妜央以为自己死了,那些肮脏的、绝望的梦魇,将永远成为过往,下一世,她愿做一颗小草,在阳光下生长,在微风中摇曳,哪怕一刻也好,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如是想。
周围有一团团,一簇簇淡绿色拖着长长尾巴的东西向她涌来,她拼命挥舞着双臂,歇斯底里的喊叫着:“走开,走开,莫来扰我,让我安静的去死……”可是那些东西源源不断的,不受控制的,毫无预兆的涌向她,在她左手腕凝聚成一个绿豆大小的莹莹光点,光点越积越浓如有实质,随即像条灵活的小鱼,轻轻一跃没入她手腕上狰狞的伤口消失不见。
妜央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幽绿的鬼火,一丛丛,一蓬蓬飘浮在半空中,遍地腐烂的残肢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身下有什么东西在‘汩汩’蠕动着,她下意识的伸手向身下抓了一把,是一只肥大的鼠,圆睁着猩红的眼睛,眦着尖锐的獠牙,四周满是腐烂的残肢,森森的白骨,成群肥的鼠在尸堆上啃噬,通体黝黑双目赤红的蛇‘嗞嗞’的吐着猩红的信子在她的身侧蜿蜒,令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然而妜央只是木然的收回目光,愣愣望着自己黑黢黢的手‘桀桀’的笑,她分明看见自己尖锐的指甲里也满是黑褐色的污垢,上面分明还挂着腐烂的肉糜。
‘原来转世为老鼠了。’她木然对自己说。
她蹙眉有些茫然的想:不是说人死了要过奈何桥的吗?喝了那孟婆汤,前世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吗?可为何自己,纵然转世为鼠,那些不堪的,耻辱的记忆,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清晰,像是深深的镌刻在灵魂的深处。
有车驾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午夜寂静的山岗上显得尤为清晰,妜央绝望的躺着,眼神涣散地望着辽远黑暗的天幕,一动不动。
时间将近子夜,在外奔波了一天的田瑶正满心焦急赶回家,任由志远抄近道从这片鬼气森森的乱葬岗穿过,这样能够节省半个时辰的车程。
子夜的山风刮过森森的山岗,刮过树梢,一路呼啸着刮向遥远的天边。惨淡阴沉的天幕下,一切事物都掩映在黑暗之中显得鬼影重重,幽绿的鬼火随风飘荡,脚下的荒草在山风中簌簌作响。
随着犊牛箱车越走越近,脚下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就听见远志吓得一声怪叫跳到了车辕上:“哎呀妈呀!这什么鬼东西!”
田瑶闻声,掀起车帘向外望,这一看不要紧,也不由得头皮发炸,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成群的鼠从车轮底下穿过,浩浩荡荡的向远处的松岗窜去。
田瑶回身撩起另一边的车帘向外望去,只隐约看见牛车外的草丛中,比黑暗更黑的疙疙瘩瘩一堆物事,车子还在辘辘前行,等车子走近了再看,田瑶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只见暗夜的草丛中,或卧或仰的伏着几具尸体,刚才那些硕鼠正是在这边啃噬,现场犹如一片修罗场,实在惨不忍睹。有一个人的头颅已经被啃得凌乱不堪,腐烂的脸庞上黑洞洞的眼窝和森白的牙齿狰狞而恐怖的大张着,像是在阴森的笑,又像在无声的控诉。