼!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没问题。有事尽管来找我!”临小川拍着自己的胸膛,露出自信而又男子汉的眼神,他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在眼前女生的眼中,犹如耶稣一般,飘向了空中,伸着手犹如普度众生。

    ~

    太阳越过远处的篮球场栅栏,从香樟树的头顶洒下第一缕阳光时,持续半个多小时的新生开学典礼,终于在万众期待的雷霆掌声中落下了帷幕。每个班级都排着长队,按顺序离了场。

    开学的第二天,在还没有正式领到自己的课本之前,紧张而激烈的高中学业也就算还没入轨。这个时候,每节课大多都是任课老师一个劲儿地鼓吹自己所教授的科目,一个个说的天花乱坠。

    上午,范老师在第二节课上课的时候,来到了自己班的教室,和站在讲台上讲着笑话的英语老师简单交谈了几句,于是前者离场,后者登场。范老师站在一张老旧的讲桌前,无论是桌面还是那裸露在外的木板都泛着一层岁月的苍黄。

    “啊......现在趁着这个时间,我们把班里的班委给选一下。”

    “啊......介于大家现在还互不相识,若是有人自告奋勇,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要不就由我来亲自认命。”

    范老师用右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右肢撑着脑袋,躬着身子,抵着讲桌站着。目光急切地扫视着班上的每一位同学,仿佛他能够从茫茫沙漠中一眼锁定掉落在砂砾间的珍珠似的,他的目光急切而又自负。

    没有人举手,也没有人应声,于是班主任算是把它当做了某种默认,默认第一届班级班委由他来亲自认命。

    “啊......那我们先来看看班长,有没有人想要当班长?”范老师还在抛砖引玉。

    这时,不知道是从哪一个角落,从哪一个男生的口中小声的喊出了“彭雪松”的名字,于是渐渐的声浪开始汇聚,不一会儿,小声的嘀咕变成了群众的拥举。

    “啊......彭雪松在哪?”

    “你想不想当我们班级的第一届班长?虽然万事开头难,但是,风险和收益总是成正比的,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应该好好珍惜!”范老师还在推波助澜。

    然而,从彭雪松脸上露出的表情看来,似乎范老师的这一番鼓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彭雪松十分干脆利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向左鞠了个躬,然后向右鞠了个躬,信心满满地笑着。

    “那就由我来当这第一任班长吧!我会对全班负责的!请同学和老师们放心!”

    听到从学生口中说出这么让人满意的回答,范老师挥了挥手,示意雪松同学坐下,仿佛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不用再商量了。

    “啊......那接下来学习委员......”利用一节课的时间,钟祥一中高一十六班的第一届班委新鲜出炉。除了班长是彭雪松外,彭珊当了物理课代表,曾淼当了语文课代表,至于临小川,本来他也想当个数学课代表的,可是在这样的班级,可以说全钟祥最好的学生、最会考试的都汇聚在这里,竞争有些激励,临小川最后就当了个体育课代表。

    “啊......接下来就由班长上台代替我主持工作,请同学们积极配合,让我们顺利而又愉快地度过这个新学期!”讲台下响声一片。

    彭雪松跟随着范老师的步伐,在上课期间,走出了教室,站在阳台上听取班主任的指示。然后,范老师一个转身,从楼梯口消失不见,彭雪松走回教室,来到讲台上。

    “同学们,安静一下。首先,我很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推举我上任这么一个光荣的职位,在这里我要谢谢大家。其次,我也希望大家能与我积极配合,圆满完成老师们交代下来的任务,不让我们这个大家庭出任何差错。”彭雪松说起话来随意而又自信,表面上看来,他每一句话都十分严肃而认真。但是稍微了解他性格的,又会从中听出某些玩世不恭。最后只有与他从小长到大的临小川才知道,即使雪松说话吊儿郎当,但他一直注重的从来都是说话的艺术和做事的态度,二者之间的衡量标尺,是不同的。

    “来八位男生,和我去老师办公室把我们这学期的教科书搬过来。”彭雪松说着,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临小川,意思是让他迅速起身,为人民服务。

    “对了,班主任还说,第一次换座位还是由他来安排,至于以后,等大家都熟悉了,就自己来。”彭雪松快走到门口时,才像出门忘带钥匙一般,回过头来对着班级说。所以效果是,班上每一个同学都没有太在意这回事儿,老师安排座位,可以接受吧,就算现在自己选位置选同桌,大多不认识又就没有选择可言了。

第八章 座位

    其实就排座位的问题,范老师曾经询问过彭雪松,要求他去征求班上同学们的意见。然而,彭雪松本人其实是另有打算的,他先于履行义务之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认为第一次排座位还是由老师来安排比较好,这样有利于促进新同学之间的互相认识。班主任听完彭雪松的建议,觉得这新上任的班长有两把刷子,考虑周到,逻辑清晰,于是毫不怀疑就采纳了提议。

    于是,在下午四节课结束之前,班主任就匆匆把座位表给拟定出来,交到了班长彭雪松的手上。在下午放学到吃晚饭的空当,班长牺牲了自己的业余时间,把课表完完整整地抄在了黑板之上。

    今天依旧是个大晴天,九月的钟祥,夏老虎仍保持着一贯凶猛的姿态。每个人身上都挂着豆大的汗珠,流汗像河流奔腾一样绵绵不绝。挂在教室两边墙壁上的电扇,左右各两架,最大风力的鼓噪着。除此之外,悬在天花板上的吊扇,前后也有两台,像直升机螺旋叶一般呼啸盘旋。

    对于钟祥一中实验班的孩子们来说,一天留给自己的可控时间是少之又少。而现在从吃晚饭到上晚自习课前的十几分钟,忙里偷闲可以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站一会儿。吹吹从湖面高空而来的凉爽大风,极目远眺飞鸟在水面滑翔的自由身姿,三五成群谈着各自生活里发生的点滴小事。

    有些同学对新学期的第一次换座位怀着极大的期待,不少男生女生都是坐在自己的桌椅上,盯着黑板上那一个个田字格,谁的名字落在哪里,一阵起哄,一阵欢笑。

    “不会吧!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坐在了一起!”

    “你们快看,那个名字是不是男生的!那个名字是不是女生的!”

    “那人是谁啊!老师怎么想的!”

    随着临小川三个字紧紧落在彭珊名字的一旁,教室里沸腾的开水终于冲开了头顶上的锅盖,噼里啪啦蘑菇云一般的水蒸气轰了出来,教室内一下子炸开了锅。

    一位女生迈着大象一般的步伐猛地拨开人群冲上讲台,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讲桌上的黑板擦,把临小川三个字的名字从田字格中擦掉。而此人正是彭珊本人。

    彭珊那圆嘟嘟的卡通脸,鼓着大大的眼睛,眼角都有些红色的晕圈。她站在彭雪松的面前,目光显得严肃而认真,她没有注意其他人,而仅是盯着彭雪松看。

    雪松还踩在一张放倒的长椅子上,看见彭珊过来干扰公务,他像是安慰似的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她,然后好声好气地询问她。

    “你这是干嘛!”

    “为什么我要挨着一个男生坐!这排位不科学,我要找班主任去理论!”彭珊气势汹汹的,一看就知道这件事触碰了自己的底线。

    “对啊!不科学啊!为什么临小川就可以挨着女生坐,我们就不行!”一阵男生在旁边起哄。

    “我们也要挨着女生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围着讲台一圈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男生真不害臊!”见男生起哄,三五成群的女生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谁愿意挨你们男生坐!反正我不愿意!”

    “切!不坐拉倒!”

    临小川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双腿悬空挂着,细长的手臂撑在桌面,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妹妹”那又恼怒、又委屈的眼神。临小川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看见自己妹妹被什么人欺负了,若是有人欺负他的妹妹,就算是拼了他的命,他也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然而,此刻让自己的“妹妹”感到难过难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一切的伤心悲痛,全是由自己的名字给惹出来的。

    临小川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瞬间回想起了昨晚彭雪松开玩笑时说过的话,他本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早就把那随口而谈的言论不计算在内。可是没想到的是,彭雪松这个人效率这么高,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践行。

    临小川现在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彭珊这个女生如此之倔,她可能会屈服吗?

    “你们不要吵!”场面有那么一会儿完全失去控制,彭雪松立马发挥了自己作为班长的威慑力,于是水壶被从火炉上提走,壶里的水也就慢慢安静下来。

    “这就是班主任安排的座位。”彭雪松试图向彭珊解释,“我们班男生一共有三十七人,女生有三十三人。所以总会有一个男生要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

    “你不用着急!”彭雪松还在继续控制局面,“你若是不满意这次排位,下个月就可以自己选座位了。反正时间也不长,你就忍耐一下吧。况且我是认识临小川的,他并不是什么坏人,他其实很好相处!”

    从班长口中听到这些不可更改的话,有一刻彭珊那原本开朗活泼的脸蛋儿都要挂上泪珠了。

    “班长,就算我要挨着男生坐,我也不愿意挨着临......小川坐,最起码你得把他给调走!”彭珊还读不顺临小川的名字,反正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反感,至于原因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大概就是初次印象所留下来的心理阴影吧。

    彭雪松看着如此委屈的彭珊,眼见如果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的话,她就要在这里悲伤的哇哇大哭起来了。原本其实班主任也没有安排临小川非要和彭珊坐,范老师的建议是,最后有那么两组三人坐在一起,虽然有些不整洁,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然而最后还是彭雪松从旁干涉,老师也是对他极为放心,所以就毫不怀疑地答应了。

    “这样吧!”彭雪松扭过头看了看临小川一眼,仿佛那眼神是在说,他尽力了,“要不就我挨着你坐,你看行不行!”

    这时顿然,彭珊脸上的阴云像被一阵狂风给吹散了似的,眼睛也柔和了许多,嘴角甚至都又有了笑容。

    “那就这样吧!”她嘴上勉强地答应着,但任谁都能看清,她现在的心情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天气晴朗,甚至还谈得上阳光普照。

    就这样,彭雪松无奈只能把自己的名字从彭珊田字格的前面划去,然后在里面填上临小川三个字,然后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彭珊的一侧。

    临小川一味地只是盯着讲台上的一切看着,由于彭珊的情绪一直很激动,所以他本人也是看的很紧张,脸上肌肉紧绷,像警匪片里面老大身旁的贴身保镖一样黑着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曾淼这个女孩儿已经来到了临小川的桌旁,或者临小川一直都还没注意,其实她就坐在他后面的旁边。

    “你别太在意彭珊的话,她并不是有意要针对你的。”曾淼看着临小川那一脸毫无生气的面容,然后慈母般的心灵促使着她上前来安慰这个落魄的人儿,“女生大多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和男生太过亲密,那样会让人说闲话,让人受不了。”

    “不过要是换作是我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挨着你坐,你是个好人!”曾淼笑着笑着,脸上那一块块苹果红就越来越明显。她双手背在自己身后,一直不停地搓弄着,仿佛这样就能保持心灵的平衡,不至于让眼前这名男生看见自己的窘状。

    临小川突然就得到了别人的安慰,而且转过身来,发现就是早上和自己搭话的那名女生,他对她表现出极其友好的态度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她过去的生活和自己有交集,也算半个老朋友,更是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孩子,邪恶的身影在她的内心之中找不到半点生存的空间。

    “谢谢你,我没事!”临小川回报以男子汉阳光的笑容,这点他自己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他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往昔容光焕发的姿态。

    临小川发自心底里觉得这个女生真的很棒,至于这个很棒,自然不是向着恋情发展的那种关系,而更像是他和她亲妹妹的某种亲密无间。所以,当曾淼那因为和他交谈而脸上露出红晕之时,他只是当做这个女生本能的害羞,这样的女生,和任何男生说话都会觉得脸红的。

    曾淼并没有继续追着临小川的意识不放手,她生怕再多交谈一秒,自己那紧绷的心弦就会挣断,让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临小川此时又回过头去,这时正好和讲台前彭珊的目光交会对接。从彭珊那故意的目光来看,她似乎已经不太在乎自己是否要和一名男生坐在一起了。彭珊撅了撅自己的嘴角,然后迈着像是凯旋的步伐走出了人群的包围圈。临小川算是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极其像自己妹妹的人,是不喜欢自己这一类型的,喜欢的,原来是雪松。

第九章

    换座位是一种艺术,和谁坐,不和谁坐,前面坐的是谁,后面坐的是谁,看似随意而安般的点兵点将,却往往潜移默化影响了你的选择,或者至少说,是一段时期内生活的基本格调。

    晚自习之前,全班按照新的座位表,轰轰隆隆搬着桌椅,完成了新学期战役的第一次军事部署。换完座位之后,彭珊才发现,其实整个事情不过是换汤不换药,临小川这一修长而甚至有些干瘦的身躯,依旧坐落在自己视线的正前方。

    天命如此,彭珊也只好暂且忍了,至少是把他从自己的同桌位置给支开走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临小川此时的新同桌,也就是原本要挨着彭雪松坐的那位,是一个有点儿身材矮小,从生理角度看起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的小个子男生。他的名字叫余凯,带着一副简薄的眼镜,细胳膊细腿儿,平整的短发,尤其是脸上那挂着的笑容,仿佛是电视机前的电源指示灯,只要插头不离插座,就会亮他个一万年不灭。

    坐在临小川前面的,是两位女生。其中一位,名叫杨紫霞,个子在女生当中算比较高了,一米七左右的样子,眼窝有点儿深,鼻子高高的,一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乌黑秀发散披在肩头。这个女生是一个典型的花痴,座位刚完成部署,就拿着自己新发下来的语文课本找临小川要签名,笑的仿佛是向日葵正在崇拜太阳。

    另一名女生叫沈梦雯,说起话来就比较斯文一点了,说话做事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就是脸上笑起来也只是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辫子,几乎要垂到腰间。就是口音听起来,有点沙沙的地方话的土音,但是对自己的形象来说倒是影响不大。

    这两名女生都是彭珊闺蜜级别的新朋友,同一个寝室,一起上学,一起吃饭,就连课间上厕所,都是结伴而行。

    “同学你好,我叫杨紫霞。”紫霞转过来身,趁着换座位的动静还没有完全停下来,她急忙扯开了闲话,“同学,你昨天晚上的自我介绍简直帅爆了!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就签在这上面!”

    紫霞指着自己刚发下来的新书,翻开来一页,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有烙上。临小川也是被这个女生的热情给吹嗨了起来,刚升入高中,刚来到新的学校新的班级,就遇见这么大胆而开放的女生,果然高中就是高中啊,于是对自己的高中生活陡增了巨大的兴趣。

    紫霞看着临小川的同时,也顺带看向了彭珊,还挥舞着手得意的打着招呼。然而彭珊只是办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就故意不理她了。临小川也是顺着紫霞的目光,回过头去看了看彭珊,结果彭珊连头都没抬一下,埋着头给自己发的新书镌刻着大名。

    也就是在这一刻,还犹豫不决的临小川,做出了决定,从书桌之间,翻出自己的笔袋,抽出中性笔,一笔千里,艺术签名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线头百出。

    然而很快,整个教室就迅速安静下来。班主任范老师站在讲台上,像是一只猫头鹰一般俯瞰着一窝小鸡,开始他的第一堂课。

    放学后,临小川又和彭雪松走到一起,一起打道回府。

    “你小子有点儿精啊!”临小川半调侃,半吹捧地说着,“不愧是一分一分凭实力考上实验班的!”

    “你别谦虚!要不是你最后半年没来上学,还不是一样有实力考上来!”彭雪松倒着走在临小川的身边,手还不停地拨弄伸到校道上来的桃花树枝。

    临小川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不过雪松从眼角偷偷瞟了他一眼,在临小川的脸上,已经看不出那种野火烧尽草原的死态,倒是大有春风吹又生的迹象。

    “不过,这个长得很像你妹妹的女生,和你妹妹的性格完全两个人。”雪松还在继续说着话,他和临小川两人,可以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好倔啊!今天差一点儿就事成了!感觉她和你有仇!”

    临小川自己也是在想这个问题,其他女生见到他,都像是蜜蜂见了花,缠着围着要和他做朋友。可是这个像自己妹妹的彭珊,就像天敌一样远远躲着自己,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没事!”不过临小川并没有觉得气馁,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问题,“现在还早着,朋友这种关系就得慢慢来,我们两人第一天遇见时,还因为一台玩具车大大出手了呢?”

    听见从临小川口中提起几乎有十年那么久的童年趣事,彭雪松兴致一下子提高了,他又伸出手去搂临小川的肩,笑的不亦乐乎,前仰后翻。

    “你既然还记挂着这件事,不就是一台玩具车没抢过我,最后还被我压在沙发腿旁,哭得哇哇大叫!”

    “你找揍啊你!”听见彭雪松口中那满是胜利者的自夸口吻,小川顺着雪松挂在他肩上的左手,一挥右手,就把他脑袋给夹在自己的胳肢窝,逼着彭雪松马上道歉。

    雪松哪是打不赢他的意思,不想和他争,让着他,也就连连救命求饶了。

    “就因为你找抽,所以今天的可乐你请!”此时二人又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小卖部,小卖部依然维持着它作为垄断组织的壮观场面,若不是有志者,都选择默默离去了。

    雪松先是一脸怀疑的盯着临小川的脸,用眼神质问他还可以这样出牌的?然而,临小川摆出了大他半岁的老大哥的姿态,老哥的要求,做小弟的还可以还口的?于是,雪松又再次愉快地认了,大哥想要小弟赴汤蹈火,小弟卷起裤腿就是了!

    “喂!”临小川和彭雪松喝着冰镇可乐,又一起迈着步子,走回去宿舍,“你以后做事还是得掌握一下火候,今天差点就过头了!”

    临小川也不是责备雪松的意思,他只是又想起了彭珊那红晕着的眼圈,不是雪松这个人脑袋转的快,搞不好她就会被惹哭了。相比起自己想要结识她的热心来说,临小川是更不愿看见她受任何一点委屈。

    “知道了!”雪松也是安安静静地答道,规矩的像是早就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似的,二人心照不宣。

    “以后就看我自己的!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来!”临小川猛地咕了一口可乐,紧接着一声惊天巨响打了个嗝。

    “这才是我认识的临小川嘛!”雪松像是比临小川本人都更高兴似的挽着了他的肩,伸出手中的可乐,就要和他撞瓶,干杯!

第十章

    新学期开学的第三天,来到新的生活环境,融入以往不同的生活方式,以及进入这一片全新的生活空间,这种新鲜感,还在持续发酵着。

    即使是小县城里面最顶级的教室课堂,里面的学生也并没有完完全全失去自己的野性。至少说,还有一部分学生,此刻的喜悦心情还远远凌驾在学业的专注之上。

    临小川今天是一大早,赶在其他同学来到教室的十分钟前,就已经跟在彭雪松的屁股身后,吵醒着还睡意正浓的寂静教室。

    彭雪松是班长,自然在值日生还没有熟悉自己的职务之前,他总是默默地早上第一个来开门,他有义务保证班级的日常活动正常运行。

    彭雪松看着临小川,看着他大清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怀里抱着一大堆“蒙牛优酸乳”,短寸的头发间隙已经冒出了一层层露水般的汗迹。

    “你帮我拿一两个!我快支撑不住了!”临小川扭动着自己的双臂,随着步伐的节奏,竭力维持着那几块四四方方的砖头,不从自己的怀抱中掉下来。

    彭雪松带着松软的倦意眼神,一路上只顾着打哈欠,仿佛两耳间只是有只苍蝇,在自己头顶附近,不停嗡嗡地叫着似的,他毫不理会临小川的无理取闹。

    雪松打开教室那包着铁皮的大门,临小川哗的一下,就冲了进去,一咕噜把优酸乳倾泻在自己的座位之上。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临小川夸张似的瘫软在自己的座位上,屁股不离开板凳,竭力侧过身去,用手尖勾着电风扇的拉线。

    随着调皮的线头像逗小猫一样,在手指间来回摆动几下后,咔擦一声,挂在墙上的电风扇,于是呜呜地转了起来。

    临小川歇了一会儿,这时,跟在他们身后,就已经有一两位早起的同班同学,开始陆续走进教室。

    “你先闹着!我先躺一会儿!”彭雪松看也不看临小川两眼,一屁股塌在自己的椅子上,就趁着还有几分钟上早自习的时间,肆无忌惮地趴在桌子上打起盹来。

    一位,两位,十几位班上的同学,已经络绎不绝地来到了教室。时间正在每分每秒地流逝,临小川必须抓紧时间了,行动若是不能完完全全得到执行,那么今天早起的牺牲也就彻彻底底白费了。

    临小川抓紧一盒优酸乳,先是摆在了自己身后彭珊的座位之上,摆正,看一两眼,再校一下位,确认摆正后。然后是彭雪松,然后是自己的同桌,然后把两瓶优酸乳恭恭敬敬摆在前面两位女生的课桌上。

    五分钟后,人群像是决堤而奔的洪流,全部灌进了教室座位,哇哇哇哇的读书声开始变得响亮。

    “这是谁的优酸乳?”先来到教室的是自己的同桌,那小个子男生,在手臂间夹着昨晚带回宿舍的作业本,两眼像放光的奥特曼似的,盯着自己座位上的酸奶。

    “同桌待遇!同桌待遇!”临小川忙解释,脸上堆满了璀璨的笑容。

    听到从同桌口中这么说,小个子男生于是就欣欣然接受了。紧跟在其后,三位女侠,也并肩出现。

    “哇,谁对我这么好,给我买优酸乳!”紫霞看了看自己的座位,又看了看同桌的座位,身后几个人的座位,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着一瓶蒙牛优酸乳。

    “我送的!同桌待遇!不用谢!”临小川十分满意这次行动的结果,看着两位女生笑得像花一样,那这次的行动也就几乎成功了一半。

    紫霞的高昂声调,迎来了身边其他座位同学的注意。他们一个个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瓶醒目的酸奶,每双眼睛都放射出羡慕嫉妒恨的高频射线。

    临小川也忙着对这些同学点头抱歉,那笑意仿佛在说:下次争取和我坐同桌,你也会有的!

    就在这时,临小川期待似的看向彭珊,透过她眼睛的角度,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座位上也有这样一瓶优酸乳了吧。

    临小川此时不自觉地换了一种姿态,身体向后倾倒,坚实地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左手下垂,仿佛一根抛在水中的钓鱼线,右手手臂随意横在课桌的书本上。

    临小川本以为,凭着彭珊那活泼开朗、善良天真的性格,她一定会为自己的用心而感到激动不已。

    然而结果是,彭珊只是顺道从他身边走过,像卫星进入预定轨道一般,毫无多余的举动。

    以至于临小川不相信地回过头去看她,想向她解释,摆在她桌上的优酸乳,是自己好心赠送的。

    可是彭珊好像不乐意搭理他似的,故意轻轻“哼”了一声,撅起小嘴,望上了天花板。

    临小川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至少,从她的眼神看来,已经看不出其中有多少敌意,那视线的弧度,仿佛就在传达某种暗语:我就是不想和你说话,省省力吧!

    随着彭珊迅速低下头,摇了摇她的同桌,轻声轻语地说道:“班主任来了,你快醒醒!”

    雪松先是一个猛地抬头,就像一盏九十度直立的台灯,先摆好看书的架势,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用手去翻动课本的书页。

    彭珊的低语传到临小川的耳边,他也只好无奈的回转过身,于是就看见那枯瘦的老头儿,一双贼一般精亮的眼睛,镶嵌在门框的缝隙之中。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通常情况下,这二十五分钟的时间,有十五分钟是要做课间操的。不过上学才第三天,教学秩序还没有完全展开。

    “你是哪里人?”课间,临小川和同桌聊着天,培养培养感情。

    “我家离学校很近,就住在这附近,所以我来这儿上学,回家很方便。”小个子男生笑的嘴角眯成一条线。

    只要一有人和他说话,他总是笑意满满,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开心什么,也看不出他对着自己笑,会不会是因为早上送他酸奶的缘故。

    “有时间可以来我家玩儿!”小个子男生还补充说道,“你呢?你家在哪里?”

    “我住在北湖附近!”临小川机械地回答。

    “别墅?”小个子男生的骨架像突然间膨胀了似的,拱了起来。

    “单家独户!算是吧!”

    “那你家一定很有钱咯!真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临小川一听见有人谄媚他,连忙露出那种所谓钱都不过是一张张纸而已的无所谓表情,“我倒是还羡慕你呢!天天有爹妈陪着,比有钱好一万倍!”

    小个子男生依旧笑个不停,双方都交换了彼此钦慕的眼神,仿佛灵魂之间,来了一次握手言和。

    这时,余凯迅速起身,拿起自己的杯子,准备去教室一角的饮水机去接水。

    “你坐下,我来!”临小川忙抢过小个子男生手中的水杯,也拿起自己桌上的杯子,“我也要去接水!”

    “那多不好意思!要不我们一起去吧!”小个子男生还想从小川的手中要回水杯。

    可是临小川把手往自己这边躲过去,硬是不给,“同桌待遇!你坐下就是了!”

    小个子男生这才住了手,同桌都这样说了,那不给机会也就是不给面子了。

    听到同桌待遇四个字,紫霞凑热闹似的也转过身来,递过自己白色的印花瓷杯,“我也要,也帮我接个水!”

    于是,沈梦雯也安静地递过来自己的水杯,默默享受着这一番天赐的待遇。

    “你们等着!去去就来!”飞一般,临小川敏捷的身姿,穿梭在弯弯曲曲的课间小道,一杯水满,又来一杯。

    “还有谁要?”临小川故意站在自己的座位之前,双手叉腰,微微喘着粗气。这样他的正面,就既可以对着他的前排,也可以同样对着他的后排。

    忙忙碌碌码字之间,彭雪松默契地头也不抬,左手握起水杯的把手,就伸了过来。

    彭珊呢?既然大家都让他接水,那自己不让,不就显得太过刻意和他过不去。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这方面的压力,反正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抓起水杯,递了过来,紧接着嘴角轻轻“哼”了一声,撅起小嘴,眼光望上了天花板。那角度,那落点,几乎和早上的如出一辙。

    看见彭珊终于对自己的行动没有拒绝,虽然并没有面带感激的表情,也只是勉强接受的意思,可终究这也算迈出了一小步。一小步,一小步,最后就会汇聚成一大步。

    临小川接过和紫霞几乎是情侣杯的水杯,踏着贝多芬交响曲的节奏,一路小跑,冲上云端之巅。

第十一章

    中午放学,无论如何,临小川声称都要请余凯吃饭。

    “好歹你是我高中生活遇见的第一位同桌,今天又是彼此相处的第一天,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不在一起吃个饭以后会留下遗憾的!”

    “这多不好意思!”余凯估计从来没有被陌生人这么热情地吹捧过,早上送牛奶,上午帮接水,中午还请吃饭,已经如坠云雾之中,不知所措。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同桌待遇!”

    “我也要!”彭雪松还把头埋在数学课外作业的书堆里,在题海里畅游。下课铃声已经响了有好一阵子,他高高的举起那只没有写字的手,一心二用,而又绰绰有余。

    “你别打岔!我请我同桌吃饭!你凑什么热闹!”

    “我要打小报告!”彭雪松说完就抬起头。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临小川一把抓住他举在空中的左手,举动唐突,甚是可疑。

    “行了!”临小川故作不满而又有些烦躁的神情,“你再多嘴,小心我拉你去厕所狂扁一顿!”

    “嘿嘿!”得了便宜就卖乖,彭雪松抓住了临小川的把柄,露出邪恶的笑容。

    “也请我!也请我!我也要去!”紫霞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后面的对话,一听见临小川松口,也要请班长吃饭,班长都可以,那自己为什么也不可以?

    “行啊!一起!”临小川爽快的答应了。

    可是此时,彭珊一个健步急匆匆跨过临小川的桌椅,一个熊抱,就把紫霞连人带话给裹着走了。任凭紫霞还在做着无畏的挣扎,也拗不过彭珊那坚定的立场。沈梦雯看着前面的队友已经离去,她也很无奈,只是浅浅对着临小川笑了一下,追上自己的队伍,就消失在教室的门口。

    临小川有那么一会儿怅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笑的像春天的花朵一般的同桌,拍了拍他的肩,打乱了他的思绪。

    于是他又回过神来,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临小川左边跟着新同桌余凯,右边跟着彭雪松兴高采烈的身影。

    钟祥一中的食堂,窗口分为三种:五块一餐的,十块一餐的,十五块一餐的,依次排列。

    其中,五块一餐的排队的人最多,三个窗口,每个窗口排队的人都已经排到了室外;

    其次,十块一餐的排队的也不少,一个窗口,长龙也伸向了街道;

    而唯独十五块一餐的窗口,几乎门可罗雀,大多只是不愿意排队等那么长时间的同学,才会狠下心来,吃那么一顿好的。

    临小川一行跨入足球场那么大的食堂大厅,茫茫人海之中,一眼就锁定了彭珊那三个女生所在的位置。

    临小川自然是要去那十五块一餐的窗口打饭,请人家吃饭,不请人家吃最好的,那怎么能说得过去。

    反正有的是时间,所以先找到座位坐下才是最重要的。

    临小川向左拐过弯,又向右避开一堆人群,硬是走到了彭珊她们三人的附近,才在一张可以容纳三人的空位坐了下来。

    余凯被留下占位,小川拉着雪松就前去打饭。

    三菜一汤,小川和雪松跑了两个来回。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还有听装可乐。坐在一旁的人群,都投来不可思议的眼光。

    “为我们新的高中生活干杯!”

    “干杯!”

    临小川竭力高吼着自己的声音,仿佛他想要上帝都能听见似的。

    吃完午饭,就该午休。钟祥一中的午休时间,那像是晚上睡觉时间一样,抓得死死的。

    十二点,学校值班老师就会一间宿舍一间宿舍查寝。凡是这个时间点还不在宿舍的,一律记过处分。星期一早上开年级大会时,就要全校通报批评。超过三次,就要请家长,搞不好,就要被勒令退学。

    所以没有人愿意,或者说胆敢触碰这条底线。临小川他们三人,也是乖乖的回到宿舍。再说,今天也是起了早,能够美美的睡个午觉,神仙也不能阻止。

    如果就当天上午的战果来看的话,临小川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又是送酸奶,又是请吃饭,这下应该让彭珊知道,做自己的同桌,那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了吧。

    然而彭珊这个人有三大爱好,或者不如说,有三大特点。

    第一:爱学习!从乡镇初中考上钟祥一中的实验班,这真可谓鲤鱼跳龙门的经历,小乡镇一年估计也就一两个名额,所以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那真是糟蹋人生!糟蹋生命!

    第二:热爱动漫!火影、死神、海贼王。动漫中的三大高峰,每个峰顶都留下着她到达过的痕迹。

    第三:喜欢帅哥!这也是后来临小川才意识到的。原来以为这三个女生中,只有杨紫霞一人是花痴,其实,这三人之所以走得这么近的缘故,远远不只是同一个寝室,睡上下铺,这三个人,都是天生的花痴!

    高一十六班,作为实验班,和其他四个实验班区别最大的地方就在于,十七到二十班都在五楼,同一层。而只有十六班,是在四楼,和其他三个普通班在一层。

    而普通班和实验班的最大区别,或者保守的说最大区别之一,不仅仅是因为学习成绩差异这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颜值的反比也是十分明显。

    十四班,与十六班隔着一个班的距离,处在另一边的楼梯口。但是由于食堂和宿舍大的方向是靠近十六班这边的,所以经常十四班的学生,从宿舍回来教室,或是从食堂返回教室,都还是会路过十六班的阳台。

    下午第一节课是地理课,对于大多数心里早已敲定读理科的学生来说,地理知识只是为将来去世界走走,提供一些基本认识罢了。

    第一节课下课的十分钟,临小川本来还在计划着些什么,想着今天的进展这么顺利,是不是可以尝试着直接和彭珊说说话了。

    然而,阳台上来来往往不同班级的人是再正常不过,可是突然间,先是其他座位上的几个女生,盯着窗外的什么东西,异乎寻常的尖叫起来。

    紧接着,紫霞急忙回过头来,招呼着彭珊,示意她看向窗外。

    “珊儿,快看!快点儿!十四班的帅哥!你喜欢的那个!快要走过去了!”

    什么?帅哥?临小川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这些女生怎么可以这么夸张,竟然......

    临小川不经意间扫视了整个班级,令他更加吃惊的是,不仅仅是杨紫霞她们几个,三大开的教室窗户前,一排女生伸着长长的脖子,像围观动物园里面的珍禽异兽一般,能占据的空间都挤满了人。

    说是女生公开场合谈论男生会让人说闲话,可是说闲话的也大多都是女生自己,若是全体女生都一起谈论某个男生,那难道还怕男生说闲话不成?

    此时彭雪松不在座位,趁着课间去上厕所。临小川惊讶地发现,彭珊此时压着前面一个占据着座位的女生,已经爬到了桌子之上,越过众人的脑袋,居高临下,盯着窗外,随着一阵阵女生的尖叫,而加入了此行疯狂的队伍。

    彭雪松回来,站在临小川的座位之前,也看着眼前的壮举,一阵感叹。

    “她们在干什么!”雪松仿佛也提起了好奇心似的。

    “鬼知道!”可是临小川此时心里异常憋屈,一个男生,帅到这种地步,吸引全班的女生做出这些举动,难道上帝真的是个偏心眼儿?凭什么能开挂到这种地步。

第十二章

    自己的“妹妹”,既然喜欢别人超过喜欢自己,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也是临小川无法想象的事情。

    尽管临小川在自己的心中暗示了自己千万遍,这个女生只是长得很像自己的妹妹而已,无论从性格还是其他任何方面来看,她都绝对不会是自己的亲妹妹。

    然而那天下午之后,他就像夏天忽而飘来的雷阵雨一般,在自己的座位上闷头闷脑谁都不理了。

    当天晚上,临小川就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栋冷冰冰的钢筋水泥建筑,然而也是因为在梦中,记忆的交叉让梦境变得有些离奇。

    虽然是自己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家,但是,新的教室班级却嵌在了二楼。

    临小川不断听着妹妹在呼唤自己。

    “哥哥!”

    “哥哥!”

    临小川疯也似的在家里的任何角落寻找,一会儿出现在自己的卧室,一会儿又出现在教室的空荡荡的桌椅之间。

    “你在哪?”

    “你快出来?”

    临小川越是见不到妹妹的面,心里就越是着急。他掀倒了客厅里的沙发,扯掉了卧室里的柜门,可是无论如何,他总是只能听见妹妹的声音,就回响在自己的身边,近在咫尺,而又不肯出来见他。

    “哥哥!”

    “哥哥!”

    “你快出来吧,不要再躲起来了,你到底在哪里?”

    “哥哥!”

    “会有天使替我爱你!”随着最后一句话音刚落,临小川在梦中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其实已经死了。随着突如其来死亡恐惧的冲击,临小川在自己的床铺上惊得全身颤栗了一遍,于是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满额头的汗珠浸湿了他的发际,临小川微微抬起头,就看见过道里有人已经起床在来回走动。

    这时,彭雪松也注意到临小川床上的动静,看见他歪着一个脑袋探出床来,一脸疲倦,一脸疑容。

    雪松向着他竖起食指,靠近嘴边,打着一个“嘘”号。

    这时候,其他同学都还安安静静在睡梦中呢,虽然只是左右十分钟的事情,但是能多在床上待一分钟,仿佛整个世界都将会因此而变得与众不同。

    于是,临小川又收回头,在床上舒舒服服躺好。睡在上铺的他,两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不时,从洗漱间,传出来雪松刷牙的滋滋声,和水龙头哗啦啦流水的欢快音响。

    就只是一两分钟,梦中的场景已经差不多全退了场,现在临小川还能记住的,已经寥寥无几。

    他还在拼命地回想梦中的场景,然而,于他能够还记起的,就只有那一声声,仿佛是从天国里传来的呼唤。

    “今天不去送酸奶了?”彭雪松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准备离开宿舍,赶着去给班级开门。

    送酸奶?这个念头只是向一辆不停站的火车,唰的一下,就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临小川没有张口说话,他今天不想早起去送酸奶,他也不想把自己那份朦朦胧胧的原因说出来。

    所以他只是假装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又睡过去了一般。

    雪松也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停下来继续追问,见小川又睡过去了,于是轻轻合上门,就离开了宿舍。

    临小川也是没有意识到,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自己真的又睡过去了。他只是觉得思绪有那么一会儿暂停不动了,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止一般。一秒钟后,他听见寝室长每天早上,像是公鸡打鸣般的高声一吼:

    “起床啦!”

    临小川又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又睡着了。

    没有收到酸奶?无论是同桌也好,还是杨紫霞也罢,仿佛自己的生活节奏,被谁给突然打断了似的,早上不停地用眼神撇着临小川那张清爽却有些消瘦的脸。

    空荡荡的水杯,一个一个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整个上午都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像一位位怨妇,盼望着出征在外的丈夫。

    临小川只是认认真真听着讲,埋头像一位标准的实验班学生一样,赶着作业。

    甚至他连头都没有回过去一次,以往他总是有很多理由,借铅笔啦,借透明胶啦,请教题目怎么做啦。这个时候,还得雪松亲自出马,招呼着小川。

    “中午一起吃饭?”趁着第二节课的超长课余时间,雪松拍了拍临小川的背,目的是要把他的视线给转到后方来。

    彭珊甚至也抬起了头,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临小川一眼,好像她也注意到临小川和以往有些不对劲似的。当然,就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迅速埋头写作业了。

    “哪天中午你不是和我一起吃的饭?”临小川平平静静的语气中,依旧还残留着些许自然的气息。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食堂二楼今天开张了吧,听说要比一楼窗口的饭菜好吃很多。”

    “哦!去就是了!”临小川说着就要回过头去。可是还是被雪松拉着他的肩膀。

    “你干嘛!”

    “你今天有点奇怪!”雪松盯着临小川的眼睛不放。

    这时,临小川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那眼神既困倦,又乏力。

    “昨晚做了个噩梦!吓着了!”临小川原打算只是开个玩笑,应付过去就算了。

    “切!”随着临小川的话音刚落。四四方方,像是包围圈周围响起了枪声似的,每个人都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表达了自己的些许不满。

    临小川的同桌,原本还僵着的右手,听着临小川和雪松的谈话,一下子就松弛了。

    杨紫霞那兔子一般的耳朵,刚刚还竖的老直,现在也惬意般的塌了下去。

    彭珊看似在一笔一划的写作业,可是雪松和临小川的谈话,一个字也没有逃过她的耳朵。听见这前桌的男生,如此沮丧的原因,只是因为晚上做了一个噩梦。

    “切”仿佛是她带头似的,那语调,那又骤然升起来的,带些调侃,带些没有恶意的轻蔑,那只用身体语言表达出来的意思:

    这也有必要不开心一个上午?多大点儿事,还以为你在哪里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挫折似的,害我白白提心吊胆一场。

    临小川也是听见了这一小声的共鸣,他四下看了两眼,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同桌依旧做题做的超快。前面的杨紫霞,也拿起自己的印花瓷杯,起身去接水。

    临小川又默默低下头去,写起他的作业。

第十三章

    下午,昨天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场景,又再次上演。

    第二节课下课后,往往平常阳台都只是两三个人站着,说一会儿话也就进教室了。

    可是现在,班上十几名女生,像是皇帝的护卫队一般,分开站在阳台的两侧。各个交头接耳,神情激动。

    其中,杨紫霞趴在雪松桌子附近的窗户前,挥着手不停地招呼彭珊。而站在她一旁的沈梦雯,虽然肢体动作不多,只是紧贴在紫霞身边,但是脸上浅浅的酒窝,却笑的是异常灿烂。

    彭珊此时还埋头坐在座位上写作业,可是看着她那机械手一般的写字速度,一行一行的唰唰扫过,就可知她已经时刻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起身冲出教室,甚至是要直接从窗户飞出去。

    “珊儿,快点!十四班的帅哥就要来了!”

    “快点啦!我帮你占好位置了!”

    杨紫霞的手臂在彭雪松垂着的头颅上方不停地挥舞着,时不时还会打在雪松的头顶之上。

    “对不起!对不起!”杨紫霞急忙说着,仿佛连抱歉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似的。

    彭雪松每被她打一下,他手中的笔就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多余的“杠杠”,于是,一道一道,原本工工整整的解答过程,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随手涂鸦。

    随着杨紫霞催的更急,彭珊手中的笔,像从山坡上溜下来的单车,越来越快。

    临小川听着这些女生在隔着一道墙的外面吵得是叽里呱啦,尖叫的尖叫,高呼的高呼,他心里感到烦透了,恨不得开一辆铲车过来,把这群人全从阳台上给铲走。

    临小川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右手横在课桌上,手中不停地转着笔。左手下垂,搭在椅子的一侧,也不摆动,仿佛嫌弃它是多余的。

    临小川瞪着眼睛望着窗外,他没有回头,望向后面的窗户,也就是杨紫霞她们站立的位置。而是斜着目光盯向前方,看着那些平常正经兮兮的女生,此时都一个个揉在一团,挤眉弄眼。

    随着一声桌子和椅子的剧烈碰撞,由于是从他的身后传来的,由于身后是其此刻最为敏感的方位,所以这一声在临小川看来,犹如有一颗碎片手雷,爆炸于其后方。

    临小川知道,他最不想看见的场面已经发生了。彭珊丢下自己手中的笔,就飞也似的跨出了自己的座位,带着椅子撞在桌腿上,越过身后两三个课桌,挤着走出后门的人群,就冲了出去。

    临小川听到这一声动静,于是转过头,望着彭珊的背影,无奈地看着那仿佛一面在疾风中飘扬的旗帜。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也就说彭珊时间抓的是刚刚好。阳台上,仿佛有人在指挥一般,发出了一声声雷鸣般的尖叫。

    随着这一声尖叫,彭雪松不得不停下自己手中的笔,抬起头,和望着后面窗户的临小川交换了眼神。

    那目光仿佛在说,很抱歉,我也没办法,我拿这些女生完全无能为力。

    然而,临小川的眼神,却明显透露出,对此的厌恶和不满。或许,如果彭珊不在这样一群队伍的行列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心烦气躁。

    随着雷鸣般的尖叫突然停了下来,阳台上原本激动的人潮变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时临小川听见了杨紫霞的声音。

    “珊儿!你没事吧!”

    因为彭珊跑出后门的那一刻,正好十四班的那一群帅哥也走到了教室后门的位置,再加上彭珊冲的是那么急。一出门,就撞在这群男生的身上,摔倒在地。

    杨紫霞的话传到临小川的耳边,他预感到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一刻,曾经在教室听闻到自己妹妹的信息,从她妹妹身上感到的不安,转到了彭珊身上。

    他猛地从座位上跳出来,桌子因为他的动作而歪了三十度,他这一跳,也惊动了身后的彭雪松,雪松从来没见过小川如此大幅度的举动,他的目光追着临小川的身影,望向了窗外。

    彭珊因为和这一群男生撞了个满怀而摔倒在地,脸上红通通的,又热又烫。沈梦雯和杨紫霞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都急忙上去扶起彭珊。

    杨紫霞嘴里还嘀咕着一些责难的话语,但是因为对象比较特殊的缘故,所以嘴里嘀咕嘀咕,恐怕受话者是不会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彭珊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屁股跌在地上倒是蛮疼的,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彭珊连忙低着头赔礼道歉,嘴里,对眼前的几名男生说着对不起。

    然而,自始至终,这五名男生,都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其中,站在最左边的一名男生,还嘲笑似的看了彭珊一眼,那眼光仿佛在说:

    没见过这么下三滥沾人家便宜的手段!

    而当事人,也就是那个被撞的男生,个子高高的,一米七八快一米八左右的样子,头上剪着飞机头,脸上白白净净,却轮廓生硬,仿佛是用刀削的一般。穿在身上的校服,才刚发下来没几天,后背上已经画着一个龙的涂鸦,张牙舞爪。双手从头到尾一直插在裤裆口袋里,仿佛事不关己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着彭珊弯腰道过歉,在人群中让出一条小道,那五名男生二话不说,什么表示的意思都没有,就又迈着一贯的步子,走路离开。

    临小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甚至打起架来,都还不是彭雪松的对手,可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他是真的看不下去。

    “喂!”

    “你站住!”临小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他那一刻根本就没有想到,做这样的事情是还需要勇气这种东西的。

    “你干嘛!”平时你在自己面前撒野也就算了,现在这个时候,在自己出了这么大糗事的时候,你还胡来。

    彭珊扯着临小川的胳膊,心里顿时有一股悔意,后悔平时对于他的放纵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此刻,他才有胆子站出来打抱不平。

    彭珊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替自己说话,虽然是被别人撞倒了,不过这里面归咎起来,自己的过错还是占绝大部分。退一万步,虽然自己也算吃了点亏,但她根本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在自己喜欢的人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尤其还是有一个自告奋勇的男生站出来,替自己出头。

    然而,彭珊拉住临小川的手,力气根本不够阻止临小川。他甩开她的手,向前迈了几步,直至前面五位男生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气定神闲地望着眼前这一名小角色。

    看着临小川马上要捅出大篓子,彭雪松此刻,也从教室内走了出来。

第十四章

    随着那名高个子的男生回过头来,其余四人,也都站住,或是斜着身子靠在阳台上,或是怔怔地,带着某种无畏而又好奇的眼光,看向临小川。

    此时,站在十六班阳台上的同班女生,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替同班同学出头,另一边却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黑马王子。

    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代替了前一秒钟,庆祝耶稣复活般的狂欢。大多数女生,都失去了立场,茫茫然如一名看客,等待着剧情的继续发展。

    而有两撮小部分女生,其中之一,站在临小川和彭珊的背后,嘴里小声说着些闲话,并且时不时还指手画脚。

    而其中之二,也就是另一小部分女生,仿佛对那五名帅哥的处事态度感到不满,已经开始动身,准备离开案发现场,回到教室,回去自己的座位。

    彭珊看着眼前即将失控的场面,她很是为自己说不动临小川这个男生而有些担惊受怕。她担心,因为这个男生的莽撞,以至于整个班级共同追认的校草,会对自己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她更担心,因为这样一场小小的风波,自己会成为全班女生诟病的对象,成为全班女生在追求帅哥的道路上的人民公敌。

    她担心,自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杨紫霞此时还挽着彭珊的胳膊,与其说彭珊此时还需要搀扶,不如说她们彼此之间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前方男生的对峙之上,以至于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动作,是否多余。

    杨紫霞看着眼前两拨男生,无论任何一方,在她心目中,都是男神级别的。所以对她而言,表面上,脸上挂着些许焦虑的面容,其实内心之中,男神彼此之间的PK,已经撩得她内心岩浆一般在翻滚。

    那名高个子男生回头打量似的,从头到脚把临小川看了一眼,然后眼睛直直的瞪着临小川,仿佛是在说:你个小屁孩,有屁快放!别耽误我时间!

    那男生站在原地,仿佛以为自己是一座大山一般不可撼动,几秒钟时间,什么事情也没做,只是无所畏惧的接受着来自前方的挑衅。

    看着临小川以一人单薄之力,对抗前方的五个人,站在后面的彭雪松,虽然深知自己是班上的班长,是不应该插手这样男生之间的斗殴行为,甚至还应该上前去阻止。

    可是,彭雪松两步迈向前,一只手稳稳地搭在临小川的肩上,带着满满的自信,加入双方目光之间的奥特曼眼波大战!

    这时,无论是十六班的也好,还是隔壁十五班,以及另一边的十四班的学生,爱看热闹的,此刻都已经趴在窗户边上,热情地欣赏着,在未来高中三年内的,这第一次男生打架场面。

    虽然,余凯是个小个子男生,若是丢在小学生的校园,估计也没谁能从人群中把他揪出来。

    他看着雪松,班长都已经站出来,为同班同学撑腰,那自己这个当同桌的,尤其人家还对他那么热情,不露头帮个忙,那还怎么在临小川面前抬得起头来。

    跟在雪松身后,余凯那仅能够得着临小川肩膀的弱小身躯,也站在了他的一旁。

    看见这样一个场面,远处那高个子的帅哥不禁嘲讽似的干笑了一声,尤其是他那些肢体动作,目光像是巴雷特射出子弹后的后坐力,从正前方甩到一侧,整个身体单调的抽搐了一下,像初学者试探性地跳出的第一步华尔兹。

    那个刚刚嘲笑过彭珊的男生,此刻倚在阳台上,已经夸张似的笑的前仰后翻。

    其余几名男生,也像是有兴趣地在观看周星驰的电影一样,各个笑的是愉悦而又自负。

    “给刚才那名女生,赔礼道歉!”临小川丝毫不受这些人笑声的影响,在他眼中,眼前这几名男生已然是些渣渣,渣渣的身份配渣渣的举动,那也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看见眼前的场面还在持续的升温,彭珊不愿接受这个由自己作为导火索的线头,继续燃烧下去,于是她第二次尝试阻止临小川。

    她从临小川的背后,轻轻地拽了拽临小川的衣角,甚至可以说,这些动作太过亲密,不太符合他们之间一向坚持的冷战态度。

    感受到这些彭珊的动作,临小川回头看了看彭珊一眼,在他看来,女生拉男生衣角,在某种程度上是女生在向男生示弱,希望男生能够高抬贵手,宽宏大量,不再继续追究下去。

    从开学而来的这几天,这可以说是彭珊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稍微抛弃了她一贯倔强的性格。临小川几乎是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在看待,一个亲妹妹已经不在了,他决不允许另一个亲妹妹在这个世上还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威胁。

    彭珊第一次向自己示弱,自己又怎么能够辜负她这一番好心,自己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什么人欺负自己,自己还可以一笑而过,但是若有谁敢欺负到彭珊头上,那就不抵断自己头上的这两根牛角,决不罢休!

    临小川回报以一个信心满满的眼神,示意彭珊不用再为这件事情操心。

    彭珊看着临小川那电力十足的目光,知道这件事是不会轻易结束,她带着一点点求饶的面部表情,但临小川很快就又转回头去。

    十秒钟后,那名高个子男生,看着眼前这条翻不起浪来的咸鱼,觉得他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似乎还带些失望的神情,回过头去,就准备走。

    其余四人,见大佬的动作,也都向着临小川一行,竖着中指,迈着轻蔑的步伐,准备离开。背着的手,悬在空中一直没放下。

    临小川眼见这些渣渣态度如此嚣张,迈开腿就准备冲上前去,和他们干架。

    可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把临小川的胳膊箍得紧紧的。

    此时,阳台上的女生大多急匆匆退场,因为这一场动静,她们几乎忘记课间时间也是有限的。

    另一方面,不知什么时候,班主任范老师已经站在自家教室的门口,老远望着临小川这三个人,恐怕这也是阳台上女生匆匆落荒而逃的原因。

    下两节课就是数学课,虽然这个事实,在黑板右侧的当天课表上,用粉笔大字清清楚楚写着,不可能有谁还不知道。

    但在那一刻,临小川并没有把这两件独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直到他被雪松和余凯架着胳膊回转过头来,双双与班主任的目光交会对接,心中的那团火这才慢慢淡了下去,心不服气不顺地踱回自己座位。

第十五章

    上课铃声跟在老班的身后走进了教室,范老师很生气,两大步跨上讲台,就把高一数学课本,夸张似的摔在讲桌上。

    他两只手像两个支架,撑在讲桌的两边桌角处,埋着头,好一会儿上课铃声响完后,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暴风雨前的平静,这种气氛,实验班的学生不可能觉察不到。

    老师在讲台上静静的,学生在座位上也都一动不敢动,只有聒噪的电风扇,那机械的噪音,嗡嗡嗡嗡,人笨胆大。

    也不知过去了有三十秒,还是一分钟,范老师那劲松树顶上的一颗头颅,终于仰了起来。与此同时,仿佛还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先是把躺在讲桌上的书,用从桌角抽回来的手,翻开。

    紧接着,他说了话。

    一听见班主任的语气,就可知,那沉默的一分钟,班主任是在强压自己的怒火,不想让它完完全全爆发出来。

    “啊......”这一声语气是格外的长。

    “这还只是开学第一个星期,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对你们发火,让你们觉得我是一个很凶的班主任。”

    “但是!!!”

    “你们有些同学,也太不识好歹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实验班的学生。”

    “我说谁,你们心里自己清楚。”

    “啊......现在开始上课,晚上再找你们算账。”

    听着班主任在讲台上的一顿教训,临小川甚至还抬着头,有那么一会儿还和班主任的目光相互对接,并且丝毫没有要闪避的意思。

    班主任,就这些狠话?临小川心想,这简直弱爆了,一通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起不到半点实际作用。

    相比起十四班欺负彭珊这件事情而言,受到班主任这样一番教训,那自己的出头,也算是完完全全可以接受了。

    然而,和临小川正好相反的是,彭珊坐在他的身后,都想拿起手中的笔尖,拿起手中的武器,狠狠在他后背的衣服上,戳几个窟窿。

    莫名其妙间接地受到班主任的这样一顿批评,彭珊心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晚自习前的四十分钟,有十五分钟的唱歌时间,其余二十五分钟,留下给同学自己支配,当然必须是要和学习有关的事情。

    就在唱歌没唱几分钟,班主任的身影,就从教室的正门前走了进来,和坐在门口的同学说了两句话,然后又走了出去。

    这时,那门口的学生,走下自己的座位,轻手轻脚地来到临小川的身旁。

    “班主任叫你,还有余凯、彭雪松,你们三个,去五楼的休息室一趟。”说完,他又半躬着腰,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

    临小川自然是天都塌过一次,这些小打小闹,自然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起身,就迈着矫健的步伐,先人一步,走上了路。

    而余凯,此时才终于感到后怕,其实自己当时都没有那个必要,非要跟着出那个头,现在要被班主任叫去谈话,若是班主任通知了家长,那自己不是要在家被活活打死。

    余凯心惊胆战地也起了身,他不敢一个人追上临小川的身影,站在过道上,等着班长从自己的座位也出来了,才贴在班长的身边,算是找了座靠山。

    至于彭雪松,那就没什么多说的了,他冷静异常,这些发生的后果,早在他伸出手搭在临小川的肩上那一刻,就已经全都想透了。他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自然就敢做出那样的举动。

    彭珊给班长让出位置,让他从座位上走出来,还一边带着满满的歉意,向着雪松说对不起。

    彭雪松面带自信的笑容,拍了拍彭珊那可爱的小脑袋,说:

    “别担心,没事的,放一万个心!”

    听见从这么稳的人口中说出这么放心的话,彭珊心里的负担也就真的轻了许多。整个下午,她都在责怪临小川的同时,也在不停地责怪自己。要不是自己鲁莽,也不会连累到自己身边的人。

    临小川第一个来到了五楼的休息室,这是一间厕所那么大的小单间,沿着墙壁,摆放着一排排椅子,和走廊平行的那一面墙上,开着一叶窗。

    透过窗,临小川在走进休息室前,就已经看见了坐在里面的班主任。

    范老师,后背靠在椅子上,两只胳膊架在椅子的椅臂上,若单从身姿来看,像极了坐在大法官位上的林肯先生。

    “报告!”

    “进来!”范老师只是抬了一下眼,仿佛全身都累得动弹不得似的,他已经气坏了。

    “还有两个人呢?”

    说曹操,曹操到!

    “报告!”

    “报告!”

    “进来!”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吧!”范老师看着三个男生,自动按高矮顺序排成一列,站在自己面前。

    “你们是我带过的这么多届学生里面,最坏的几个!”

    “尤其是你,临小川!”

    “才开学几天?你们就给我闹事,要是想混,你跟我说,我帮你弄普通班去,普通班你爱怎么混就怎么混,那我就可以不管了!”

    不知道班主任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因为他那气冲云霄的怒气,导致平时挂在嘴边的语气助词,在此刻显得过于单薄,以至于在一声声呵斥之中,被自动省略了。

    “余凯!你说你,还没人家肩膀高,也想和人家打架?”从班主任口中听到“最坏的”那几个字时,小个子男生早就眼泪在眼眶打转了,现在又听到老师点名带姓的批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才几天,你就被临小川给带坏了,我知道他的,他家有钱,可以胡作非为,余凯,我也知道你,你可不能跟着这群人混啊,你爸妈还指望你将来考个名牌大学,好出人头地。”

    这些话,句句像扎在心窝里的针,针针见血。

    余凯是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儿地在老范面前认错。

    “我知道错了!”

    “范老师!我知道错了......”

    范老师看见达到了他预期想要的效果,于是对于余凯,也就不再咬着不放了。

    “啊......那你先回教室吧。”

    “先去厕所洗把脸,都高中生了,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让人家看见笑话!”范老师现在说话语气已经平和了许多,可能是看见自己的教训成果十分有效,所以心里好受了不少吧。

    “你!彭雪松!我错看你了!你还是班长!既然带头去打架!你还把老师和同学放在眼里吗?”余凯灰溜溜的离开了休息室,剩下雪松和临小川,按顺序,继续接受批评。

    “范老师!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雪松低着头,蓬松的头发整个填满班主任的视线,这才引起老班的注意。

    “你这头发也有问题!下次放假给我处理了!”

    “是!”现在班主任说什么就是什么,雪松是不会做任何抵抗的。

    至于他的头发,说来是蓬松的,但却有些自然卷,若不是仔仔细细去考究它,到底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一般谁也不会觉得看起来碍眼。

    听到范老师中途岔开话题,扯到头发问题上,临小川站在一旁,既然轻松的笑了起来。

    虽然不是什么夸张的笑,仅仅只是眉毛稍稍弯了几个度数,眼皮子抬高了几毫米,酒窝向下凹陷了几个像素,但确实是轻松惬意的笑。

    “你!你还有脸笑!问题最大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搅浑水,他们几个会被你扯下去吗?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

    刚刚还因为余凯的良好表现,范老师那稍稍好受的心,此刻又被临小川的目中无人给激怒了。

    “我知道你们两个,你们的事儿我都清楚,全班人的事儿我都或多或少心里有底。”

    “你们两个是好兄弟,那是很好的关系。但是,好兄弟应该相互帮助对方走上正途,而不是相互助纣为虐。”

    “在这一点上,我还要批评你,彭雪松,你不仅身为班长,而且还是临小川的好朋友,你怎么能不阻止他,反而还站出来撑腰呢?”

    “是!范老师!我知错了!”雪松又低下头,像一个不倒翁似的,头点下去,抬起来,听到批评自己的话,再马上把头点下去。

    看着起码有两个学生态度是十分诚恳而认真的,范老师也算勉强能接受这样一种结果。范老师心想,能够得到教化的只要用心就一定能够办到,不能够得到教化的,你就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也半点儿不见效。

    至于后者,明显他是盯着临小川在看。

    “行吧!你也回教室去!”

    说到这,也许是因为雪松是班长的缘故,所以范老师也就稍稍提了一下:

    “至于十四班欺负我们班同学的事,你们就不用再操心了,老师们自然会有自己的处理办法,现在你们在挨我的批评,他们也在挨他们班主任的批评,这件事以后就算扯平了,不准再追究下去!”

    “是!”雪松点下去头,又再次抬起来,见范老师已经把目光从自己身上,转向了临小川,也就知道自己可以走了。

    至于临小川,他不至于熬不过范老师的这顿批评,只希望他别在班主任面前过于倔强,最后拿鸡蛋碰石头,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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